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徐錫嘉把夏曦帶到車上，跟司機報了酒店的地址，一路上都沒跟她說話。
快到酒店的時候，他倒是給錢川發了一條語音：“葉竹青的那些信息，不用删得太幹淨。”
夏曦聞言，忍不住側眸瞧他一眼。
過了一會兒，錢川發飙了：“你到底想怎樣？！”
徐錫嘉道：“适當給點教訓。”
錢川再發語音過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在酒店門口停下，錢川說：“明白你的意思了。”
徐錫嘉沒再回複，直接拉着夏曦下車。進了房間，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個冰袋，裹了毛巾敷在夏曦臉上。
夏曦嘶了一聲，咧咧嘴。
“疼嗎？”徐錫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嗯。”夏曦點點頭，沒擡眼，目光落在自己膝蓋上，委屈地說，“不是我先動的手。”
徐錫嘉推了推她的腦袋，低聲道：“真沒用。”
“啊？”夏曦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他。
徐錫嘉道：“她剛打完你，我就已經到了，只是看你要還手，才沒急着叫你。結果呢？”
他抓起她的手腕晃了晃，她的手就跟沒骨頭似的，跟着晃了晃。
“平時我餓着你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夏曦一愣，擡頭看向他：“你沒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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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錫嘉道：“怪。”
“哦……”夏曦軟綿綿地應了一聲，又垂下頭去。
徐錫嘉說：“以後占不到便宜就別沖動，聽見沒有？”
“聽見了。”夏曦有氣無力地說。
徐錫嘉在她旁邊坐下，拿開她敷在臉上的冰袋看了一眼，開口：“好像沒剛才那麽腫了。”
夏曦順勢靠在他懷裏：“還疼着呢。”說完，她又擡起頭，嘟着嘴巴說，“你親親我，親親我就不疼了。”
“小東西……”徐錫嘉把她抱到腿上，忍不住在她臀上打了一下。
原本計劃好的晚飯推遲了一個小時，夏曦正要給媽媽打電話讓她出來的時候，夏母的電話卻正好在這時打了過來。
夏曦接起：“媽，我們今天……”
“你給我回來。”夏母沉聲說道，語氣不太好。
夏曦疑惑：“媽，怎麽了啊？”她看了徐錫嘉一眼，說，“徐錫嘉要請你吃飯呢。”
“別給我提他，趕緊回來！”
“媽……”
“你是不是又不聽話了？我怎麽生了個你怎麽不懂事的東西，”夏母罵道，“我自己的小孩都不聽我的話，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夏曦聞言，又害怕又生氣，只好悶聲道：“好，我這就回來了。”
挂斷電話，徐錫嘉看了她一眼：“準備回去？”
夏曦喪氣地點點頭：“我媽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又發脾氣了。”
徐錫嘉想了想：“我送你。”
夏曦打開家門的時候，夏母正坐在客廳裏。見她回來，夏母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問她：“徐錫嘉沒跟着你吧？”
夏曦說：“他送我到樓下就走了。”
夏母點點頭：“這就好，”頓了頓，又道，“你趕緊跟他分手。”
夏曦一愣，随即眉心緊擰，高聲道：“為什麽啊，他招你惹你了？”
“他有病，網上都傳遍了！”夏母豁地站起身，指着夏曦罵道，“我還當你終于變聰明了，大學考不上沒關系，以後嫁個好人家也不錯。結果呢，你就找來這麽個男人。你知不知道我在公司裏看到大家傳那個視頻的時候有多丢臉？幸虧我還沒來得及把你跟那個男人的事告訴大家。”
夏曦氣得渾身發抖，卻一下子像被人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夏母見她不吭聲，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怒道：“聽見沒有？”
夏曦被她推得踉跄一下，好不容易扶着桌子站穩，這才看向她開口：“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我不但不會跟他分手，我還要跟他回姚市。他是有病，我要陪他治療。”
夏母伸手朝她臉上一指：“你、你要不要臉？！”
夏曦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媽，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改變心意的。本來今天我們想找你吃飯，跟你談談我和他回姚市的事。但是現在你既然知道他的病情了，我也正好把話說明白。”她頓了頓，閉了閉眼又睜開，“我回姚市不止陪他看病，我還要繼續複習高考，我……”
“你高考個屁！”夏母不等她說完，直接打斷她的話，“就你這腦子，考十年都考不上！不如安安分分打工，以後找個老實男人嫁了，少動別的腦筋，也不嫌累！”
“我有我的理想！”夏曦吼了一聲。
“就你這樣的還談什麽理想！”
夏母的話像是機關槍的子彈，源源不絕地向夏曦掃射而來。夏曦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有很多話想要反駁，可腦袋偏偏被這些話堵成了一片漿糊。
眼淚不争氣地流下，夏曦擡手擦了一把，口不擇言地說：“你就是年輕時不動腦子，才會對自己不到十歲的小孩說‘我跟你爸是沒本事了，就指望你了’；你就是不趁着年輕改變命運，所以人到中年才整天在孩子面前抱怨錢又不夠了！你自己人窮志短，還阻止我想辦法改變命運！”
夏母瞪着眼睛指着她：“我……我白養你了！”
夏曦道：“自己不努力，把希望寄托在嫁人靠老公吃飯，就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掌握。我不要成為跟你一樣的女人！……啊！”
夏曦別過臉，擡手捂住側臉。
夏母收回手，狠狠地瞪着她：“就你事多，就你跟別人不一樣！”
夏曦耳中嗡嗡直響，一天之內她居然被人扇了兩個巴掌，一個來自葉竹青，另一個來自她的媽媽。
她回頭，也狠狠地回視，說：“我長這麽大，你除了開口閉口嘲諷我，你還做過什麽？我在學校被人孤立你管過嗎，我被人欺負所以才成績下降你知道嗎？高一第一天報到，我忘了帶繳費□□，你當着班主任的面罵我傻|逼；我跟你說葉竹青欺負我，你說蒼蠅不叮無縫蛋；我晚上放學錯過末班車又坐不起出租車回家，拜托你來接我的時候，你打着麻将讓我自己走回來……你看見別人家的小孩自己從學校走路回家會說他真可憐，我呢？我就是活該是吧？你覺得自己過得不好，我是你的女兒，也沒資格過得好是不是？！”
夏母咬牙道：“沒良心的東西，光記得我對你不好，我供你吃供你穿你怎麽不記得？！”
夏曦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當然記得，你養我二十年，等我賺錢了，我也會把這二十年還給你！但是你記住，你沒有給過我任何溫柔，也別指望我能像別人家的女兒一樣，親親熱熱地圍着你轉。你是我的媽媽，但也是你第一個讓我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哪怕是親人！”
她說完，徑直往大門走去。
夏母轉身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你什麽意思！你不孝！但凡你争氣點，我能見到你就煩嗎，啊？！……你再走一步試試，你……”
砰——
夏曦關上門，把媽媽的聲音擋在門後。
她背靠着門站了一會兒，擡手擦了一把臉，這才發現臉上已經淚水四橫。她連忙低下頭，把眼淚擦幹淨，吸了吸鼻子，匆匆往樓下跑去。
結果在樓梯上遇到了浩浩媽。
浩浩媽攔住她：“喲，這是怎麽了？小姑娘家家還大晚上跑出去，談對象了？”
夏曦低着頭沒吭聲，想要繞開她。
浩浩媽壓低了聲音笑道：“告訴阿姨，是不是談對象了？我早上都看見了，喲，那叫一個親熱……對方家裏什麽情況，看着不像學生，在哪兒工作？”
“關你什麽事！”夏曦擡頭瞪了她一眼，一把推開她跑下了樓。
夜色濃稠，夏曦跑了一路，一時間腦中全是從小到大媽媽對她的諷刺、謾罵——沒出息、豬腦子、又醜又笨……
既然這麽讨厭她為什麽要生她，為什麽不生下來後直接把她扔到孤兒院？
為什麽、為什麽要跟沒感情的人結婚，為什麽要讓小孩在精神暴力中長大？
你們不知道這樣子長大的小孩很脆弱很缺愛嗎？
婚姻從來不是所有問題的終結，而是一切新問題的開始啊，為什麽你們結婚的時候不想清楚這一點？
結婚生孩子從來就不是人生的任務，而應該是愛的結晶。沒有愛，為什麽要結婚？！
夏曦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周圍都是呼嘯而過的汽車，她才撐着膝蓋停下來。
馬路上車流滾滾，車燈彙成一條移動的河。
夏曦實在沒力氣了，終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路邊，抱着膝蓋悶聲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哭聲漸漸變小，過了一會兒，終于擡起頭，從兜裏摸出手機給徐錫嘉打電話。
那頭剛接起，她就拖着鼻音開口：“徐錫嘉，我們回姚市，現在就回去。”
☆、第 6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