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以為自己早已不會心痛,那麽自己此刻的感覺又算什麽呢?顧夢東無奈又自嘲地笑了笑:“你現在也可以改變你的立場。”而這話和這笑容落在莫語汐眼裏卻滿是不屑。或許他早已不在乎她的想法,也是,如今他已然是別的女人的男人了,又哪會關心205她怎麽想。

A銀行一共來了三個人,李行長和他的兩位副手都是好酒量。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今天特別針對莫語汐,縱然莫語汐自诩千杯不醉也抵不過三人的車輪戰術。

這期間顧夢東試圖替她擋酒,李行長開玩笑道:“就這麽心疼?”顧夢東也笑:“語汐是我們公司的頂梁柱,對她不好就跳到別處去了。”莫語汐已經有幾分醉意,聽着他的話,只微笑沉默着。李行長又道:“我看不是這麽簡單吧?”莫語汐笑說:“您快別瞎猜了,我倒是無所謂,顧總可是要成家的人了,這話萬一傳出去,老板夫人該不高興了。”顧夢東聞言微微皺眉。李行長深深看了莫語汐一眼,對顧夢東道:“既然如此,顧總也別護着了,我們又不是外人,難不成還能欺負語汐?”

顧夢東勉強地笑了笑,他已然察覺到今晚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可莫語汐這傻子還沒感覺到。他當初就覺得李行長對莫語汐有想法,所以才讓林峰接手這個項目,沒想到她情緒那麽大。早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情,他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再參與這件事。

顧夢東只想速戰速決,不管事情談不談的成,都要早點帶着莫語汐離開。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看到來電人是姚琴,他直接挂斷。可手機安靜了沒一會兒又響了起來,這回換成了劉芸之的保姆。保姆一般不會找他,她打來一定是劉芸之出了什麽事。他腦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走出包間接起電話。

果然就如他預料到的,劉芸之此時正送往醫院搶救。顧夢東挂上電話再度回到包間,跟李行長辭行的同時想順便帶走莫語汐。

李行長不肯:“你去忙你的,我們跟語汐談也是一樣。”

顧夢東看了眼莫語汐,她已經有些醉了,但他沒有時間跟李行長周旋,只好咬咬牙走出包間,一邊在心裏問候李某人的祖宗八輩,一邊撥着電話。

林峰很少這麽晚接到老板電話,知道一定是大事,于是豎起耳朵仔細聽着老板的吩咐。顧夢東邊走邊說:“你立刻帶幾個人來麗景V58包間帶走莫語汐,如果她今晚出了什麽事,你們明天都不用來公司見我了。”林峰還沒回過味兒來,顧夢東已經挂斷了電話。他馬不停蹄地驅車趕往醫院。這是劉芸之第二次搶救,搞不好,今早見她,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了。想到醫院裏生死未蔔的母親,還有酒桌上情況不明的莫語汐,顧夢東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

莫語汐已經察覺到李行長有些不對勁,顧夢東走後他幹脆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說話,帶着酒氣的鼻息噴到她的脖頸上,讓她一陣陣地泛惡心。她想反抗,奈何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顧夢東去哪了?他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要這個時候丢下她一個人離開?她想到他在車上說的話,她随時可以改變自己的立場。他是不是早就不信任她,所以決定把她當成棄子送給李行長做人情呢?

莫語汐越想越心涼,趁着意識還清醒,悄悄地把自己的位置發給了衛明。

林峰“臨危受命”不敢怠慢,他一邊打電話糾集公司的男同事,一邊換衣服對媳婦說:“我得立刻出去一趟。”顧夢東少考慮了一點,林峰家距離麗景有半小時的車程,縱然他一路超速,也沒辦法立刻出現在麗景。林峰風馳電掣地開着車。他從顧夢東的口氣中感知到,這事如果辦不好,飯碗真的不保。可是他又忍不住揣測,顧夢東跟莫語汐到底什麽關系。關于兩人的關系外界衆說紛纭,可是在他看來,兩人就是關系不太對付的上下級而已。但是顧夢東何以為了她這麽興師動衆呢?林峰甩甩腦袋,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先把老板交代的事辦好。維科的幾個人到麗景的時間差不多,但是他們還是晚來了一步。

服務員說V58的客人在五分鐘前就離開了。林峰懊惱地踢了一腳凳子,跟幾個同事說:“趕緊出去四處找找,電話聯系。”可是去哪找呢?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經過半小時的搶救,劉芸之暫時緩了過來,可是依舊沒有脫離危險。醫生對着顧夢東搖了搖頭:“這次恐怕難,能否挺過這一關全看她自己了。”顧夢東看着重症病房裏的母親,她身上插滿了亂七八糟的管子,艱難地與死神抗争着。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林峰。他連忙接通:“怎麽樣?”林峰聲音幹澀:“對不起啊顧總,我們到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大家都在找,但還沒有結果。”顧夢東突然沒了怒氣,淡淡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挂上了電話。他緩緩轉身看着病房裏的母親,腦子裏卻在重複着一句話,我不能不管她。他回頭對一旁的護工說:“有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他知道這所謂的“情況”是什麽,但是他還是走出了醫院。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盡快找到莫語汐,盡快回到這裏來。顧夢東打電話給李行長,電話無人接通,他再打給他那兩位副手,結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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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依舊沉靜,心髒卻仿佛被什麽人握在手裏,連呼吸都不敢肆意。他只能在附近的酒店賓館一家家大海撈針地找過去,另外吩咐林峰去辦一件事:“給我查一下李行長的住址,要想盡辦法找到。”林峰一聽,保住飯碗還有戲,連忙輾轉托人查找,但因為已是半夜,效率非常低。天微微亮的時候,顧夢東還沒有找到莫語汐,也沒有林峰的消息。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他也沒有接到來自醫院的電話。

天亮了,顧夢東的手機終于再度響起,先是一條短信,來自林峰,上面有一個地址。緊接着是林峰打來的電話:“顧總,用我跟您一起去嗎?”“不用,你們忙了一晚上,今天就休息吧。”“那您有事随時打電話給我。”“嗯。”顧夢東挂上了電話,直奔短信裏的地址去。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顯然還沒睡醒,對顧夢東态度也不好:“老李加班呢,昨晚上沒回來。”一聽這話,顧夢東的心涼了一大半。他無比懊惱,昨天怎麽就把莫語汐一個人丢在那了?如果她真出了什麽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他哪也沒去,就坐在樓下的車裏等着那位李行長。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地體會到什麽叫做“煎熬”。大約十點鐘的時候,一輛紅色馬六停到了距離顧夢東不遠的地方,副駕駛的門打開,李行長從車上走了下來。顧夢東丢掉手裏的煙也下了車,走上前去二話沒說就是狠狠的一拳。李行長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擊倒在地,待看清是顧夢東時,他捂着臉大罵:“顧夢東,你有病吧!”

顧夢東也不跟他廢話:“莫語汐呢?”李行長從昨晚到今天被人打了兩次,心裏憤憤不平,嘴硬道:“我怎麽知道?”顧夢東拎起他的衣領,臉上一點沒有要打人的狠勁兒,然而那異常平靜的表情和冷漠的眼神反而更讓人不寒而栗。顧夢東口氣淡淡地問:“你不知道?”李行長覺得這樣下去顧夢東這瘋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咬了咬牙抱怨道:“我招誰惹誰了?一個個都找我興師問罪!”顧夢東微微一怔:“什麽意思?”李行長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別裝了!昨晚你一走就找人帶走了莫語汐,那家夥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拳,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找上門了!”

見顧夢東似乎還不信,李行長把另一邊臉側過來給他看,果然還有一塊瘀青。他又指了指旁邊的那輛紅色馬六:“還有我昨晚是跟……跟我朋友在一起,不信你問她。”

顧夢東這才注意到送李行長回來的車還沒走,開車的是一個女人,此時正手忙腳亂地擺弄着手機。顧夢東微微挑眉走了過去,雙手支在降下的車窗上,看着裏面的人:“他說的是真的嗎?”那女人看着他怯生生地點了點頭。顧夢東垂眼看到她手上的手機,不緊不慢地伸手拿了過來,擡頭問她:“要給110打電話啊?正好,我也有事想問問警察。”那女人幾乎要哭出來了,聲音顫抖着說:“我只是他的情人,沒牽扯你們生意上的事。”顧夢東回頭看李行長:“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吃着碗裏的,還惦記着別人鍋裏的?也不怕消化不良!”李行長見顧夢東已然明了了昨晚的情況,氣焰不由得漲了起來:“我告訴你顧夢東,咱們的合作沒得談了。”顧夢東無所謂地冷笑一聲,走向自己的車:“悉随尊便。”

李行長猶不解氣,對着他的背影吼道:“你給我等着法院傳票吧!你和你下屬毆打我,我要告你!”顧夢東坐上車仰頭看了一眼李行長家的陽臺,又看看他:“先擺平令夫人再說吧。”

顧夢東再回到醫院時,劉芸之就像他走之前那樣安靜地躺在病房裏面。他問一旁的護工:“我媽醒來過嗎?”護工搖了搖頭:“醫生說,過了昨晚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再觀察觀察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要不您回去休息一下吧。”任誰都看得出,顧夢東此時很疲憊。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奔波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

可他放不下母親,也放不下莫語汐。他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撥一下莫語汐的號碼。他想着,她今早醒來總會看到他打過電話。可是她的手機卻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随着時間一點點地推移,顧夢東原本放下的心又漸漸地提了起來。昨晚帶走她的人如果不是維科的人那會是誰?她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早上,莫語汐昏昏沉沉地醒來,閉着眼睛回想着發生過的事。突然想到什麽,她倏地坐起身,待看清周圍環境,才長籲了一口氣。她記得,這應該是衛明家。看樣子,昨晚上應該是有驚無險了。房門被輕輕推開,衛明端了碗醒酒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他依舊赤着腳,居家的休閑褲褲腳擦着地板。他走到莫語汐的床前,把碗遞給他:“還難受嗎?”莫語汐搖搖頭。衛明說:“喝吧,阿姨剛熬好的。”莫語汐點點頭,像個孩子一樣乖乖低頭一口一口地喝着湯。有什麽東西落到了湯裏,一滴、兩滴……浸沒在碗底分辨不出。衛明沉默地坐在床邊看着她。

莫語汐靜靜地将湯喝完,可她依舊盯着碗底,沒有擡頭。衛明拿過她手上的碗,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喟嘆一聲将她的頭攬進懷裏:“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嗎?”莫語汐這才哭了出來,在他懷裏默默流着淚,肩膀顫抖得像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

到了下午時,莫語汐的手機終于打通了。顧夢東之前所有的焦慮全都轉換成了怨和怒:“為什麽關機?!”衛明沒想到看上去也算斯文的顧夢東,發起火來還挺可怕的。他把手機拿開一會兒,聽到裏面動靜小了,又支在耳邊:“顧總那麽大聲幹什麽?我這信號很好。”顧夢東完全沒料到接電話的會是一個男人,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确定自己是打給了莫語汐。他警惕起來:“你是誰?”衛明笑:“放心吧,語汐沒事,我是衛明。”顧夢東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他原本只是擔心,而此時聽到這個名字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些生氣。“莫語汐呢?讓她接電話。”“這個啊……”衛明的語氣有些為難,“現在恐怕不太方便。”顧夢東一愣。衛明補充道:“她在洗澡。”“什麽?!”衛明笑:“對了,她今天恐怕沒辦法去公司了,我替她向您請一天假。”說完衛明便挂了電話。

顧夢東陰沉着臉,眼中似要噴火般地看着屏幕上“通話已結束”的字樣,正打算再撥過去。護工跑來告訴顧夢東,可以給劉芸之轉去普通病房了。顧夢東看了看手機,雖然無奈又不甘,但莫語汐沒事就好。

劉芸之醒過來時,看到兒子趴在她的床邊一動不動,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衣服也是她前天見他時穿的。她心裏一陣苦澀。她輕輕擡起幹枯的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睡夢中的顧夢東立刻感知到動靜,醒了過來。看到母親醒了,他笑了笑,伸手握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劉芸之的手微微顫抖着,她表情糾結,張了張嘴只發出了“嗚嗚”的聲響,兩行混濁的老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顧夢東明白母親的感受,她或許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而此時此刻完全是劫後餘生的感觸。他又何嘗不是。

這天晚上,顧夢東熬到母親睡着了,才開車回家。

在家裏休息了不到四個小時,天又亮了。跟劉芸之的保姆通了個電話,确定母親那邊情況穩定,顧夢東直接趕往公司。一到公司,他直奔莫語汐的辦公室。他腳步沉重、神色嚴峻,目不斜視地從格子間裏經過,衆人見他紛紛問好,他也只當看不見。

衆人一看,猜測老板今天的心情不大好。而眼見着他直奔莫語汐的辦公室去,又有幾分釋然。這種情況他們以前也沒少見,莫語汐跟老板不對付,惹老板生氣也是常有的事。

莫語汐辦公室的門虛掩着,顧夢東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莫語汐正倚在大班臺邊打電話。她穿了件淺色的時裝襯衫,頭發随意地挽在腦後。早晨稀薄的日光從她身後射來,為她的周身鑲上了一圈半透明的光暈。顧夢東乍一看到這樣的她,不由得愣住了。莫語汐看到顧夢東也不意外,她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對電話那邊的人說:“萬總,我突然有點事,晚點給您打過去吧。”說着她挂斷了電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繞過大班臺,坐回轉椅上,看着電腦屏幕,手在鍵盤上随意敲打了幾下,漫不經心地問道:“顧總找我有事嗎?”顧夢東只知道要找她,可真的見到她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頓了頓說:“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莫語汐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勾着嘴角回頭看他:“真的是放心了嗎?我恐怕讓你失望了吧?”顧夢東一怔:“這話什麽意思?”莫語汐嗤笑:“昨天難道不是你苦心策劃的局嗎?你不是打算把我當作你開疆拓土的一顆棋子嗎?”顧夢東看着莫語汐滿眼的恨意久久回不過神來:“原來你是這麽想的……”他本來想告訴她昨晚顧母再度入院的事情,但是如今看來他說什麽都是毫無意義的。顧夢東自嘲地笑了笑:“‘開疆拓土’?這詞用得有點大,我沒那麽大抱負,也沒你想的那麽在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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