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許拾月的聲音有些随意,就像是随口的說笑。
那黑漆漆的眸子折射着日光落下的星點光亮,明明它沒辦法表達出任何情緒,可陸時蓁還是不由得心髒漏跳了一拍。
她哪裏知道原主畫技這麽渣。
那些裏的瘋批反派不都是很會畫畫,但總是對自己的畫作不滿,而在發瘋的時候親手把畫毀了的嘛……
怎麽這個原主不按套路點技能點
怪不得她的玫瑰花圃要找人設計,她是根本畫不出來啊!這天殺的原主。
陸時蓁咬牙在心裏如是想着,找補的解釋道“對啊……就是因為畫得不好,才想将那些畫面盡可能的記住啊,不然忘記了豈不是很遺憾”
許拾月聽到陸時蓁這句話,莫名想起了那個在夢中見過一面的小女孩。還有那幅挂在牆上幾乎騙過自己的眼睛的畫。
因為她曾經走出過這個四四方方的房間,才記得窗戶與窗外的景色。也因為她不能那樣經常走出去,才将自己的念想畫到紙上,直到寫實到了極致。有一種無處言說的孤獨慢慢攀上了許拾月的指尖。
這不是她第一次因為陸時蓁的某句話,而又一次想起這個小姑娘。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意一個夢,難不成她曾經跟那個小女孩認識?但很快許拾月就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荒謬。
這些年她只長期住過兩次院,一次是六歲那年她被檢查出先天性心髒病,在醫院裏呆了一年多,一次就是不久前她被從火場裏救出來,被許守閑看守在病房。
可是如果說她真的曾經跟這個小女孩有過接觸,那也該記得才對。哪怕是六歲,她也不可能會忘記的。不可能的。
陸時蓁說着就擡頭看了許拾月一眼。
許拾月還是剛才那副微擡起眼睫的模樣,并沒有什麽懷疑警惕的情緒,只是眼眸深深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自己提起畫畫這件事,應該不會讓她聯想到其他的什麽事情吧?陸時蓁一時有些摸不準,輕抿了下唇。
接着她腦袋裏靈光一現,像是想到了什麽,大着膽子将自己的理想跟目前原主的自身條件融合在了一起“而且畫得不好也不能阻礙我想要畫畫的心。只要我勤加練習,一定可以畫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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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蓁的耳音在許拾月耳邊飄着,還是一如既往地富有朝氣。
她就這樣回憶着記憶中小女孩畫的那扇窗戶,不知道這人哪裏來的盲目自信。有時候天賦遠遠比後天的努力要可怕。
只是這樣的話剛到許拾月的嘴邊,卻遲遲沒有被說出口。
她就這樣看着面前這道微微嵌着一層淡金色光亮的影子,像是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淡聲道“沒錯,你有很多時間。”
許拾月這話說的輕描淡寫的,平靜的像是一句鼓勵。陸時蓁聽着卻驀地有些心疼。
這個世界近乎完美的家庭配置成了樹蔭,蔭蔽着她,讓她不用為生活而苦惱,可以用她的這個身份去完成一些自己在原世界沒有完成的夢想。
而屬于許拾月的那顆樹已經倒下了,她只能做她自己的樹。
她有很多時間去改變自己的現狀,但她卻沒有多少時間了,甚至在從時間裏搶奪時間。陸時蓁看着許拾月桌上那一本又一本的書,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而接着許拾月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多愁善感“相互作用的習題都做完了嗎”
那種上課被老師抓到的感覺又被落在了陸時蓁的頭上,她低頭看了一看自己已經用紅筆批注修改過的習題冊,點了點頭“就是最後兩道題沒有做對,看答案也沒有看懂。”
盡管陸時蓁的這句話氣勢有點弱,許拾月還是比較滿意的她放下了手裏的盲文專用筆,道“給我念一下。”
“哦。”陸時蓁點點頭,給許拾月念起了題,“如圖所示,在一條足夠長的木板上,A靜止在水平地面上……”
安靜少人的借閱室裏輕輕地響着陸時蓁的聲音,許拾月仔細聽着。
她沒有用筆,就這樣靠在椅背上記着題幹裏的關鍵數據,微垂下的眼睛帶着一種游刃有餘的感覺。
陸時蓁用餘光瞧着, 頓時感覺到了學校裏那種學霸跟學渣之間的巨大差距。甚至于她覺得許拾月這種境界,比學霸還要厲害,應該稱之為學神。
“位移比是6∶11。”許拾月自然的說出了答案, 接着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問道, “哪裏不懂”
陸時蓁有一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 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氣勢比方才還弱道∶ “哪裏都不懂……”
空氣有一瞬的安靜。
許拾月覺得自己其實不該問這句話。
頓了一下,許拾月擡手示意陸時蓁将筆跟紙拿過來。陸時蓁也忙不疊的,翻開一頁空白的本子紙。陸時蓁拔開碳素筆的筆帽,許拾月伸過手來接住。
少女的手指與虎口短暫的碰在了一起,留下一抹默契的溫熱。
許拾月握了握陸時蓁遞給自己的筆,沒做停頓,接着就将模糊地視線将筆尖定在了白紙上,道“這個題應該這樣分析……”
風穿過遠處書桌旁沒有關上的窗戶,白色的窗簾在風中飄搖舞動着。許拾月的聲音清冷又透着幹淨,在這近乎無人的借閱室裏更加明顯。陸時蓁坐姿端正,很努力的想要記下許拾月給自己講的重點。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湫湫可以給她提供高清教學視頻這件事,讓她失去了緊張感,聽着聽着,那熟悉的睡意便又一次攀上了她的大腦。
懈怠的太陽慢悠悠的挪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還不到五點窗外的天空就帶上了幾分金紅的暮色。陸時蓁覺得春困秋乏這句話一點也沒有錯,日光越過許拾月筆直的身子曬在她的臉上,剩下的只有催人的溫柔。
物理跟秋乏兩相夾擊,簡直來勢洶洶。秋風夾着一絲涼意,吹拂過陸時蓁的臉頰。許拾月的聲音像是乘着風一樣,清冷飄忽。
眼看着陸時蓁的眼睛又閉上了好一會, 湫湫緊張的聲音又傳進了陸時蓁的腦袋裏“宿主, 宿主醒醒不能睡呀”
兀的,陸時蓁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許拾月還在寫的解題步驟, 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做了什麽, 一臉的欲哭無淚∶ “湫湫,怎麽辦。我感覺它誘惑我。”
“宿主撐住啊!你這樣不良的學習态度,哪個老師都不會喜歡的。”湫打氣道,“人家許拾月這麽費心的給你講題,你可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在做無用功啊!”
陸時蓁聽着,不由得想起了剛才自己被許拾月打斷的思緒。
她時間都這麽有限了還來給自己補習,自己要是再睡過去就太不是人了。這麽想着, 陸時蓁重新坐直了自己逐漸塌下去的身子。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這樣的節奏聽起來有些催眠。陸時蓁努力讓自己清醒着,視線不由得落在了許拾月的手上。
她握着的筆是陸時蓁最常用的那只,黑色的筆管同襯白皙的肌膚行程鮮明的對比。日光從一側窗戶落下, 含着幾分涼意的手背透着一抹淡淡的淺粉色, 骨骼分明的, 格外漂亮。陸時蓁的關注點總是在這些上面,視線不由得追着這只手走。
那工整的公式就這樣一行一行的倒映在她的眼中,慢慢騰騰的她竟然真的将許拾月的講解聽了進去。
明白了嗎許拾月講解完了,擡頭問道。嗯。陸時蓁點了下頭。
她這次是真的胸有成竹, 甚至還舉一反二了∶ “其實下一道題也是這個意思, 就是位移跟時間,還有速度跟時間的關系。”
“沒錯。”許拾月點了下頭,算是認可了。
接着她就擡手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道“時間不早了, 今天就到這裏吧。”陸時蓁還以為自己難得表現得不錯,許拾月會給自己一句誇獎,有點失落,“哦。”許拾月聞聲擡眼看了陸時蓁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在收拾東西的原因,那剛才還昂着的腦袋低下去了幾分。
許拾月輕抿了下唇, 趁着收拾要借閱走的書籍的間隙, 對陸時蓁補了一句∶ “再接再厲。”乍時,陸時蓁那空缺的一小塊凹陷就被填滿了。
她就這樣看着許拾月,斂着心裏的喜悅,像原主一樣寵辱不驚的點頭道∶“許老師放心。”登記完要借閱走的書,兩個人就離開了圖書館。
圖書館門口的書店擺出了不少搞活動的書,陸時蓁有些好奇的駐目片刻,接着就停住了步子。她就這樣看着, 對身後的保镖道∶ “你們兩個先帶許拾月上車, 我稍後就回去。”“是小姐。”保镖們點頭,一分為二的分別跟在陸時蓁跟許拾月身後。陸時蓁這個舉動來的突然,許拾月握着圓子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
太陽已經有些要落山的跡象了,那并不明亮的光落在少女的眼中,有溫度驟然涼了下來。黑漆漆的車子被保镖圍着生人勿進,車廂內也亦如外面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許拾月聽到了開車門的聲音,圓子聞聲立刻從自己腿邊起身,搖晃的尾巴表示着對來人的歡迎。
她知道陸時蓁回來了。
感受着視線裏單調的光被一道模糊的身影擋住,許拾月問道“去做什麽了”
陸時蓁卻将手裏的東西放到了自己這邊,帶着笑意的對許拾月道“秘密。”少女的聲音帶着幾分神秘與狡黠,許拾月聞言沒有再開口追問。她不是喜歡八卦的人,又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關心這種事情的。
帶着幾分昏暗的車子緩緩啓動了起來,落日餘晖的寂靜下許拾月微微蹙起了幾分眉頭。為什麽要在意她去做什麽了
你不應該在意她要做什麽的。
卡在下班高峰期到來之前,陸時蓁跟許拾月回到了家裏。
孫姨一如既往的在門口等着她們,陸時蓁有些餓了,也沒注意到孫姨好像對自己有話說,匆匆換下鞋子,就走進了別墅。
只是緊接着迎接她的不是飯菜的香氣,而是一個突然猛撲進她懷裏的身影。那卷曲的長發浮動着濃郁香氣,一下就将陸時蓁圍住了。
少女嬌嗔的聲音從埋在陸時蓁的衛衣的腦袋中傳了出來“姐姐,哥哥真是讨厭!為什麽要給姐姐介紹那些女人啊”
“姐姐可是之前就答應過我了,以後要讓我做姐姐的新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