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
“子穆,謝謝你。”衛衍這樣說着,聲音不似剛剛回來路上那樣驚喜,反倒透着幾分怪異。
陳子穆起初沒多想,只是道:“将軍收留我,又給我準備衣物,這不過是我應該做的。”
衛衍聞言不再開口,陳子穆洗完手走回床邊,出聲提醒:“今日我未替将軍施針,不需一直趴着。”
“我知曉......”
衛衍應了,卻依舊沒有動作,陳子穆終于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從對方光裸的後背晃過,停留在只着亵褲的腿根處。
想起剛剛自己的手指在穴位按壓時衛衍的僵硬,原來......并不是因為緊張自己的舊疾嗎?
陳子穆一時間也有些尴尬,除去尴尬心中還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許久他才壓下異樣感,淡淡開口道:“将軍久居軍營,有些,有些需求也很正常,從醫者的角度,不建議在這種時候趴伏着,不利于健康。”
衛衍:“......”
陳子穆從前從未發現自己性子中有如此頑劣的部分,但看着向來威風的大将軍此時窘迫的模樣,他竟莫名覺得心情愉悅了不少。
不過愉悅之後,他顧及對方敏感處的健康,還是轉了身往外頭的桌案走去:“我去将今日的診斷記錄下來,這冊子您回頭讓人送到醫帳,軍中将士中怕是有不少類似的舊疾,大多可按這法子治愈。”
“好。”見陳子穆走開了些,衛衍才終于翻過身。
經過剛剛一番折騰,其實那處已經消下不少,但隔着單薄的亵褲,還是能看到略微凸起的形狀。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又不得不逼自己去想了些軍事,這才總算趕在了陳子穆回來前平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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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衍的舊傷治愈後,對主動進攻蒼川之事便更有信心。
蒼川實力不弱,比起部署戰略,挑選進攻時機也尤為重要,之後幾日的商讨中,将領們一致通過,将發起突襲的日子定在了元宵後一日,也就是正月十六。
數百年前,蒼川與冉郢曾是同一國土,後經歷了幾次分裂重組,才形成如今局面,所以兩國人雖在樣貌上有些許差異,風俗文化卻十分近似。
元宵節在蒼川被稱作彩燈節,蒼川百姓甚至比冉郢人更重這個節慶,将之視為他們合家團圓的日子。
選在元宵之後的清晨發起進攻,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相處中,衛衍并未向陳子穆提及過任何軍事,但陳子穆自幼熟讀兵書,從衛衍越來越遲的回營時間,以及偶然在夥房遇上李徒時,對方有別于以往的嚴謹态度中便能察覺一二。
到了元宵那日,營中幾乎已經完全沒有了節日氛圍,用完飯,衛衍讓陳子穆先回營帳,他自己則與李徒、呂義水二人一道去了主帳。
“阿徒,你去通知所有都統以上将領來主帳集合。義水,你去讓人鳴號角,按之前的部署,半個時辰後發起進攻。”
剛進賬的兩人聽這話都愣住了,李徒率先問道:“可之前商議的不是明早進攻嗎?”
“計劃有變。”
呂義水不似李徒那般單純,稍一思索便有些明白其中的意圖,“将軍莫不是懷疑......這營中有奸細?”
“不,不可能吧?之前參與讨論的将領都是在鎮北軍中多年的老将......”
“嗯,其實是父親來信提醒于我。”迎着李徒難以置信的目光,衛衍解釋道,“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軍中一定有人背叛冉郢,但小心些總是沒錯的,沒有叛軍自然最好。戰略部署是早做好了的,今晚或是明早進攻對我軍來說并未有太大區別,若真有人将消息透露給了蒼川,我們提早一晚,也算是将計就計,更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呂義水将衛衍說的話細細想了想,拱手道:“将軍思慮周全,屬下現在就去召集兵馬。”
衛衍此時對兩人說這些,無疑是代表着莫大的信任,李徒不會想那麽多,呂義水心中卻是十分清楚這點。
見呂義水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衛衍笑了笑,又看向另一邊與他性子截然相反的李徒,“阿徒你也去吧,我剛剛說的話我們三人知曉便可,切記不可洩露出去。”
雖然三人幾乎可以說是一塊長大的,但那兩人卻總比自己聰明。
李徒竟有些羨慕起呂義水與衛衍間超乎常人的默契來,撇了撇嘴,心中悶悶地想,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看上的人也都是同一位嗎?
那人明明是在衛衍帳裏,看起來也更為親近,義水豈不是很吃虧,與其心屬這樣得不到的人,還不如......
“李徒。”見他在這種時候還出神,衛衍沉了臉色。
“是,屬下這就去召集将領,将軍說的話,必定不會洩露半分。”李徒自知萬不該在這種時候還胡思亂想,回神後絲毫不敢再松懈,領命而去,
剛剛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也随着緊繃起來的情緒被抛在了腦後。
之後面對其他将領的詢問,衛衍沉着臉解釋:“收到消息,蒼川軍隊對我們要發起進攻的事已經有所準備,并且知曉準确時間。”
“這,這怎麽可能......”
衛衍将衆人的神色收入眼底:“這事改日我定會查明,當務之急是眼前這仗,只許勝不許敗,你們現在去整隊,半時辰後,本将要看到一支最強最有士氣的鎮北軍。”
“是!”
待所有人都撤出主帳,各自去準備,衛衍又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趕在這短短的空隙回了趟自己的寝帳。
陳子穆剛剛聽到了號角聲已然确定了衛衍近些日子來在謀劃的是什麽,此時見他回來,立刻迎上前問道:“将軍,要開戰了嗎?”
聲音中無法克制的帶出些許急切,他心中隐隐有預感,衛衍籌備許久的這一戰,也許便是首戰外,雙方最激烈的一次交戰,這戰一旦打起來,絕不會簡單結束。
“嗯。”衛衍伸手替他理了理發頂因為太快起身而浮起的發絲,交代道:“你自己小心一些,我已經吩咐過,若有情況,會有人來帶你離開。”
陳子穆卻沒有因為衛衍的這句話而被安撫,心中反倒升起了一股更濃烈的不安。
蒼川國內的局勢其實與冉郢目前的狀況格外相似,同樣是朝堂不穩導致的內外勾結,現下赫連淳鋒的态度不明,陳子穆也不敢斷定他是否與陳司有直接聯系。
又或者說,他若與陳司直接挂鈎倒還好,怕就怕與陳司勾結之人是站在赫連淳鋒的對立面,這樣一來,兩方人馬的生死存亡皆不在那些人的考慮範圍中。
戰争越激烈對他們來說越有利,對方行動起來自然便更加無所顧忌,情況也會更為複雜。
衛衍這一戰,可謂十分兇險。
陳子穆閉了眼,腦中兩種聲音不斷撕扯着,最後情感的那方占據了上風,他拉住已經轉身欲走的男人,冷靜地提醒道:“将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禦敵之時,千萬小心防範自己人的反撲。”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瞬間,衛衍反手握住了他纖細的手腕:“你知道些什麽?”
“我什麽也不知道,将軍若是信我,一切小心便是,将軍若是不信我,等大戰歸來,是要審還是要治罪,子穆悉聽尊便。”
“你......”
“将軍,該出發了。”
帳外傳來呂義水平靜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衛衍深深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可對方毫不躲閃的目光中除了一絲被隐藏起來的擔憂,再無其他。
“我會平安回來。”許久後,衛衍放開他的手,看着白哲手腕上留下的明顯紅痕,匆匆說了句“抱歉”,再沒停留,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
陳子穆沒有跟出去,在原地站了半晌,這一刻他真的已經無暇去顧及衛衍大戰歸來會如何對他,他只希望對方真正将他說的話記進心中,謹慎提防。
于公,衛衍效忠于冉郢,多年以來兢兢業業地鎮守邊疆這一片土地,卻被內亂所禍及,承擔本不該屬于他的危難。
于私,衛衍頂着壓力将他留在自己帳中,他無法将身份據實以告,一次次利用對方的信任以及......對他的感情來躲避責問,事到如今,他實在無法再眼睜睜看着對方身陷危險之中而袖手旁觀。
困意襲來,陳子穆卻是走到案前留下一張紙條置于床頭,這才合衣躺下。
待這一仗畢,他希望無他用武之地,但也必須保證,若真遇上情況危急時,自己也能為這支鎮守着一線的冉郢軍隊,盡些綿薄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
過一點點劇情~其實我還是比較擅長感情戲_(:з)∠)_這種算計來算計去的 寫的寶寶腦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