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傍晚秋風有些侵人骨子涼, 少女裙擺被吹得微微鼓起。

太陽還沒有完全沉到地平線下,玄關處燈光顯得沒有那麽明亮。

許拾月就這樣站在這束光下,只有圓子陪在她身邊。

她可以理解嫉妒, 卻無法理解讓自己産生嫉妒原因。

明明只是一件算不上多麽重要事情, 卻将她維持平衡打穿了一個洞。

她從來沒有這麽想要看清楚一件事物,一個東西。

許拾月已經失去視覺很久了, 久到她甚至都已經習慣了不去用眼睛看這件事。

剩下四感完全可以代替她這一份缺失,甚至一開始她都沒有寄希望于自己可以看見, 完全接納了自己失明事實,不做掙紮。

可唯獨在今天, 她突然很想要看見了。

想看到陸時蓁挂在家裏那幅畫,想看到陸時蓁試穿那條裙子。

這種**前所未有,像是一團火, 被嫉妒裹着,一層一層繞在她眼前,像是要将她燒着。

孤獨盤踞在她頭頂。

想要就是沒有擁有,嫉妒亦然。

她什麽都看不到,模糊光線将周遭一切邊界都混成了虛影。

客廳裏四人站在一起, 許拾月勉強只能分辨出陸時蓁高挑身影。

整個世界于她來說都是不清晰,像是将她抛棄在了這場涼入骨髓夜風中, 只剩下了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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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慢慢在太陽對面攀上了天空, 黑夜如一張細密網, 籠罩在整個世界。

許拾月今天晚餐沒有吃多少東西,在将今天藥吃掉後便回了房間。

她沒有開燈。

只有一輪月光從窗外落在她身上,皎潔而孤獨。

經濟學知識一如既往枯燥, 伏在上面手指接連讀錯了兩行。

許拾月皺了下眉頭, 有些不悅。

在她觀念裏, 已經了然事情沒有還纏繞在腦海中理由。

她已經知道這些天心中冒出這些無法形容感覺是嫉妒了,卻依舊沒有将這件事,亦或者這個詞放下。

嫉妒那些人能看到陸時蓁畫。

嫉妒她們可以根據自己看到,不吝辭藻誇獎。

為什麽這些事情都是圍繞着陸時蓁來。

讓自己接受治療人是陸時蓁。

讓自己想要看見人也是陸時蓁。

許拾月是敏銳,她可以很快抓住分析出一個人特點弱勢,專找七寸打下去。

可她又是遲鈍。

她這才猛然間發現,自己對于陸時蓁,早就從一開始厭惡疏離,變成了現在平靜相處。

甚至于她還允許這個人為她做一些她絕對不允許旁人觸碰事情。

事情像是一輛脫了軌列車,好像變得有些失控。

她對這個地方利用不知不覺摻雜進了其他東西,混沌不堪,攪得她心亂跳。

手機屏幕上響起手指敲擊聲音,白色耳機塞進了少女耳朵中。

已經看了大半二十四個比利在這月色下緩慢播放起來。

有一種力量在推着她,讓她迫切想要确定,這個陸時蓁,究竟跟之前那個糾纏自己,将自己騙來這裏人是不是同一個人格。

或者同一個人。

月夜點綴着寂寥星星,就像在桌上鋪開物理題一樣,浩瀚而深邃不可知。

昏黃燈光将少女身影印在一側窗玻璃上,那撐在手上腦袋一點一點。

下一秒,積分系統聲音跟頭磕在桌子上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咚。”

“+999”

“……?!

不知道是磕太疼了,還是突如其來加分太不真,陸時蓁猛地就從桌子上坐了起來,方才還睡意懵懂眼睛兀睜得溜圓。

“宿宿宿宿……主,加加加分了!”

湫湫體內程序像是卡住了,五個字卡了半天才完整說出來。

它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這條積分系統通報,就覺得自己翅膀被人牽扯住了,整個身體不受控制被人拎在了手。

震動随着拍擊變得格外劇烈,湫湫被拍暈頭轉向,只覺得這個感受似曾相識。

她就這樣又一次搖搖晃晃從陸時蓁手裏掙了出來,暈暈乎乎在空中打轉,很是委屈:“宿主,為什麽你扣分也拍我,加分也拍我啊,我們真沒有跟積分系統連接。”

“可是,積分系統給我一下加了一千分啊!”陸時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是九百九十九,宿主。”湫湫趴在了陸時蓁頭上,更正道。

“對對對,九百九十九。”陸時蓁很是敷衍點了點頭,語氣了滿是訝異,“可是這可是九百九十九啊!湫湫!”

“是啊,為什麽會這麽突然有這樣大額度加分呢?”湫湫也有些不明白。

陸時蓁:“許拾月瘋了?”

湫湫一臉嫌棄:“宿主。”

陸時蓁看着了現在還十分穩定世界,也覺得不太可能,推斷道:“那就是系統瘋了?”

湫湫臉上嫌棄又多了許多不滿:“宿主,您就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嗎?或許許拾月看你這幾天上學放學都接送她,鞍前馬後,對你疑慮消除了很多呢?”

陸時蓁聞言頓了一下,覺得湫湫說還蠻有道理:“也有可能吼,我這麽用心對她,就算是個石頭也應該被我感化了。”

“對呀。”湫湫點頭,舉例道:“你看上次許拾月看那本二十四個比利不就是因為她感覺宿主跟過去不一樣了嗎?”

“許拾月感覺到了宿主你對她好,并消除了疑慮,所以在積分上有了很大跨越,這很合理啊。”

“沒錯。”陸時蓁點點頭,小臉上慢慢溢出了許多得意,“看來我這個馬甲捂得還不錯。”

“沒錯!”湫湫連連點頭附和,一連串彩虹屁,“不愧是湫湫宿主,宿主真很厲害,今天簡直是裏程碑一樣一天!”

湫湫彩虹屁越來越娴熟,陸時蓁聽着帶着滿眼得意。

她就這樣伸手摸過了手機,不知道今晚第幾次娴熟點開了相冊。

昏暗背景占據了照片大半空間,白色裙擺過界般疊在了黑色裙擺之上。

包括圓子在內畫面人物身子筆挺,垂放在膝側手有點嚴肅油畫意思。

這是她跟許拾月第一張合照。

這個人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純白簇擁着她,就像冬日裏清冷而純白雪,滿是距離感。

只是當你放大了仔細端詳,就可以看得到,在她靠近陸時蓁這側唇角,有幾分微微上揚。

風吹過窗外枯黃樹枝,有樹影搖曳在窗前,攪動着倒映在窗上影子。

陸時蓁這麽看着,不由得也揚起了幾分唇角。

是啊,裏程碑。

距離上次檢查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沈橙如約在周四來到了陸時蓁家裏給許拾月做複查。

正如湫湫報告給陸時蓁數據,比起上一次檢查,許拾月現在情況已然好了許多,腦後停留了許久淤血也已經完全散掉了。

沈橙看着手裏報告很是滿意點了點頭:“許小姐恢複效果比預期要好很多,現在視力是不是比上月清楚些了?”

許拾月點點頭,“已經可以看到些顏色輪廓了。”

“嗯,很不錯了,畢竟濃煙裏有毒物質破壞了一部分晶體組織,恢複起來還是需要些時間。”沈橙說着就看向了手裏治療方案。

“許小姐恢複不錯,下一階段治療我們想是不是可以結合藥敷治療。根據我們團隊目前臨床研究,這是對眼睛修複最有幫助治療方式。”

說到這裏,沈橙頓了一下。

她跟陸時蓁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對許拾月講解了弊端道:“當然藥敷話許小姐需要避光避熱靜養,在那段時間許小姐是完全看不見。”

“當然藥敷時間我們也建議過長,一天十二個小時,每晚睡前藥敷。”

陸時蓁坐在一旁聽着,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許拾月。

她知道許拾月對自己信任還沒有到達百分百地步,雖然這個方法可以更快治療好眼睛,但她卻要每天都要放棄半天視覺,完全處于失明狀态。

這無異于将自己設置在了一個更危險情況。

所以她在前幾天就跟沈橙商量了,要讓許拾月自己做決定,并且讓沈橙配好了一副藥帶來。

“我有帶一副藥來,許小姐可以先試一試,再決定要不要接受這個治療方案。這副藥膏完全都是用藥材提煉出,不會有任何副作用。”沈橙說着就将她準備好藥拿了出來。

“對啊。”陸時蓁也開口,想勸說一下許拾月。

卻不想她勸說話還沒有出口,許拾月聲音就直接打斷了她“不用了。”

那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拒絕格外幹脆。

陸時蓁卻不由得心髒頓跳了一下,有些沮喪。

果然,自己還是不夠讓她放……

只是陸時蓁這份沮喪情緒根本還來不及蔓延,接着就被許拾月下一句話打斷了:“我接受這個治療方案。”

陸時蓁有一瞬訝異,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許拾月跟沈橙商量道:“不過我明天下去要啓程去外省參加樂團比賽,恐怕帶着藥敷上臺不是很好,治療事情可以從下周一開始嗎?”

“嘶……”沈橙有些苦惱,“我正想說呢,今天早上我剛收到通知,後天有個研讨會要出趟國,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

不過半秒,她就立刻想到了應對方法:“倒也沒事,我可以先把藥配好,分成一份一份交給陸小姐,到時候讓家裏人給許小姐上藥就可以了。”

許拾月微微颔首:“好,麻煩了。”

沈橙擺了下手,“這都是我們做醫生分內之事,應該。”

微風從推開窗戶飄進,拂過放在桌上藥膏。

淡淡藥草味道帶着幾分苦澀繞在房間裏,讓人聞着心靜。

陸時蓁正坐在椅子上笑容滿面在心裏跟湫湫慶祝許拾月順利接受了下一療程治療,耳邊就傳來一聲沈橙呼喚:“陸小姐覺得怎麽樣?”

陸時蓁還以為沈橙在問她許拾月下周開始治療事情,開口應道:“啊?我沒問題啊。”

“那就好。”沈橙點了點頭。

陸時蓁不知道為什麽,在沈橙眼眉間看到了一種滿意。

接着她就看到沈橙将那她剛剛放在桌上藥膏打了開來。

沈橙很是擔心不經過自己培訓,陸家傭人給許拾月上藥會不規範。

她見陸時蓁平時對許拾月很關心,醫療知識也掌握比其他人都要仔細,跟許拾月商量後,選定了她:“既然這樣陸小姐要不要先學一下怎麽給許小姐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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