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言詹番外

他是箕尾山最有靈氣的雪岩仙草。

五百年開靈識,七百年得精魄,只要過了天劫便可修得仙體,飛升九天。

他的天劫,不是雷霆業火,不是滔天巨浪,而是一個魚妖。

那一日,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他用盡渾身解數仍不能阻擋住魚妖的攻擊,眼看着要被挖走,數百年功力功虧一篑,他無奈嘆息,天命如此,終究是過不了這劫。

他沒想到會被人所救。

茫茫白雪中,她一襲白衣,容顏絕美,仿佛從雪中幻化而來,純潔高雅,動人心魄。

魚妖敗逃之後,她看了他一眼,溫柔如畫,那一眼,深深的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她折了枝梅花走了,他痛苦徹骨,一番煎熬之後,得道飛升,瘦小的身子不由自主飛往碧海瀛州。

飛升的男仙,先要拜谒東華帝君,求賜階品,入仙籍,方得升九天。

他去的時候,帝君與一位上仙正在下棋,上仙打量了他幾眼,道:“這孩子靈性不錯,不如跟着我吧。”

他磕頭謝恩,就這樣成了浮玉山正則上仙的座下童子。

這位上仙什麽都好,就是有個毛病,嗜酒,而且一喝就斷片,不斷片誓不罷休。

天後娘娘舉辦蟠桃宴,邀衆仙同樂,六百年一次的盛會,仙界無不翹首以待,然而他們的上仙,又一次斷片了。

他給灌了二十多碗醒酒湯,方将醉了一年多的上仙弄醒,但也只是醒了一瞬,交代了他一句,便又醉了過去。

上仙交代的是,“蟠桃宴?哦,那你去吧,多吃幾個,把我的也吃回來。”

他肩負重任,憂心忡忡的去了天宮,九重天上清潔神聖,肅穆莊嚴,雖然赴宴的仙人很多,但都恭謹守禮,井井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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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個小童子,無人引領,跟在其他仙人身後進去,也不敢亂跑,拘謹的站在一幫小仙童後面,茫然四顧。

宴席快開始時,一個仙侍過來,點了幾名仙童幫忙去搬酒,其中就有他,他乖乖的跟在最後面,路過瑤池時,不經意看到了靈魂深處的那個人。

她穿着一身粉白裙子,溫婉可人,清雅脫俗,手裏拿着個玉瓶,低聲與身旁侍女說着什麽。

他呆呆的看着她,腳步不覺就慢了下來,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走完了,她将玉瓶交給侍女,轉身去了宴會的方向,他不由自主跟了過去。

可是她走的很快,轉了個彎便不見人了,只有侍女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受了什麽驚吓。

他奇怪的走過去,還未開口詢問,就見侍女身子一顫,帶着哭腔喃喃自語,“仙子,仙子被蠱雕擒走了,怎麽辦,怎麽辦……”

蠱雕,他聽正則上仙說過,性情古怪,時而頑劣時而兇狠,叫聲可以蠱惑人心,想來是哪位赴宴的仙君帶上來的。

他忙問清往哪個方向而去,匆匆追了過去,遠遠就見她雙目緊閉倒在地上,被蠱雕撥來撥去,身上倒看不出什麽傷,應只是被它聲音所惑。

他想救她,奈何法力低微,根本不是蠱雕的對手,電光火石間,突然想到蠱雕怕火,忙捏了個火決,然而他修為太低,此舉非但沒有震住它,反而徹底将它激怒,蠱雕撲閃着一雙火翅,一頭紮進了桃林,不多時,熊熊烈火從桃林燃起,他傻眼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蠱雕并非哪個仙君所有,而是天後娘娘馴化來看守桃園的,今日盛會,許是高興,想找個人陪他玩玩,正巧碰見了她,正巧她因為提練獻給娘娘的梅花露辛勞多日,沒有抵擋住蠱雕的聲音暈了過去。

六百年一次的盛會,以一場大火結束,雖然有不少仙君及時前來滅火,但仍有不少被燒的斷垣殘壁,慘不忍睹。天後娘娘震怒,要除去他的仙籍,将他打入輪回。

自始至終,他沉默不語,這麽大的災禍,總要有人來承擔後果,他無怨無悔。

正則上仙氣的跳腳,不知怎麽知道了一些前因後果,跑去求了天後娘娘,保留他仙籍,只輪回三世,他很感激。

去投胎那一日,天氣很好,上仙看着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事不怪你,是我沒護住你,我沒本事!”

他笑着安慰,“我還會回來的,仙君到時候別不要我就好。”

上仙又嘆了口氣,“聽說梅花仙子近來也要去凡間歷練,若是有緣,你們或許還會碰到。”

他緩緩笑了,原來她是梅花仙子。

他們果然有緣!

他投生的是個商賈之家,雖然做的是小生意,但生活無憂,也算和順,平平安安長到十八歲。

父親有意讓他繼承家業,可他打小醉心詩文書畫,不願追逐利益,滿身銅臭,與父親商議後,兩人各退一步,他上京趕考,若能得個一官半職,棄了這祖業也無妨。

這一趟進京,他遇到了摯愛一生的女子。

那一日,他與書童剛從客棧出來,便看到她站在個小畫攤前作畫,神情細致,眉眼溫柔,畫的是一株梅花。

他靜靜看着她,仿佛記憶瞬間蘇醒,渾身的熱血似乎都沸騰起來,等她畫完,又不知不覺跟了她許久,直到她回了家。

他改了主意,回去後立即便将書童打發,一個人背着半箱書去了思府。

思老爺輕蔑的看他,“你一個一無功名,二無名師的年輕人,憑什麽敢到我府上來做先生?”

他将半箱書往前一推,“就憑我滿腹詩文,過目不忘,不信你可以試試。”

思老爺仍是很不屑,“滿腹詩文的年輕人多了,我為何要用你?”

“因為我分文不取,只為求口飯吃,”他平靜回答。

思府有三個小姐,兩個公子,她是三小姐,庶出,在家裏沒有一點地位,過的很不好。

但她有一顆□□寬容的心,從不怨天尤人,不氣憤妒恨,她在不好的日子裏盡量讓自己過得好。

他很心疼,每每看到她被欺負總是恨自己無能為力,不能保護她,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帶她離開這裏。

他有意無意的照拂引來她大姐的猜忌,她的日子更不好過,他一急之下索性向她坦白了心跡,信誓旦旦的聲稱,會好好保護她,會讓她遠離苦痛,她笑的很開心,“你終于憋不住了。”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眼前所有的花都開了,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表達,只有滿心的歡喜。

他們越來越有默契,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中秋節這一日,他們約好離開這個醜惡的地方,他在後門巷子裏等到半夜,等來的不是她,而是思府的護衛們。

他糊裏糊塗入了獄,被嚴刑拷打,出來時就剩半條命,一個好心的大夫救了他,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她,可她已經是窦府老頭的小妾了。

他心如刀絞,連夜摸進了窦府,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她,她被關在柴房,渾身上下全是傷,看着他的眼睛蓄滿了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顫抖着不敢抱她,生怕她疼,她卻什麽也不顧的撲了過來,将頭埋在他臂彎裏,哭的痛徹心扉。

他好恨,恨不得殺了所有讓她痛苦的人,可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只能不停的親她,用力的抱緊她,他鐵了心,一定要帶她離開這裏,否則寧願去死。

可在強大的勢力面前,他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他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拖走,眼睜睜的看着她備受煎熬,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這一次,他真的死了,活活被打死,他回到了幽冥司,在忘川河邊徘徊不前,他舍不得她,放不下她,不想讓她一個人痛苦的活着。

許是他的癡心感動了冥王,他重生了,他準備好一切,帶着重金請來的十多個江湖高手興沖沖的去找她,然而他又晚了一步,窦府火光漫天,兵荒馬亂。

他抓了個仆人一問,聽到他說是老爺新娶的小妾自盡放的火,當下心如死灰。

他回到了盛都,頹萎了許久,直到父親病逝,他才撿回一點意志,他燒掉了所有詩書,五年來一心撲在生意上,全心全意發展家業,白日四處奔忙,夜裏黯然神傷,永不能釋懷。

言府的生意越來越好,他卻越來越空寂,這五年不是沒有向他示好的女子,可他的眼裏,自從見過她之後,再也容不下旁人。

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樣過了,憂思度日,孤獨終老,沒想到上天終于照顧了他一次。

那一日,他在與生意夥伴的飯席上聽說了一本生意經,吃完飯便立馬去找,書厮的老板說賣完了,讓他去學堂看看,許會借一本。

那是他從小念書的地方,他熟悉無比,聽着朗朗的讀書聲,看着那一個個稚嫩的面容,記憶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埋藏了多年的苦痛再一次被勾起。

他推開門,看到那個教書先生,瘦弱的身影和自己當年何曾想象。

“請問這裏有計嗎?”

她轉過身來,面容純淨,眼神柔和,美的動人心魄,一如當年。

他的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怎麽也控制不住,洶湧奔騰,好像洪流迸發。

我的愛人,我的霏霏,我終于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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