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談情
陶沐四肢挺直，渾身被包的嚴嚴實實，只有鼻子眼睛留了個縫，一動也不能動，就這麽僵直躺了三天。
這三天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嘆氣，嘆自己醒來的那晚沒搞清楚狀況，說了些胡話致使自個變成了大粽子，她以為牛瓊的小氣報複理應人神共憤，口誅筆伐，打定主意要揭露他的惡行。
然而，當思霏霏飚着淚花花來看她時，她醞釀了幾天的情緒卻是一點也沒發揮出來。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言府，思霏霏情緒飽滿的細數她在岳彌湖的英勇事跡，除了表達自己滿腔敬佩之情，還略略提了一下牛瓊，就是這一打岔，她的戰略規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來在小樹林那一夜，牛瓊欲用迷咒術從魚妖嘴裏套出言瞻的下落，這原本是一個好方法，可這咒術對施法者功力要求極高，凡間沒幾人會，若非他有着上仙的記憶，也斷斷是做不來的，縱然如此，他凡間肉身畢竟功力有限，倒是成功了那麽一小會，也套了出來，可惜魚妖緊接着就醒了。他因為施法功力大減，再加上魚妖有同伴相助，三番兩次逃脫，他便打算先去岳彌湖找到魂魄，再去取言瞻肉身，在湖底遇到妖王是意外，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脫身，等找到她們時，陶沐已是剩了一口氣。
這一番前因後果一大半是陶沐猜出來的，思霏霏只提了個大概，當然她知道的也只是個大概，牛瓊并未與她細說，倒是解釋了她們為何會昏睡的事。是魚妖給她們下的藥，他知道牛瓊必然要對付自己，提前留了一手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想到牛瓊用了這一招。
思霏霏三言兩語将這幾日的事說完，用帕子拭了拭淚，又将牛瓊英雄救美的一幕着重表達了一番，方安心走了。
陶沐還在為自己猜出來的那番前因後果唏噓感慨，聽得她說牛瓊如何如何憤怒，如何如何緊張，如何如何殺的魚妖跪地求饒，這感慨不覺就增加了幾分，回過頭又想到自己意欲指控他小氣報複的事，氣焰頓時就消了下去，慚愧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聽到她說牛瓊身上的傷比自己只多不少時。
難怪這幾日都沒見他，陶沐感到格外的抱歉，若非自己不中用，他何至于如此的慘，思霏霏走後，她思量許久，覺得還是得去看看才好，左右自己剛醒時他也來看過。
可是她現在這樣委實不大方便，只好按捺住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等到天黑，天黑後又翹首以盼的等外面燈都滅了，這才費力爬起來。
被纏成這個樣子着實不好走路，加上眼睛的縫隙過小，一路磕磕絆絆，連滾帶爬的到了牛瓊屋前，身上的白紗布已經變成灰的。
他屋裏燈還亮着，陶沐欲推門的手一思量間握成拳，矜持的敲了敲，裏面傳出他低沉的嗓音，“進來。”
陶沐整了整儀容，确切的說是整了整歪掉的紗布，緩緩推開門，透過細小的眼縫掃了一圈，在床上發現了他。
他雖然胳膊上纏着紗布，但看起來似乎沒有思霏霏說的那麽嚴重，斜靠在床邊，另一只手拿着本書，側臉棱角分明，目光堅毅，盡管是一副病弱書生的形容，可整個臉看上去竟透着一種冷峻與威嚴。
陶沐心跳漏跳了半拍，聽到他說，“進來吧，站門口做什麽，”又漏跳了半拍。
這心跳一快，腦子就跟不上了，她以為自個還是那個美麗可愛的元氣少女，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過去，不，是撲了過去，剛一邁出腳她便撲在了地上，然後再沒起來過，一直滑到了床邊。
Advertisement
牛瓊從書後擡起頭分給她一個眼神，“哎呦，這一坨什麽東西？”
陶沐在地上撲騰了幾下，還是沒能起得來，悶着聲音道，“我是來感謝你救命之恩的。”
“哦，不用客氣，”他潇灑一笑，“關愛老弱病殘乃我應盡的義務。”
陶沐又撲騰了幾下，“弱非我所願，實在天命如此。”
牛瓊沉吟了一下，“你是殘……”
陶沐，“……那你為何不在我落崖時關愛關愛我這個殘廢？”
牛瓊伸手将她從地上撈起來，安頓在床邊，“檀珠雖然斂了你的妖力，但能保你性命，誰知道你那麽蠢讓思霏霏取了下來，”頓了頓，“我說你三百多年的功力怎麽來的，能讓魚妖修理成那副樣子。”
陶沐仰頭望向房梁，“天上掉下來的。”
“我看以後還是別用法術了，”牛瓊刷刷刷拆掉她手上的紗布，将珠串套上去，然後心安理得的繼續看書。
陶沐呆了一瞬，幾乎要哭出來，“我這是送上門來讓你下套的。”
牛瓊嘿嘿笑了兩聲，“你小命不保了我怎麽辦，這情還沒開始談呢。”
陶沐沉默了，過了會往他跟前挪了挪，“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談？”
“……”
牛瓊放下書，“你想什麽時候？”
“我覺得現在就可以，早談早了，你歷完劫我也好找下一場，”陶沐如是說道：“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雖然與我想要的小白臉有些差距，但好在占着俊朗二字，我還能接受，你看你還有什麽問題？”
牛瓊怔怔看了她半晌，陶沐實不知自個這樣子有什麽好看的，又不好催促，只能幹等着。
“這女人也忒善變了。”
陶沐似乎聽見他低語了這麽一句，還未想出應答的話，又聽他感慨道：“難道我蓄須的樣子當真是慘不忍睹？我怎麽覺得很英武。”
“錯覺，錯覺，”陶沐真誠點撥，“人生三大錯覺，第一我很帥，第二我很猛，第三我魅力無限，很不幸，你三個都占了。”
“是嗎？”牛瓊摸着光禿禿的下颌陷入沉思。
“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陶沐及時将他拉回來，“你覺得我的這個建議怎麽樣？”
“談！”牛瓊當下拍板，“上神之位在向我招手，我豈有退縮之理。”
陶沐被他這一番話感染，鬥志昂揚的問，“那從哪個階段切入比較好？”
牛瓊茫然的看她，“這還分階段？”
“那是當然，”陶沐将眼睛的縫隙拉大了些，努力直視着他的眼睛，“根據我看過那些話本，這男女情愛複雜多變，溝溝壑壑，可是大有學問，但我琢磨着這萬變不離其宗，流程大致都是一樣的，所以我大概給你說一下，你看看我們是從哪開始。”
“嗯，你說，”牛瓊也往她跟前靠了靠，“我仔細聽着。”
“首先肯定是初識，有句詩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可見這第一印象有多重要……”陶沐略停頓了一下，問他，“你對我第一印象如何？”
牛瓊毫不猶豫，“蠢。”
陶沐翻了個白眼，兩次以同一個理由逃脫，也不知誰蠢。
“那你呢？”牛瓊追問，“你對我第一印象是什麽？”
陶沐想了想，“偷情漢？奸夫？”眼見着他變了臉色，忙岔開話題，“既然我們初識并不怎麽美好，一見沒有傾心，二見三見也沒有傾，那只能是日久生情了，雖然我們這個日子委實算不得久，但也算屬于這個大框框。而這個生情的過程有很多種，現在問題就出在這，一般來說先是生了情，然後才有牽手親吻，但我們……你說這個應該怎麽算？我們是直接從親吻之後開始進入熱戀，然後偷食禁果，洞房花燭呢？還是從這個生情的過程開始？”
牛瓊撓了撓頭，“就從已經生情開始。”
陶沐吼吼吼笑了幾聲，“那接下來就是拉拉小手親親小嘴，然後墜入愛河了。”
牛瓊臉上飄上來幾朵紅雲，思索半晌，上下打量她一眼，“偷食禁果，洞房花燭就免了，直接熱戀完就開始虐吧，虐完我也就升天了。”
陶沐略有失望，但能理解，想了想又道，“那你趕快把這紗布給我拆了，拆完就能親了。”
牛瓊臉上紅雲又多了幾片，古怪的看她一眼，“再等幾日。”
“好吧，”大致上都商量妥當，這些小細節不是問題，陶沐艱難的挪起來，“那我回去了，能拆的時候你來找我。”
“嗯。”
“對了，你方才看的什麽書？借我看兩眼，這幾日着實無聊。”
牛瓊略顯為難，“你怕是不喜歡。”
“我涉獵廣泛，各種類型都行，書荒的時候不挑。”
牛瓊翻回封面舉起來，陶沐将眼縫拉大努力去看。
《樹木的種植與養護》
“……你留着看吧。”
陶沐繼續艱難的往外挪，挪到門口又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夜深了，你不送我回去嗎？”
牛瓊不動聲色的抽了抽嘴角，“我腿疼……”
這之後陶沐以粽子的形式又躺了兩天，思霏霏才派人來幫她解開，陶沐也才曉得，自己身上原來真的有那麽多傷，牛瓊并不是報複他，而是幫她治傷，這心裏原本生出來的一點好感蹭蹭蹭往上飚，當下就想去找他完成親親小嘴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