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

小硯。

腦袋抽疼了一下。

胥苗及時忍住了。

他喉嚨裏還嗆着昨晚咽下去的眼淚,嗓子齁得難受,于是沒再說一個字。

“聽說你受傷了?疼嗎?”

猝不防的溫柔,徘徊在胥苗耳邊。

他好不容易抽離出的情緒,又硬生生被拉回了一些。

那頭又沉默了兩秒,先笑了一聲,說:“冒昧了。我是周紙硯,今天來連市處理點事,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嗎?所以想問問前輩你的身體條件是否允許?”

他這句話的語氣稀松平常,可比起以前中氣足了不止一點。看來病是真的痊愈了。

想到之前最嚴重的時候,他連叫聲“前輩”,都得吸上好幾口氧氣。

連市正是《追兇》劇組的拍攝取景地,胥苗和他的團隊已經在連市待了快一個月了。

“吃飯……?”

他的心不由得一緊。

周紙硯:“叫上你的經紀人,我們談一談合約的事。”

昨天文小莉有提到過,周紙硯的公司有意簽下他和他的整個經紀團隊,不過目前雙方都還在觀望狀态,不一定能成功。

胥苗的肩膀這才放松了點,但說出的話還是沒過腦子:“我身體沒事……不過、不過我先得去問問我經紀人,有沒有什麽別的安排?”

“好,我等你。”

電話挂了。

胥苗握着手機的那只手顫了幾下。

好在他尚保持着幾分冷靜,知道這個周紙硯并不是自己的小硯。

何況牽連合約的事,他之前吃過苦頭,不敢貿然行動,于是先給潘哥打了個電話。

潘文殷一聽這事,直接把胥苗給臭罵了一頓:“胥苗你腦子是不是短路了,小周老板那麽傲的一個人親自找到你談合約,不管吃吃飯還是撸串你答應就是了!要是能跟文墨傳媒把合約談妥,我就不用再費力跟其他公司聯系談合同了,那可是文墨傳媒!多少一線的明星想請小周老板吃飯都還約不到時間……關鍵你還把這鍋甩我身上!這下好,小周老板還以為你經紀人是有多難搞呢!”

這一口一個“小周老板”,把胥苗都罵傻了。

“傲……他現在傲嗎?”

胥苗的重點歪了,沒辦法,他對他的事情總是會在意一些。

在他印象裏,周紙硯總是那個面色蒼白瘦弱得跟紙片人躺在床上的男孩子,很乖,乖得他在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抛下他。

至少他從來沒見過周紙硯對人“傲”的一面。

“年紀輕輕有了這成績,靠得是實力又不靠粉絲吃飯,驕傲一點也很正常,總之,不是很好接近就是了,你以後跟他接觸說話都客氣點。”

潘文殷說的不是什麽好話,但話裏行間全是服氣。

至少他對周紙硯和他公司的實力都是相當認可的。

所有人的變化都還真大,胥苗想。

當初潘文殷可嫌棄周紙硯了。

他挂掉電話後,就認真地查起了周紙硯和他文墨傳媒的資料。

文墨傳媒自創立起,工作的主要方向就都在電影投資制作這一塊,市場份額一年比一年高,而旗下的藝人只有周紙硯自己和常年不工作的一個老戲骨。

一家資源在市場上這麽占優勢的公司,不多培養幾個自家的藝人,的确是吃虧了。不過也許是他們公司寧缺毋濫,對藝人這方面的挑選比較慎重。

所以要是有藝人能簽上這家公司,就等于是有了一塊穩穩的靠山,不怕沒肉吃。

就在這時,周紙硯申請加了他的微信。

頭像竟然跟之前周紙硯的頭像一樣,是一滴很抽象的墨水圖。

胥苗恍神,揉揉眼睛,點擊通過了好友驗證。

點開他的朋友圈,除了幾條寥寥的電影宣傳轉發,基本上沒有什麽私人動态,完全是把朋友圈當微博使,而且已經近半年都沒有再更新過了。

硯:前輩,确定好時間了就跟我說一聲。

他發來了這麽一條。

小孩語氣的确挺正經的,但光這樣看,也看不出他有多高傲。

胥苗:晚上我就有空的。

他又想到剛才潘文殷提醒自己的話,就算心裏舍不得,覺得目前還是裝作跟他不熟的比較好,免得讓他覺得自己這人有點奇怪。

雖然都是在娛樂圈工作,可圈子階級不同,萬一連這個合約都簽不成,那他連以後看他一眼都成奢望了。

于是在發出去之後,又在那句話的後面,加上了一個稱呼“小周老板”。

業內的人不管老的少的,自從他成立了公司之後,似乎都喜歡這麽稱呼他。

周紙硯沒說什麽,直接發來了一個餐廳的定位。

晚上六點二十。

胥苗和潘文殷提前十分鐘到達了這家餐廳,沒想到周紙硯到的更早。

潘文殷看到周紙硯先到了,一臉愧疚,握手的時候差點沒把頭貼在地上。

周紙硯穿着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衛衣,将他瘦高的骨架包裹得很好,他本來就年輕,皮膚又白又嫩,穿上這身衣服後,眼角的淩厲都擋不住他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少年感。

要不是他身邊還帶着一個穿着西裝拿着公文包的助理,看起來就像是個來連市玩的大學生。

原來健康的周紙硯是這樣的。

胥苗站在門口遠遠望着他這樣,眼底不禁欣慰。

很快他回過神來,再一次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将他和過去的小硯混淆。

周紙硯的手指壓根都沒怎麽碰到潘文殷,就沒什麽耐心地抽開了,像是對潘文殷有一種天生的敵意。

潘文殷也感受到了,額頭一下子出了不少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周老板,我們遲到了。”

周紙硯沒理潘文殷,擡起頭來,徑直走到了胥苗面前,勾唇一笑,主動伸出了手:“前輩,坐下來談吧。”

胥苗一頓。

他剛剛也看到了周紙硯對潘文殷握手的态度,下午在網上查他資料的時候,知道他曾經又一次出活動的時候,被一個沖上臺的男粉絲撲倒騷擾,從那之後開始,他似乎就對陌生人的肢體接觸比較抗拒,日常出行都帶四五個保镖。

胥苗當時看了這個新聞都很心疼。

不過今天他倒是沒帶保镖。

胥苗怕他不适,只是将指尖搭在他的掌心,象征性地握了下手:“謝謝,小周老板。”

哪知周紙硯趁機将他的整只手掌都貼住了,沒有晃動手腕,只是單純握着,足足過了三秒,才松開。

胥苗也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周紙硯親自給他拉的座位,就在自己的旁邊。

上菜之後。

隔得這麽近,胥苗不方便直接看他,但忍不住總是想多看他幾眼。

周紙硯突然起身,幹脆把座位往胥苗那邊移了一些,角度也往他那傾斜了不少。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停下筷子看他。

胥苗的心也漏了半拍:是不是自己總是偷看他被發現了?那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變态癡漢?

哪知周紙硯不走心地解釋了一句:“這邊熱風一直吹着我,悶。”

他拎起衛衣的領口扇了幾下,顯得嬌氣。

助理立刻起身,去讓餐廳的經理把這個包廂的暖氣給關了。

可關了暖氣後,周紙硯也沒有挪動自己的坐姿,仍偏朝着胥苗坐着。

飯桌上,四個人一直在專心吃飯。助理提了一句合約的事,結果被周紙硯堵了回去說“吃飯的時候別談工作”。

可不談工作,周紙硯又不是個那麽容易找話題去交談的人。

氣氛漸漸冷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潘文殷試圖先熟絡起飯桌上的氣氛:“小周老板,你說你怎麽叫我們胥苗‘前輩’啊?我沒聽錯吧?他年紀是比你大了點,但哪有資格做你前輩呢哈哈哈。”

胥苗一聽,才留意到這事。

他聽周紙硯喊了自己“前輩”了,一時間還沒注意到,現在的周紙硯貌似也叫自己“前輩”。

是啊,為什麽他要叫自己“前輩”呢?

周紙硯:“當然有資格,我出道前看過《蘭海》那部戲,很喜歡。”

胥苗看向他。

《蘭海》正是胥苗的出道之作,演的是男三號。說來有點慚愧,他往後都沒再接過這麽好的本子,雖然演過的戲不少,但真正能讓觀衆記住的卻不多。

“我出道前曾在星岩娛樂當過一年練習生,只不過沒在星岩出道而已。我當時在星岩的時候,胥苗師兄就已經小有名氣了,這麽算起來,他當然是我的前輩。”

潘文殷:“還有這回事,你居然也在星岩待過??”

胥苗低頭,果然,分岔路口前的一切都是相同的。

周紙硯在星岩當了一年練習生,考核次次第一,但一直被公司雪藏,直到後來被大導演相中,他就直接拿着合約跳走了。他後來在熒幕上的成績過于奪目,加上他自己又很少提起這段回憶,導致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當練習生的這段憋屈日子。

“前輩,你不介意我這麽叫你吧?”

周紙硯突然挑眉望向胥苗,靠到他的面前,征求他的意見。

“當然,不介意……”

胥苗颔首,喉結順着剛入喉的紅酒滑動。

雖然這樣真的很容易混淆自己的心智,可他真的很喜歡他這麽叫自己。

就當是懷念了,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正說着,周紙硯突然自己就說起了合約的事。

還真是他想說就說,他不想說也不準別人提。

這點小任性其實跟以前一樣,他有時在醫院不想打針吃藥的時候,護士醫生怎麽都沒辦法,非得要胥苗親自過來哄他才行。

胥苗想到以前的事,餘光偷偷安放在身邊那人上,又淡淡笑了。

“合約我已經讓人初步拟好了,分成是胥苗九,公司一。”

潘文殷和胥苗聽到這個比例,都不由得怔了下。

就這個良心的分成比例還有哪家公司能拿得出手,簡直就是倒貼錢!

還沒等潘文殷激動地雙手雙腳叫好,周紙硯又讓助理拿出了一份補充合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我只簽胥苗一個人,不簽你們團隊的其他成員,簽約以後,胥苗前輩的經紀團隊都會由我親自挑選人重新組建。”

他這話明顯是說給潘文殷聽的。

敵意,還是敵意。

作者有話要說:  嬌氣小騷包,記仇能記兩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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