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談話

遠辰號飛船上的燈光逐漸暗淡下來。

作為一艘可以稱得上是“長途客運”的飛船, 遠辰號上有着內部固定的一套時間。有時候,這套時間會與附近的某顆可居住行星同步, 尤其是當這顆行星是他們的目的地的時候。

但大部分時候, 遠辰號只是在茫茫宇宙之中孤獨地航行着,因此也總是以內部時間為準。

不過,飛船也會盡可能幫忙調整旅客的生物鐘,讓旅客在抵達的時候就适應當地時間。這是如今這個時代星際航行的常态。

這樣一來, 前往不同星球的旅客, 就很有可能處于不同時間之中, 即便他們身處同一艘飛船。

遠辰號龐大的體積使這一點能夠實現。人類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社區群, 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有時一部分人在睡覺,一部分人卻正十分活躍。

這幅畫面, 讓一艘飛船就像是一顆小星星一樣。

在更遙遠的東南星域,的确有着一顆“星星”, 是由損毀的飛船們構成的。那是漂浮在宇宙之中的鋼鐵城堡。

原本人類帝國是想要将這些飛船退役, 但是積攢下來的數量又有點太多了。于是,有人提議打造這樣一個奇觀,使其成為了人類帝國中少有的人造星球。

那裏也同樣生活着不少人類,不過大部分時候, 人們只是将這顆星星當做是旅行目的地。真正生活在那裏, 多少還是有點不方便的。

不過, 那的确很有趣。

一艘退役的飛船就像是一個小房子,前往那裏游玩的旅客都可以預定這樣的“小房子”, 作為自己旅行時候的住所。

每一艘飛船都有着屬于自己的傳奇故事和幕後英雄, 如今它們靜靜地漂浮着, 成為裝點漆黑宇宙的奪目風景。人們會好奇地聆聽它們的故事, 然後在偶然想起的時候, 心生觸動。

……現實世界有現實世界的魅力,幻想世界有幻想世界的魅力。

虞時靜靜地盯着終端面板上的那張圖片。

他剛剛是在完成了精神力課程的學習之後,随便在星際網上搜了搜一些知名旅游目的地,然後就看到了這璀璨奪目的鋼鐵之星。

這讓他感到了一絲驚嘆。

在他還沒生病的時候——那是更遙遠一些的記憶了——他還記得,自己正和同學規劃着要去畢業旅行。

高考之前的生活是略微壓抑的,所以他們都期盼着考完之後的放松。

現如今,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同學們的面孔,那是他需要從記憶中努力挖掘的東西。那些瑣碎的談話、安靜的課堂、傳閱的試卷、地面潮濕的食堂、早早熄燈的宿舍……

在一點一點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虞時驚訝于自己居然還這麽清晰地記得。

那是他短暫貧瘠的生命之中,最後的亮色。

在醫院的時候,虞時除了養花——還養得不好——也沒什麽別的可以做的。他無法離開醫院,無法離開那些複雜精密的儀器的監控。

有時候,他知道自己的病正在拖垮家庭。有一段時間,他正在思考,是不是應該離開醫院,放棄治療,用最後的時光去完成他那個小小的願望——畢業旅行。

不過,這一次的畢業,可能就是從他的“人生”畢業了。

但他的父母并不願意。最後,他們孤注一擲。

如果他們知道了這個決定最終讓虞時活了下來,那麽他們會感到十分高興吧。

但是……

虞時垂下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好像沒有那麽高興。

不……也是很高興的。能活着當然是高興的。只不過,在偶爾,比如這個寂靜的夜晚,他感到些許的為難,不想坦誠回答這個問題。

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在星際網上搜索“地球”。

跳躍出來了無數的畫面與鏈接。他點開圖片,望見那顆他更加熟悉的藍色的星球。他的母星。

他永遠回不去的家鄉。

在這一刻,虞時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不太高興。

他定定地注視着這張圖片。

隔了片刻,他沮喪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低聲說:“虞時啊虞時,你要振作起來啊。”

謝爾菲斯讓他放松,他倒是挺放松的——這麽一放松,就把心裏積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

他沒有……并沒有,表面上那麽樂觀和積極。

當然這也不是說他有多麽悲觀和消極。

他只是……

虞時認為,他自己其實和謝爾菲斯一樣,也總是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

他有時候對這個時代很感興趣,但有時候,又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虞時煩惱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把被子卷成一長條,自己則幼稚地縮在裏面。這個時候,他很想和謝爾菲斯聊聊天。

但是現在已經深夜了,謝爾菲斯恐怕已經睡覺了。

……真是很老年人作息。虞時暗自吐槽着他的謝爾。

他從“被卷”裏伸出一只手,打開終端面板,然後給謝爾菲斯發去了一條消息:一個句號。

謝爾菲斯居然秒回了:“還沒睡覺?”

虞時歪了歪頭,回複:“睡不着。而且,你也沒睡。”

“有點事情……本來打算明天跟你說的。”謝爾菲斯回複,“你想現在聽嗎,還是明天?”

……真巧。在這個虞時不想睡覺的夜晚,他碰上了一些事情讓他分心。

虞時立刻眼前一亮,振作起來:“我現在就來找你!”

半分鐘之後,他去到了謝爾菲斯的房間。實際上,距離他們上一次聊天,也才過去了不到三個小時。虞時隐約感到,他們之間好像有點太黏糊了。

但是當他坐到沙發上,看到身穿睡衣的謝爾菲斯坐到他的對面,目光仍舊沉靜溫和的模樣,他就一瞬間感覺,那些顧慮都是無關緊要的。

……自己很幸運。虞時想。在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并不是孤獨的。

那是漫長漫長的孤獨,間隔了兩千五百年的時光,是他自己在沉睡之前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他竟然還能在這麽久遠的時光之後醒來。

他竟然在一片黑暗之中,孤獨地沉睡了那麽久。無數人路過他的生命,無數時光拂過他的夢鄉,卻從未有人打擾他。世界放任着他的沉睡。

然後他在某一刻,猝不及防地醒來了,望見那雙如今已經相當熟悉的、暖棕色的眼睛。

現在,那些難過的、深沉的、疲倦的情緒,被一種更加溫柔的、妥帖的、溫暖的情緒所覆蓋、所撫平。虞時有點走神,想到自己既存在、又不在的那些時光裏,謝爾菲斯的故事。

“……小魚?”謝爾菲斯呼喚着他,察覺到他的狀态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啊……我走神了。”虞時有點不好意思。

“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嗎?”

“……在睡前,我看到了一張地球的照片。”虞時嘆了一口氣,低落地說,“所以有點難過。”

謝爾菲斯有些許的無措,這好像是虞時第一次表露出這麽沮喪的情緒。

但是……但是,他能夠理解。

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坐到了虞時的身邊,輕柔地擁抱了虞時。虞時有點意外,身體下意識緊繃了一下,然後就放松下來。

虞時也伸手抱了抱謝爾菲斯,然後說:“我沒事。”

“……我能理解。”謝爾菲斯說,“但因為我想要這麽做,我想要安慰你,所以我才擁抱你。小魚,難過是正常的,那是我們的母星。但是……別太難過,好嗎?”

虞時微怔。有那麽片刻功夫,他感覺謝爾菲斯的話有點耳熟。下一秒,他才想起來,他不是對謝爾菲斯說過類似的話嗎?

謝爾菲斯自己好像都沒察覺到。

這讓虞時一瞬間感到某種由衷的愉快。這種愉快和他心中殘留的難過攪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他沉默了片刻,只是擁抱着謝爾菲斯,然後慢慢收拾着自己的情緒。

他喃喃說:“謝謝你……謝爾。你真是太好了。”

這可能是他說過的,最真誠的話了。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加真誠的時刻了。

大多數時候他都傾向于表現得像是個活潑積極、讨人喜歡的年輕人。那的确是他的性格的一部分,甚至是絕大部分。他也樂意這麽表現。

但是,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不那麽樂觀的一面,能夠得到理解與接納。

……生病的時候是這樣。平常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現在他來到如此陌生的一個時代,卻能遇到謝爾菲斯這麽溫柔包容的人——他感到那些難消的塊壘終于還是融化了一部分,源自于一種深邃的、平和的溫暖。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隔了一會兒,虞時的心情平靜下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什麽東西推了一下,更加靠近了謝爾菲斯。但是此刻,他不願意去思考這些問題。

他情願自己沉浸在那種暖洋洋的情緒之中,感到自己被珍重、被包容。他不願意想那麽多。

謝爾菲斯仔細地觀察着他,大概是從虞時坦然放松的眉眼處,瞧出他的确緩過來了,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打開了那個隐秘的內部網絡,讓虞時自己去瞧發生了什麽。

“……咦?”幾乎一瞬間,虞時就明白了。

Z出現了。

他跟進了自己最新的調查進展,認為“六芒星似乎想要通過游戲嘉年華做點什麽,但是還沒有确鑿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

他并沒有解釋自己之前在雅克星是怎麽一回事,看起來只是在照常記錄自己的調查。

“我在睡前看了一眼,沒想到他出現了。”謝爾菲斯解釋了一下,“我正在等他回複我的消息。不過他未必能立刻看到,所以我本來已經準備睡覺了。”

很多天之前,謝爾菲斯就已經給Z發去了一條消息,詢問六芒星最近幾年是否有行動。但是Z始終沒有回複,也始終沒有上線,因此謝爾菲斯和虞時才會前往雅克星,進而遇到了之後一系列事情。

現在Z應該是平安無事,終于有機會登上內部網絡了。

謝爾菲斯打開了他與Z的聊天框。

之前Z登上內部網絡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到了謝爾菲斯之前發去的那條消息,并且給出了回複。之後謝爾菲斯又發了一條消息,他此刻正是在等這條消息的回複。

虞時仔細地看了看Z的上一條回複。他略過那些問候的話語,直接看到了重點。

“……

“戰後的這十年,至少表面上,六芒星一直很老實。我一直在調查的也是關于六芒星在戰争期間的異動。這一點可能會讓您失望了。

“不過,我注意到,最近有一些關于‘在星際網中發生精神力暴動’的特殊案例。這件事情似乎在六芒星內部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騷動,但是我未能發現這種微妙動向的本質意義。

“我近期忙于工作,可能很難跟進這件事情。但是,從種種跡象來說,六芒星這兩年似乎正在有目的地進行着一件事情,但很難說這個計劃究竟是什麽。

“……”

Z的這段話,內容相當含糊。

他使用了很多“似乎”“微妙”“很難”這樣的描述,有種模棱兩可的怪異感。在調查方面,他仿佛并未取得任何進展。

或者說,他也如同虞時和謝爾菲斯這邊一樣,始終徘徊在整件事情的外側,無法深入。

但是,謝爾菲斯看起來毫不失望。

虞時有點奇怪地看了看謝爾菲斯,遲疑着說:“所以……就這樣?”

他又看了一眼屏幕,注意到謝爾菲斯剛剛發給Z的一條消息,“我明白了。我剛剛離開雅克星。”

謝爾菲斯笑了起來,他溫和地說:“猜猜看?”

“……不管你讓我猜什麽,我都覺得,你們這段對話裏好像隐藏着某種東西。”虞時想了想,“某條信息。但不能直說。”

他又琢磨了一會兒,聯想到之前在雅克星看到的,Z的那條留言……他突然靈光一閃。

“工作?”他問。

謝爾菲斯點了點頭,并且說:“你很聰明,小魚。”

“因為我之前就看到過了,那條留言。”虞時說,并沒有覺得驕傲。

Z兩次提及自己的工作……看起來,他的工作好像就十分重要。說不定,他就是……卧底?

說不定他就在六芒星工作。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他之前無法登入內部網絡。

如果他正在六芒星那邊工作,或者接入到了六芒星那邊的內部網絡,那麽他肯定是不能展露出任何可疑痕跡的,以防六芒星發現這個秘密平臺的存在。

所以, Z才會消失那麽久。

虞時心中有這樣的猜測,但是他知道,即便Z真的卧底進了六芒星公司,他們也不可能将這件事情明白地說出來。其他的也就算了,這件事情本身就有可能威脅到Z的安全。

虞時和謝爾菲斯對視了片刻,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某種特殊的默契,讓他們能明白彼此的顧慮和想法,并且相互理解。

虞時仔細地體會着那種感覺,然後問:“對了,哨兵和向導的聯系會是什麽樣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

“我是說,哨兵和向導的精神力結合之後,是不是會有一種……我們連接在一起的感覺?甚至于可以共享情緒和想法?”

不知道為什麽,謝爾菲斯遲疑了一下。

虞時不覺得自己問出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問題,他有點莫名其妙地瞧着謝爾菲斯。

謝爾菲斯沒有遲疑太久,他很快說:“實驗條件下似乎是出現過這種情況,不過我也并不了解現在的研究進度怎麽樣了。我認為,這可能還是與匹配度挂鈎的。”

“和匹配度有關的啊……”

虞時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他想了想,說:“我之前聽卡爾文醫生說,你是純粹的哨兵?這個意思是說,你的精神力波形完全是正向的嗎?”

“……是的。”謝爾菲斯說。

“那我好像是跟你完全相反的诶,我是純粹的向導。”虞時歪了歪頭,把自己已經從彈幕那兒得知的事情換了個方式說出來,“這麽說,我們的匹配度很有可能是100%?”

謝爾菲斯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輕微的窘迫,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他說:“是這樣沒錯。”

“那我們精神力結合的時候,是不是一下子就搞定了?”虞時進一步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下謝爾菲斯無法回答了。

房間內的燈光略微昏暗,這是因為謝爾菲斯剛剛就準備睡覺了。在朦胧的光線中,他望着虞時,望見他目光中純然的好奇。

……虞時還不知道。

他當然不知道,因為他甚至沒把那篇論文看完。他不怎麽看得懂,本來就應該是你——謝爾菲斯·阿琉斯——來告訴他的。

你承擔了這份責任。謝爾菲斯對自己說。別騙他、別欺負他——要告訴他。

一種透徹的冷靜突然攫住了謝爾菲斯。他感受到了某種身在戰場的錯覺。他意識到這件事情非常重要、相當重要。他一直以來的拖延就已經是個錯誤,但是,這一天晚上——這是一個絕妙的時機。

他注意到了虞時剛剛那種特殊的情緒。他意識到,他應該在這個時候告訴虞時,這不僅僅是坦誠,更是……趁虛而入。

于是,在片刻的沉吟之後,謝爾菲斯以他在戰場的那種果決,下定了決心。

“不一定。”他說,“還會有別的一些問題。”

“啊?”虞時有點困惑,因為他的确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有點……”謝爾菲斯沉默了一下,然後稍微轉開了目光,低聲說,“有點不好意思。”

“……啊??”

“精神力結合發生在高維世界,而我們的身體處于低維。高維的動向會影響到低維,所以,精神力結合可能會帶來一種……快感,那會導致我們的身體出現一些……生理反應。”

謝爾菲斯已經盡可能讓自己冷靜、果斷地說出這些話,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輕微地停頓了一下。

他心中感到些許忐忑,因為他不知道虞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他之前在星際網上查了一些資料——尤其是關于古地球人對于“性”的看法,他看到許多種說法,但虞時很有可能會傾向于保守一些。

所以他還是感到了些許的緊張。這種緊張是他太久沒有品嘗過的滋味了。

他鼻尖甚至冒了點汗。在沉默中,他靜靜地望着虞時。

虞時的确懵了一下。

但是他馬上就冷靜了下來,他想了想,哦了一聲,然後感興趣地問:“什麽樣的快感?很強烈的那種嗎?”

他臉上有一種純然的好奇,以及……躍躍欲試。

謝爾菲斯:“……”

現在輪到謝爾菲斯發懵了。

他們兩個對視了片刻,然後虞時突然笑了起來。

“謝爾,你是不是以為我會害羞?”

謝爾菲斯想了想,保持着可疑的沉默。

“想一想确實挺不好意思的,比如說我們兩個精神力結合,然後研究員還得在旁邊記錄我們的精神力數據,我們兩個在這個時候産生生理反應,那真的很社死了。”

虞時津津有味地評價着,簡直活靈活現地描述着可能發生的場面。

……謝爾菲斯産生了一種,虞時實際上是在調侃他的感覺。

虞時随後又說:“但是,那和身體檢查也沒什麽區別吧?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他隔空示意了一下謝爾菲斯的眼睛,“上次你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我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笑話你嘛!這很正常。”

謝爾菲斯憋了半天,最後他說:“精神力結合是很私密的事情,研究員應該不會圍觀的。”

虞時一下子用一種驚奇的目光打量着謝爾菲斯,隔了片刻,他突然笑了起來:“謝爾,原來你是這種類型的啊……”

謝爾菲斯越發窘迫了。他很少在虞時面前表現出這種情緒,但是這會兒卻有點控制不住。

他知道虞時并不是真的觀念開放,上次無意中開了個黃腔,虞時甚至臉都紅了。虞時只不過……只不過真的将這一次的精神力結合,當做是治療的一部分而已。

謝爾菲斯之所以如此窘迫,也是因為,和虞時相比,他好像有點過于看重這個問題了。

……不,不是……是因為,是因為他知道……

他知道那可能是某種改變的開始。

他知道那可能會帶來某種特殊的影響……

他知道,從那個時候起,他很有可能會開始質問自己一個問題——你究竟是因為精神力結合而産生的生理反應,還是……因為虞時?

他還沒有真的遇到那個情況,但是,他已經開始設想那個場面了。

而虞時如此坦蕩,就讓謝爾菲斯更加不能問心無愧了。

他沉思了片刻,然後低聲說:“抱歉,是我想太多了。”他無奈地說,“我确實以為你會害羞……實際上,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才一直沒能說出口。”

他盡量端正着自己的想法,盡管他懷疑自己能夠将這種狀态保持多久。

虞時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在那種目光之中,謝爾菲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鎮定,差點又要崩盤了。

在這件事情上,年齡的差距帶來的影響,好像又顯露了出來。

盡管謝爾菲斯更加年長,但是,他卻不能自然地談及這件事情,總是顧慮着虞時的心情,因此,他也就更加容易感到窘迫和些許緊張。

或許是因為,他總是将虞時當做是一個“小朋友”。

——但很明顯,虞時是個……對這件事情還保持着旺盛好奇心的年輕人。

謝爾菲斯越是窘迫、退讓、逃避,虞時反倒越會好奇、追問、蠢蠢欲動。此刻虞時甚至升起了一點惡趣味,心想,這個時候的謝爾菲斯倒是摘下了那張假面。

不過,虞時也沒有再繼續調侃謝爾菲斯。

他知道謝爾菲斯會有點不好意思,他其實也有點,不過沒有那麽明顯,因為他知道那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人類的身體就是這樣無法自控。

但是……

虞時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應該說什麽。他早就應該怎麽說,剛剛的表現反而太過火了。他暗自這麽想。

然後,他凝視着謝爾菲斯的眼睛,認真地說:“謝爾,我真正想說的是……我不介意。”

謝爾菲斯怔住了。

“如果是和你的話,我不介意。可能會有點尴尬,這也沒辦法。但是,我還是想治好你。”虞時很認真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只要能治好你,這種事情也都無所謂了。

“說不定,以後這反而會成為我們的談資呢?比如說,某一次是你先……”

“……這就不用說了,小魚。”謝爾菲斯無奈地打斷了虞時的話,他已經發現了,虞時有時候會顯得有點……惡趣味,像是年輕人特有的狡黠。

虞時歪了歪頭,聽話地閉上嘴,但卻笑了起來。

謝爾菲斯也跟着笑了起來,隔了片刻,他說:“我很高興,小魚。”他像是卸去了某種心理負擔,反倒感覺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現在,我真切地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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