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各家供應商彙報完畢,用戶方商議了一陣,最終宣布維科中标。在外行人看來,維科就是一匹黑馬,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破了包括歐普達和威爾森在內的多家老牌外企的重重包圍,拿下了A銀行這個大單。但是業內人士都知道,維科的成功早有先兆,他們有顧夢東,這263個果敢敏銳的男人。他們從來不敢輕視有了顧夢東的維科。然而,剛剛宣布完結果,還不等衆人道賀,備受矚目的主角竟然在秘書的陪同下先行立場。衆人十分詫異,莫語汐也非常不解。過了一會兒,剛接完一個電話的林峰匆匆走到莫語汐身邊低聲說:“是顧總母親剛剛去世了。”雖然早知道顧母的病情,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莫語汐還是覺得震驚。她回頭看着林峰:“什麽情況?”林峰面露不忍:“聽醫院那邊的人說,她老人家是趁着護工去衛生間的空當自己拔掉了氧氣管,想來也是熬不住了。”這天上午發生的一系列的變化都在莫語汐的意料之外,讓她措手不及……她緩緩靠在椅背上,怔怔聽林峰在耳邊說着什麽,可林峰的聲音不知怎地卻越來越遠。“莫總?莫總!”林峰在身邊叫她,“老袁已經在外面等咱了,咱還是先回公司吧。”莫語汐這才發現會場的人已悉數離開,她緩緩收拾東西跟着林峰往外走。走出會議中心,莫語汐突然停下腳步,對林峰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哦對了,如果顧總回公司了,你告訴我一聲。”林峰點頭:“那好,有什麽需要您給我電話。”

中午的陽光正刺眼,莫語汐穿着一身精致的職業套裝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想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呢?報複顧母打擊顧夢東嗎?

她想報複的人竟然已經悄然地離開了,她想打擊的人卻只是看着她做這一切,不來阻止也不戳破。原本她一直在告訴自己,這是顧夢東欠她的,可事實上她的心從未堅定過。她從沒故意做過什麽害人的事,這是二十幾年來的唯一一次。莫語汐回到家,渾渾噩噩等着公司那邊傳來顧夢東的消息。可是林峰的電話沒有等來,卻等來了一個久違的客人。莫語汐沒想到大着肚子的李麗群會在這個時候造訪,大約也是聽說了維科中标的事情來恭賀她的吧。可她情緒不佳,沒什麽精力應付老朋友。李麗群也不讓她為難,開門見山道:“其實,我剛從夢東那裏過來。”正給她倒茶的莫語汐怔怔擡起眼,一不留神茶水溢了出來。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放下茶壺,倒是李麗群從容地抽了幾張紙巾将桌上的茶水慢慢拭幹。莫語汐遲疑了一下問:“他……現在怎麽樣?”“能怎麽樣?我沒見過比他更累的人。”李麗群看着莫語汐頓了頓,說,“你或許不知道,我跟夢東認識好多年了,最初是在美國的時候。所以你倆的事從那時候起我就有所耳聞了。”莫語汐無奈地笑了笑。她猜到李麗群大約知道她和顧夢東的事,卻沒想到她會知道的這麽多。“那你們在美國時是因為工作認識的嗎?”“差不多吧。當時我倆的情況都不怎麽樣,我剛結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婚姻。他的情況也差不多,聽跟他一起被外派的人說,他爸爸剛去世,據說這事還跟他交往了幾年的女朋友有關,而他被外派沒多久,他那女友就和別人好了。顧夢東那個人表面上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有做大事的樣子。可誰也想不到這樣的男人會有這麽慘痛的感情經歷。我們準備好了同情等着适時奉上,但當事人好像并不覺得怎樣。他一門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從那個時候開始籌備成立公司,也就是現在的維科。他幾乎沒在朋友面前提過他那薄情的前女友,我都開始懷疑那個同事的話的可信度,直到有一次,我們一起出席一個活動,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一路上聽他斷斷續續地說,原來那天是265你生日。你見過顧夢東那樣的人掉眼淚嗎?拜酒精和你所賜,我見過那麽一次。”

“是嗎?”莫語汐露出一抹蒼涼的笑容。原來在她眼中最最薄情寡義的那個人,其實從未将她忘懷。

可她竟然花了五年的時間去恨他,為了恨他她幾乎什麽都做不了。然而她也慶幸,因為恨他,她從來不曾忘記他。

李麗群嘆了口氣:“後來漸漸有了起色,他覺得我有能力幫他打理公司,就讓我先回國。其實很多重要的業務都是他在背後支撐的,我也只是配合他。不久之後他也回來了。據我所知,他回國是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他媽媽的病情,另一方面就是你。回國以後他事事針對你,但是真到需要下狠心的時候他又往往狠不下心來。對你做的最狠心的事大約就是拿了你助理送來的标書,說來那單的确贏得有些勝之不武,但是那小姑娘做的事也不是他授意的。你該怨的人也不是他。

“後來你倆照片曝光的事情他完全沒有想到,所以也沒想到你會因此離開歐普達。當時你的情況比較特殊,行業裏好的公司就那麽幾家,你職位太高,要麽是屈就自己,要麽也真沒什麽好的去處。他就讓我來找你。當時給你開的條件不差吧?但你知不知道,就算維科發展再好,我們也跟那些老牌外企比不了,不瞞你說,當時答應你的年薪比我的還要多。但這是老板的意思,我只能照做。

“後來你每每有個頭痛腦熱,他不方便直接關心你,就要我來看看。說實話我站在夢東朋友的立場,以前聽你們的事情,對你的印象并不好。但認識你之後也漸漸明白你其實也不容易。那時候我是希望你倆能重新在一起的,但是現在……”李麗群看了莫語汐一眼,“算了,感情的事旁人也不好說。我就是覺得他太累了,他是大孝子,又是情種,周旋在兩個他愛的女人之間真是不容易。如今他母親去世了,走得也不安詳,我們旁人聽了當時的情況都會不忍,可想而知他這個做兒子的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李麗群嘆氣,房間裏沒有開空調,她挺着大肚子有些難受,從包包裏拿出手絹輕輕擦拭着脖頸上的汗。

莫語汐怔怔琢磨着李麗群的話,想着顧夢東今早的樣子,他還真是沉着。也是,他的心一向像海一樣深,她一直都猜不透,可是她卻沒想到她竟然對他誤會得這麽深。

李麗群喝了口茶,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你看看這個。”莫語汐不解:“怎麽會有莫非的資料。”“其實你想要什麽,只要他有的他都願意給你,但是無論再怎麽愛你他也是個男人,不可能接受你拿他的東西去送給另一個男人。所以标書的事情他沒有阻止你,也沒有由着你去。可你這麽做卻實實在在傷了他的心。他估計也是累了,想在你弟弟莫非畢業後把公司的股權讓給他,這個事情你那個同學景博弈也知道,只是現在還沒去做莫非的工作。我就提前跟你說一聲。”

莫語汐瞥了眼那沓資料覺得有些可笑:“這些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他所想到能給你的,他都願意給你。他知道這些不足以彌補他母親犯的錯,但是他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莫語汐悠悠地嘆氣。到了這一刻,她終于明白母親的釋然從何而來——當每個人都已經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代價,她還需要繼續去讨債嗎?

莫語汐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她把那份文件推回李麗群面前:“他已經不欠我的了,不需要再為我做任何事。”李麗群看了看她,嘆口氣說:“我真沒想到你們兩人會是這樣的結局。”縱然深愛彼此,卻沒有緣分走到一起。李麗群離開時留下一個地址:“三天之後夢東要在這裏替他母親舉行喪禮,如果你真的已經原諒了老人家,又或者你對夢東還念點舊情,就去送她母親一程吧,我想這樣他的心裏會好受一點。”

李麗群走後,莫語汐靠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想就這樣睡着267了。她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到多年前,他們剛剛在一起的那年暑假。顧夢東送她去火車站乘車回家。

從學校出發,跨越半個城市到車站。兩人一直有說有笑,毫無離別的情緒。年輕時候的莫語汐也覺得不至于舍不得,畢竟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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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上了車,當她從車窗中看到他被其他送站的人擠到人群之後,當她看到他隔着衆人朝她揮手。她記得當時的自己立刻縮回了頭,因為在下一秒眼淚就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第二天莫語汐強打起精神去公司上班。從她跨入公司大門那一刻,但凡遇到她的人都會恭賀她中标的事情。看得出這事讓公司上下很受鼓舞,但是莫語汐卻毫無心情。

她的注意力留在了隔壁不遠處的那間辦公室裏,她每每經過那裏,都會忍不住向裏面看一眼,然而每次都一樣——辦公室的門緊閉着。

她已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因為沒有見到他而失落。快下班的時候,莫語汐把林峰叫到了辦公室,仔仔細細地将工作上的事交代給了他。林峰有些不解:“莫總,您是要出差嗎?這次要走很久嗎?”莫語汐聞言擡起頭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還不清楚。”而自那之後莫語汐就沒有再回公司,她訂好了機票,把自家鑰匙留給了莫非。見面的那天姐弟倆坐在校園的長椅上聊着天。“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莫語汐聳聳肩:“玩夠了就回來。”莫非點點頭,遲疑了片刻問:“他……知道嗎?”莫語汐深吸一口氣:“應該快知道了吧。”“姐,我一直想問你,你還恨他嗎?”

莫語汐回頭看着弟弟:“你呢?”莫非想了想說:“原來恨過。恨他辜負了你。但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覺得他不應該被人記恨,相反他應該被同情。”莫語汐笑:“他才不稀罕被同情呢。”“這我知道。”莫非頓了頓說,“前兩天他的律師來學校找過我了。”“是因為公司股份的事情嗎?”“嗯。”“那你怎麽想?”“或許有點對不起爸爸,但是到目前為止,他依舊是我最欽佩的人。因為他我已經比很多人幸運,至于那些不屬于我的,我不想要。”莫語汐欣慰地看着弟弟,玩笑道:“挺有骨氣嘛!不過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你得想好。”莫非白了莫語汐一眼,兩人誰也不再說話,就這樣靠在椅背上安靜地看着天,看着晚風吹動浮雲,別有一番感觸。過了好一會兒,莫非問:“你還愛他嗎?”“愛又怎樣?”莫語汐輕輕嘆氣,“以前常聽人說,但凡長久的感情都不會是轟轟烈烈的,或許我和他注定只能是彼此刻骨銘心的曾經,卻無法成為白頭偕老的伴侶。”

莫語汐可以說是莫非的感情啓蒙,原本他一直以為感情無非就是你情時我也願,可當他目睹了莫語汐和顧夢東的糾糾葛葛,才明白即便是真心相愛的兩人也未必會有好的結局。

莫非有點心疼姐姐,安慰她說:“你也沒多老,還不到三十吧?

以後有的是機會見世面。”莫語汐被他逗樂了:“謝謝你哦,這些話還真動聽。”見莫語汐笑了,莫非心情好了不少:“姐,你要知道,你從來都不缺後盾。以後外面的男人欺負你,你就讓‘家裏的男人’去收拾他。”

莫語汐看着“自家的男人”沒好氣地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少給我惹點事就行!”

莫非笑了,笑過之後突然有些感傷:“你看你還有我和媽,可是他有誰?”

第二天就是顧母的喪禮,莫語汐為此失眠了一整晚。她對顧母的感情實在有些複雜,以前是怨她,後來是恨她,恨到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可是想到顧夢東,想到顧母走得那麽落寞,莫語汐又覺得自己對她恨不起來了。

人總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寬容,也總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鐵石心腸。

天剛剛亮起時,她起床翻出一件黑色的連衣裙,簡單規整了頭發,就出了門。

B市已然入夏,溫度一路飙升,雖然陰天也異常悶熱。一絲風都沒有,空氣黏膩,仿佛停止了流動。莫語汐越過來吊喪的人群遠遠看到顧夢東依舊穿着厚重的黑色西裝,肅穆的神情中帶着一點疲倦,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頹喪。

她想到李麗群的那些話,心裏不免苦澀。天知道,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是怎麽挺過來的。

她默默地站在人群後不遠的地方,看着顧母的遺體被推出來又被推走。與別家“聲勢浩大”的遺體告別相比,顧母遺體的告別顯得異常安靜。

從始至終,顧夢東都是一臉的平靜,唯獨在看到顧母的最後一刻,他微微皺眉,情緒隐隐波動。

莫語汐看着這一切不由得嘆氣,不得不說,她依舊心疼他,百爪撓心般的難耐。可是,她只能貪戀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這一別之後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或許這就是他們所有的緣分了。

而就在這時,顧夢東突然回過頭來,毫無預兆地看向她的方向。莫語汐心裏一驚,連忙躲到了人群之後,她甚至聽到他向旁人問話的聲音,問是不是她來了。可她沒有勇氣聽下去了,咬了咬牙終究是繞到旁邊的小路上悄然離開。臨走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之後,顧夢東仍然不甘心地張望着。

莫語汐緩緩舒了口氣,再見了,顧夢東。

第二天莫語汐拎着簡單的行李出門,沒想到一下樓卻看到衛明站在車前等她。

見她出來,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的行李放進車子後備箱:“走得這麽悄無聲息,怎麽有種畏罪潛逃的感覺?”

莫語汐有點不好意思,她這次離開,除了家人,沒有告訴任何人。之前想過要和衛明告別,但是畢竟她剛剛才迫使他做了不願意做的事,還害他丢掉了單子,她還哪有顏面面對他?

衛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放心。我不願意做的事沒人能強迫我,而且勝負也是兵家常事,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我還不如讓賢給其他人,不要坑我老爹的好。”

莫語汐被他的話逗樂,打心眼裏感激他:“謝謝你,衛明。”

衛明勾勾嘴角:“朋友一場談什麽謝不謝的,要謝也該我謝你。”

“謝我什麽?”莫語汐不解。

“謝你讓我長見識了。”

“什麽意思?怎麽聽着不像什麽好話?”

衛明爽朗地笑了起來:“是好話,由衷的。這話說來話長,先上車吧。”

路上,衛明想了想說:“說來我算是比較幸運的人,從小到大生活順遂無憂,經歷的女孩兒也都跟我差不多,沒受過什麽苦。和她們在一起很開心,分手了也難過,但分分合合其實都是因為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我以為這就是感情,但是認識你之後,我發現自己以前大錯特錯了。這麽浮躁的城市,快餐永遠比大餐性價比更高,你來我271往常有的事,可是你卻選擇孤注一擲,有人覺得這樣很傻,但是莫語汐……”衛明回頭輕輕瞥了她一眼,“我還是挺喜歡這樣的你的,雖然那個幸運的家夥不是我。”

莫語汐怔怔聽着,心裏卻略帶苦澀地想着,可是我卻羨慕你。如果可以活得輕松,又有哪個人願意沉重?她或許只是中了顧夢東的毒,雖不至于要命,卻早就上了瘾。車子很快到了機場,衛明提着行李一直送她到了登機口。臨分別時,衛明說:“語汐,我決定放棄追你了。”莫語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衛明咧嘴一笑:“我放棄不是因為我想放棄,而是因為這樣會讓你心裏更好受。但是,我依舊保留随時發起進攻的權利。”莫語汐笑了,其餘的話她沒有多說,說多了矯情,也是對衛明的傷害。廣播開始催促登機,衛明說:“走吧,記得常聯系。不用擔心我會告訴顧夢東你在哪,畢竟我還沒有大方到那種程度。”莫語汐朝他揮揮手,說再見。其實她一點都不擔心顧夢東去找她,她想他大概已經接受了這種結局——接受他們再也回不去的結局。

莫語汐去過很多城市,走過很多地方,可真的能讓她停下腳步的沒幾處。N市有着頗為深厚的城市底蘊,莫語汐喜歡這裏略慢的生活節奏,更重要的是,這裏對她而言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離開B市,莫語汐直接來到了N市。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她決定定居下來。剛好所住的客棧老板要轉讓,一問價錢她勉強負擔得起。說實話莫語汐很喜歡這家客棧,比鄰秦淮河,遠離都市喧嚣。晚上睡覺時,還能聽到嘩啦啦的河水聲。是難得的鬧中取靜的地方。老板聽說莫語汐有買下客棧的打算,帶着她參觀各個房間。這座客棧一共有三層,一樓二樓的房間比較多,三樓只有兩間房。莫語汐現在住的就是二樓的一間。

看完二樓,跟着老板上三樓。走進拐角的一間房,推開窗子一看,莫語汐頓時決定就留在這裏了。

久居城市的人,看到窗下便是一泓清水由遠及近,很難不被感染。

莫語汐望了一眼窗外,頓覺心都開闊了。

老板開價并不高,後來莫語汐又簡單跟他講了講價,兩人就簽訂了合同。

不久後,老板一家人離開N市,因為帶着寵物不方便,還把他們養了兩年的古牧也留給了莫語汐。

莫語汐把院子翻修了一下,開始營業。

疲于奔命了這麽些年,到了現在,莫語汐想要過過逍遙日子了。她每天渾渾噩噩,睡到中午才起,對于客棧裏的事,她最多也就是算算賬,然後就是遛遛狗。其他的事情都由一個叫燕子的小姑娘打理。好在客人不多,燕子也機靈勤快,應付得倒還自如。

未冉有時會打電話來,聊到她店裏來了客人就挂斷。有一次兩人聊了很久,久到就快沒什麽話題了,未冉突然問:“你還想他嗎?”

還想嗎?在剛來N市的那段日子,說一點都不想念顧夢東那是騙人的。她曾無數次地設想過,如果在這裏遇到他,她會作何反應。可是小半年過去了,生活中再沒出現過顧夢東的蛛絲馬跡。有時候她也會一個沖動告訴自己,幹脆回去找他!可是當她決定背叛他時,就失去了站在他面前的資格。

這天莫語汐遛完狗回到客棧時,天色已黑,剛進院子就聽到前廳有人說話。原來是一家三口要住店,嫌價錢偏貴,夫妻兩口子在和燕子磨價。

他們六七歲的小女兒一眼看到憨厚的古牧,喜歡得不得了,對它又摟又抱,而反應慢半拍的古牧卻對小女孩的熱情無動于衷,一副慵懶的神情。

莫語汐笑了,覺得這孩子挺可愛。經過燕子身邊時,就吩咐她,273房錢少一點就少一點吧。燕子撇撇嘴,但只能照辦,夫妻倆高高興興地交了幾天的房費。接下來N市下了幾天雨,等到天晴時,憋了許久的莫語汐決定去市裏逛逛。然而出來前興致勃勃,出來後,就覺得沒什麽意思。

逛了沒多久,她就折回了客棧。回來時發現三樓的另一間房亮着燈,她不由得有些奇怪。因為客棧生意冷清,這會兒也不是旺季,一二層樓的房間肯定是夠住的。

她問燕子:“沒別的房間了嗎?”燕子笑嘻嘻地說:“那客人多付了房費就是想住在三層,我就安排他住了。”莫語汐了然地點點頭,也沒再過問。那之後她卻一次都沒有見過隔壁的房客。

日升月沉,生活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莫語汐最近有些失眠,晚上要到很晚才能睡着。這天她剛剛睡着,便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異常熱鬧。她迷迷糊糊睜眼,才聽清有人在喊“着火了”。

怎麽會着火?

她連忙跳下床打開門,發現隔壁院子火勢熊熊,已經蔓延到了他們這裏,附近的客棧建得都有年頭了,除了承重的梁和柱,其他還是木質的。

而此時兩個院子相接處的木頭廊柱已經燃了起來。

莫語汐顧不上穿鞋,赤着腳沖下了樓。好在客棧裏的客人也都沖了出來,站在院外等着消防車來。衆人看着迎風見漲的火勢,誰都說不出話來。這時候突然有個女人大叫了一聲:“小寶呢?”小寶是那對夫妻女兒的小名,那女孩很喜歡古牧的,莫語汐記得。她一聽孩子不見了,也急了。衆人四下找孩子,就是不見她的蹤影。有人說:“剛才好像看到狗沖回房間裏了,那女孩當時就在狗的旁邊,一轉眼也不知道哪去了。”小女孩的母親聽了就要往火海裏沖,卻被衆人拉住。就在這時,一根梁柱被燒斷,噼裏啪啦地砸落在了前廳的地板上。衆人勸:“消防車馬上來了,再說也沒有誰确定那孩子是跑進去了,我們再找找。”孩子的母親哭天搶地,莫語汐也不知所措。她看到院子裏晾着被單,連忙扯了下來。正要出去找水,就聽燕子驚喜地叫到:“看!”火勢已然很大的前廳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懷裏抱着什麽東西。古牧從他身後鑽出來,撲向莫語汐。莫語汐安撫地摸了摸古牧的腦袋,就見那男人朝着她走了過來,就着漫天的火光,她漸漸看清他的臉。

莫語汐設想過很多重逢的場景,有在喧嚣的鬧市,有在人流湍急的百貨商場,還有在某個環境雅致的餐廳,或者是在最不出奇的大街上。她想着,無論在哪,如果她能再度見到顧夢東,那說明他們的緣分不止于此,或許他們的分別也只是為了再度相遇。所以無論如何,再見到他,她一定要把他留住。

顧夢東把懷裏的孩子交給她的父母,對着莫語汐展顏一笑:“語汐,好久不見。”像是早有預料,卻又那麽意外,所有的情緒都無需再掩飾。莫語汐說:“好久不見。”

番外之除了你

萬敵不侵開客棧的日子雖然悠閑自在,但是沒幾天莫語汐就厭倦了。她以前一直教導莫非年輕的時候要拼搏,六十歲以後再享清福也不晚。事實上這就是她的人生理念。而且她不忍心看顧夢東終日陪着她“虛度光陰”。他能力過人,需要一個更大更好的平臺施展,才不至于埋沒他的才華。

于是,莫語汐想着,婚禮之後就和顧夢東商量回B市工作生活的事情。

不久之後,兩人的婚禮在普吉島低調地舉行。顧夢東無父無母,到場的也只有莫語汐的家人和他們共同的朋友。

來賓不多,婚禮形式也相對随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為了這一刻,這兩個人以及兩家人付出了什麽。簡單卻聖潔的婚禮結束後,衆人被邀請留在島上一段時間。顧夢東預定了一棟別墅,幾家人就住在一起,分外熱鬧。顧夢東摟着莫語汐站在三樓的陽臺上吹着海風,聽着樓下不遠處朋友們的嬉笑聲,他突然說:“回頭我去了解下這裏的房價,幹脆買下一棟別墅,咱就在這不走了,他們什麽時候想來玩也有地方招待。”莫語汐想了想,在他懷裏轉了個身,面對着他:“夢東,其實我一直想跟你商量,我們婚禮之後回B市吧?”顧夢東挑眉:“為什麽想回去?現在不好嗎?”“先不說莫非願不願意接受公司,他畢竟還是太年輕,公司需要你。而且我也不想一結婚就只剩下‘顧太太’這個身份,我也想有自己的事業。”這倒是讓顧夢東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對那地方徹底厭倦了。”莫語汐無奈地搖搖頭:“我以前一直羨慕我姐的生活,可真過上了這種生活又覺得我其實沒她那麽與世無争。而且,我們總會有孩子,現在多努力一點,也就多為孩子創造一些優勢。”顧夢東挑眉看她:“這就為孩子考慮上了?”“你沒考慮過嗎?”顧夢東低眉笑着:“當然考慮過。”說着他突然彎腰将她抱起:“我是考慮怎麽也得先造出來再說!”

一個月後,顧家夫婦甜甜蜜蜜地回到了B市。顧夢東很快進入了角色,重新掌管維科,恢複了以前忙碌的狀态。而莫語汐卻只能先投投簡歷,等待合适的機會。

可是這一等就一個月過去了,莫語汐開始着急起來。

未冉對此頗為不解:“我說你老公那麽有錢,也不差你這一點工資,你嫁了人就趁年輕先要個孩子嘛,又跑出來跟年輕人搶飯碗,這真的好嗎?”

莫語汐撇撇嘴:“我是那種只想着靠男人養的女人嗎?”

277可說到孩子,莫語汐的心裏隐隐有些擔憂——事實上自從顧夢東在N市找到她以後,兩人感情日趨穩定,那件事上也就沒再設防,可是這都多久了,她的身體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幾天之後,莫語汐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自報家門,是華中軟件的人事部經理。

随着國家政策的改革,很多國字號的企業紛紛投向市場,競争日趨激烈,管理模式也需要大的轉變,這就需要吸納莫語汐這類專業的管理者。

華中軟件就是這樣的公司。後來經過幾輪面試,莫語汐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薪資待遇雖不如從前,但勝在機遇和工作環境都不錯。這天晚上臨睡前,莫語汐征求顧夢東的意見。剛巧顧夢東對這家公司有些印象。

他靠在床頭,一邊就着床頭燈翻書,一邊悠悠地說:“這家公司前景還不錯,可是又是軟件行業,老婆大人,真的又要與為夫為敵了嗎?”

莫語汐躺在一旁笑嘻嘻地說:“我們公是公、私是私,回頭生意場上狹路相逢那就各顯神通喽!”顧夢東的目光從書上挪到了枕邊人的臉上:“我說這女人翻起臉來真的比翻書還快啊。”莫語汐笑意更深:“怎麽?顧總怕了?”顧夢東冷笑一聲,“啪”地将書合上扔到一邊,一個翻身将莫語汐拉在身下:“有些事情可能性雖然幾乎為零,但還是要把醜話說在前面。這樣吧,以免工作影響夫妻感情,如果哪天你搶了我的單,為了撫平我內心的創傷,晚上回家你就想辦法補償我吧。”

莫語汐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問:“那你搶了我的呢?”

顧夢東咧嘴一笑:“一樣。”

莫語汐沒想到,她重回職場後的第一個項目就遇到了顧夢東。

招标的公司叫恒電,在全國幾個省市都有分公司,生意做得很大,這次的項目也是個大項目,老總姓杜,跟顧夢東算是舊相識了。

杜總曾玩笑着對顧夢東說:“雖然是老相好了,但這麽大的事也不好賣人情,親兄弟明算賬,這生意才能做得長。”顧夢東對此表示十分理解,自然也就理解他将華軟引入競争企圖降低市場價格的做法。可是杜總沒料到,這維科和華軟像商量好了一樣,什麽都好說,就是價格誰也不讓一分。于是這事便一拖再拖。一個月後,全國的軟件峰會在C市舉行,維科、華軟,以及恒電都在參會名單中。莫語汐和顧夢東為了掩人耳目,在會務組統一訂房間時還特意分別各訂一間。首次會議結束的當天晚上,莫語汐在房間裏等着顧夢東應酬回來叫她過去。可等了許久也不見顧夢東回來。她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仔細一算,發現月事拖了好些天了。于是她跑到酒店外的24小時藥店買了支驗孕棒。剛進酒店大門,就收到顧夢東的短信:“過來吧。”莫語汐直奔顧夢東的房間,一路上做賊一樣生怕被與會的其他代表看到。她蹑手蹑腳地敲門,門只被拉開一條縫時,她就被裏面的人一把拽了進去。顧夢東喝了不少酒,面色發紅、眼神迷離,領帶早已不知去向,襯衫領口三四個扣子都解開了,露出一塊結實的胸肌。莫語汐推他:“怎麽喝這麽多?”顧夢東卻不管不顧地直接吻了下來。他酒氣逼人,起初莫語汐還有些抗拒,但很快就被他灼熱的體溫感染了。房間裏靜悄悄的,只有旖旎的喘息聲和衣料剝落的聲音。

突然,房門被人敲響。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就聽門外一個男人粗犷的聲音喊着:“夢東,你回來了嗎?”莫語汐一聽,是杜總的聲音。她壓低聲音問顧夢東:“他怎麽來找你?”關于顧夢東和杜總的私交,他并沒有跟老婆報備過。公私分明嘛,他做得很好。此時被莫語汐撞破,顧夢東只是聳聳肩。這時候顧夢東丢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鈴聲大作,門裏門外的人都聽到了。本來還想裝作房間裏沒人,眼下是不行了。杜總聽到鈴聲,繼續拍門道:“夢東你在啊,是不是睡着了?快醒醒!快醒醒!”莫語汐立刻露出一副掃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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