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終那杯星冰樂被原封不動地帶回了家,直到裏面碎冰融化,夏曦也沒再喝它。

晚上睡覺前,唐钰發來短信:“睡了嗎?”

夏曦洗完澡出來,打開手機,回複:“還沒。”

過了一會兒,唐钰的短信又進來:“那個男的不是好人,你早點離開,跟我走。”

夏曦看着屏幕上的字眼,腦中恍惚閃過傍晚在他車上的片段……瘦削的手背,滾燙的唇……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然後飛快地打下幾個字:“他不是你想的那樣。”點擊發送前,卻又一個個删掉。她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把手機放到一邊,給自己擦藥。

傷在後背,她反手去擦,但還是有些地方擦不到,只能随便一抹,然後趴在床上睡覺。

次日一早,夏曦剛做完早飯,門鈴就被按響,去監控前一看,居然是之前在明湖見過的王律師。

她忙開門請他到客廳裏坐,上茶之後,上樓去叫徐錫嘉。

徐錫嘉昨天寫稿睡晚了,這會兒剛起床,正扣着襯衫扣子出門,見她穿着巧克力色的圍裙上來,問了一句:“今天早餐吃什麽?”

他襯衫還只扣了最下面幾個扣子,衣領敞着,露出精壯的胸膛。

夏曦忙別過臉,說:“我做了雞蛋餅,牛奶已經放在餐桌上了。”說完又道,“那個王律師來了。”

“這麽早。”

徐錫嘉扣好最後一粒紐扣,繞過她下樓。等夏曦走到樓下時,他已經跟王律師交談起來。

王律師處理完明湖的事後,坐今天淩晨的飛機趕回,今天七點多到市區,直奔徐錫嘉的住處。

他拿出一個藍色文件夾,推到徐錫嘉面前,說:“這是最後與那三家人談下來的賠償金。”

Advertisement

徐錫嘉挑了挑眉,直接找到文件上标注的數字,哼笑一聲,合上文件夾往桌上一甩,說:“早知道,當初應該打得再狠一點。”

王律師低着頭,和善道:“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結果。”

徐錫嘉整個人甩進沙發,意興闌珊:“知道了,錢不是問題。”

王律師收起文件夾,笑了笑說:“徐先生,你也別太上火。畢竟法律這東西也算是‘帕累托有效’。”

徐錫嘉冷哼。

王律師又沖他笑了笑,這才拿起包告辭。

夏曦把王律師送出門,回到徐錫嘉身邊,說:“徐老師,雞蛋餅都快涼了。”

“你都聽見了?”徐錫嘉問。

夏曦點點頭。

徐錫嘉又說:“恨那個劉然嗎?”

他說的就是當初那個瘦高個。

夏曦想起那個混亂的晚上,點點頭,咬牙說:“恨,恨不得把他往死裏打。”

徐錫嘉嘆了口氣,這才起身往廚房走,又問她:“你吃過了?”

“沒。”

“怎麽不吃?”

“等你啊。”

夏曦說完,在徐錫嘉對面坐下來,拿起桌上的牛奶要往自己杯子裏倒,卻被徐錫嘉擡手攔住。

“冰的。”他說。

夏曦腦中有什麽東西轟然炸開,昨天那杯星冰樂再次浮現在她腦海,随後又是落在他手背上那個意外的吻。

她下意識地舔舔嘴唇,說:“我熱。”

徐錫嘉從她手中拿過牛奶盒,往自己杯子裏倒。乳白色的液體注入透明的玻璃杯,他看着,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一勾,說:“如果是別的女人,我也許會以為這兩個字別有深意。”

夏曦不明所以,沒回他,卷起一塊雞蛋餅送入嘴裏。

她手藝不錯,做出來的雞蛋餅厚薄适中,剛好一個盤子的大小,卷起來正是可以放入口中的尺寸。

徐錫嘉吃了兩口,說:“現在像你這麽大的,很少會做飯,還做得這麽好吃。”

夏曦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學習自己做飯了。”

“多小?”

“不到十歲吧。”

“這麽小就學做飯,你爸媽舍得?”

夏曦吃下最後一口,說:“舍得啊,我媽一直嫌我拖累了她。她經常對我說,要不是被我拖着,她的人生不知道該有多輕松。”

徐錫嘉挑了挑眉:“你爸呢?”

夏曦說:“他……基本一整年都在外地工作,只有過年才能在家待幾天。”她說完,垂下頭,低聲說,“不過他都去世了……”

徐錫嘉喝了一口牛奶,說:“你爸去世的時候年紀應該不大,他是怎麽……”

夏曦抿了抿嘴,垂下腦袋,沒有說話。

徐錫嘉看着她的發頂,想了想,低聲說:“算了,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沒,沒什麽不想說的。”夏曦輕輕吸了吸鼻子,“我爸他是自殺,從明湖長堤中央的那座橋上跳下去,自殺。”

她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一粒粒小石子,砸在徐錫嘉的心上。

徐錫嘉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對不起。”

夏曦搖了搖頭,過了會兒又站起來說:“你吃完了吧,我收拾碗筷。”

她垂頭喪氣的,拿着碗去水槽後,終于背對着他,擡手擦了擦眼睛。

徐錫嘉看着她的背影,那日在明湖她聽見老頭吹牛,然後哭着跑到橋下的模樣忽然浮現在他腦海中。

當時不明白的事,此刻倏然明朗。

只是夏曦的爸爸為什麽要自殺?

徐錫嘉仍然疑惑,但是看着她的模樣,一時又問不出口。

他想了想,記起初遇那晚,她爬上石橋,又說:“第一次見面那晚,你是要跟着你爸爸……嗯?”

夏曦把杯子過了一遍水,又用吸水紙擦幹,這才搖搖頭說:“那晚是意外,我原本只想到橋上看看,也不知怎麽的就爬上去了,幸虧你把我喊回來。”

洗碗池邊的背影嬌小瘦弱,徐錫嘉來到她身後,目光落在她浸在水中的手上,低聲說:“已經發生的事只能接受,糾纏着不放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說完,又抿了抿唇,其實對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夏曦回神,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男人五官硬朗,但偏偏看着她的眼神極其柔和,莫名讓她産生一種眷戀,一時之間,她竟有種自己是歸巢鳥兒的錯覺。

徐錫嘉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忽然伸手,拇指指腹按上她的唇角。

唇角傳來溫熱的觸感,夏曦臉一紅,正要別過腦袋回避,卻聽他低聲說:“有奶漬。”

夏曦脖子一僵,愣住不動了。

徐錫嘉的拇指擦過她的唇角,又緩緩地往她唇瓣上撫去。

就在昨天,這雙唇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害他晚上跟個愣頭青似的做起了夢。

他指尖觸碰她的唇,漂亮的粉色,果然如同夢中那樣柔軟。

唇上又酥又癢,夏曦身子微微發抖,忍不住開口:“徐老師!”

唇一張,他的手指便落在她的齒間,不經意間,她的舌尖在他指上輕輕刷過。

夏曦臉色通紅,兩眼頓時濕潤。

徐錫嘉收回手,指尖搓了搓,摸到濕意。他輕嗽了聲,說:“嘴唇上也有。”

夏曦對上他的視線,男人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宇宙中最耀眼的星河,裏面閃耀着的是她看不懂的光。

不,不是看不懂,而是似懂非懂。

腦中有一個念頭閃過,夏曦不敢去捕捉,只好轉身低下頭,含糊地說:“你今天不去散步嗎?”

嘴裏好像還有他手指的味道,是淡淡的煙草味。

男人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夏曦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了,慌亂之間,差點把手中的盤子砸了。徐錫嘉眼疾手快地接過,又握住她的手,沒有放開。

夏曦掙了掙。

徐錫嘉握得更緊。

夏曦皺着眉看向他:“徐老師……”

徐錫嘉卻忽然說:“你說你堅持單身?”

“什麽?”

“不想找男朋友也不想結婚?”

夏曦下意識地點頭:“是。”

徐錫嘉說:“昨天那個小兔崽子到底怎麽回事?”

“他叫唐钰,不是小兔崽子!”夏曦有點生氣了,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你放手。”

徐錫嘉拇指在她腕上搓了搓,撫過那一處小小的凸起的骨節。

他看着她,舔了一下犬齒,嘴角翹着,卻仍然沒有放手:“跟那個小崽子怎麽回事,說!”

“沒怎麽回事。”夏曦被他逼得沒法,快速說下去,“他就是我高中同學,可是高中三年我都沒注意過他,直到去年畢業才知道班上有這麽一個人……他對我示好,我的确想跟他……可是他父母不同意,而且他又找了別的女孩子。我沒那麽賤也沒那麽壞去破壞別人,這下你滿意了吧,放手!”

徐錫嘉放開她,笑了聲:“你這不叫堅持單身。”

夏曦撫着被他捏紅的手腕,憤憤地看了他一眼。

徐錫嘉不理,徑直說下去:“你這是怕受傷,不敢談戀愛。別人對你好點你就跟人家好了?這麽缺愛?這麽缺愛卻又不敢談戀愛,為什麽?有陰影?來自家庭?”

“你閉嘴!”夏曦像是一截被點燃的炮仗,就差跳起來炸了他。

徐錫嘉扯扯嘴角:“被我猜中了?”

其實也不難猜,從她零星的描述裏,她成長的家庭大概是沒什麽愛的。

“閉嘴閉嘴,你聽不到嗎?!”夏曦踮起腳尖去捂他的嘴,臉上全是被戳中傷疤的窘迫和難過。

是啊,她的家庭的确讓她缺愛又怯懦,她的爸爸媽媽之間沒有愛,只是搭夥過日子,她從小就生活在冷暴力中。

可是他為什麽要說出來,他憑什麽說出來!

從小到大,她拼命表現得跟別的小孩一樣,爸爸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沒關系,她想着爸爸就好;媽媽不愛搭理她,沒關系,習慣了就好。

只是看見別的小孩跟爸爸媽媽一起去游樂場,上下學有爸爸媽媽接送,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有爸爸媽媽安慰,她還是會有點難過。

如果家只是一個冰冷的房子,那麽她以後結婚有什麽意思?

夏曦吸了吸鼻子,終于捂住了他的嘴,但眼淚也終于順着臉頰流下。

原來她的僞裝是那麽拙劣,以至于被人輕輕一戳,就暴露了底下的真相——她就是缺愛,就是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庭,但是她又害怕重蹈爸爸媽媽的覆轍。

徐錫嘉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捧住她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

夏曦一愣。

徐錫嘉随即雙唇一動,在她掌心輕輕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

☆、第 19 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