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色的大切諾基在怡家酒店的停車場停下。
夏曦坐在副駕，表情不自然地說：“謝謝。”
徐錫嘉說：“下車吧。”
夏曦這才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外面的熱空氣撲面而來，她不由擡手擦了擦額頭。
徐錫嘉從車裏看着她的背影。夏天太陽落山晚，此時夕陽的餘晖落在夏曦身上，像是給她披了一身金色霞衣。
他收回目光，降下車窗點燃一支煙。煙燒過半，他将煙頭摁滅，放倒椅子，在車裏假寐。
酒店冷氣很足，進門就是前臺，前臺左轉是自助餐廳。夏曦站在餐廳門口，目光環視一圈，終于看見靠窗的一張桌子，唐钰正沖她揮手。
夏曦抿抿唇，擡步過去。
唐钰幾乎是迎上來，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笑道：“夏曦，我好想你。”
他牽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她背上有傷，因此脊背挺得格外直，整個人看上去很是僵硬。夕陽落在她嫩白的胳膊上，像是浮着一層金粉。
唐钰坐到她對面，笑容腼腆中帶了責備：“你怎麽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這次又沒考上還可以有下次啊！就算再不行，我也可以幫你，你跑什麽？不過，總算你開機了，不然我大概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他的手還抓着她的腕子，腕上傳來他掌心的熱度，夏曦往回抽了抽手，背脊挺得更直。
她低聲說：“你先放開我。”
唐钰這才回過神，依依不舍地縮回手。
“你越來越漂亮了。”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游移。
夏曦低着頭，聞言擡頭掃他一眼，輕聲道：“你曬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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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钰秀氣的臉上綻開笑容：“曬黑了才好，曬黑了才有男人味。”
男人味……
夏曦腦中莫名閃過一個人。
唐钰把自己拿來的食物分給她，說：“你太瘦了，多吃點。”
夏曦用叉子叉起一片烤肉放進自己嘴裏，唐钰在對面看着她吃。
夏曦在他的注視下，艱難地把肉咽下，這才說：“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唐钰道：“我放暑假了。”
“你在電話裏說過了。”夏曦放下叉子。
唐钰一把抓住她的手，“夏曦，你跟我一起去燕市。”
夏曦一愣，随即往後縮手：“你胡說什麽呢。”
唐钰不松手，連珠炮似的說道：“我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你就跟我住在一起。”
“你忘了你爸媽有多讨厭我家了？”
“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唐钰說，“我存了點錢，開學了我還可以去做家教賺錢。”
“那我呢？”夏曦低下聲音，她沒有大學可上啊。
“我養你啊。”唐钰說得理所當然。
夏曦一愣，猛地收回手：“不要！我還要再複讀，明年重新參加高考。”
唐钰想了想：“你先跟我去燕市，到時候我幫你複習，你按我說的做習題，明年一定能考一個好學校。”
“我……”夏曦又想拒絕。
唐钰伸出食指往她唇上一擋，說：“你先別急着拒絕我，好好考慮一下。”
他滿臉希冀，夏曦別開眼。外面街上人來人往，再過去是大馬路，車流不斷穿梭。
窗玻璃上映着她的臉，夏曦看了一會兒，回過頭，說：“葉竹青呢，葉竹青怎麽辦？”
唐钰笑容一僵：“她……”
“你不是已經答應她的追求了？你現在讓她怎麽辦？”
唐钰連忙解釋：“那都是去年十一的事了，高中同學會，大家都喝了酒，而且也沒來幾個人，誰知道她會……當時大家起哄，我就想反正也是玩玩。不過，只要你這次答應我，我立刻就當着班級群裏說清楚。”
夏曦沒說話，他們開同學會時，她正忙着一邊複讀一邊做兼職。後來她看班級群，才知道唐钰跟葉竹青在一起了。
也不知出于什麽心态，她直接退了群。
夏曦想了想說：“既然跟她在一起了就好好交往吧。”
唐钰道：“我本來想趁前段時間端午假期跟她說清楚的，誰知道她在外面喝醉酒，還摔壞了腦子，連她媽都記不得了！”
今年端午正好是她高考結束第二天。
夏曦呼吸一緊，眼前的東西有一瞬間模糊。過了一會兒，她的視線才恢複清明。
“她……真的失憶了？”
“嗯，這我還能騙你，班級群裏都發好幾次了，”說到這裏，唐钰又頓了一下，說，“呵，你退群了，也不上Q，當然什麽都不知道。”
夏曦喃喃低語：“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對，她不記得了。”唐钰說，“雖然這麽說有點不厚道，但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而且，她高中那幾年一直想方設法欺負你，也算……也算是現世報吧。我跟她就趁機斷了，也省得我對她說出傷人的話。”
“唐钰，”夏曦隐隐覺得他話裏的邏輯有問題，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只好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唐钰連忙起身拉住她：“有什麽事這麽着急？今晚……今晚你就別回去了。”
他說完，滿臉通紅。
夏曦觸電般收回手，低聲責備：“你胡說什麽！”
唐钰慌亂地道歉：“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越說越離譜，夏曦轉身往外走。
唐钰在大堂追上她，說：“你現在住在哪兒？”
夏曦報了徐錫嘉住的地址，又說：“我現在給人家當保姆，幫他遛狗做飯，還挺輕松的，工資也不低。”
“你住在那個人家裏？”唐钰問。
夏曦點點頭。
唐钰擰着眉說：“男的？”
“嗯。”
唐钰胸脯劇烈地起伏：“馬上把工作辭掉！他能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
“不要！”夏曦轉身往外跑。
唐钰追上去，在門口拽住她：“你……你喜歡上他了？”
夏曦臉一紅：“你別胡說！他比我大九歲。”
“那你跟我走，去燕市，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好！”唐钰将她兩只手握在手裏，“我已經可以自己賺錢了，天高皇帝遠，咱們再也不用怕我爸媽了！夏曦……”
夏曦低着頭，沉默了會兒才說：“……唐钰，我現在很亂，你讓我想想。”
唐钰笑道：“好，你慢慢想，我會一直等着你，等你想通了咱們直接去燕市。”
夏曦點點頭：“我真的要走了。”
唐钰道：“你等等。”說完，他拉着夏曦轉進了旁邊一家星巴克。
從星巴克出來，夏曦手上多了一杯飲料，是她最喜歡的抹茶星冰樂。
唐钰說：“你晚上別關機，要是那個男人欺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就是死也要保護你！”
夏曦點點頭：“嗯。”
唐钰放開她：“那你回去吧。”
夏曦說：“再見。”
“等等。”唐钰叫住她。
夏曦回頭，唐钰上前兩步，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說：“我會一直等你。”
夏曦一驚，擡手摸着額頭，說不出話來。
唐钰這才笑着說：“回去吧。”
夜幕低垂，不遠處那對少男少女美好得像偶像劇。
徐錫嘉坐在車裏哼笑一聲，擡手按下喇叭。
那邊兩人皆是一驚，扭頭朝他看來，偶像劇氛圍破滅。
夏曦從降下的窗戶裏看清他的臉後，心中莫名一慌，像是偷腥被抓個正着，臉皮有些發燙，磨蹭了一下才朝他走去。
唐钰一愣，随即跟上。
夏曦到了車前，看了一眼徐錫嘉的臉色，說：“徐老師，你還沒走？”
徐錫嘉目光掃過她手中的冰飲，面無表情地開口：“上車。”
“你是誰？”唐钰伸手把夏曦攔在身後。
徐錫嘉看向他，勾唇一笑，問夏曦：“沒告訴他？”
夏曦連忙低聲跟唐钰解釋：“他就是我的老板。”
唐钰對上徐錫嘉的雙眸，眼中瞬間充滿敵意，故意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對夏曦說：“你好好想想我的話，要是想通了，我馬上就去接你。”
“嗯。”夏曦點點頭，“我要回去了。”
唐钰退開一步，夏曦開門上車。
徐錫嘉快速倒車出庫，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飛馳而出。開出百來米，他看了眼後視鏡，笑了聲：“他還看着。”
夏曦下意識地傾身看反光鏡，徐錫嘉卻在這時打右轉向，方向盤一轉，反光鏡中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夏曦慢慢坐直身子，雙手捧着那杯抹茶星冰樂。
徐錫嘉看了她一眼，哼笑：“少男少女的感情都這麽豐富？”
夏曦聽着他的話，忽然有些心虛，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徐錫嘉手指敲了敲方向盤：“你們聊什麽了？”
夏曦擡頭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什麽人，跟你有關系嗎？”
徐錫嘉眼風一掃，橫了她一眼。
夏曦縮縮脖子，想了想，最終還是坦白：“他讓我跟他去燕市。”
徐錫嘉長指一僵。
“你去嗎？”他說。
“不知道。”夏曦低聲道。
“考慮中？”
“嗯。”
“不是說只是好朋友嗎？”
夏曦別開臉看向窗外：“你不懂。”
徐錫嘉瞧了她一眼，冷哼：“懶得懂。”
夏曦腦中回想着唐钰的那番話，其實跟唐钰的這段暧昧中，她一直處于被動。去年高考完，唐钰突然冒出來跟她來往、鼓勵她，成為了她心中難得的溫暖。
可惜，這溫暖還不到讓她義無反顧跟他走的地步。
徐錫嘉見她出神，又諷笑了聲，說：“想那個小崽子呢，要不要送你回去？”
夏曦心煩地皺起眉，瞪了他一眼：“你幹嘛陰陽怪氣的，早知道今天就不幫你擋那摞書了！”
他陰陽怪氣？
他陰陽怪氣？！
徐錫嘉哼了聲，沒說話。
枯坐一會兒，手中的冰飲涼得深入骨髓。夏曦回神，拿起杯子，低頭往吸管上湊。
一只大手忽然從一旁橫過來，往吸管上一擋。
夏曦沒注意，雙唇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上殘留淡淡的煙草味，夏曦只覺得唇上一燙，随即那灼人的溫度一直燒到心裏。噗通噗通，她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徐錫嘉輕嗽一聲，收回手。手背像上被兩片柔軟的花瓣擦過，花瓣滾燙卻又羞澀，含苞待放的樣子最是動人。
他攏回神智，握了握拳，又看一眼手背，重新握住方向盤，說：“生理期還喝冰的？”
夏曦耳中轟地一聲，舔了舔唇，目光游移，沒有固定的點。
“什、什麽……”她張了張嘴，說不下去，腦袋往右一別，假裝看窗外風景。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