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民國待選新娘之巾帼英雄
這大約是聞傑天一生中最意料不到的事情了。
他習慣了妻女乖巧懂事,知禮守禮, 也習慣在家中發號施令, 無人敢與他反駁, 萬萬沒想到向來頗為滿意的小女兒, 竟是第一個反抗的人,叛逆到直接離了家。
“這個逆女!”
聞傑天氣的雙手顫抖,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兩個下人和一旁抹淚的聞夫人吓得抖了抖。
“老爺,您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麽好?”
聞夫人只顧着抹淚,既擔心女兒又對她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感到氣憤。
“派人去找找, 阿毅, 你雇一些人去碼頭去火車站找找看。”
“不要聲張, 悄悄地找。”
聞夫人補了一句,她是個傳統女人,心裏想着念着還是幫女兒嫁個好人家,因此擔心女兒壞了名聲, 将來不好找人家。
北城一片戰火後的蕭條, 約莫是剛剛停戰不久,城裏城外濃煙滾滾,偶有橘紅色火光乍現。
恰逢此時正是陰雨天,天色陰沉沉的,寂靜無風,遠遠望去仿若暴風雨來前的寧靜, 無端讓人心裏着緊。
聞子吟淩晨四五點逃出的家中,借着天邊微微的亮光,她雇了路邊日夜有人蹲守,賺辛苦錢的黃包車,去了碼頭,拿着雙倍的錢買了一張船票,太陽還沒升起,船齊了人就遙遙離去了。
聞子吟站在船艙裏,遙遙望向煙雨蒙蒙的東城,無聲地對二哥說了聲對不起。
在輾轉坐了兩趟船,又坐了一趟火車,去北城卻無人敢來,只因北城被鬼子包圍了,戰火連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該打響了,在亂世活着不易。
聞子吟無奈之下,又在典當行賣了條金子,沿途買了匹馬,單槍匹馬地來到北城。
此時城內。
“團長,您該休息了,這些受傷的兄弟們屬下自會好好安排治療。”
坐在一旁認真看着戰略圖的男人充耳不聞,一張胡子拉渣的臉上清清淡淡,眉頭緊鎖,雙眼都是紅血絲。
但是他知道不能倒,全城的百姓和受傷的士兵和長官都需要他的保護。
那頭勸說的副官,眼尖男人無動于衷,便繼續唠唠叨叨。
“您可別耗着了,這眼看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那些天殺的鬼子,昨天剛停了一場,屬下估摸着沒這麽快。”
“團長,團長,您的信件。”
北城的信現如今一向寄到北城後面的臨近的一個小縣城裏,那邊背靠北城這道關卡,如今暫且安全。
聞斐猜許是家人寄來的,上次電報回去給父親,本是打算了回去,無奈碰上日僞軍援兵,被打了個回頭炮,損失慘重。
聞斐不敢掉以輕心,日軍一向貪婪野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座百年老城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只能在保證城內百姓和受傷士兵軍官以及背靠北城的小縣百姓都撤離了,方敢放松心神。
閑暇時候,聞斐偶有思念家人,他嚴肅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活潑的二弟和乖巧的小妹。
唯一能給他安慰的便是,即使他不幸回不去了,家裏總歸還有個弟弟支撐,不至于父母膝下無人,不會讓小妹無枝可依。
聞斐接過信件,上面漂亮的簪花小字,寫着“大哥,親啓”。
這是妹妹寫的?
他詫異打開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看完忍不住又從頭看到尾。
“大哥:多日未見,小妹甚念,家中父母安好,二哥待小妹如至寶,大哥安心。那日大哥說要歸家卻至今未至,小妹思來想去,昨日竟是夢見大哥被戰火波及,不見大哥,妹心裏難安,未防母親擔憂,我未将此事說出,倘若父親聽見了,怕是會訓我胡鬧。”
“大哥見此信,想必我已在趕來路上,不日即達。”
簡短的幾句話,讓聞斐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向來乖巧,從小是個大家閨秀一般的妹妹怎麽敢?哪來的膽子只身在戰火中長途跋涉,聞斐捏着信紙的手青筋凸起,一雙眼睛越發紅了。
不知該氣妹妹還是該擔心,亦或是感動于她的一番拳拳之心。
“狗牙,這信件是幾時寄的?幾時到咱這的?”
聞斐看信的時候,邊上的小士官和來送信的警衛員狗牙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不敢動彈,團長的氣勢太吓人了。
“回團長,信是2月23日寄的,昨日咱們剛收到,距今恰好7天。”
聞斐估算了從東城到北城的距離,站起來,即使兩日未眠除了長了胡須青渣面容不潔,精神狀态還算好。
“去,安排人去城外接應一個小姑娘,找找看,長得漂亮,大約十五六歲模樣。”
“嘿嘿,團長,是誰呀,咱大嫂不?”
聞斐一拍狗牙的腦袋,“一天到晚的,想什麽呢,那是我妹妹,親的!”
狗牙正要出去辦這事,外面就傳來大炮的轟鳴聲和破碎的尖叫聲。
“團長!”
聞斐擺擺手,戴上軍帽,走了出去。
“日軍來襲,鬼子又打上門來了!”
傳令員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
“鬼子,鬼子來的人比昨天還多,粗粗一看有三四千人,推着大炮,各個都配了□□。”
傳令員急得說話囫囵吞棗滿頭大汗,日軍一上來就是大炮,轟轟幾下大門的就沒了,在城外防守的兄弟也沒了。
“走,全體備戰!”
“傷員全部拉到地下室,通知百姓有在避難所的都別出來,沒有的就好好待在家裏,有地窖的就藏進去,不管聽見什麽都別出聲。”
“是,長官!”
聞斐顧不得妹妹是不是到了,什麽時候會到。
昨日日軍還像是試探性地玩鬧,打了幾炮便收了手,今天像是來真的了。
全城上下十幾萬條性命,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
“報告團長,手榴彈不夠了。”
“省着點用,看準了投,機關槍呢,用槍!”
現場一片硝煙彌漫,橘紅色的火光在陰沉沉的天色下蔓延,侵略者們的槍炮肆意收割着人命,嚣張而又猖狂。
戰火在這座斑駁的老城中停了又響。
這一個多月以來,像是過了一輩子這麽久。
牆上的污血,戰壕麻袋的點點血漬将青麻色的沙袋染成黑紅黑紅的,結了痂又硬又臭,今日它們又重新染上新鮮的血液。
“二狗子,二狗子!你醒醒!”
“我他媽的跟你拼了!”
眼見旁邊的邊上的戰友中彈倒下,滿臉血肉模糊,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兵,發出悲鳴的嚎叫,他惡狠狠地仰天罵道:“我他媽的跟你拼了!”
沖了出去,沒兩下就身中數彈,滿身狼狽渾身是血的小兵強撐着開了幾槍,倒了下去。
“團長,我申請背□□包炸死狗日的王八蛋。”
“團長,我也申請!”
“請團長同意!”
“閉嘴,還不到你們犧牲的時候,給我好好留着這條命,保護百姓別讓死去的兄弟們無人可報仇!”
“是!”
北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老城了,分內外兩城。
外城的大門早已被日軍攻破,此時的站火線是在北城的外城,距離內城約莫六七公裏,隔着一道門,內城則是留守的百姓和受傷的士兵。
距離爆發戰争不到一個小時,日軍的攻勢又猛又烈,城內還能站着戰鬥的士兵不足半城,約莫剩下了七八百人的樣子。
槍彈告急,聞斐吩咐他們機關槍掩護,留下手榴彈,往人多的地方扔去。
“轟、轟、轟,砰、砰、砰.......”
沖出去扔手榴彈的小隊伍有六個,在掩護之下,只回來了四個,另外兩個被日軍打中要害,倒在路上。
聞斐紅了眼,“刺刀準備,輕機關槍左右兩個後方準備。”
“是!”
跟随在聞斐旁邊的是一隊精銳,在精通槍法和刺刀,在熱武器戰場上,選擇刺刀血拼是見無奈的事,稍有不慎,沒有掩體的較量傷亡率能超過一半以上。
日軍向來狡詐,他們慣愛偷襲那套,往日聞斐在戰場上使刺刀或貼身肉搏的時候,沒少被日軍輕機關偷襲,他後來學着給自己的隊伍也搞了這麽一套,就是防着鬼子使詐。
“傳令員!”
“到!”
“吩咐下去,帶上五十個兄弟把受傷人員轉移走,先把重傷不能動彈的帶走,輕傷的也跟上去幫忙撤離。”
“醫務站不要留人了,護理人員和傷員通通轉移,往城後方的小山去,再派一個人,去小秧縣通知百姓們,能跑多遠跑多遠,別留了。”
“至于,城內百姓,不能挨家挨戶通知,你拿個廣播,讓他們跟的上的,一起撤,跟不上就躲起來。”
“明白沒?”
“報告團長,馬上下去。”
聞斐率領了兩百個配三八大蓋□□的士兵沖了出去。
北城國軍的兩百精銳,紅着眼睛發出怒轟的咆哮。
“沖啊!”
硬生生撕開缺口,進入戰圈,這裏沒有掩體,靠的只有自己,能不能殺死鬼子,活下來,靠的是手裏的三八大蓋了。
先前日軍被國軍一輪手榴彈打得措手不及,正準備回擊,人家已經提着刀沖了上來。
面對虎視眈眈準備反擊的日軍,兩百精銳們沖上前,十個人為一個小隊戰線,趁着敵抑我揚的時候多殺幾個,他們手起刀落幹淨利落地用刺刀解決了不少人,粗粗一估計,保守有一百多號人在第一時間喪生在堅守的精銳手裏。
他們最後的防線是反守為攻,只能進,不能退。
聞斐的團裏有一千八百號士兵,身為這一千多人中的精銳,他們早已有了最後一刻以性命掩護所有人撤離的準備了。
他們不敢怕,不敢多想,拼着一股氣,看着他們的團長,與他們并肩作戰,他們在戰火圈中猶如盛放的火焰,誓死灼傷敵人。
“啊!”
“媽的格老子,柱子,小心後面。”
半個小時了,現場還能站着揮刀的不到一半,眼看着體力将近,日本軍源源不絕地使用車輪戰術,似是逗寵物一樣,他們停下了戰火,把國軍包圍起來。
“兄弟們,站着死還是跪着生?”
“站着死!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我今日保護了百姓,保護了兄弟撤離,對得起鄉親父老,下了地獄也不怕!”
“好!”
“聽我指令!”
“看見左前方那個軍大衣戴手套的日本軍官沒,那個是森下大佐,一會我們往裏沖,先要了這他這條狗命!”
然而話音剛落,正抽着大煙,饒有興致看着被包圍在裏面的國軍士兵掙紮的森下大佐,臉上還挂着漫不經心的嘲笑,眉心中了一槍,已然倒下。
“大哥!”
“踢踏、踢踏.....”
急促的馬蹄聲在忽然寂靜的戰場上響起,身穿灰褲白衣的少女從馬上下來。
她手裏提着一個面色驚恐,說不出話來的日本軍官,那日本軍官肥胖的身子仿若死狗一樣被少女拖在手裏。
少女手裏握着一把精巧的槍,神色笑語晏晏,甚是甜甜的喊了一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