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孰是孰非

「你和焚風是什麽關系?」

看見了這個問題,齊征南稍稍舒緩的心情瞬間又緊繃起來。他湊近畫面,等待下文。

同樣緊繃起來的人還有宋隐。他直了直脊背,要笑不笑地反問:“這真是一個很個八卦的問題。怎麽,難道你是焚風的粉絲?”

彈幕立刻否認了這個說法。

“那就好。”宋隐點點頭,再度放松了身體:“其實呢,我跟他以前是同一個醫院的病友。只不過我傷得是這裏——”

說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然後又飛快地指了指腦子:“至于焚風嘛,有病的恐怕就是這裏喽。”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個小瘋子!

齊征南随手抓起枕頭朝投影丢去。柔軟的枕頭撞到牆壁又反彈回到他腳邊,就像是宋隐賤兮兮的嘲笑。

畫面裏的宋隐自然不知道自己耍賤又被抓了個現行。說完這番話,他抖了抖衣服,扶着神像的脖子站起來。

“不開玩笑了。雖然我和焚風的關系是很不好,但還沒恨到在背後罵他是個小心眼傻瓜烏龜王八蛋的地步。至于我和他的恩恩怨怨,你們要好奇自己去問他,他愛說啥就說啥,我無可奉告。”

說完這番話,他做了個手勢表示暫停觀衆互動環節,開始認真研究起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最優路徑很快浮出水面——神像頭戴的官帽上豎着一圈圍欄,高高聳起的帽頂似乎雕刻有爬梯,一直通向華麗的藻井。

“看見藻井上垂下來的那幾串大璎珞珠子沒?我的新目标。”

宋隐以商量的口吻闡述自己的設想:首先想辦法登上官帽最高處,借力跳向最近的那條璎珞,然後再沿着璎珞一路攀上藻井。

齊征南同樣仔細觀察——官帽頂部距離最近的璎珞不到一米,發生意外的可能性極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宋隐失手,也不過是重新掉回到神像的肩膀上,只要及時用匕首固定住身體,就不會有事。

Advertisement

厘清了目标和要務,宋隐立刻動身忙碌起來。

從神仙脖頸到下颌的這段路線向內凹陷,攀爬起來頗有些難度。在正式行動之前,他仔仔細細地将神像頭部觀察了一遍,目光最後落在了那副高高挂起的遮面符紙上。

“這玩意兒看起來挺結實的,能不能借力爬上去……”

他一邊嘟囔着,一邊扽了扽符紙的下擺。

意外發生了——整副巨大的黃表紙居然被他抖落下來。

「我去,這怎麽回事?!」

「恐怖片嗎這是!」

「女的?!!」

直播彈幕裏爆發出一連串此起彼伏的驚嘆。采用第三方視角的圍觀者全都看見了符紙背後神像的真容。

那竟是一張逼真而又凄慘的女人的臉,青灰的膚色布滿了藍紫血絲,雙眼眼睑和嘴唇都被粗線緊緊地縫了起來。

而且她還沒有鼻子,本該用作呼吸的地方只剩下一個三角形狀的大窟窿。

不要說是神像了,就連道觀裏的陰曹地府都不會有如此逼真而又殘酷的雕塑。這分明就是個慘死的女人,還遭遇過極端的淩()辱。

宋隐此刻站立的位置難以看清神像的正面情況,可輔佐官顯然已經代為描述,因此他也露出了極為詫異的表情。

之前不祥的直覺得到了印證,齊征南飛快地敲出一行彈幕:「你有沒有調查過這個副本的背景資料?」

“查過,但很少。”宋隐對于雲實的彈幕一直都是秒回:“系統只說夢境主人為男性,昏迷在荒野之中,被人帶去醫院治療,暫時還沒查出他的确切身份。”

齊征南把手放在按鍵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是沒有發出去。

“二虎。”他直接發話,“出來。”

大約一秒鐘後,只聽“喵”的一聲,他的執行官——那只黃色的虎斑貓出現在了床邊。

齊征南将神像頭部的截圖展示給二虎,讓它迅速調查夢境主人所在地附近的女子失蹤、死亡情況。二虎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也忠實地開始執行任務。

當齊征南退出截圖,卻驚訝的發現此刻的直播畫面裏已是一片大亂。

原來,黃表紙被揭下之後沒過多久,神像就突然“蘇醒”過來,盡管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它卻立刻展露出了極為強悍的攻擊性——好在攻擊的目标并非宋隐,而是那幾條在它身上不斷游弋的金龍。

“嘭”地一聲,其中一條金龍被神像用力甩開,砸在麗春樓的牆壁上,半空中金粉飛濺,木渣橫飛。

而伴随着神像的動作,蹲踞在它肩頭的宋隐也失去了平衡。所幸他眼疾手快,及時用匕首固定住了身體,

“這什麽情況啊?!”他沖着耳機裏大喊,更多得還是在對自家的執行官發洩不滿。

“查到了。”齊征南家的二虎已經出色完成了自己的調查任務。

神像頭部的女性容貌與當地法醫調查過的一具無名女屍完全吻合。屍體是在城區郊外的河灘上被發現的,當時全身赤()裸、遍布淤痕以及傷口。更令人發指的是,遺體的眼與嘴被縫,鼻子也被削去。但前者是死後所為,而後者則是陳舊傷。

“看過這具屍體的,除去報案者和警察之外還能有誰?”齊征南果斷判斷,“二虎,立刻把資料共享給閃蝶的輔佐官。但別透露我的身份。”

二虎立刻照做,沒過多久直播裏的宋隐就驚愕地叫了起來:“我靠,這夢境主人尼瑪是個殺人犯?!”

說着,他又擡頭看着藻井,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你他媽的到底是不是個殺——人——犯——!!”

藻井上的人并沒有回答。事實上自從神像蘇醒的那一刻開始,夢境主人一直都在發出殺豬般的哀嚎。

與此同時,彈幕上的風向也開始發生變化。

「殺人犯?那就別管了,退出吧。」

「而且還是熟人作案吧,把人家的眼睛嘴巴都縫上,還在臉上貼符,不就是不想被女鬼纏上嗎?人渣!」

「人渣沒有生存權,閃蝶,退本吧」

「退本退本,救他幹嘛?快替天行道啊!」

諸如此類,不約而同。看得出衆人都恨不得能将夢主除之而後快。

對于這種沖動的建議,實戰經驗更豐富的齊征南卻無法茍同。但就在他考慮是否需要發表觀點的時候,一直貓在神像肩膀上的宋隐搶先發出了悲怆的怒吼——

“你們以為我不想嗎?我都快成一名金人了,渾身上下臭得要死,現在只想回去舒舒服服搓個熱水澡。可是不行啊!!我還得爬!!”

說完他站起身來,擡頭找準了位置,跳起來一刀固定在了神像的耳垂上。

————

副本畫面裏,地動山搖、摧枯拉朽,巨大的神像正在與那幾條金龍展開殊死搏鬥。與它們相比,宋隐簡直就是一只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蟲豸,艱難卻又頑強地向上攀爬。

而在副本之外,直播屏幕也迅速演變成了一個全新的戰場。

在得知夢境主人很可能是殺人犯之後,要求宋隐退出副本的彈幕越來越多,其中不乏激烈言辭,甚至以退回打賞為要挾。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夢境執行人的職責是與偷渡者做鬥争,無論夢境主人是好是壞,都不該影響到履職,這是基本的職業道德。

齊征南顯然是支持後者的,而且他還有更加具體、也更直觀的理由。

但他并沒有參與到那毫無意義的争執中,反而順手關閉了彈幕。

因為精力有限,在高聲喊出“我還得繼續爬”之後,宋隐就沒有再關注視頻彈幕。想必他的輔佐官也不會在這種緊要時刻拿無聊的網絡掐架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此時此刻,宋隐已經成功爬上了神像的耳垂,又在劇烈的晃動中朝着更高處進發。

即便是齊征南也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宋隐有着一種兇悍、固執卻又性感的迷人味道。

“二虎。”他又一次呼喚自己的輔佐官,“把女屍案和夢境主人的關系透露給屬地警察。嫌犯很快就能蘇醒,到時候把人扣在醫院別跑了。”

橘貓點了點頭,又多問了一句:“你真覺得閃蝶能完成任務?”

“他知道自己必須完成。”齊征南的回答角度奇特:“否則也不會再有人碰這個副本了。”

不知道副本裏的宋隐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總之他從未放棄過對于藻井的挑戰。

也算是因禍得福,随着那些金龍被一條條甩落,神像上披挂的粘液開始減少。厚積在表面的金粉也崩塌了,一塊塊墜向布滿尖刺的地面,碎成一團又一團金色的煙塵。

事到如今,接下來的場面似乎也不足以使人感到震驚了——失去了金身的神像變成了一具女性的屍體,渾身上下傷痕滿布。

只見她擡起失去指甲的雙手,用力将縫住雙唇的粗線扯斷。然後從她那殘破的嘴唇中,發出了撕心裂肺、震耳欲聾的黑色哀嚎。

在這哀嚎聲裏,整個麗春樓開始了崩塌。殘磚碎木如落雨一般撲簌簌地墜下。而這時的宋隐已經攀着女屍的發髻接近了從藻井上垂落下來的璎珞。

但因為神像輪廓的改變,此時他與璎珞間的距離,陡然增加了不止一倍。

不僅如此,女屍還在不停地晃動着。這使得估算正确的距離幾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齊征南以手抱拳、按住嘴唇,目不轉睛地追随着宋隐的一舉一動。

在他的注視之下,宋隐以一個接一個的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心跳,然後在女屍晃動到最高點的瞬間,朝着璎珞一躍而上!

有那麽大約一兩秒鐘,世界凝固了。

齊征南還沒來得及明白,這只是自己為了抗拒可能到來的悲劇而産生的幻視,就看見宋隐的身形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線,然後穩穩地拽住了璎珞的下端!

驚險才剛剛過去,沒有半點停頓,宋隐又迅速援着璎珞向上攀爬。

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分鐘,他就順利扒到了藻井下方的華麗木雕,然後擠過雕飾的狹窄縫隙,鑽進了藻井與樓頂之間的夾層。

登頂成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