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落崖
那聲音纖細嬌弱，帶着喘息，透過烈烈飛舞的車簾，陶沐看到，思霏霏臉色慘白，在後面用力拉着馬車，手上鮮血淋淋。
陶沐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就想過去幫她，剛一動，就聽她急喘道，“別動，小沐別動，別動。”
懸崖上狂風怒吼，枯枝爛葉胡亂拍打着她的身軀，思霏霏咬緊雙唇，發絲随風而動，迷亂雙眼。
“跳到那棵樹上去，看到沒有？”她一字一句說的很用力，“跳過去就沒事了，別怕。”
陶沐看向她示意的那棵樹，離得并不遠，只要跳過去，思霏霏就可以松手了，想到這，她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剛抓住樹幹，就聽一連串支零破碎的聲音，有什麽東西沿着地摩擦了幾下，然後沒了聲息。
陶沐腦子裏嗡的一聲，回過頭一看，思霏霏已被破碎的馬車轱辘卷着落入了懸崖，只留給她一個溫柔的笑。
柔弱但不脆弱，堅強卻不剛強，這是陶沐對她最真切的感受，看着那毅然赴死，毫不畏懼的女子，眼眶不由有些發熱，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救人而放棄生命，她是妖，不是菩薩，可真的遇到了，她還是奮不顧身跳了下去，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偉大！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臉頰被刮得生疼，陶沐屏住呼吸，用盡所有力氣抓住思霏霏，衣襟上沾了她手上的血，好像無數綻放的梅花。
下降速度越來越快，周圍景致逐漸開闊，陶沐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讓思霏霏在上，心中猶抱有一線希望，或許自己這三百年的老樹沒那麽容易摔死。
令她沒想到的是，在離地三丈高的地方，她們竟然停住了，牛瓊套在她手腕的珠子亮了起來，身子下方似乎有一層白雲托着，緩緩落下。
又是這珠子救了她，陶沐高興壞了，捧着它又親又笑，傻樂了半晌，這才去看昏迷的思霏霏。
這裏到處都是樹，和崖頂上好像沒什麽分別，陶沐找了個石洞将思霏霏背進去，幫她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又找了些水來喂她喝了，已經累的不行，看她沒什麽大問題便靠着石洞睡了過去。
醒來後一陣迷茫，發現又剩自己一個人，陶沐指尖發涼，正欲出去，就見思霏霏拿着幾個野果走進來。
陶沐心頭一松，略帶埋怨道：“霏霏姐，這裏可能會有野獸，你別亂跑。”
“我去找些吃的，”思霏霏輕柔笑了笑，“總不能因為害怕而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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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陶沐嘿嘿一笑，“我肚子正好也餓了。”
兩人将幾個野果分着吃了，休息了片刻，便開始找出路。
思霏霏說她醒來時發現馬兒像是受了驚，怎麽也控制不住，眼看着要沖進懸崖，她好不容易剪斷缰繩從後面跳下去，正欲拉陶沐，衣服卻被卷住，然後便有了之後的一幕。
牛瓊也不知去了哪裏，該不會讓魚妖給算計了吧，陶沐暗自腹徘，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否則怎麽這麽久也不見蹤影，哎，這才剛剛看着順眼一些，人便沒了，陶沐驚訝的發現，心裏竟然湧出酸酸的感覺。
這種感覺攪得她好幾日都沒精神，找出路也不甚積極，思霏霏開導她，“牛道長法力高強，一定沒事的。”
陶沐奇怪的問他，“你為何不擔心言公子？”她微撇過頭，“有牛道長在，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陶沐覺得她這個想法也對，便沒再深思，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魚妖不可能在對付牛瓊的同時還騰出手來對付她們，必然是有同伴，這個同伴……她一下子想到了離恒。
找了個鳥兒充當信使，不出一日，離恒便出現在洞口。
當時夜已經黑了，陶沐睡的正迷糊，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叫聲，趕緊起身悄悄出去，許是這幾日沒休息好，略顯憔悴，離恒一看到她便驚呼，“你怎麽老成這樣了？”
陶沐摸了摸幹燥的臉頰，“風頭太高，資源有限，不好保養。”
離恒神秘兮兮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玉瓶，“白兔精的養顏秘方，喝了保準你容光煥發，青春永駐，不要九兩，也不要九文，跳樓價甩賣，只要你在朋友圈吱一聲，現在就能揣進兜。”
陶沐，“吱。”
離恒，“朋友圈。”
“我朋友圈只有你呀。”
離恒露出榮幸的笑容，将瓶子放進她兜裏，“你怎麽跑這鬼地方修煉了？”
“體驗生活，”陶沐找了個大石頭坐上去，“你近日在忙什麽？”
“做生意啊，”離恒坐到她旁邊，“發掘潛在客戶，身先士卒，奮鬥在一線崗位。”
“白兔精給你按多少分成？”
“這屬于商業秘密，無可奉告。”
陶沐撇撇嘴，“我還以為你忙的沒時間見我，沒想到這麽快便來了。”
“哦，我這幾日正好在這附近。”
“做什麽？”
“原本是來勾搭……約會一個妹子，碰到了老熟人，就是魚妖，他被一個道士追殺，讓我幫他脫身，我就将那道士的馬車弄到懸崖下去了，沒想到他竟是個得道高僧，視身外之物如糞土，眼都不眨的繼續沖着魚妖而去，我深感佩服……”
“咚，”陶沐一腳将他踹了下去。
離恒委屈且疑惑的揉着屁股站起來，“我做錯什麽了？”
“你沒覺得那道士眼熟嗎？”
離恒思索了一陣，驚嘆連連，“你一說還真是，好像在哪見過，诶，他不就是那個，那個……”
“牛瓊。”
“啊！牛瓊，你相好的嘛，”離恒左手握拳在右手擊了一下，“他的臉在哪做的？效果還不錯。”
陶沐又一腳踹過去，“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落到這個鬼地方，你趕緊将我弄走，弄走。”
“我認為此時此刻，你應該平心靜氣，等着牛老道搭救方是上策，”離恒振振有詞的分析，“美人落難不都是英雄踏着七色雲彩威風凜凜前來相救嗎？你這麽黑不隆咚，悄無聲息的跟我走，成什麽樣子。”
“他都不管我，我還等他做甚，”陶沐忍不住咆哮，“我不管，你去整家夥，我要出去找他算賬。”
“咦，你膽子忒大了，”離恒驚惶的後退了一步，“我不做幫兇。”
“去不去！”陶沐大吼。
洞裏傳來思霏霏的聲音，“小沐，你在和誰說話？”
離恒做了個閉嘴的手勢，鄭重的拍拍她的肩，以口型說了句：“朋友，保重，”然後，遁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陶沐覺得離恒在豬隊友這一境界又有了新的提升，她懷着一顆憤憤不平的心又等了兩日，終于等來了搭救的人。
卻是魚妖。
陶沐自然是不相信他的，狐疑的瞪着他，他倒坦然，臉上帶着溫柔的笑，“霏霏，你受苦了，我來接你回家。”
陶沐，“我呸。”
思霏霏面色還是有些蒼白，“夫君，牛道長呢？”
“走吧，一會天黑了，”魚妖避而不答，過來牽她的手，陶沐橫刀立馬往她跟前一站，“咋的，你還想搶……人”
陶沐話未說完整個人便飛了出去，胸口一熱，口中湧出大片腥甜的血來，思霏霏驚呼了聲，“小沐！”身子被魚妖圈住，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忒他娘的倒黴，陶沐只想說這麽一句話，身子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好不容易從石頭堆裏鑽出來，發現竟然又來了個人。
是牛瓊。
他氣勢洶洶的沖進洞裏，張口就問，“魚妖呢？”
陶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跑了。”
“嗨，又遲了一步，”他嘆了聲拔腿往外沖，“言瞻的魂魄被他扔到岳彌湖去了，我們趕快去找。”
陶沐站着未動，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走啊！”
“我要去救霏霏姐，她被魚妖抓走了，”陶沐盯着他，“你自個去岳彌湖。”
“你都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怎麽救人，我們先去找魂魄，然後再……”
“不，”陶沐打斷他，“霏霏姐有危險。”
“言瞻也很危險。”
“我不認識他，我甚至都沒見過他，”陶沐執着的搖頭，“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旁人我不管。”
說完也不管他，出了洞口往魚妖消失的地方走去，她受了傷本就走不快，沒幾步便被牛瓊追上。
“我陪你去。”
陶沐撅着嘴不吭聲，只管走自己的，他瞅一眼，再瞅一眼，突然一把摟住他，“你這麽走走到何時，我帶你禦劍。”
銀白的寶劍應聲而出，陶沐歪歪斜斜的站在他身後，心情莫名有些激蕩，下意識的握住他的腰，感覺他渾身一僵，便不由自主笑出來。
兩人穿雲破霧的飛了許久，在一個荒山上停了下來。
陶沐仔細感受，果然察覺到思霏霏的氣息，牛瓊拿出他的羅盤擺弄了一陣，指了個方向，他們沿着那方向一路查探，終于在一棵參天大樹旁發現了他們。
思霏霏靠着樹坐着，雙目緊閉，神情痛楚，似在極力抵抗什麽。魚妖伏在她耳邊念念有詞，身周泛着陰森的綠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