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赴死

思霏霏行刑這一日,天昏地暗,狂風怒嘯。

陶沐和牛瓊站在刑場之外,望着被綁在刑架上的美貌女子,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恐懼,面容祥和,神态從容,周圍都是震耳欲聾的叫嚷聲,“燒死這妖女,燒死她……”陶沐看到,她平靜的俯視着這些凡夫俗子,并無怨惱,只有寬容,悲憫。

行刑官一聲令下,熊熊大火平地而起,思霏霏面帶微笑,望向天際,眸中溫柔如水,恍若看到一襲素袍的溫潤公子,穿過烈火,風姿卓絕的走了過來。

“我叫言瞻,教詩文書畫。”

“我叫思霏霏。”

那一年,他18歲,她15歲。

她不知道的是,他分文不收入府只為她,他不知道的是,她以命換命助他重生。

火光漫天,飛沙走石。

陶沐眼淚忽然流了下來,轉過身去,牛瓊将她攬入懷中,聽到她說:“沙子迷眼睛了。”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陶沐耳朵裏傳來一句,“她走了。”

熊熊烈火中,一道霞光直沖天際,撥開重重烏雲,照亮天際,風停了,火熄了。萬丈金光普照大地,雲蒸霞蔚,流光斑斓。

三月梅花昂首怒放,香滿盛都,迎接仙子歸位。

“神仙,是神仙,”

不知誰喊了一句,方才還兇神惡煞的人們都跪了下去,虔誠的不斷磕頭,以求保佑。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陶沐看着他們,突然喃喃念叨了一句,牛瓊吃驚的看着她,“你說什麽?”

陶沐一臉迷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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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英如來了,而且是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來了,來給思霏霏收屍。

陶沐終于見到了這位如雷貫耳的女道姑,果然是英姿飒爽,威風凜凜,但是沒敢讓她見自己。

因為這位女中豪傑聞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能殺人的她一腔怒火全轉到了妖的身上,誓言要殺光所有妖怪,為表妹,表妹夫報仇!

所以陶沐逃了,逃得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主要還是由于牛瓊尚未來得及将珠子套在她手上,其實從牢裏回來他是有立即套上的想法的,但是見她神色郁郁,愁雲慘淡,心裏一軟便暫緩了,沒想到這一暫緩,人就逮不住了。

陶沐躲的還是老地方,荒墳,思霏霏死了以後,言家便被官府查封了,自然又是窦家做的手腳,言瞻幾年積累的財富全進了他們口袋,陶沐和牛瓊住到了客棧,睡到半夜,就聽到平地一聲吼,“是什麽妖怪害了我表妹夫!”

陶沐小心肝一顫,這個風格和大胡子不要太像,提着小花裙跑到房門口,果然就見隔壁屋子燈火通明,兩個人影正秉燭夜談。

林英如許是聽得太投入,陶沐憋着氣在外面蹲了好半晌也沒發覺,腳麻的不行時,聽到她震天動地的誓言,吓得一頭栽倒在地,她吼了聲,“什麽人,”陶沐趕緊遁走。

逃命的這幾日,陶沐抽空想了想和牛瓊的事,既然早晚要虐,那不如趁這個機會開始吧。她計劃的是自己為了活命遠走天涯,牛瓊黯然神傷,相思成疾,最後香消玉殒,哦不,英年早逝,他的劫渡了,自己也好抽身,陶沐自以為這個計劃完美無缺,可心裏總有那麽一點不舒服,她将這點不舒服歸結于熱戀時間太短,思霏霏說不要給自己留遺憾,陶沐愁了一個晚上時間,決定再去找牛瓊甜蜜一下,然後再功成身退,可是他跟前有個生猛的林英如,陶沐又愁了一個晚上,想出了一個好法子。

是夜,她叫上荒墳新交的幾個朋友,威風凜凜的去了城中首富齊員外的宅子,歡欣鼓舞,熱火朝天的鬧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齊府鬧鬼的事傳遍盛都,林英如作為廣元宮的得意弟子,二話不說,自告奮勇的上陣殺敵去了。

陶沐心花怒放,打扮了一個時辰,然後風情萬種的提着酒去了客棧。

牛瓊一個人在屋裏畫符紙,見她昂首闊步的進來,懶洋洋道:“你還知道回來。”

陶沐看到滿地的黃符,驚聲後退,“你居然與林英如同流合污,做這等下三濫的事。”

牛瓊筆勢略停,側眼看向她,“我的本職就是收妖,怎麽就下三濫了?”

陶沐牙齒嘚嘚嘚響,“你你你,你不會是翻臉無情,要将我收了吧。”

“沒錯,”牛瓊寫完一張拿起來吹了吹,“要不然你跑的沒影我去哪找。”

“你怎麽能如此無恥,我要與你,恩斷義絕,恩斷義絕,再見,不用送!”

陶沐惡狠狠的撂下這句話,轉身準備下樓,突然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拉了進去,房門哐當一聲關上了。

“你眼瞎嗎,沒看到這些符都不管用?”

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陶沐渾身一顫,“沒,沒瞎,現在看到了。”

牛瓊松開她,又走到桌子前坐下,“師姐做法去了,讓我幫她多畫幾張符,說要捉妖,早晚用得到,”頓了下,“你是不是去齊府搗亂了?”

陶沐摸摸鼻子,望向房梁,“沒有呀,沒有。”

“哼,我一猜就是你,”牛瓊繼續道:“否則這符就是真的了。”

陶沐“咦”一聲坐過去,“你怎麽近來變聰明了。”

牛瓊放下筆,掏出珠串,“恩,聰明了,戴上吧。”

陶沐立即往後一跳,“我專門帶了三十年的女兒紅來陪你喝酒,可我的酒量如果不用法力排解,一杯就倒了,你一個人喝有什麽意思,要不喝完再戴?”

牛瓊思索了一瞬,“也成。”

陶沐暗中偷樂,不動聲色的坐下,将那些符紙囫囵推到一邊,拿過來兩個杯子倒滿,“來,喝!”

牛瓊笑看向她,“你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啊。”

“那當然,來見你嘛。”

牛瓊笑意更深,“你這幾日在哪躲着呢?”

“老地方。”

“墳地?你就不能換個地?”牛瓊思索了一陣,頗是不屑的道。

陶沐給了他一記眼刀,“那地方多好,有人作伴,有人唠嗑,熱熱鬧鬧鄰裏和睦,還不收住宿費,為什麽要換。”

牛瓊端酒的手一頓,“熱熱鬧鬧?”

“是啊,鬼友多着呢,”陶沐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這就是一個鬼友拿來賄賂我的,他在棺材裏藏了幾十年舍不得喝,聽說我認識道士,想讓我幫忙,啊,一會我把他生辰八字給你,你幫他超度一下。”

牛瓊遞到唇邊的酒杯頓住,不知是喝還是不喝,陶沐拍拍他肩膀,“關系不就是拿來用的嗎,不要那麽小氣。”

牛瓊,“……什麽關系?”

陶沐挑挑雙眉,“你說呢?”

牛瓊雙眼迅速眨了幾下,眼神飄忽,将杯中的酒一口幹盡,“倒上。”

兩人你來我往,不一會就幹掉了一壇,牛瓊略有醉意,迷蒙着眼問陶沐,“還喝嗎?”

“喝!”

又是一壇下去,陶沐滿臉紅暈,撐着腮幫子對牛瓊道:“你能不能抱着我?”

牛瓊面容赤紅,啪放下酒杯,“過來。”

陶沐喜滋滋站起來,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倒進他懷裏,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大胡子,我好看嗎?”

牛瓊眸光迷離,不由自主的收緊放在她腰上的手,“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可惜是個殘廢。”

陶沐聽到前半句,心裏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可這甜還未仔細體會,便被一把鋼刷刷了下去,她生氣的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嘴裏叫嚷着,“我殘廢,我回去卑着去,我不霍霍大好青年。”

牛瓊收緊手不讓她動,紅着臉笑,“我喜歡殘廢。”

陶沐心裏又甜回來了,卻還是裝作不悅的樣子,撅着嘴道:“真的喜歡?”

“真的,”牛瓊突然将頭俯了下來,陶沐只覺得眼前一暗,然後唇上微熱,清冽的酒香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陶沐腦子裏一團漿糊,感覺到他溫柔的摩挲着自己的唇瓣,氣息沉重,不由得吃吃笑起來。

牛瓊擡起頭,雙眸幽深的盯着她,“你笑什麽?”

“高興,”陶沐摸了摸他的臉,不舍得移開,手指從眉毛,眼睛,鼻子緩緩劃過,最後落在他唇上。

牛瓊喉結似乎滾動了一下,陶沐眨了下眼睛,輕柔的在他唇上撫摸,“大胡子,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長的這麽俊。”

“你以前只看小白臉,”牛瓊略帶委屈的道。

“我以前眼光不好,”陶沐嘻嘻笑了兩聲,“現在好了。”

牛瓊捉住她的手,眼神變得晦暗,定定的盯了她片刻,又低頭親了上來,舌頭直接叩開她的雙唇,滑進她口中,陶沐輕輕唔了聲,被他的氣息淹沒。他閉着眼睛,單手摟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伏在她腦後,細致的親吻纏綿悠長,從容不迫,進退有度,陶沐腦子發昏,下意識回應着他,兩人吻得難舍難分,情難自抑。

“大胡子,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陶沐迷迷糊糊的溢出這句話,心裏突然一陣抽痛,停了下來。

牛瓊移開唇,目光深邃,沉重的喘息了片刻,在她額頭印上一吻,然後将她摟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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