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3(加更)

“秘寶……秘寶一定在那裏!”

一道接着一道熾熱的視線投向煙霧缭繞的洞府, 再無人看哀嚎的孟鳴之。

唯有裴驚秋蹙眉望向小月的背影。

……哪裏不對。

裴驚秋看小月,某一瞬,竟覺得陌生,仿佛眼前不是自己知根知底的師妹, 而是一個陌生人。

裴驚秋穿過獸潮時, 孟鳴之已經栽倒在了沙丘裏。

她沒心思去管沈姑娘的侍從與孟鳴之的愛恨情仇, 第一時間尋找海中月的女修,确認自己的師妹們都還活着, 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時,小月也在人群中, 看着孟鳴之與沈姑娘的抱劍侍從交手, 并未展露出任何的異樣。

可裴驚秋直覺小月的身上出現了問題。

不過,現在不是搞清楚事情的好時機。

裴驚秋壓下了心底的疑惑, 擡腿走到了沈玉霏的身邊。

“裴道友。”解決完梵樓胳膊上傷口的沈玉霏見了裴驚秋, 點了點下巴。

“多謝沈姑娘出手相救。”裴驚秋輕聲道謝, “小月的事, 我已經聽說了。”

“……若不是你,她定是已經死在獸潮中了。”

沈玉霏搖頭:“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

裴驚秋狀似無意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見他并未表現出對小月的任何懷疑, 便将湧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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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她多心了。

裴驚秋看着身邊躍躍欲試,已經準備前往洞府的修士, 到底還是沒将心裏的疑惑表現在面上。

裴驚秋想, 等回到海中月,小月有什麽問題, 都能解決。

“咳咳……那是……那是醒骨真人的丹房!”

另一邊。

好不容易從疼痛中緩過神的孟鳴之循着衆人的視線望過去, 眼裏閃出一道精光。

他仗着前世已經經歷過秘境的第三層, 加之出身玉清門,對秘境了解頗深,輕飄飄地說出了讓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的事實。

“你們知道那裏有什麽嗎?”孟鳴之見狀,不自覺地得意起來。

那些殷切的目光,熾熱的視線,極大程度上安撫了孟鳴之因面上生出的蛇鱗,而被衆修士避之不及後的那顆充滿怨恨的心。

這才是他該有的待遇!

“孟道友博古通今,學富五車,定是知道很多我等不知道的秘辛。”

一兩句捧殺之詞,無關痛癢。

為了得到醒骨真人的秘寶,果然有修士拉下臉來,說出不走心的恭維之詞。

孟鳴之看也不看說話之人,雙手負在身後,端的是一派仙風道骨的做派,可惜,他如今臉上生出蛇鱗,連脖頸都遍布可怖的漆黑鱗片,樣子做得再好,瞧着也同歪魔邪道沒有半分區別。

“醒骨真人善于煉制丹藥。”孟鳴之慢悠悠地開口,待衆人都将視線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且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才接着說下去,“他一生煉制的丹藥不知凡幾,但最珍貴的,我派古籍中曾有記載,名為清心丹。”

清心丹,服之,可破渡劫時的迷惘,光這一樣效用,就足以令所有的修士瘋狂。

“他說得沒錯。”站在沈玉霏身旁的裴驚秋暗暗點頭,“醒骨真人的确煉制過清心丹……我們海中月的長老也是這麽說的。”

若要比傳承,海中月自然比不上玉清門。

但各派有各派的手段,即便海中月不及玉清門,關于秘境的一些消息,也有自己的獲取方式。

不僅僅是海中月,稍微大些的宗門,皆會為了弟子,盡可能地搜尋關于各處秘境或是遺跡的消息。

所以,孟鳴之看似吸引了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實則說出口的話,除了一些散修,大部分出身宗門的修士都心知肚明。

但孟鳴之沉浸在一道道想象中的充滿敬仰的目光裏,無法自拔,連帶着看身邊的師弟與師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方才,為何不出手?!”

孟鳴之惡狠狠地逼問站在自己身後的正因:“你扪心自問,我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為何眼睜睜地看着我被削去一塊肉?!”

正因面色發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孟鳴之當玉清門首徒的時間太久了。

久到正因記不起來,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事。

仿佛從他踏入玉清門的那一刻起,孟鳴之就是宗門上下,人人敬仰的大師兄了。

先前,正因也是如此看待孟鳴之。

他恨不能成天追在孟鳴之的屁/股後面,也恨不能宣告天下,他們玉清門內有孟師兄這樣,驚才豔豔的天才。

可多年來積攢的濡慕之情,伴随着秘境的深入,轟然倒塌。

不僅僅是因為蛇鱗。

正因想,若是孟師兄僅僅是臉上生出了蛇鱗,他就會和盈水一樣,一邊尋找解決蛇鱗的辦法,一邊苦口婆心地向所有的人解釋,他的師兄不是妖修。

然而,正因想到孟師兄自打進入秘境後,種種讓人無法忽略的異樣,終究是咬牙答:“孟師兄,沈姑娘說得不錯。”

“……一報還一報。你傷了他的抱劍侍從,他自然也要替那侍從讨回公道。”

孟鳴之聞言,猛吸一口氣。

他并未第一時間反駁,而是陰恻恻地看向在正因身後站着的玉清門弟子:“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嗎?”

無人回答孟鳴之的問題,連先前最維護他的盈水,都狼狽地低下了頭。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好……好。”孟鳴之收回視線,冷笑連連。

——一群牆頭草。

你們知道些什麽?!

孟鳴之冷哼一聲,擡手扶住了因為生出裂紋而不住地往下滑落的面具。

本來,他還顧及着同門情誼,想在進入丹房後,出手保護玉清門的弟子,如今看來,竟是他自作多情了。

孟鳴之将心神徹底地從同門的身上收回來,轉而看向周圍的修士。

這些人還等着他發話呢!

孟鳴之因秘境之事,再次獲得虛幻的追捧,面具下的唇勾起,那條長長的舌更是探出了唇角,激動得四處晃動。

離孟鳴之近的修士,自是聽到了不絕于耳的“嘶嘶”聲。

那是蛇吐信的聲音。

他們面色凝重,若不是想得到更多關于醒骨真人的消息,怕是下一秒就會閃電般離開孟鳴之的身邊,并對其拔刀相向。

“……要想進入丹房,還得通過一片流沙地。”

孟鳴之終是吐出了一點關于秘境第三層的确切消息。

流沙地并不兇險,且并非醒骨真人對進入秘境的修士的考驗。

那只是數不盡的靈獸喪命後,骨灰堆積形成的天然天塹罷了,只要小心謹慎些,就能安然渡過。

“無需擔心。”裴驚秋見孟鳴之率領着一衆修士往流沙地走,手指翻動,呼吸間結出了新的陣法。她對沈玉霏說,“我知道沈姑娘不需要我們海中月的陣法的保護,但你救下小月,我得還這份恩情。”

言罷,翻飛的手指一頓,徹底成型的陣法籠罩住了沈玉霏與孟鳴之。

沈玉霏擡起頭,看着即将融入虛空的繁雜陣法紋路,心道,小月與裴驚秋比起來,當真是個半吊子。

他略一思索,沒有拒絕裴驚秋的好意,而是擡手示意梵樓上前。

“一道走吧。”沈玉霏的話是對裴驚秋說的。

裴驚秋心思被戳穿,一時間,面露羞愧之色。

她施展陣法,的确抱着讓沈玉霏同自己一道前往丹房的心思。

畢竟,即便有陣法保護,海中月女修們的實力也太弱了。

“沈姑娘……”裴驚秋難堪地咬了咬唇。

沈玉霏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重活一世,他已經沒了對清心丹的執念。

解決情毒固然重要,但現在有梵樓在側,他不會再将希望寄托在一顆不知有沒有效用的丹藥上了。

“走吧。”他止住裴驚秋的話頭,率先向流沙地掠去。

梵樓猶如一抹暗影,消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他的眼裏只有沈玉霏,完全無視了海中月的女修。

……梵樓的心裏其實很是焦躁。

宗主在側,他壓根尋不到摳破手臂上的傷口的時機。

加之修士的肉/體經過靈力無數遍的淬煉,強悍異常,他胳膊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竟然已經有了愈合的趨勢。

梵樓心急如焚,竟連沈玉霏對自己說話,都沒聽見。

“梵樓。”沈玉霏腳步微頓,擰眉回首,“你……”

梵樓匆匆擡眸:“宗主?”

“沒聽見我在同你說話嗎?”他惱火地拽住梵樓的衣襟,将人輕輕往面前一拎,“我問你,除了手臂,還有哪兒受了傷?”

梵樓茫然的視線一瞬間有了焦距。

傷……傷!

他的喉結悄悄一滾,體內靈力翻湧,幾道血淋淋的痕跡瞬間出現在麥色的胸膛上。

“身……身上。”

梵樓吐息微熱,巴巴地看着沈玉霏,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道:“宗主,屬下……屬下身上也有傷。”

在梵樓的心裏,為沈玉霏受傷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從來都是這麽想的。

那些沈玉霏加注在他身上的傷痕,非但沒能磨去早已刻入骨血的愛戀,反倒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每月十五,梵樓都要抵抗妖修刻在骨子裏的邪性——他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暴露妖族的血脈,然後将宗主囚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這是梵樓壓抑得最狠的欲望。

也是最讓他瘋狂的欲望。

沒有人告訴梵樓,他對沈玉霏的占有欲是病态的。

……他也不在乎。

病态又如何?

他只要待在宗主的身邊就好。

“身上還有傷?”沈玉霏不知短短瞬息,梵樓心中已經冒出了無數個念頭。

他揪着梵樓衣襟的手驟然攥緊:“方才為何不說?!”

“……因為,無妨。”

“無妨……你說無妨就無妨?”沈玉霏氣得一把将梵樓推開,又在對方踉跄着後退,即将踩進流沙前,将人揪了回來。

“等到了丹房,我要看你的傷。”他咬牙收緊攥住梵樓衣襟的五指,看向孟鳴之的目光愈發不善。

而聽到這話的梵樓身子一顫,須臾,目光灼灼地望着沈玉霏如玉的側臉:“宗主……”

“說。”沈玉霏煩悶地眯起了眼睛。

戴着黑金面具的梵樓,露出來的小半張臉緊繃着,一雙形狀極好看的唇正微微蠕動。

梵樓說:“宗主……宗主是要看屬下的傷嗎?”

說話間,他那襲漆黑的玄袍下,仿佛多出一柄無形的匕首,誰也看不見的鋒利刀刃,正悄無聲息地在麥色的胸膛上作畫。

原是梵樓體內靈力震動,面色平靜地撕裂了所有已經愈合的傷口。

隐隐的疼痛遍布全身,梵樓卻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覺得自己的血會玷污宗主了。

……已經沾染上的氣息,就永永遠遠地保留下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梵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當然了,很快就會被宗主發現。

5000營養液的加更完成啦,晚上更新還在老時間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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