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氣
“衍兒,果真是你, 可你...你怎麽這時帶兵回來?”
衛林顯然比衛衍要沉穩一些, 但也掩不住眼底的激動,父子二人已有兩年未見, 衛林雖為冉郢護國大将軍, 但說到底, 他也是個普通的父親。他一面為自己骁勇善戰, 屢立戰功的兒子感到驕傲,一面卻也擔憂着對方的安危, 只盼對方能平安而歸。
衛衍回頭了看
邢辰修一眼, 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倒是邢辰修明白過來衛林的身份後, 主動上前道:“衛衍奉命率鎮北軍入銮城鎮壓叛軍。”
“叛軍?真出事了?”衛林神色驀然嚴肅起來,又覺眼前這人一身貴氣,并不像是尋常部下, 警惕道:“對了, 這位是......”
“父親, 這是當朝永安王爺。”
“什麽!你這孩子,怎麽現在才說......”衛林聞言立刻跨下馬匹單膝跪地,身後聽到幾人對話的将士們也都大吃一驚, 紛紛下馬行禮,“末将衛林, 參見永安王爺。”
想到眼前這人是衛衍父親,邢辰修其實心底十分緊張, 一時間也不知該端出何種态度。
但好在他自幼見慣了大場面,很快冷靜下來,哪怕心裏情緒再多,面上也看不出異常,跟着下馬躬身将人扶了起來:“衛将軍不必多禮,子穆之前在軍營中受阿衍頗多照顧,将軍又曾随父皇出生入死,算起來,也是子穆的長輩了。”
邢辰修絲毫未拿着王爺的架子,言語之中反倒透着幾分敬重,衛林聽得心驚不已,又想起之前衛衍在信中所言,很快猜測出或許眼前這位王爺便是年前衛衍所述在市集救回之人。
可據傳永安王不是......
邢辰修仿佛未察覺到衛林的疑惑般,很快打斷他的思緒問道:“聽聞衛将軍護送母後祈福去了,怎麽此時出現在此?”
雖然衛林一行是從另一條岔路來,但顯然也是要往銮城的方向,看他們的樣子,并不像遭遇過襲擊,邢辰修便有些疑惑。
“回禀王爺,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一行人出發往上清寺路上,太後一直佩戴的佛珠忽然斷裂開,其實出行前,太後原就有察覺此番聖上派給她護駕的隊伍未免太過謹慎,連堂堂護國大将軍都出動了,人數也比以往幾年都多,不像單純只是護送她祈福。
這佛珠一斷,也許也是母子連心,太後幾乎料定了宮中出事,立刻下令返程。
衛衍解釋完又道:“太後此時就身在後頭的馬車之中。”
“母後在此?”
邢辰修猛地回頭朝隊伍後頭望去,可山路崎岖,護送的隊伍又長,視線所及處,根本看不到太後所乘馬車。
太後并非邢辰修生母,但自幼待他不薄,他因為怕對方知道自己計劃後會出面阻止,所以一直瞞着中毒之事的始末,這一瞞就是十三年。
聖上繼位後,太後沒少向聖上打聽他的病情,也曾幾次勸聖上下旨為他到民間尋名醫醫治,只是他與聖上所謀劃之事未成,便只能暫時先敷衍太後。
此時終于褪去了僞裝,他也終于可以坦然面對太後的關切,思及此,邢辰修重新上了馬,匆匆交代道:“卓影,你與衛林将軍解釋一下目前的情況,阿衍,你随我去見母後。”
邢辰修說完也顧不得身後聽到“卓影”二字的衛林有多詫異,策馬帶着衛衍便往隊伍後頭奔去。
而另一頭,聽了下人禀報的太後也已經下了馬車,遠遠地看着那兩匹馬朝這頭奔來。
待邢辰修奔至車前,太後的眼圈早已經泛紅,邢辰修下了馬,一撩袍便跪在了她面前:“兒臣給母後請安。”
在他身後衛衍也跟着跪地道:“末将衛衍,給太後請安。”
“修兒,你的病好了?快起來讓哀家看看。”太後拿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淚,仿佛還有些難以置信般上前拉着邢辰修的手,“牧兒說你在王府養病,你這...你們這...到底有什麽事瞞着哀家?”
“此事日後我必定與聖上一同細細向母後說明。”邢辰修頓了頓,引着太後看向仍跪着地上的衛衍,“母後,這是鎮北将軍衛衍,剛在邊關擊敗了蒼川軍,得勝歸來。”
太後剛剛一心都在邢辰修身上,聽他這麽說才注意到衛衍,立刻道:“鎮北将軍快快起來吧,哀家許久未見王爺,心情難免有些激動,讓你見笑了。哀家早便聽過鎮北将軍威名,如今一見果然威猛過人,真是虎父無犬子。”
“多謝太後誇獎。”衛衍原本只知邢辰修生母已逝,卻不知他與當今太後竟如此親厚,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
不知面前這位和藹的太後,若是知道了兩人間的關系,又會是怎樣。
“修兒,你老實告訴哀家,宮裏是不是出事了?”
太後不傻,她也信他們兄弟間不會起嫌隙,那麽必定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邢辰修這時恢複,又帶了兵回來,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宮裏出事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只是聖上想穩定朝野,清剿亂黨,母後不必擔心。若您在宮中,反倒讓兒臣與聖上無法安心,不如母後還是按原本的行程,去上清寺祈福,待處理完這些事,兒臣再派人接母後回來。”現在宮內情形邢辰修不清楚,也斷不可能真告訴太後,他只得盡量顯得不那麽着急地先哄着太後。
“你們一個兩個,是不是真當哀家老糊塗了?”太後卻是不信他這套說辭,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罷了,哀家也知道現在回去只會給你們添亂,現在看到你沒事,哀家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讓哀家繼續往上清寺也可以,你把護國将軍及那些兵馬都帶回去,連鎮北軍都搬回來了,你們現下必然比哀家更需要用人,哀家一個老太婆沒什麽人惦記。”
太後生在江南,骨子裏有江南女子的溫婉體貼,但同時她也十分固執,否則當初也不會寧可被浸豬籠,也不肯打掉肚子裏的孩子。
所以此時邢辰修也知沒有別的辦法,加上他心中清楚,若真打起來他們确實需要人。
最終他沒再推辭,安排好護送太後的人手後,不敢再耽擱,帶着衛林等人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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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耽擱了一會兒,黃昏時一行人恰巧在一段相對崎岖的道路上,并不适紮營,入夜後他們便又向前行進了一段。
借着休息,邢辰修與卓影、衛林讨論之後從哪道城門入銮城,若叛軍已經封城又該如何應對,正說着就見去探路的衛衍策馬返回,行至邢辰修身前,跪地道:“啓禀王爺,西南方向五裏有一處适宜紮營。”
邢辰修眯眼看着恭敬地跪在身前的衛衍,自打他袒露身份以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如此疏遠,他一時有些難以習慣,但礙于衛林在場,只是握緊了拳,并未就此說什麽:“事不宜遲,現在便出發吧。”
大軍又往西南方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邢辰修與幾人商量過後下令:“今夜大家好好休息,明早遲一個時辰出發,夜間不再休息,連夜入銮城。”
衆人心中都明白,若叛軍圍城,意味着明晚便是大戰了。
營帳支好後,邢辰修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衛衍的身影,另一頭剛巡視回來的衛衍也恰好看過來,兩人視線隔空相遇,衛衍很快上前,行了禮:“王爺找末将?”
剛剛在衛林面前,邢辰修只當他怕被父親責備才如此,可此時衛林并不在附近,邢辰修死死地瞪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幾乎是有些難以置信道:“你這是做什麽?”
衛衍沒起身也沒解釋,依舊直挺挺跪着。
“衛衍,你這是迫不及待在與我拉開距離嗎?”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一刻仿佛轟然崩塌,邢辰修閉了閉眼,輕聲問道,“是怕被人發現我們的關系?”
無論在鎮北軍中還是這一路,邢辰修從不避諱與衛衍的親昵,他本就不在乎旁人眼光,在他看來,既然選擇在一起,就完全沒必要躲躲藏藏,未來兩人的生命裏皆只會有彼此,世人也必然會知曉兩人的關系。
可衛衍顯然不這麽認為,邢辰修不懂他這一刻的疏遠,是單純暫時不想讓衛林知曉,還是代表了一種無聲的選擇,要與他就此劃清界限。
衛衍依舊沉默,邢辰修只最後問了一句:“那麽今夜,你必定也不會與我同住了吧?”
“王爺好好休息,末将今夜......與父親同住便可。”
“好,衛衍,這就是你說的不離不棄,這就是你說的并肩作戰,真是.....好樣的!”邢辰修氣狠了,竟就這樣獨自笑了起來,笑得連身形都有些不穩。
那笑看在衛衍眼中卻是心頭一顫,他急着從地上站了起來,擡手想去扶對方:“子穆......”
邢辰修卻是直接伸手揮開了他的手,不再多言,轉身進了帳。
留下衛衍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這麽做邢辰修必然要生氣,但他沒想到對方會氣成這樣。
剛剛衛林找他談了談,倒不是看出兩人間的異樣,只是單純提醒兒子與邢辰修相處時該更注意些規矩。
卓影已經将聖上的打算毫無保留地說予衛林,衛林驚詫之餘,更加認清了眼前這位永安王的尊貴,同時他也提出了一件衛衍沿路都未曾想過的事。
若他們來不及趕上叛亂,若聖上真有個三長兩短,邢辰修便是即将繼位的新帝。
衛林意在提醒他不要仗着在鎮北軍中兩人關系好便不注意,無意間得罪了這位王爺,可衛衍想的卻是,若邢辰修真登那帝位,一言一行便都将會入載史冊供後人評鑒。
軍中數萬眼睛盯看着,兩人間的親昵,又或者說,兩人間的這種關系,是否會給對方帶去麻煩?
新帝登基,最經不起流言蜚語。
他從未想過要分開,他只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做才是對對方最好的。
他多怕自己會成為邢辰修抹不去的污點,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個男人有多優秀.....
作者有話要說:
衛衍腦子卡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