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6
卻說梵樓站在長劍之上, 并沒有看幾眼璀璨的星空,也沒有注意那些搖曳的落星。
他全程偷偷地打量沈玉霏的神情,确信沈玉霏的面上沒有不快的痕跡,才動了動那只摟過宗主的胳膊。
……沒有生氣。
梵樓的指尖微微發麻, 奇異的熱流在掌心升騰, 最後蔓延到每一根手指。
梵樓倉惶低頭, 生怕漆黑的蛇鱗不受控制地生長出來。
好在,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他的手背幹幹淨淨, 沒有生出鱗片,也沒有出現奇怪的紋路。
梵樓反而緊張起來。
沒有蛇鱗, 也沒有紋路, 手指為何會發麻呢?
難道是因為觸碰到了宗主嗎?
梵樓不受控制地再次伸出手,喉結貪婪地上下滾動, 漆黑的眼底裏刮起了一陣渴望的風。
眼見修長的手指即将探到沈玉霏的衣擺, 四周的情景忽地毫無預兆地發生了變化!
沈玉霏不見了, 落星的天際也不見了。
梵樓還保持着擡手伸向前的動作, 人卻已經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他靜靜地站了片刻,待遙遙聽見人聲的喧鬧,方才一點一點地放下僵硬的手臂。
……原來是幻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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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樓平靜地想,原來自己在進入第二層秘境的時候, 就陷入了新的幻境。
也是。
若不是幻境,宗主怎麽會允許他近身呢?
梵樓自嘲地勾起唇角。
若不是在幻境裏, 他幹了如此逾越之事, 胳膊應該已經被宗主砍斷了吧?
梵樓念及此,冷不丁摸黑攥住了儲物囊。
他用五指急切地勒緊那片皺皺巴巴的布料, 然後在破爛的袋子裏瘋狂摸索, 最後尋到了什麽, 終是長舒了一口氣——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片粉色的布料。
梵樓将粉色的布條用靈氣系在了手腕上。
那是沈玉霏被他洗壞的粉袍的“殘骸”。
原先那根粉色的布料在靈藥的作用下,早已碎成了粉末。
但是不要緊。
梵樓将那一盆碎布片都好生地收進了儲物囊中。
系上布片,梵樓緊繃的心稍稍放松下來,鼻翼間似乎都萦繞起了熟悉的冷香。
遠處的喧鬧聲逐漸清晰起來。
梵樓回過神,借助着眼前唯一一點微光,緩步向聲源靠近。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間柴房裏,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扇半掩的窗戶。
梵樓試着用手推了推窗戶。
紋絲不動。
他不以為意,手中靈氣彙聚,準備将整間柴房都轟開的時候,柴房外忽然冒出一道幽幽的威脅:“你要是不怕死,就轟吧。”
梵樓手中的靈氣一滞。
裴驚秋皺着臉出現在柴房的窗外。
女修起初還沒看出來,窗後的男人是誰。她試着用手推了推柴房的窗戶,發現推不動,也就收了手,改為伸長脖子往窗戶裏望:“往天上看。”
“……那些流星,看見了嗎?你要是試圖改變幻境,它們就會掉下來。”
裴驚秋冷笑着比劃了個手勢:“砰——咱們都得玩兒完。”
梵樓聞言,眉心一跳,繼而心髒也隐隐加速跳動起來。
他記得流星。
他和宗主在長劍上并肩看過那些拖着火尾落下的星星。
這麽說,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梵樓被巨大的驚喜擊中,差點站不穩。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裴驚秋以為自己提醒過後,屋內的人就會收斂靈氣,誰曾想,她話音剛落,窗戶內就探出五根慘白的手指。
那五根手指“砰”得一聲摳住窗框,生生地将窗框摳出了五個深坑。
裴驚秋吓了一跳,同時暴跳如雷:“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說了,你要是妄圖改變幻境,天上的流星就會砸下來……你想死,自己去死,別拉着我——是你?!”
裴驚秋話說一半,無意中偏見了窗後閃過的黑金色面具。
“你要找你的主人?”女修恍然大悟,“沒用的。”
她生怕梵樓真的發瘋将天上的流星引下來,連忙道:“即便同時進入幻境,也會被迫分開。現在的我們都是這個幻境中的角色,你……你被關在柴房裏,必定有原因!”
梵樓聞言,終是不情不願地将手指收了回去:“什麽原因?”
“很難說。”裴驚秋搖頭,“我也是才來到這個幻境……我只知道,我現在在幻境中的身份,是這個院子裏專門負責打掃的婆子。”
她說着,舉起了手中的掃帚。
“你被關在柴房裏,自然有被關在柴房裏的理由。”裴驚秋試圖安慰梵樓,“至于你的主人……必定也在幻境中。到時候,等幻境中的一切結束,你們就能見面了。”
女修的安慰聊勝于無,梵樓根本不願意在看不見宗主的柴房裏枯等。
他再次将手伸到了窗框邊。
裴驚秋的心猛地懸起:“喂,你不會真不怕死吧?你的主人也在這個幻境裏,你是瘋了嗎?!”
“主人……”窗戶的縫隙閃過梵樓漆黑的眸子。
他篤定道:“即便……幻境碎裂,宗主也不會有事。”
裴驚秋差點被梵樓的話氣死,她舉起手裏的掃帚,氣勢洶洶地向着窗戶招呼過去:“你倒是對你的主人信心十足,我……我怕死啊!”
“……你是沒看見流星掉下來的樣子!”
裴驚秋的掃帚還沒落地,一顆赤紅色的星就從天際直墜而下。
轟!
劇烈的撞擊引起了一陣地動山搖。
裴驚秋即便沒有看見流星最終的墜落地點,卻已經慘白了面色,恨不能按着梵樓的肩膀,瘋狂地搖晃:“你看……你看!肯定有人破壞了幻境。”
“……剛剛那個流星要是直接落在你的頭上,別說是你的主人了,你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見!”
流星砸落的震動,梵樓也感受到了。
他皺眉收回了扣在窗戶上的手指,因為無法出柴房,開始神經質地摳起手腕上系着的粉色布條。
宗主……
梵樓死死咬住了唇,急得眼眶都泛起了一層血意。
裴驚秋先前已經看出了“沈姑娘”身邊的抱劍之人的心思,此刻不由懸起了心,生怕看不到主人的梵樓不管不顧地發瘋:“喂,你們這種……這種人,做什麽,不應該都聽主人的話嗎?你的主人現在下落不明,你就應該老老實實地等着!”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下落不明”,柴房裏的梵樓幾乎要原地暴起。
“你冷靜點啊!”裴驚秋見狀,立時将掃帚橫在身前,像是做好了梵樓一破窗而出,她就将人拍回去的打算。
正是兩廂僵持不下之際,裴驚秋身後忽然冒出了一堆無臉人。
她早前已經見識過了幻境中的人,并沒有被一張張空白的面孔吓住,反而精神一震,興沖沖地對梵樓喊:“看見了吧?他們來了……幻境中的角色都必須按照劇情安排行事。他們若是來找你,你就可以從柴房裏出來了!”
無臉人一如裴驚秋所言,沖到了柴房前。
就在裴驚秋激動地等着他們将柴房的門打開時,他們卻忽然都僵在了原地。
“嗯?”裴驚秋握着掃帚,不敢輕舉妄動。
下一瞬,兩片蠕動的唇撕破了無臉人的面皮,突兀地出現。
裴驚秋:“……”???
裴驚秋的瞳孔微微一縮,向柴房的方向靠近的同時,丢開了掃帚,十指結印,一副就算天上的流星砸落下來,也要對無臉人出手的模樣。
好在,無臉人只是生出了一張嘴,便沒有更多的舉動了。
無數張嘴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兩片□□頂開慘白的面皮,穩穩地紮根在了無臉人的面上。
等到所有的無臉人都生出嘴以後,他們的腦袋僵硬地轉向了同一個方向——那是庭院的大門的方向。
“……新郎官兒是個病秧子!”
數不清的嘴皮子同時蠕動起來,嗡嗡的話語聲如萬峰同時震動翅膀。
裴驚秋驚疑不定:“他們在說什麽?”
不等梵樓回答,無臉人又齊刷刷地将腦袋轉向了柴房。
他們像是追逐着太陽的太陽花,木讷又呆板地盯着柴房的大門。
“他不行,他不行——”
“他不行!得找人頂替——”
嗡嗡聲停止一瞬,繼而再次響起。
這次,無臉人沒有重複同一句話,他們動着一模一樣的嘴唇,吵得人腦殼疼。
但好歹,能從他們的話語中拼湊出一件并不完整的事情來。
“喜宴……”裴驚秋恍然大悟,“他們在舉辦喜宴。但是新郎官兒是個病秧子,沒法和新婦入洞房。”
她說完,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們入不了洞房,同關在柴房裏的你有什麽關系?”
梵樓沒法回答女修的問題。
他也懶得搭理女修,因為無臉人已經打開了柴房的門,魚貫而入。
無數只生了嘴的面龐對着梵樓。
他們的面皮上雖然沒有眼睛,卻無端讓人生出被盯着的詭異之感。
“入洞房……入洞房……”
進入柴房的無臉人統一了口徑,對着梵樓,念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入洞房?”裴驚秋漸漸地聽出味兒了,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在幻境中,定和個和新婦有關系的角色,說不定還是姘頭呢!”
裴驚秋越想越是這麽回事:“你想啊,你要是沒犯事兒,他們何必把你關在柴房裏?”
“……現在新郎官兒成了個沒辦法入洞房的病秧子,他們沒法了,只能再來尋你。”
海中月的女修将幻境中的事情捋順,哭笑不得:“醒骨真人沒有隕落的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麽啊?”
但抱怨歸抱怨,裴驚秋還是站在柴房外提醒梵樓:“他們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說不定那個新婦也是修士假扮的呢?”她萬分沒有底氣道,“我想,秘境也不會逼着你同一個無臉人入洞房的。”
裴驚秋的話并沒有說服梵樓,但梵樓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若是宗主成了“新婦”呢?
他看着逐漸向自己靠攏的無臉人,向柴房外踏出了一步。
說實話,梵樓不在乎其他的修士會如何。
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但想到宗主有可能成了新婦,還被逼着同一個病秧子入洞房,梵樓五內俱焚。
無論如何,他都得确認,幻境中的“新婦”是誰。
眼見梵樓主動走出了柴房,無臉人不再向他靠攏。他們裹挾着戴着面具的男人,潮水似的湧向了院外。
裴驚秋試圖跟上去,卻在腳踏出院子的剎那,被一個無臉人攔住。
她便明白了,幻境中的掃撒婆子不能參加喜宴,只能打掃院落。
“我呸!”女修氣得砸了手中的掃帚,又生怕引來流星,巴巴地彎腰将掃帚拾了起來。
就在她暗自氣惱的時候,一道細細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師姐……裴師姐!”
裴驚秋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海中月的女修正站在院外對她招手呢!
裴驚秋立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月?”她湊過去,認出對方是跟随自己一道進入秘境的師妹,登時喜上眉梢,“你怎麽來了?”
名為“小月”的女修舉了舉手中的碗碟:“師姐,我一進入幻境,就成了這戶人家的丫鬟。”
“這麽說,你去過喜宴了?”裴驚秋的眼睛猛地亮起,“快……快同我說說,成親的,到底是誰?”
小月面露難色:“新婦還未進門,我只看出成親的是這戶人家的少爺,至于別的……”
她頓了頓,忽地想起一事:“這些無臉人生出嘴以後,偶爾會互相說話。我好像聽到他們說了句‘替兄成親’。”
“替兄成親?”裴驚秋眨了眨眼睛。
片刻,她望着梵樓離去的方向:“原來他的身份是新郎官兒的弟弟啊。”
而此時,梵樓已經被簇擁到了大門前。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當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穿着紅色的喜服,從花轎上下來的時候,怒氣還是熊熊地在心底燃燒了起來。
另一邊。
沈玉霏隔着喜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梵樓漆黑的眼睛泛起紅意,不是他頭上的喜帕映出來的。
那是壓抑不住的怒意燒出的紅血絲。
弓腰蹲在沈玉霏身前的孟鳴之也察覺到了異樣。
他直起身子,動作牽扯到體內的暗傷,不由低低地咳嗽起來。
“……病秧子……”
“……不行……”
正門前迎親的無臉人又開始當着孟鳴之的面竊竊私語。
孟鳴之生怕引來落星,只能硬着頭皮裝沒聽見,再僵硬地扭過頭,向着沈玉霏看的方向望過去。
一眼,他本就被尴尬與羞憤充斥的心差點炸了。
無臉人竟将梵樓帶了過來!
孟鳴之本就因為梵樓的出現而心生無限的危機感,方才在秘境第一層,見梵樓不再用白紗覆面,而是改為用精致的黑金面具遮住面容,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現下,再看無臉人的舉動,他心中忽地冒出了一個可怖的念頭。
或許梵樓也是……
不等孟鳴之細想,圍繞在他身側的無臉人突然伸出了手。
他們推搡着孟鳴之,将他生生從新婦的身邊拽開。
“我……我可以!”孟鳴之回過神,漲紅了一張臉,徒勞地掙紮,“你們要做什麽?不可以……應該是我!只能是我!”
他的咆哮淹沒在一片“你不行”的絮語中。
無臉人并沒有傷害孟鳴之,只是将他架上了一頂不知何時擡來的小轎。
轎中鋪着軟墊,還有一個無臉的丫鬟立在轎子一側。
丫鬟一手拎着藥罐,一手強勢地将湯婆子往孟鳴之的懷裏塞。
孟鳴之抗拒不能,綠着臉抓住了熱滾滾的湯婆子。
偏生他不甘心,非要同無臉人打商量:“我可以……拜堂總要我來拜吧?”
目睹一切的沈玉霏聽到這裏,終是忍不住,輕笑起來:“孟道友,你忘了那些流星嗎?”
他點到為止。
孟鳴之的臉色更綠:“沈……沈姑娘,我并非病秧子,只是……”
“我知道。”沈玉霏撩起衣袍,慢條斯理地向梵樓走去。
他唇角笑意漸冷,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喃喃:“但我不在乎……”
這世上,怕是沒有人比他更樂意看孟鳴之的笑話了。
沈玉霏走到了梵樓的面前。
離得近了,莫名的熱意也順着他的手腳黏糊糊地纏繞上來。
沈玉霏的腳步不易察覺地一頓。
他隔着喜帕,模模糊糊地看着梵樓劇烈起伏的胸膛,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了。
梵樓現在哪有心思考慮那些事?
沈玉霏想,梵樓怕是看見他穿着紅色的喜服,而新郎官兒又是孟鳴之的時候,就氣得發狂了。
……也不知道,梵樓在幻境中是個什麽角色。
“轉過去。”沈玉霏低聲命令,“背我。”
與對着孟鳴之時,半句話都不想說的情況不同。
沈玉霏一走到梵樓的身側,就習慣性地下了命令。
梵樓二話不說,單膝跪地,将寬闊的脊背連帶着脆弱的脖頸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沈玉霏施施然爬上去,柔軟的手臂順勢勾住了梵樓的脖子。
熾熱的喘息聲炸響,劇烈的心跳聲也怦怦地飄進了他的耳朵。
梵樓顫抖着托住沈玉霏的腿,手指隔着單薄的衣料,陷入一片足以令人飄飄欲仙的柔軟中。
“……可以了……可以了……”
“……他行……”
“……他比新郎官兒行……”
無臉人也密切地關注着梵樓與沈玉霏。
他們見男人穩穩地将新婦背在了背上,登時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只是,無臉人的話落在被塞進小轎的孟鳴之耳朵裏,全成了嘲諷。
有丫鬟看着,又顧忌着落星,孟鳴之蜷縮在小小的轎子中,腿都伸展不開,仿佛被塞進了密不透風的匣子,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覺得煎熬的。
轎子周圍的竊竊私語一直沒停,孟鳴之即便知道幻境中的無臉人并非真人,也被說得耳根發熱,渾身猶如螞蟻啃食,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他可是玉清門的大師兄,什麽時候陷入過這樣尴尬的境地?
哪怕門前迎親的無臉人中,沒有同為玉清門的弟子,他離開幻境,依舊能做師弟師妹們心中最敬仰的師兄,孟鳴之的心中還是生出了無數尖銳的刺,紮得一顆膨脹的心流出散發着陣陣惡臭的羞憤與恨意。
孟鳴之毫無瑕疵的形象破碎了。
這種破碎,讓他如坐針氈。
不過,孟鳴之的想法無法左右幻境。
無臉人們吹響了唢吶,梵樓也背着沈玉霏跨進了熱鬧的正廳。
半人多高的紅色燈籠裏燃起了赤金色的火光,挂在屋檐上的燈籠也随着他們的腳步,逐一透出了明晃晃的紅火。
沈玉霏舒舒服服地趴在梵樓的背上,目光低垂,透過喜帕的縫隙間,看見了兩道相依相偎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沈玉霏忍不住晃了晃腿。
影子也跟着晃了晃腿。
“宗主?”
梵樓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
“沒什麽想問的?”
梵樓抿了抿唇,牙齒再次印在已經被咬得傷痕遍布的唇上。
他用舌尖舔去血氣,心裏的酸澀壓下去一些,又冒出來一些,就像是一個不斷冒着泡沫的沼澤,試圖将他尚能維持的理智淹沒。
“宗主有沒有……”梵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想問,孟鳴之有沒有背宗主。
但是問了又有什麽用呢?
若是沒背過,那些無臉人怎麽會想到被關在柴房裏的他?
可不問,梵樓的胸膛亦如被生生撕裂,劇痛麻痹着神經,讓他麻木地幻想着沈玉霏被孟鳴之背在背上的模樣。
孟鳴之會像他一樣,托着宗主的腿嗎?
宗主又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将胸膛緊緊地貼在他的脊背上呢?
一股燥熱的熱意從頸椎流淌而下。
梵樓察覺到黑色的蛇鱗從脊椎上冒出來,不由繃緊了脊背,生怕沈玉霏察覺,結果小腿後側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
沈玉霏冷哼:“不問?”
“宗主有沒有讓孟鳴之……”梵樓走進正廳,停下腳步,在兩張空蕩蕩的椅子前,小心翼翼地彎下腰,“讓孟鳴之背……”
問出來了。
梵樓心如擂鼓。
沈玉霏從梵樓的背上跳下來,先隔着喜帕,打量同記憶中一樣,并沒有“高堂”存在的正廳,再回過頭,示意單膝跪在地上的梵樓起身。
“你說呢?”沈玉霏将雙手背在身後,眯起眼睛。
他看着梵樓因為自己一句話呼吸急促,雙臂肌肉緊繃,手指捏得咯吱咯吱響的模樣,滿心奇異的滿足感。
……他在故意刺激梵樓。
沈玉霏曲起手指,用指節碰了碰梵樓的手臂,感受着那片肌肉因自己的觸碰微微顫抖,壞心道:“若是不背,幻境中的無臉人怎麽知道他不行呢?”
梵樓聞言,差點将掌心扣爛。
說曹操,曹操到。
被無臉人塞進轎子的孟鳴之終于也來到了正廳前。
他狼狽地從轎子裏爬出來,丢開丫鬟給的湯婆子,剛想沖到沈玉霏的身邊,就被無臉人鉗住了手臂。
幻境中的無臉人看起來并非修士,但他們每一個人都力大無窮,哪怕孟鳴之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依舊無法掙脫那些手的桎梏。
孟鳴之又不敢動用靈力,只能漲紅了一張臉,由着無臉人将自己架進正廳。
正廳裏可不止無臉人。
進入第二層秘境的修士大多彙聚在這裏。
他們看見梵樓時,便猜到成為新婦的,是梵樓的主人,“沈姑娘”。
……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衆人沒想到,玉清門的大師兄,那個鼎鼎大名的孟鳴之,竟然就是無臉人口中不行的病秧子。
登時,無數怪異的目光彙聚在了孟鳴之的身上。
孟鳴之差點氣得吐血。
他想要當衆大吼,自己沒有不行,但他也知道,但凡掙紮叫鬧,必定會引得流星滑落,幻境崩塌,到時候,即便有玉清門中的弟子支持,他也會成為衆矢之的。
所以,孟鳴之現下能做的,唯有忍耐。
他故作鎮定,推開無臉人伸來試圖攙扶的手,理了理衣袖,傲然仰起頭,用看起來最潇灑的步伐,走到了沈玉霏的身側。
“應是幻境中的這個角色,身子孱弱。”隔着喜帕,孟鳴之看不大清沈玉霏的神情,不過,任憑有沒有喜帕,經歷了這麽一遭,他也不奢望自己在沈玉霏的心中有什麽好的形象,便硬着頭皮,強行解釋,“不是我……”
戴着喜帕的沈玉霏不置可否,毫不猶豫地扭開了頭。
孟鳴之:“……”
孟鳴之好不容易提起來的一口氣憋在了胸腔中,上不去下不來,最後全變成了咳嗽聲。
這下子,不僅是幻境中的無臉人,連修士們看他的神情都逐漸起了變化。
孟鳴之又氣又急,好不容易裝出來的雲淡風輕即将土崩瓦加之際,無臉人終是有了新的動作。
幾個套着紅布衣裳的無臉婆子沖進了正廳。
其中一人懷抱生着嫣紅雞冠的大公雞,橫沖直撞,轉瞬就來到了“新婦”的身側。
公雞的脖子上系着朵紅花,還沒落地,就在無臉婆子的懷中對着沈玉霏咯咯地叫起來。
孟鳴之和梵樓的神情同時發生了變化。
新郎官兒在正廳,替兄成親的替代品也在正廳,幻境中的無臉人竟然還要沈玉霏與一只公雞拜堂。
“不行!”孟鳴之向前踏出一步,站在無臉婆子面前,“我可以……”
梵樓雖然沒有說話,卻也默默地邁出了一步,占有欲十足地将宗主擋在了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評論說兩根!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
修狗和宗主的情況可能有點不同。
大概是修狗發現自己變成蛇以後,有兩根(),然後問宗主:“主人,可以兩根嗎?”
宗主:……………………………………
宗主:剁了吧。
感謝訂閱,古耽的預收放過啦,再放一下幻耽的預收吧w
《繼承親哥的老婆劍以後》by那咋
詭秘複蘇,不斷有詭怪從深淵中來到現世。
薄家天才少主薄意秋,憑借一己之力,喚醒上古神劍中的劍靈年春時,并與其簽訂了契約。
二人組合,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可惜,好景不長。
薄意秋英年早逝,據說,他死時,剛同劍靈年春時表過白,薄家也視年春時為自家少主未過門的“兒媳夫”。
葬禮上,年春時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現身。
他一席白衣似雪,姝色無雙,捧着黑白的照片,活脫脫就是薄意秋的未亡人。
也正是在這個葬禮上,渾身生滿赤色眼珠的怪物憑空出現。
“它”甩着無數條藤蔓一般的觸手,大開殺戒。
年春時為保薄家,身負重傷。
他氣息奄奄之際,薄家棄子薄冬白,忽然現身。
薄冬白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代表着“俘獲”與“操縱”的烙印,留在了年春時脆弱纖細的脖頸一側。
薄冬白逆天下之大不違,将堂堂神劍劍靈變成了自己的鬼奴。
薄冬白因修習禦鬼之術,被薄家視為棄子。
他在世間飄零多年,從未動過回薄家的心思,直到一次意外,他被年春時所救。
白衣白發踏劍而來的劍靈,對薄冬白露出淺淺的微笑。
剎那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薄冬白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不該住的人。
後來,他的兄長薄意秋早逝,薄冬白偷偷潛入葬禮,只為多看年春時一眼。
單薄的劍靈還和薄冬白記憶中一模一樣,眼裏卻再也沒有了他。
薄冬白多年的嫉妒在看見年春時為了保住兄長的肉身,身負重傷時,徹底爆發。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将年春時變成了獨屬于自己的鬼奴。
人人都說薄冬白是個瘋子。
他不僅修行禁術,還在兄長死後,霸占了兄長的未亡人。
但沒有人知道,薄冬白壓根不舍得在年春時的身上打上禦鬼的烙印。
他生生逆轉了術法,将自己變成了年春時的“奴隸”。
繁雜醜陋的紋路爬滿了薄冬白的後背,甚至爬上了他的臉。
他卻絲毫不在意。
因為薄冬白已經得到了那個,自己寧願與詭怪為伍,也要得到的未亡人。
……
*絕情絕愛四大皆空劍靈受X怎麽切都是黑心芝麻餡兒的醋壇子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