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錫嘉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手指從夏曦唇上收回，他接起電話。
是外賣到了。
徐錫嘉起身朝樓梯走去，下樓前，又回身喊夏曦：“下來吃飯。”
夏曦回神，哦了一聲，離開椅子慢慢走到門外，到了樓梯口，又想起什麽似的，擡起手背擦了擦嘴巴。
午飯依然來自鹹通酒店，夏曦從頭至尾抱着碗低頭扒飯，沒有擡眼看徐錫嘉。吃完飯，夏曦站起來，垂着腦袋說：“徐老師，你慢慢吃，我先上去把剩下的幾段打好。碗筷放着就行，我待會兒下來收拾。”
說完，也不等徐錫嘉回應，就咚咚咚咚往樓上跑去。
徐錫嘉聽着腳步聲，彎彎嘴角，抓了一顆茴香豆，長指細細剝去豆殼，然後放進嘴裏。
一盤茴香豆還沒剝完，大門就被拍響，緊接着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嘉，你在嗎？”
徐錫嘉手指一僵，門外是老警察吳直。
七月初的天，知了開始此起彼伏地鳴叫。今天外面太陽很大，但天井位置好，到現在陽光才從大門移到天井中央的水缸。沒被陽光照到的一片，連帶着堂屋，都透着陰涼。
徐錫嘉抽|出一張濕巾擦幹淨手，剛站起身子，又用濕巾擦掉鼻尖剛冒出來的汗珠，這才應了一聲，出去開門。
吳直跨進門檻就說：“你跟三個學生打架了？”
徐錫嘉一笑，沒說話，把他往堂屋帶。
進了堂屋，吳直又伸出手指點點他，無奈道：“你啊……都快三十的人了，還以為熱血小青年呢！別覺得現在事業有成就可以不顧法紀。”
“嗯。”徐錫嘉應着，請吳直在樓梯旁的太師椅上一坐，然後收拾桌上的餐盒。
吳直眼尖地發現有兩雙筷子，不由問他：“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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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錫嘉笑了笑：“啊，一個遠房親戚。”
話音剛落，樓梯上又是一陣“咚咚咚咚”，兩人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去，只見夏曦匆匆忙忙跑下來：“徐老師，放着我來！”
她剛下樓梯就看見一旁坐着的吳直，吳直今天穿着便服，身子雖然圓胖，但多年從警的經歷，讓他雙目看上去很是威嚴。
夏曦一眼認出他，停下腳步，瞪大雙眼倒吸了一口冷氣。
徐錫嘉道：“樓上茶幾抽屜裏還有一份手稿，繼續整理。”
夏曦如蒙大赦，扭頭跑回樓上。
直到腳步聲消失，吳直才指着樓梯口好奇道：“這是遠房親戚，不是女朋友？怎麽有點眼熟啊……”
徐錫嘉笑了聲，把桌子收拾幹淨，一手提着垃圾袋說：“她多大，我多大？就之前讓您查過她身份證，小姑娘離家出走，想看看有沒有列入尋人網絡。”
吳直問：“哪一房的遠親？”
“遠房表妹，誰還知道哪一房的。”
他說完，把垃圾袋扔到天井的桶裏，吳直等他回來，又道：“這姑娘好像很怕我。”
徐錫嘉說：“你見誰都是一副看嫌疑人的眼神，誰不怕你？”
吳直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習慣，職業習慣。”
徐錫嘉問他：“喝茶嗎？”
吳直擺手：“不用不用，我還有幾句話，說完就走。”他見徐錫嘉斂眸坐在一旁，于是正色道，“還是關于馮馨，當年死者溺水時，她真的跟你在一起？哦，我沒別的意思。”
徐錫嘉點點頭，攤了攤手說：“當年我在法庭上也說過很多遍了，當時我跟她鬧分手，在KTV開了一個小包唱歌喝酒去發洩，她一直纏着我想複合，這事當時的服務員也知道。”他說完，又惋惜道，“可惜明湖當時還沒發展起來，連個像樣的攝像頭都沒有。”
吳直哈哈笑了起來，指着他道：“你們這些大學生啊，談戀愛，失戀，唱K，真是閑出屁了！”
徐錫嘉笑着摸了摸鼻子，指尖沾到一層細汗。
吳直說完起身，看向跟着站起來的徐錫嘉又道：“不管怎麽樣，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有馮馨的消息，一定通知我。”
徐錫嘉猶豫道：“連全國人口庫都找不到的人……”他話頭一轉，又說，“我盡力。”
吳直嘆了口氣說：“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當年技術不成熟，連個指紋都沒找到，只能以‘意外’結案，可我總覺得還有內情。眼看再過半年我就退休了，也不知道在我退休之前，能不能把這件事查清……不然，我實在對不起死者遺屬。”
徐錫嘉也想起當年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死者遺屬卻認定馮馨是兇手，因為死者生前跟馮馨有長時間的矛盾。馮馨被告上法庭，最後因為證據不足，又判了無罪。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把吳直送到門口，垂着眼皮說：“有志者事竟成。”
吳直拍拍他的肩膀，告辭離去。
徐錫嘉關上大門，背靠着門板愣愣出神。午後的陽光愈加毒辣，他鬓間、下巴、脖子不斷流下汗水，襯衫前襟已經濕透。許久，他才回過神，擡步走向堂屋，到門口，腳步一頓，轉身坐在了屋檐下的臺階上。
他目光不知落在哪裏，過了會兒，伸手從褲兜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擦亮打火機，一手攏着火苗湊近。
煙頭卻不斷顫抖，沒能點燃。
徐錫嘉一把扔掉香煙打火機，煩躁地擡手，一頭短發被他抓亂。
“徐老師？”身後忽然傳來夏曦的聲音。
徐錫嘉扭頭：“什麽事？”
“徐老師，你怎麽坐在那兒啊？”夏曦這才發現他頭發蓬亂，眼圈泛紅，淺藍色的襯衫被汗水浸濕，貼在他的身上，流露出緊繃的線條。
“乘涼。”徐錫嘉說，看了眼快逼到檐下的太陽，撐着地面起身，又問，“有事？”
夏曦道：“哦，就是你說的手稿，我找不到。”
徐錫嘉走進屋裏，說：“找不到就算了，我去睡個午覺。”
夏曦看他走上樓梯，想了想又問：“徐老師，你今晚想吃什麽，我待會兒去買菜。”
徐錫嘉說：“随便。”他頭也不回，“樓上電腦桌下面有零錢。”
“哦……”夏曦說。
晚上，夏曦做完飯，徐錫嘉還沒下樓。她等了一會兒，六點多的時候，來到徐錫嘉房前。
他的房間在樓梯右端的盡頭。
“徐老師。”夏曦輕輕叫了一聲。
裏面沒有回應。
她不知道徐錫嘉醒了沒，又喊了一聲，然後貼在門板上探聽裏頭的動靜。
一陣隐隐的說話聲傳來，夏曦正要離開門板，卻忽然，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夏曦一時不備，順着門的旋轉朝前摔去。
“當心。”徐錫嘉忙伸手往她腰上一抱，另只手仍拿着手機。
他的小臂碰到她後腰的淤青，夏曦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徐錫嘉放開她，用口型說：“沒事吧？”
夏曦捂着後腰站直身子，皺着眉面露痛苦，她搖搖頭。
徐錫嘉對電話那頭說：“沒事，你繼續。”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徐錫嘉皺了皺眉：“那個女孩，你趕緊跟人家斷了，盡惹是非。”
夏曦擡眸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後走下樓梯。
徐錫嘉很快結束電話，扭頭看向夏曦，說：“就是我那個表弟。”
他表情有些無奈。
夏曦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今天的确提過有個表弟，随後忽然感覺唇上一癢，她想起他的手指，抿了抿唇，有點不自在。
“你不是說要再看看情況然後決定要不要插手嗎？”她想了想說。
徐錫嘉道：“不看了，一群閑得蛋疼的大學狗整天忙着争風吃醋，到處約架。”
“怎麽這樣？”夏曦錯愕。
徐錫嘉看向她：“以前沒男孩子為你打過架？”
夏曦紅着臉，過了會兒，才搖搖頭。
“你也沒為男孩子跟別的女孩吃醋？”
夏曦眼睛一瞪：“才沒有！”
徐錫嘉坐到桌邊，說：“這麽乖？”
夏曦在他對面坐下，悶聲悶氣道：“我很規矩的。”
徐錫嘉笑了聲，倒了一小盅米酒，抿了一口，忽然問她：“你跟你那個……”他眨了下眼，“什麽時候開始的？”
堂屋裏酒香彌漫，夏曦目光落在他杯中米白色的漿液上，舔了舔唇說：“沒有開始，只是朋友。”
“啧，朋友。”徐錫嘉輕笑，又端起酒盅喝了一口，又說，“那你的朋友現在在哪兒呢？”
夏曦說：“快放暑假了吧。”
“沒跟你聯系？”
“他有女朋友了。”
夏曦眼圈有點發燙。
徐錫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吃過飯，他把夏曦叫到跟前，說：“本來我打算在這裏待一個月，但現在因為我表弟的事，可能下星期就要回去。”
夏曦一愣，下意識問他：“那我怎麽辦？”
徐錫嘉說：“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留在這裏幫我打理屋子，直到你決定回去讀書；二，你直接回去上學。”
“說了不上學了。”夏曦別開眼。
徐錫嘉說：“沒有第三個選擇。”
“你——”夏曦一臉不忿地瞪着他。
徐錫嘉只當沒看見，轉身留下一句：“明天陪我去堤上走走。”
明湖只有一條長堤，就是那天她要跳河那條。
夏曦眼神閃了閃，說：“我不去。”
徐錫嘉回身睨着她：“怎麽，找死不成，深感羞愧？”
夏曦雙手緩緩搓着褲縫，低聲說：“明明是故地重游，悲從中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婚禮上遇到一個一米九的長腿帥哥，真是難得遇到一個比我高大半個頭的男生_(:з」∠)_
PS：好想快點寫到徐老師跟夏曦的婚禮/(ㄒoㄒ)/~~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