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只喜歡笙影啊!”
笙影的手頓住,笑了笑,溫和地開口:“月兒,不要孩子氣,你還小……”
“我也有成長,為了能替你去做想做的事……”月溟伸手将右手遞到笙影眼前,原本纖細的小手全是傷痕,“只要能幫到笙影……不管是做什麽都無所謂……”
輕輕的嘆氣聲在月溟頭頂響起,笙影輕聲道:“月兒只要好好的待在苗疆就可以了……”
“我也想要去守護你!”她忽然擡起頭,明亮的眼裏神色堅定。
“你……”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要去為你做些什麽,我想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啊!”月溟忽然嗚咽起來,溫熱的淚水簌簌滾落。
笙影的心在微微顫抖,突然伸手将她擁在懷裏,喃喃道, “月兒,不要依賴我。”
溫暖的懷抱,溫柔的聲音,熟悉的氣味,月溟大哭起來,不顧一切地大喊:“我喜歡你!”
“你聽到沒有我說我喜歡你!”
月溟伸手緊緊抱着笙影,大聲喊了出來。
——這個溫暖的懷抱,是他所貪戀的,“我也喜歡月兒啊。”笙影溫柔地說。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喜歡。”月溟的聲音顫抖起來:“我愛你,笙影。”
笙影愣在原地,沉默下來,他靜靜地站着,眼神悲傷,“不可以,我是、我是……”
我是你的哥哥。
“不管你是什麽,都已經無法阻止,我已經、我已經……”月溟緊緊抱住他,仿佛害怕他逃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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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笙影的胸前,月溟将他抱得那樣緊,幾乎已經用盡全身力氣。
“不,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會幸福,你總是叫我不要依賴你,然後想要把我推開,可是、可是我就只喜歡笙影啊……不要再推開我了,我想要依賴笙影,我……”
“我知道了。”
笙影握住腰間少女的手,低聲道:“如果這是月兒的希望,就算是天理不容,就算是忤逆倫理,就讓我來承受好了,只要月兒開心就可以了,所以,不要再哭了。”他輕輕拉開月溟的手,拭去她的眼淚:“不要再哭了。”
“不……笙影還沒有答應……我……我……”月溟大口地抽泣着,聲音斷斷續續,艱難地開口。
“月兒好任性啊。”笙影輕輕攬她入懷,他閉上眼睛,将頭埋在她的頸間,靜靜地開口:“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在一起吧。
如果因此而被詛咒,那麽,就由我來承擔。
因為,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這是我在世上僅存的溫暖。
不要再失去。
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
我也甘之若醴。
☆、折枝戰後
一得知雍州邊境折枝入侵的消息,雪衣和連風從西傾山急急回到雍州城外帝王軍隊駐紮的營地。
被将士帶入帝王營帳的時候,夏筵正在和危卿下棋,鬥卿和翼卿在一旁觀戰,仿佛在看一場殺戮,表情凝重。
注意到雪衣和連風的到來,鬥卿忽然開口道:“原本險之又險,現下帝王又多了兩枚棋子,危卿敗局已定。”
危卿将手中的棋子放入一旁白玉的盤子裏,向夏筵拱手道:“臣等告退。”
危卿、鬥卿、翼卿從帝王的帳內退出之後,連風上前一把拍在夏筵肩膀上,道:“聽說折枝犯境,我和師姐急急忙忙趕回來,沒想到你已經處理完了,行事迅速,果真是你一向的風格。”
夏筵幹笑兩聲,一把打開連風的手,道:“讓你去打探瑪卡維安一族的情報你卻久久不歸,定是遇見哪個美人了,我若等着你,雍州還不被折枝一口吞下了。”
連風皺皺眉,在夏筵對面坐下,伸手捏着一顆棋子,忽然開口道:“我是打探到了瑪卡維安一族的情報,不過在西傾山我也确實遇到了一個大美人兒。”
連風擡頭看到夏筵沒什麽表情的臉,将手中的棋子丢進棋盤,無趣道:“我就知道你沒什麽興趣,是不是在你看來除了我師姐其他女人都長一個樣?”
雪衣臉色變了變,仍舊站着不說話。
夏筵不可置否地笑笑道:“你打聽到什麽情報了?”
連風将軒轅夏禹劍放在腳邊,忽然正襟危坐起來,道:“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九苑人身上,前幾日在西傾山上我發現另一種可怕的力量……聖魔之血,可以控制所有吸血鬼的純血種。”
“你是說維澤勒萊爾?”夏筵接道。
“你知道了?”連風忽然挑了挑眉,接着道,“你知道也不奇怪,不過,有一點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就是折枝這次毫無預兆侵犯雍州邊境——我朝與折枝歷代相鄰,一直相安無事,為何這次折枝會忽然間入侵雍州?”
“你的意思是幕後有人指使?”
連風瞥了一眼雪衣,不覺壓低聲音:“在瑪卡維安一族的聚集地,我看見了青王和……梁王。”
“梁王?”夏筵擡眼看向連風,修長的雙眉慢慢皺緊,眼神淩厲,沉思了一陣,緩緩開口道,“看來,除了梁王和青王,冀王、兖王、徐王、揚王、荊王、豫王,還有不見蹤跡的雍王,都有背叛的可能。”
“的确如此,九州其他諸王也暫時不能排除嫌疑。雍王家臣禮青和梁王一起去見了維澤勒萊爾。”連風伸手拿起腳邊的劍,道,“所以,找到幕後的人迫在眉睫,否則,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折枝入侵恐怕只是一個開始。”連風站起身,瞅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雪衣,道,“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先去休息休息,就不打擾你和師姐了。”
連風走後,帝王的營帳內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兩個人都沒有動。
雪衣站着,一句話也沒說。夏筵坐在棋盤前盯着棋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眼前的氣氛就像兩個怄氣的小孩子。
雪衣忽然間“噗哧”一聲輕笑出來,打破了靜默的氣氛。她走了過去,半跪在夏筵身後,伸手摟住他:“還在生我的氣?”
見夏筵偏頭不去看她,雪衣湊近他的耳邊,聲音溫柔:“原諒我,好不好?”
夏筵嘆了口氣,忽然握住雪衣的手。
忽然間雪衣深深吸了口氣,莫名的淚水落入夏筵的頸間,她将臉貼在夏筵的頸間,低聲開口:“我愛你,夏筵。”
夏筵忽然收緊手指,捏痛了雪衣的手。
雪衣将頭埋在夏筵的肩上,輕輕開口:“影兒是騙你的,我和他,什麽也沒有。”
☆、雪衣身世
她看不清夏筵的表情,只感覺到他緊緊捏着自己的手微微顫抖,他一言不發,忽然間伸手,握住雪衣手中的紫薇劍,開口:“把你的劍給我。”
雪衣愣了愣,松手。
紫薇劍一入手,就被夏筵遠遠丢在一旁。
“你……”
“我怕你一會兒會用紫薇劍在我身上戳個窟窿。”夏筵忽然間帶着一絲笑意伸手摟住雪衣的腰。
忽然間感覺到什麽,雪衣下意識掙紮着,不知所措地開口:“你、你放手!”她忽然有些惱怒地伸手想要點住夏筵的穴道,卻被夏筵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他的武功其實遠不如她,但是他似乎早已預料到雪衣的想法,輕而易舉地将她制住。
“我是不是應該驗證一下……”夏筵擡手将雪衣抱了起來,“是你自己對我說的……”
雪衣睜大眼睛,怔怔地盯着夏筵的側臉,忽然間安靜下來。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輕将頭靠在他胸前,溫順的如同剛出生的小羊。
——雪衣出生的那天是在一個寒冷的夜裏,她出生的家是村裏最有名的鐵匠鋪。
父親是村裏最好的鐵匠,她不知道父親的名字,只是常常聽母親臉帶紅光,用最溫柔的鄉音“阿郎、阿郎”一聲聲地叫着父親。
幼年時候的記憶幾乎都被忘記,唯一記得的就是母親在一旁邊給烙紅的鐵塊澆上一大瓢水,一邊在打鐵的間歇忙不疊地用黃布替滿頭大汗的父親擦臉。每到這時母親總會一邊手忙腳亂一邊将她從火爐旁趕開,嘴裏喊道,“囡兒,快去快去,離爐子遠點!”。
四年後,小弟弟的出生為這個普通的鐵匠鋪增添了令人豔羨的幸福。村裏一向喜歡對母親說三道四的大嬸大媽忽然間紛紛來串門,就連一直反對母親嫁給父親的娘家人也罕見地差人送來了華麗緞子。
小小的女孩那時已經有些明白人世,她生氣地拒絕着母親要給自己穿上新衣服。在滴水成冰的日子裏,年幼的她一個人在夜裏偷偷縮在冷卻的火爐裏,直到第二天被母親找到。
一家人着急的摸着她滾燙的額頭,慌亂地去村裏找巫醫。
等到她從高熱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五歲的弟弟用他嫩嫩的小手摸着雪衣的臉蛋,嚷嚷,“姐姐怎麽還沒醒,姐姐怎麽還沒醒!”
雪衣終于泣不成聲,抱着弟弟大哭起來。
從那一天開始,雪衣成為村裏最疼愛弟弟的姐姐。她不再躲避那些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手,盡管她常常被打得頭破血流,但是仍舊将弟弟毫發無損地護在背後。以往常常欺負她的小孩們在她的兇惡的眼神裏嘩啦一陣全部逃開。漸漸的,在她母雞般氣勢洶洶的保護下,村裏調皮搗蛋的小孩漸漸地再也不敢欺負他們姐弟。
對于普通的小家庭來說,任何一次天災都有可能成為命運的轉折,流落街頭,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那一年,整個村子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淹沒,所有的房屋和莊家都被沖走,一無所有,連遮風避雨的地方都徹底失去。
父母親帶着年幼的雪衣和弟弟混在一群村民裏,跪在豫王府的門口乞讨。
那天的陽光很刺眼,迎接他們的不是滿懷希望的一粒米飯,而是許多沖在最前面的村民被亂棍打死——包括她的父親。那雙擅長打鐵的、粗壯的雙手被砸斷,以扭曲的姿勢搭在地面上。
母親滿臉是血,哭喊着向蒼天磕頭,要一命換一命。她和弟弟跟着母親哭喊,其實,年少的她當時還并不能完全體會母親的痛苦,直到長大後很久,每每模糊的記起父親曾用那雙有力的手臂将自己高高舉起的時候,才能隐約體會那時失去父親的母親是怎樣的痛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怎樣才能帶着兩個幼小的子女撐起一個家呢?這大概也是後來她從未真正記恨母親的原因吧。
自從出嫁後幾乎再也沒有去過娘家的母親走投無路,拖着她和弟弟去求娘家的人,然而,大門緊閉,沒有人垂憐孤兒寡母。
許久,大門忽然間開了一條縫,一只小小的手迅速将一包饅頭丢了出來,從門縫裏雪衣看到了一張小女孩的臉,她緊張地對着雪衣擺擺手,然後迅速将門關上。
母親将家裏所有東西送了出去,才得到村裏人的幫忙将父親草草下葬。
不知道那時孤身一人的母親在想着什麽,雪衣只記得她長久地坐在破爛的棚子裏,忽然間決定了什麽,帶着雪衣和弟弟,捆好最後一包饅頭,跟着大群村民長途跋涉去往陽城方向。
——那是帝都,我們只要到了那裏,就一定能活下來。
抱着這樣的期望,踏上了旅程。
一路上,雪衣總是乖巧聽話地和母親一起照顧弟弟,她将自己的饅頭喂給饑餓的弟弟吃,盡管餓着肚子,但是母親和村民們滿懷期待的神情讓年幼的她感到希望就在帝都——只要熬到陽城,一切就有希望。
然而,幾天幾夜的長途跋涉,等待他們的盡頭卻是關閉的城門。
——為防止瘟疫蔓延陽城,帝昊下令關閉城門。
無數的村民哭喊着,暈倒在城門前。
就在他們絕望之際,忽然間有人大喊起來:“去雲暮峰找苜雅劍仙!她一定會替我們做主!”
聽到劍仙的稱號,四下的村民立即沸騰起來,死灰色的眼裏亮起一絲希冀:“是啊!去找劍仙!大夥兒去找劍仙替我們做主!”
母親拖着她和弟弟亦步亦趨地跟随着人群爬上高聳入雲的雲暮峰。呼嘯的寒風中,他們凍得簌簌發抖。
夜幕降臨。
雲暮峰的夜空白雪紛飛,幾乎看不見天空,村民們堅持着在深雪裏艱難爬行。
四周忽然亮起一雙雙綠色的眼睛。
雪衣吓得大叫起來:“母親、母親,我害怕!”母親将她和弟弟摟在懷裏,一邊拍着他們的背,一邊用幹裂的嘴唇吻着他們的頭頂,喃喃:“不怕、不怕!”
忽然間,人群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有人大喊一聲:“雪狼來了!快跑!”
“快跑!”“快逃命!”
四周忽然慌亂起來,雪衣驚恐的拉緊弟弟的手,上下牙打顫:“母親、母親,我們怎麽辦?”
“快跑!”母親忽然間反應過來,拉着他們混在人群中間拼命奔逃。
“姐姐!!”奔跑中,年幼的弟弟忽然間跌倒在地上,大喊着:“姐姐!救我!”
雪衣立即回頭,弟弟被人拖着往後退去,被雪狼咬住雙腿的村民死死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人不願放開。
“弟弟!”雪衣驚叫了一聲,放開母親的手,飛快地跑了過去,拼盡全身力氣想要掰開村民的手,“放開我弟弟!”
“放開我兒子!!”母親發瘋一樣地跑了回來,用力掰開了村民的手。
就在那一瞬間,村民被雪狼拖走,然後再也聽不到聲音,只留下一地的血和內髒。弟弟驚吓過度抱着母親大哭起來,他們大大松了一口氣。
“快走!雪狼越來越多了!”
聞到血腥味而來的雪狼越來多,四周的村民一個個死去。
雪衣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一團烈火随時就要爆發出來。
忽然間,一只雪狼在離這三個孤兒寡母不遠的地方停住,綠色的眼睛貪婪地盯着他們,仿佛随時準備在他們脆弱下來的間隙一撲而上!
四周的風雪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一只手摸上她的背,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把,雪衣驚詫地回過頭,便看見母親緊緊抱着弟弟,慢慢往後退去,母親一邊往後退一邊冷冷地開口:“囡兒不能動哦!”
“你一動,母親就不喜歡你了!”
仿佛明白了什麽,雪衣轉身怔怔地看着一臉緊張,死死将弟弟抱在懷裏的母親,哭了起來。
她大哭着,卻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不要丢下我!”
“母親,不要丢下囡兒!”
四周的風雪聲呼呼地吹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雪地裏驚恐地哭泣着、嗚咽着。然而,年幼的她仿佛明白什麽,腳下卻沒有挪動半步。
“母親不要囡兒了嗎、母親不要囡兒了嗎?”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我怕!”
“不要丢下我!”
“我害怕……”
母親抱着弟弟越跑越遠,四周的村民也不見蹤影。
夜晚的雲暮峰大得讓她害怕。忽然間,雪衣緊緊閉上眼睛,四肢顫抖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仿佛回到小時候,母親在鐵匠鋪裏替她紮小辮子,母親一只手捏着辮子,另一只手拍掉她亂摸的小手,生氣道:
“囡兒不能動哦!”
“你一動,母親就不喜歡你了!”
年幼的她瑟瑟發抖地站在狼群中間,一動不敢動。巨大的恐懼将她緊緊包裹住,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吶喊着,誰來……誰來救救我!
如果那時不是夏筵的出現,她早已被雪狼撕成碎片。
——是他給了她新的生命。
一直以來,她所有的親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只為這一刻的到來。雪衣伸手摸了摸夏筵散落的長發,忽然将頭埋在他胸前,無聲落淚。
“謝謝你。”
☆、君心缱绻
“紫薇即将降世,下一世你将會完全蘇醒,焰皇,你的怨念也該終結了。”
“回來吧,焰皇。”
紫色的眸子靜靜注視着他,耳邊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金色的光順着手臂一點點蔓延而上,夏筵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雙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枕邊沉睡的雪衣。
雪兒!
他極力想要叫醒她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殺意!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另一股力量帶着可怕的殺意!焰皇想要殺了雪兒!
不!
夏筵用盡全力控制住雙手,強烈的意念下雙手的金色漸漸褪去。雪衣忽然間睜開眼睛,看着夏筵,黑色的眸子清澈如水。
“夏筵……”雪衣伸手環住夏筵的脖子将他抱住。
“你知道我剛剛要做什麽?”夏筵伏在雪衣的身上,語氣忽然帶上一絲悲傷,“我想要殺你……”
雪衣靜靜地開口:“我知道。”
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雪衣的頸間,夏筵哽咽道:“對不起。”雪衣微微震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夏筵的腦袋,語氣溫和:“沒關系,我說過,我不怕的。”
“我愛你,雪兒。”夏筵握住雪衣的手,輕輕吻住她,語氣認真。
之後的幾天內,夏筵經常和翼卿一待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雪衣才能見到夏筵。
“你這幾天在做什麽?”夜裏安靜極了,雪衣滅燈的動作停了下來,忽然間問道。夏筵輕輕揚起嘴角,伸手将雪衣拉進懷裏,“一個人悶了?”
“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麽,不然我會擔心。”
夏筵第一次發現雪衣居然還有乖巧的一面,語氣溫順,表情溫柔。
“我這兩天去見翼卿是為了尋找控制焰皇力量的方法,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夏筵主動認錯,“為了表示歉意,一會兒我好好表現,好不好?”
好一只黃鼠狼!
雪衣輕輕給了夏筵一拳,立即用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用表現了,我原諒你!”
“你想到哪裏去了?”夏筵狡黠地笑了笑,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張黃色的錦帛,“這是很早就拟的诏書,一回到陽城見完苜雅師父我就诏告天下,娶你為後,好不好?”
“我哪裏有想什麽?”雪衣臉唰地一下紅了個透,“你什麽時候拟的,讓我看看!”
夏筵坐上床将手伸向雪衣:“過來,我們一起看。”“哦。”雪衣執着的卷着被子挪了過去。
夏筵一邊打開诏書,一邊道:“在我登基的那天偷偷拟的,怕你不願意,所以一直藏在寝宮的匣子裏。本來想着,也許哪一天你不小心打開匣子看到這封诏書,拿來跟我對質,剛好我就可以順勢向你求婚,可是你太聽話,從來不動我的東西。”
雪衣稍稍驚詫地睜大眼睛,忍住笑看着夏筵:“你堂堂帝王居然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
“很幼稚嗎?”夏筵仿佛有些不相信,眼神無辜地看着雪衣。
“真的很幼稚!”雪衣正經地回答。
夏筵忽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将雪衣摟了過來:“我也發現自己在你面前常常幼稚的可笑,任何不可思議的表現都會不自覺的出現。”說到這裏,夏筵的眼神忽然變了變,語氣凝重:“我想,這也許就是焰皇想要殺你的原因吧,沒有你,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控制我。”
金色的帳幔在燈下流淌着淡黃色的光,雪衣靠在夏筵的肩上,看着他蒼白的手,恍惚道:“這些日子,我總覺得像是在做夢,有時會忽然間害怕,害怕夢醒了,你也就不見了。”
“傻瓜。”夏筵輕輕吻了吻雪衣的頭發,道:“你若是不放心,後天我們和鬥卿、危卿、翼卿先行回陽城。”
雪衣擡頭望向夏筵,道:“可是雍州怎麽辦,折枝的戰事剛剛結束,恐怕民心還不穩……”
“江陵是個不錯的人才,他剛剛打敗折枝在雍州正深得人心,明天我就去安排将這邊的事情先交給他。”夏筵轉頭又在雪衣的眉間吻了一下,繼續道,“我想好了,我們先去雲暮峰見苜雅師父,然後在玄宮舉行婚典,我想讓你安心也想早點娶你為妻,其他的事情暫且都放在一邊罷。”夏筵眉眼溫和,捏了捏雪衣的鼻子,笑道,“做帝王那麽累,我也想任性一回。”
雪衣心上一暖,點點頭,伸手緊緊抱住夏筵。
夏筵笑着道,“你抱的這樣緊,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說到這裏,雪衣忽然間想起什麽,問道,“你好像很久沒有發病了?”夏筵仿佛早有發覺,道,“自從繼承了焰皇的力量後,再也沒有發病過。”
“看來,焰皇的力量也不是全無好處嘛。”雪衣微微笑了笑,“原本我還準備用紅玉珠想辦法祛除你體內的寒氣,現在看來大概不用了。”
紅玉珠?夏筵眉梢微微揚起,“雪兒心裏有我,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獎勵你一下?”
所有的一切似乎走向圓滿。
這是夏筵從來不敢想象的日子,美好的讓他沉浸其中不願意醒來。他不願再用清醒的思維和理智的分析去判斷局勢、部署棋子,不願意再費心思去想以後的事情,甚至下意識地忽略了焰皇在自己體內的力量。
想要一直這樣下去,和雪兒白頭到老。
帝王的馬車在崎岖的小路上飛快的奔馳。回去時夏筵只帶了少量将士随從,他特意選了小路說是可以快些到陽城,一路上也不住驿館只是長途跋涉。
小路旁開滿了許多野花,雪衣想要下車去摘,夏筵便将整隊人停了下來,陪着他去采。
其實雪衣是想讓他休息片刻,長時間的颠簸勞累,她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
“雪兒喜歡什麽花?”夏筵拉着雪衣的手慢慢走在花叢裏。雪衣想了想,“喜歡紅蓮。”
“其實也喜歡梅花,雲暮峰上能見到的就只有這兩種花呢。”雪衣伸手摸了摸腳下的一朵黃色小花,“有一次我和……和影兒去玫瑰谷想去看玫瑰,結果迷了路,不但沒找到玫瑰谷反而在雪地裏繞了一整天才回到暮雪居。”
雪衣微微嘆了口氣,擡頭看向夏筵,“原本是想等你帶我們一起去的,可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你。”
“三年零六個月。”夏筵靜靜地看着雪衣,“從你來夏宮找我到你墜下雪崖中間整整三年零六個月我們都沒有再見。”
腳下的小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雪衣低頭沒有說話。
“之前的每月我都會在雪裏遠遠地看你一眼,直到……你以為我傷了笙影。”夏筵注視着雪衣。
她一直低着頭,在想着什麽,許久,低聲道,“對不起。”
夏筵忽然間笑了笑,摸摸雪衣的頭,“都過去了,只要現在你還在我身邊,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雪衣的聲音稍顯猶豫。
“我可以放過笙影。”似乎早已預料到她要說什麽,夏筵掩藏住眼底的殺意,一字一句道。雪衣察覺到夏筵的眼神,不安道,“我希望,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殺他……”
“我答應你。”
夏筵答應得比她想象中順利很多,反而讓雪衣欲言又止。
“你不相信我?”
感覺到夏筵隐隐有些生氣,雪衣立即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慌忙道:“我相信你。”
夏筵牽起雪衣的手,不再說話。往日的種種都已過去,只要你還在身邊,過去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不去計較。
☆、太史令(上)
再次回到雲暮峰的時候是初春,雪衣拉着夏筵的手踏雪前行,帶着這些年來少有的輕松快樂心情。
還是一樣的雪,一樣的天,一樣的竹制小居,一樣的屋前紅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切的一切在雪衣的眼裏都變得格外明亮和美麗。
苜雅打開門的時候驚了一下。
雪衣和夏筵牽着手站在梅樹下,嘴角都帶着不可言喻的微笑。之前才聽說他們一起前往九苑平叛,折枝入侵雍州邊境才壓下來沒多久,事先也沒有人通知她,兩個人就這樣突然間出現在暮雪居前着實吓了她一跳。
聽完雪衣和夏筵的陳述,苜雅釋然一笑,“好、好。”
那是幾十年來在師父臉上少見的欣喜笑容,久久不見苜雅師父,雪衣忽然發現師父好像老了一些,她走上前,輕輕喚了聲,“師父……”這些年來她從來沒聽師父提起過自己的往事,在師父悉心撫養和教導下,看着師父從一個妙齡女子漸漸年華流逝。
只是偶爾在看到笙影的時候會有些失神。
“笙影長得太像他父親了……”有一次她聽到師父無意中說出這樣一句話。
後來她從太史令大人那裏知道,原來畫影劍曾經是前青王的佩劍後贈與帝妃,帝妃在流放前将其送給師父。
她也在心底裏猜測過師父和前青王之間的事情。然而,卻無跡可尋。
“待明日回宮我便會将诏書交給大祭司,祭拜先祖之後便昭告天下,我要在玄宮辦一場九州皆知的盛大婚典。”夏筵的嘴角帶着微微的笑容,“到時候要請苜雅師父為我們主婚。”
“太好了……”苜雅的眼裏流淌出母親般的溫柔,“你和雪兒要幸福啊……”
就在說話間,門外忽然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我去開門。”夏筵站起身。
雲暮峰上極少有人踏足,夏筵微微皺眉,剛走到門口,戴着半邊面具的殺手已經出現在夏筵眼前。
“禦?”夏筵臉色微變,上雲暮峰前他特意将随從和暗處殺手留在山下,一定是有什麽緊急情況禦才會貿然上山,“發生什麽了?”
禦簡單地在夏筵耳邊說了幾句,夏筵點了點頭,看不出表情。
“你先下山,我随後就來。”
“不行,你一個人恐怕有危險,霓裳特意叮囑我要陪你一起回宮。”禦神色堅定。
夏筵頓了一會兒,沒有堅持。
看到夏筵和禦交談了好一陣,雪衣有些擔憂道,“發生什麽了?”
“太史令被人暗殺,現下重傷垂危,恐怕是活不過今晚了。”夏筵語氣沉重,“我們要馬上下山。”
“嗯。”雪衣轉頭,卻看到苜雅師父錯愕震驚的神情,開口喚了一聲,“師父,你怎麽了?”
“我也去!”苜雅忽然間站起身,捏住桌角的手有些顫抖。
雪衣正要開口說什麽,夏筵道,“那我們即刻下山,或許還能見到太史令最後一面。”
夏筵知道些什麽?
回到夏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太史令被大祭司帶往內殿療傷,雪衣、夏筵、苜雅和禦趕到內殿的時候太史令已然處于昏迷狀态。
內殿裏除了四人和大祭司,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夏筵開口問道,“太史令的傷勢如何?”
“太史令大人被利刃穿透胸口,心脈已斷,我也無力回天。”大祭司伸手從一旁綠松石制成的小匣子裏取出最後一顆丹藥放入太史令的嘴裏,“這顆丹藥也只能多續片刻,但是太史令大人神識不清恐怕也難以問出什麽來。”
“苜雅……”
恍惚中,雪衣聽到昏迷的太史令叫出苜雅師父的名字。
“我們先出去。”夏筵開口。
身後的門被關上。
四周忽然間一片靜默,只剩下苜雅和昏迷的太史令。
多年的種種忽然間如同畫卷在苜雅的眼前緩緩展開。
☆、太史令(下)
年少時,她和帝妃同時愛上前青王,陰差陽錯,帝妃嫁給了帝昊為妃,而前青王也娶了帝後的妹妹為妻,而她,無論是帝妃流放還是姬氏一族被滅,一直獨守雲暮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麽。她仿佛一直是走在整個故事邊緣的那個人,然而她仍舊走不出曾經的夢,走不出年少時的愛慕、傾心、失望、悲恸。直到年華漸漸老去,她所等待的到底是些什麽,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毫無意義的放不下。
前青王愛的從來也不是她,帝妃又是自己的知心好友。而太史令,也從青年俊傑等着她從舊夢中醒來,不知不覺的,就老了。
“苜雅,有些東西,你不得不放下,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那時他們都還年輕,太史令在府上的庭院裏一邊煮着酒,一邊将手中盛着酒的爵遞給她。
“我在這裏等她,我不相信!”她沒有去接,只是握着軒轅夏禹劍端坐着,等待帝妃給自己一個解釋。
太史令并沒有勉強,在石桌上打開一卷帛書,一邊看着一邊陪她等,“如果你一直執迷不悟,那我就陪你等下去。”
庭院裏的粉紅色木槿在陽光下微微蜷縮起來。
一直到深夜,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她都沒有等到帝妃。
她仍舊端坐在石凳上,僵硬如同雕塑。從未練武的太史令已然蜷縮着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帛書被淩亂地蓋住半邊臉,清俊的臉貼在石桌上,還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你不用陪我等。”苜雅用軒轅夏禹劍在石凳上敲了敲,“回去睡吧,老太史令大人知道了會教訓你的!”
太史令擡起頭,一邊臉上還帶着石桌上凹凸的紅印,迷糊開口,“苜雅……我說過要陪你一起等……”然後倒頭換了一邊,再一次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年少時的苜雅并不知道他的決心,以為他只是一時好玩,陪她一起做着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
他拒絕成婚的時候,苜雅一邊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