第23章 金主降臨
正當齊征南覺得這個副本有點問題的同時,宋隐也結束了他似乎很複雜的計算。
“是啊,我現在要到上面去。”
他回答彈幕裏某個打賞者的提問:“夢境主人被關在藻井上面,具體什麽情況還不清楚。我必須先跳到神像上,再找找有沒有辦法爬上藻井。”
「可是那幾條龍怎麽辦?」彈幕裏有人替齊征南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你是剛進來的吧?”宋隐笑笑,“那條龍不會攻擊我的,剛才已經實驗過了。拜托,這可是個普通副本,沒那麽恐怖的。”
彈幕裏又有人提起了之前的“雙色球二等獎”事件。宋隐開玩笑地敲了敲木板,警告他們千萬別烏鴉嘴。
齊征南揮手關閉彈幕,繼續觀察——宋隐此刻蹲踞的位置,距離神像右足尚有六七米之遙。雖然可以冒險嘗試着跳過去,但是一則失敗後果不堪設想;二來神像的下半部分十分光滑,攀爬起來也頗有難度,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而就在宋隐栖身處的斜上方,牆體邊緣還鑲嵌着幾塊殘破的木板,一路螺旋而上,仿佛是棧道的殘跡。
不出所料,宋隐打得便是這條棧道的主意——只見他起身做了個深呼吸,揮動雙臂騰空一躍,瞬間就穩穩地跳到了前上方的木板上。
彈幕裏滑過零零星星的喝彩,而更多的人仍在屏息凝視。
此時的宋隐也沒有閑心再去顧及屏幕之外的動靜。他一鼓作氣連續騰躍着,腐朽的木板在他身下發出毛骨悚然的吱嘎聲,甚至掉落下碎屑和串串塵灰。
齊征南不由得換位思考:這種程度的機關對自己而言或許不算什麽,但自信是建立在多年的作戰經驗、身體強化和高級裝備之上的。如果退回到宋隐眼下的狀态,自己又會有什麽樣的表現?
恐怕,也未必會比宋隐更加勇敢果斷。
不對,宋隐的行為是徹頭徹尾的瘋狂——他迅速糾正了心裏微微冒頭的錯誤意識。
宋隐的瘋狂還在繼續。轉眼間他已經躍過了八、九塊木板,順利站上了近兩層樓高的半空。
随着高度的攀升,樓身也在不斷向內收縮。此刻,宋隐栖身的木板與神像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了四五米。而且神像的下擺環佩琳琅、絲縧垂蕩,往上還有腰帶、璎珞和各種配飾,倒很适宜于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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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征南原以為危機至此便應該告一段落,然而最新的幾條彈幕又讓他再度緊張起來。
由于附着着一層金龍的口涎,神像表面濕滑無比,剛才宋隐就是從這裏失手滑落的。所幸當時他在空中一個轉身撲向木板,否則早就已經變成了人肉烤串。
于是,眼下一個巨大的懸念産生了——宋隐是否能夠順利轉移到神像上?
如果不能,那他又是否能有足夠的僥幸,贏得再來一次的機會?
齊征南覺得脖子上有點勒得慌,擡手摸了一摸才記起自己根本沒穿上衣。
他不滿地咒罵了一句,迅速敲出了一行彈幕:「現在立刻退出副本,我給你打賞五萬塊錢。」
輔佐官顯然瞬間就将這句話轉告給了宋隐。視頻中的青年立刻停下計算距離的動作,扭過頭來。
“真的假的啊,”他隔着屏幕與齊征南對上了視線,“我的直播間裏也有土豪了?不可能吧。”
響應着他的話,屏幕上立刻滑過一大片彈幕,紛紛表示絕無可能。
齊征南想了想,為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立刻出手打賞一萬元。
“天吶,是真的?!”
當萬元打賞彈幕閃耀在屏幕上時,宋隐的臉上堆砌出了一種堪稱惡心的谄媚表情。
但齊征南立刻意識到,任何一個有意讨好的人都不會故意這麽做。
“謝謝老板,但我不會退出的。”
宋隐在臨時栖身的木板上蹲踞下來,這是一種省力的姿态,但蹲久了腿會發麻,所以注定只能是一場簡短的對話。
他擡手指着高處:“你們可能聽不見,可樓頂上那位大叔一直都在拼命求救。他說自己被關在這兒不知道幾天了,又餓又渴、還疼得要死。他說自己曾經聽見過樓下有人說話走動,可那些人只是過來看看,然後就走了。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可我知道啊!因為這個副本‘性價比’太低了,操着賣白()粉的心,拿着賣白菜的工分。要是這次我也走了,你猜還會不會有人來幫他?”
的确很難。
齊征南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郁孤臺這樣的高級戰隊,在挑選副本時也會留意性價比問題。他也知道,有不少性價比過低的副本會在列表裏一路下沉,而等待着那些夢境主人的,只能是各式各樣的死亡。
但是話又說回來,執行官也是深陷困局之中的人,又有誰能強迫他們凡事為別人考慮?
仿佛突然聯想起了什麽極為不堪的回憶,齊征南的臉色瞬間陰沉,竟擡手想要關閉直播界面。
恰在這時宋隐又發出了聲音:“剛才如果吓到了大家,真的不好意思。但沒有一定把握的事我也不會随便嘗試。如果無法接受,那還是好聚好散——至于剛才那位土豪,錢我是不會退的。但如果能交個朋友,等我日後發達了,自然加倍奉還。”
齊征南擡起的手定格在了半空,僵持幾秒鐘之後又原路撤了回來。
宋隐當然并不知道自己差點錯失了一個大金主。他再度起身,活動了兩下腿腳,然後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凝望着神像,顯然正計算着最合适的落腳點。
齊征南也跟着他一起計算,目光在神像飾物琳琅的下擺上逡巡,很快就聚焦在了一個特殊之處。
「十點鐘方向,玉佩上方。」他迅速在彈幕裏打出自己的建議。
“那裏嗎?”宋隐順着他的指點看過去,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英雄所見略同,那就這麽辦。”
判斷得到認同,這對于齊征南而言簡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作為隊長,他早已得到了郁孤臺戰隊全體成員的無條件信賴。
然而此時此刻,來自宋隐的肯定卻讓他分外忐忑。
如果失敗了又當如何?
宋隐并沒有給他忐忑的時間。
只聽見朽爛的木板吱嘎一聲斷成兩截,而在此之前,宋隐已經如同靈貓一般騰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劃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準确地落在了神仙腰間的玉佩上。
在齊征南原本的計算中,只要宋隐踩住玉佩、抓住上端的繩結,就可以在神像上站穩腳跟。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玉佩上挂滿了之前宋隐提到過的粘液,他的腳下一滑,竟徑自從玉佩右側向下滑去!
齊征南陡然一僵,幾乎從床沿上彈坐起來。然而下一秒鐘,宋隐已經抓住了神像腰間的絲縧,并順勢滑進了絲縧垂墜所形成的U形弧度中。
當身體徹底停止滑動時,宋隐誇張地呼出了一口長氣,然後對着屏幕舉起了大拇指。
“成功!”
“……”屏幕這一邊的齊征南,重重地坐回到床沿上,動了動嘴角。
但他絕對不會承認,那是個一閃而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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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為止最艱險的一關勉強算是闖過去了。在體力恢複之前,宋隐選擇原地休息,順便和屏幕外的觀衆們交流互動。
“欸,你說閃現啊?會是會,但暫時還只能在危急關頭保保小命。現在完全不緊張啊,所以肯定用不出來。”
“餓啊!這幾天我都只吃一頓。吃完了就出來上工。收工就乖乖回家躺屍咯。唉,我輔佐官說我的郵箱也給封了,不然你們給我寄點吃的也好啊。”
“剛才那個叫雲實的大佬還在嗎?大家都是朋友了,要不你再多給我打賞一點?或者就當你借我筆錢好不好?”
“……”
齊征南有點哭笑不得。他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宋隐又在作什麽死,可一來二去卻成了這家夥的金主外加參謀。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己與宋隐糾纏了十多年,從打球到打游戲再到打架,可以說早就已經默契滿點,除了兩年前的那次……
當齊征南将思緒從記憶裏拉拽回來的時候,宋隐也小心翼翼地起身,取下了腰間的匕首。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說完沒過多久,屏幕裏光線忽然一暗,是一條金龍恰巧游到了宋隐藏身的凹槽外側,粗大的身體扭擺着,留下大片腥臭粘液。
宋隐等待得就是這一刻——他飛快地擡手向龍身刺去,刀刃狠狠楔入了龍尾。緊接着又雙手扒住匕首柄,一個利落側翻躍上龍背,整個人就被金龍拖拽着一起游動起來。
就連齊征南都忍不住要感嘆于宋隐的大膽和莽撞了。這個除了匕首之外毫無任何自保措施的家夥,居然順順利利地搭上了“金龍快車”,開始沿着神像盤旋而上,僅用了短短不到一分鐘,就來到了神像的肩頭。
“……我現在渾身上下都好臭啊。”
他看準了時機從龍背上跳了下來,剛站穩就立刻拽起衣服嗅聞,還誇張地做了個怪相:“好像是一股子生命和死亡的味道。”
齊征南正想着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就看見屏幕上又滑過了幾條彈幕。其中一條問起了宋隐的身手為何如此敏捷,是不是以前“在上面”就有一手。
“嗯。從小就有學。”
宋隐對此倒也毫不隐瞞:“小時候跟爸媽住在一個很偏遠的地方。出于安全考慮,也是為了鍛煉身體,我爸就教了我很多格鬥和戶外生存的知識。後來我家出了事,我被人領養。領養人的兒子曾經被人綁架,我就跟在那個親兒子後面一起學防身術喽。再後來,我去美國讀大學,因為呃……出了一點事情,又領了持槍證,學了兩年的射擊……大致上就是這樣。”
他說得倒是輕描淡寫,齊征南卻明白他說的每一句話背後都可以擴展出一段或驚險或悲傷的故事。
屏幕上很快又出現了下一個問題——
「你和焚風是什麽關系?之前為什麽會打起來?」
或許是擔心宋隐避而不談,提問者還故意附上了一個三百元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