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星期後，夏曦陪徐錫嘉到醫院拆線。拆完線走出醫院大門，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
徐錫嘉打開格子傘，撐過夏曦頭頂，問她：“我的建議，考慮得怎麽樣？”
夏曦肩膀淋到雨，往他身邊靠了靠，說：“什麽時候出發？”
徐錫嘉笑了聲：“這就是答應了？”
“啊，答應了。”
“跟你媽說過沒？”
夏曦抿了抿嘴角，不吭聲，過了會兒，才含糊道：“說了……”
“怎麽說的？”徐錫嘉垂眸掃了她一眼，哼笑一聲。
夏曦說：“就這麽說的呗。”
“手機給我看看。”
“幹嘛？”夏曦下意識捂住背後的書包。
徐錫嘉不耐道：“叫你拿你就拿，哪兒那麽多廢話。”
夏曦梗了梗脖子說：“沒帶。”
徐錫嘉冷笑一聲，把傘往她手裏一塞。
夏曦尖叫：“你幹嘛？”
徐錫嘉一手抄起她的腰，另一手扯開她的書包拉鏈，伸進去摸了一圈，順利找到她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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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曦把傘扔到地上，手腳并用地撲騰：“你放開我！放開我！”
徐錫嘉把她往地上一放，直接按下手機開機鍵。
機身震動一下，屏幕很快亮起。
夏曦轉身去搶，徐錫嘉擡高手臂，任由她踮着腳尖挂在自己身上。
不一會兒，手機收到信號，一連串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彈出來。
徐錫嘉點開最近一條看了眼，署名“媽媽”，時間是前天晚上。
徐錫嘉左手抓住夏曦兩個手腕，說道：“不是跟家裏說了嗎，怎麽只有來電沒有去電，嗯？”
“不要你管！”夏曦低頭在他左手虎口咬下，徐錫嘉吃痛縮手，夏曦攀着他的胳膊一跳，搶過他手中的手機。
她滑動屏幕看了下，果然很多未接來電和短信。
徐錫嘉在她身後，目光卻落在她的手機上，屏幕上除了“媽媽”之外，又閃過一個叫“唐钰”的。
他忽然問：“唐钰是誰？”
夏曦沒理他，按滅屏幕後把手機放回書包，連雨傘都不拿，徑直朝馬路牙子走去。
徐錫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一聲，彎腰拿起雨傘，大步追上，傘頂擋過她的腦袋。
夏曦擡頭一看，哼了聲，雙手拽着書包帶子往邊上一躲。
細雨再次落到她身上。
徐錫嘉撐着傘，側眸看她，說：“過來。”
夏曦別過腦袋。
徐錫嘉等了一會兒，見夏曦不動，于是向她走去。
夏曦見他靠近，又要躲，卻被他按住肩膀。
徐錫嘉微微彎下身子，在她耳邊威脅：“再動，就把你扔進明湖喂魚。”
夏曦氣得肩膀抽了抽，冷哼一聲，卻沒再動。
沒過多久，出租車在旁邊停下，徐錫嘉跟在夏曦後面上車，對前面的司機說：“去明湖路917號。”
司機還沒應，就被夏曦搶白：“去明湖！”
“啊？”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向後排兩人。
徐錫嘉啧了一聲，推推夏曦腦袋：“別搗亂。”
夏曦悶聲道：“不是要把我喂魚嗎，就去明湖。”
徐錫嘉一愣，随即輕笑一聲，往椅背上一靠，對司機說：“師傅，聽小姑娘的，去明湖。”
夏曦：“……”
出租車很快在明湖邊停下，徐錫嘉拉夏曦下車。
雨已經停了，徐錫嘉一手拿着雨傘，夏曦扯了扯書包帶子低頭站在他身後。
徐錫嘉看向她：“想去哪裏喂魚？”
夏曦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徐錫嘉直接做決定：“去堤上走走。”
夏曦沒吭聲，跟在他身後。
不知不覺，兩人又來到湖中心的八字橋上。
今天天氣陰涼，長堤上有很多游客，八字橋中央還有幾個人拿着自拍杆凹造型拍照。
不一會兒，雨絲又簌簌地飄落。
徐錫嘉打開傘，将夏曦拽到身邊，看着煙雨蒙蒙的明湖，突然說：“像不像你跳河的那天晚上？”
夏曦說：“你都說了那天是晚上。”
徐錫嘉一推她腦袋，氣笑了：“你這小姑娘脾氣怎麽這麽大？”
“誰讓你看我手機了？”夏曦憋了一會兒才說。
就在這時，迎面過來一個夕陽紅旅游小分隊，徐錫嘉牽着夏曦往邊上讓了讓，卻不想小分隊站在橋中央不走了，一群老頭老太戴着小紅帽四處拍風景。
徐錫嘉低下頭，對夏曦說：“這事算我不對。”
夏曦高聲道：“明明就是你不對！”
話音剛落，老頭老太們朝他們看來。
徐錫嘉眉心一攏，拽着夏曦的後領将她往自己身邊一提，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威脅：“別得寸進尺。”
夏曦深吸了一口氣，沒說話。
徐錫嘉還想說些什麽，旁邊旅游團的一個小老頭跟同行的吹起了牛-逼。
“三年前我來過這兒一次，那天是晚上，我就看見有個人從這裏跳下去了，後來消防隊都來了，連屍體都沒撈到，聽說後來每到晚上，這裏都會飄出一個人影。”他說完，忽然指着夏曦，“哎，就這個小姑娘站的地方。”
夏曦一愣。
老頭又說：“聽說啊，那個人是之前開發明湖的工程隊的……”
夏曦看着老頭嘴巴一張一合，忽然感覺耳邊嗡嗡一片，老頭的聲音、周遭游客的洗腦嘈雜紛紛離她遠去。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推開周圍的人，埋頭朝橋下跑去。
“夏曦？”徐錫嘉疑惑，連忙追上，終于在橋下拉住她。
夏曦一甩手：“放開！”聲音中帶了哭腔。
徐錫嘉問她：“被那老頭的鬼故事吓到了？”
“才不是。”夏曦眼圈通紅。
才不是鬼故事，她在心裏補上一句。
徐錫嘉怔愣，與她認識這段時間，她雖然經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整個人仿佛陷在深切的悲傷中。
夏曦雙目無神地看向湖面。
徐錫嘉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湖上水霧缭繞，有幾只烏篷船零星撐過。
夏曦抽了抽鼻子，低下頭，閉上眼，地上先後落下兩滴水珠。
她連忙伸手擦了擦眼睛，轉身朝着徐錫嘉的方向，沒有擡頭，甕聲甕氣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什麽，她沒有說下去。
徐錫嘉見她話說到一半，又看向廣闊的明湖，一時間，她眼神茫然，眼底裏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因為看不懂，所以想一探究竟。
不過顯然，現在不是時候。
徐錫嘉将她轉個身，夏曦背對着他，哽咽着問了句：“幹嘛？”
徐錫嘉從她書包裏翻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敷衍地在她臉上擦了擦，然後又隔着紙巾捏住她鼻頭，說：“給你擤鼻涕。”
夏曦兩眼還濕漉漉的，臉色卻驟然爆紅，心中翻湧的悲傷被他這句話沖淡不少，連忙仰了仰頭，試圖躲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徐錫嘉哼笑了聲，壓低聲音說：“你的屁股都被我摸過了，就這還怕尴尬？”
夏曦突然想起混亂的那晚，他的拇指在她臀瓣輕輕滑過，頓時臉紅得想要一頭暈過去。
徐錫嘉不再逗她，說：“往外哼，別吸進去了。”
夏曦對上他的視線，有些混沌地想，這人不是個作家麽，怎麽一點都不文雅，還張口閉口的“屁股”，還給她擦鼻涕……
徐錫嘉催促：“快點。”
夏曦回神，用力一吸……
“靠！”徐錫嘉一臉嫌惡地縮回手，被她惡心到了。
夏曦看着他的表情，心情莫名就好了許多。
回到住處，夏曦已經收拾好情緒。她前腳剛下車，就看見917號門口站着一個女人和兩個拿着扁擔的中年男人。女人哭哭啼啼對兩個男人說着什麽。
她回頭對後面下車的徐錫嘉說：“徐老師，他們在你家門口幹什麽呀？”
徐錫嘉眯了眯眼，忽然哼笑一聲：“大概……找麻煩的。”
他将夏曦拉到身後，那邊三個人已經看見他們，齊齊朝他們走來。
帶頭的女人看向徐錫嘉，說：“你就是那個徐錫嘉？”
“有事？”
女人說：“我是劉然的媽媽。”
夏曦一愣，劉然就是那天的瘦高個。她下意識摸了摸右頰，前幾天臉頰的紅腫徹底消退。
徐錫嘉濃眉一挑：“哦？”
女人說：“我家劉然雖然調皮，但絕不是壞孩子，這裏面一定有誤會。”
“這話你們應該找警察說。”
“可是警察說是你報的警，還把我們劉然打傷了，現在還在醫院躺着。”
“你想怎麽樣？”
“你去跟警察說，我們劉然不是壞孩子，是你搞錯了。”
徐錫嘉扯扯嘴角，推開她想要帶着夏曦進門。
兩條扁擔忽然橫在他身前。
徐錫嘉看着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回頭對女人說：“鬧事？”
女人身體幹瘦，聞言抽了抽嘴角說：“你要是幫我們把事情解決，我們就不鬧了。”
“說了找警察。”徐錫嘉耐着性子。
女人說：“警察說你報警了，除非你去銷案。”
徐錫嘉冷眼看向兩個男人，一揮手，推開扁擔，帶着夏曦往大門走。
其中一個男人見狀罵道：“別以為你有錢有勢就可以欺負老實人了！”說完，一扁擔朝徐錫嘉打下。
徐錫嘉把夏曦往邊上一拉，順勢擡起一腳，将男人踹翻在地。
另一個男人連忙也舉着扁擔上前，同樣被徐錫嘉踹倒。
女人見狀，頓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有錢人欺負老實人啦！”
周圍有路人過來圍觀。
夏曦揚聲道：“明明是你兒子犯法了！”她說完，扯扯徐錫嘉衣擺，低聲說，“徐老師，怎麽辦？”
“報警。”徐錫嘉帶她快步走進大門，轉身把門鎖上。
外面男男女女的哭喊聲不斷傳來。
徐錫嘉報了警，不一會兒，派出所來了兩個年輕民警調解。
夏曦在大門後聽了一會兒，那三個人一點道理不講，非說徐錫嘉一個大男人跟個小孩作對，要把他們的獨苗置之死地。
徐錫嘉在旁邊冷哼一聲。
夏曦瞧了他一眼。
門外兩個年輕民警解釋了半天，最後也上火了，其中一個把帽子一扔罵道：“你們那混蛋兒子活該被揍，要不是還沒成年，法院早判刑了！”
女人氣得沖上去跟他争吵推搡起來，一邊哭喊：“警察打人啦！”
夏曦從門縫裏看出去，只見另一個民警拖着罵人那個往車上走。
那家人還要追着罵，被拖住的民警吼道：“來呀，當爸爸是吓大的？！”
夏曦一臉焦急：“徐老師，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徐錫嘉冷眼看着門外，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吵鬧聲終于停下，那兩男一女又回到門前，不斷扯着過路人訴說他們被有錢人欺壓的故事。
夏曦看向他：“徐老師，現在怎麽辦，連警察都被趕走了。”
她這邊話音剛落，外面兩個男人不知從哪裏撿來石頭，胡亂往裏面砸。石頭飛過大門，吧嗒吧嗒擲到天井，有一顆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二樓陽臺的玻璃，咣當一聲，樓上玻璃碎裂。
夏曦吓了一跳，忙捂住耳朵。
徐錫嘉回頭看了一眼陽臺，陽臺正中間的玻璃碎了一地，碎裂的玻璃反射着太陽的光。
他雙眼一眯，過了會兒摸出煙盒拿了一支煙，煙嘴在煙盒上磕了磕，這才咬在齒間點燃。
夏曦見他在一旁吞雲吐霧，忍不住又問：“徐老師？”
徐錫嘉抖了抖煙灰，眼底平靜了許多，這才轉身往堂屋走，又拿手機撥了個號碼說：“錢川，幫我定今晚飛姚市的機票，”他說完，瞥了夏曦一眼，說，“兩張，身份信息發你微信。”
挂了電話之後，又撥通另一個號碼：“王律師，回去了嗎？……對，還是那三個家夥的事……家屬鬧事，我今晚就走，麻煩你替我處理。”
放下手機，他對上夏曦的目光，說：“愣着幹什麽？快去收拾行李。”
說完，他就往樓梯上走。
夏曦回過神，在後面叫住他：“今晚就走？”
徐錫嘉手裏夾着煙，說：“你還想跟外面三個智障共度良宵？”
夏曦搖搖頭，等他上樓之後，連忙跟上去收拾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夏曦：就惡心你！
啊，接下來就要變成真正的住家小保姆了~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