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帝位
“還好傷都不在要害,但因為失血過多, 需要好好調養, 暫時停朝幾日吧。”紫福殿內,邢辰修親手替邢辰牧包紮好傷口, 對一直焦急等在一旁的卓影道:“卓大人去與殿外跪着的大臣們通傳一聲, 就說聖上無大礙, 讓他們都先回去。”
“是。”
卓影作揖, 正要離去,床上的邢辰牧卻在這時睜開了眼:“先別去。”
剛剛入殿時, 邢辰牧已經下令屏退了宮人、太醫, 此時殿內只有他們三人, 他擡頭想說什麽, 眼角掃到立在一旁的卓影,立刻皺了眉:“身上的傷還不去找太醫先上藥,穿着這身血衣是成心想讓我心疼嗎?”
卓影聞言立刻道:“屬下不敢。”
“你也就是仗着我舍不得罵你。”邢辰牧輕嘆了口氣, “不敢還不快去上藥!”
“是。”卓影應聲後, 似乎又猶豫了許久, 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慢慢退出了殿外。
邢辰修起身到一旁的水盆內洗了手,又踱回床邊, 扶起床上的邢辰牧,淡笑道:“聖上要與我說什麽?連卓大人也不能聽?”
“大哥。”
邢辰牧這兩個字脫口, 邢辰修扶着他的手僵了僵,聯想到對方阻止卓影向群臣報平安的舉措, 心中隐隐已經能猜到他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短暫停頓後,只聽邢辰牧轉頭認真道:“大哥蟄伏十餘年,如今亂黨已除,是時候該拿回帝位了。”
之前亂黨封堵了皇城,大臣被困在了宮外無法入內,邢辰牧受傷,趕到的群臣皆不知他傷情到底如何,只能在殿外跪候着。
此時正好是一個契機,他可借傷重之名,假死傳位于邢辰修,如此一來,邢辰修便能順理成章承襲帝位。
邢辰牧自當上太子以來,學習的全是如何當一個好皇帝,他十五歲入禦書房,開始随父皇一同批閱奏折,參與國事商議,十七歲登基為帝,三年來,他沒有一刻敢松懈,除去每日在睡眠中的幾個時辰,他幾乎用了所有精力仔細謀劃、布局。哪怕是用飯時,想的也全是如何除亂黨,穩固朝堂。
說對這個位置毫無留戀是假,但他心中清楚,邢辰修居嫡居長,又自幼便展現出過人才能,若非他主動犧牲來替自己謀劃,別說是皇位,自己與母後能否在宮中平安地活到此時都未可知。
所以如今也是時候将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交還,若計劃順利,脫離皇宮後他打算帶着卓影雲游四海,想必也會十分快意潇灑。
出宮後的去處邢辰牧早已經做好了安排,卻不料邢辰修聽他說完後,竟“噗”地笑出了聲。
“到底是什麽讓你誤會我對這皇位有興趣的?”
邢辰牧被問得愣住,一時答不出話來,邢辰修确實從未表現出對皇權的渴望,可他本以為......
“四弟小時候挺可愛的,怎麽現在總愛想這麽多。”邢辰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卓大人也是你故意支開的吧?能保護他的方法千千萬,你卻偏選了最令他擔心的一種,不就是為了讓他再不敢離開你半步。”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大哥。”
“不過對付不開竅的木頭,給些教訓倒是效果顯著。”邢辰修似乎想到了什麽,眯了眯眼,很快笑道,“行了,這個皇帝,你安心當着便是,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就不在這兒多停留了,卓大人在外頭怕是也等得着急,我讓他進來陪你。”
邢辰修扶邢辰牧躺好後,又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我剛剛探你脈息,發覺近日來你似乎都未休息好,現在又有傷在身,別再成天想這些。”
“嗯,大哥一路辛苦,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邢辰修笑了笑,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殿。
殿外階梯下,群臣跪了一地,顯然早已經有人與他們說過永安王之事,此時見他出來,衆人齊聲道:“微臣參見永安王爺。”
“大人們都請起吧,聖上無大礙,只是需要好生調養休息,早朝暫停三日,之後視聖上恢複情況再定奪。”
大臣們已經跪了近一個時辰,此時聽聞邢辰修所言,總算松了口氣,互相攙扶着站起身,卻又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幾乎所有大臣對永安王的印象都仍停留在病弱這點上,雖已清楚一切都是聖上與永安王的謀略,一時之間卻還是有些無所适從。
他們中倒是有人有心想要巴結這位王爺,可見立于臺階之上的男人一臉淡漠的模樣,他們又擔心摸不透對方喜惡,貿然出手反倒會弄巧成拙。
邢辰修目光從神情各異的衆人臉上掃過,在垂手立于左側那人身上略頓了頓後,淡淡開口道:“聖上已經歇息了,諸位也早些回去吧,別在這擾了聖上。”
“王爺說得是。”聽他這麽說,衆大臣不敢再多停留,拱手行禮後依次離開,沒多久,臺階下便只餘下一人。
邢辰修也不看那人,先反身對守在殿外的卓影道:“卓大人進去陪着聖上吧,之後有什麽事,可随時派人來王府尋我。”
卓影卻是在這時忽然跪在了他身前:“卓影謝過王爺。”
他沒說謝什麽,兩人心中卻都知曉。
卓影跟在聖上身旁十三載,對聖上為人處世十分了解,自然也猜到了他為何不讓自己對群臣報平安,又是為何獨留下邢辰修商談。
帝王之家,手足相殘,情親淡薄早已是常事,卻也并非全是如此,卓影清楚邢辰修剛剛那短短的幾句話意味着什麽。
對着地上那跪得筆直的男人,邢辰修只是淡淡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卓大人既然已經決定要與聖上比肩,日後端的便是聖上的面子,對任何人都不需如此。”
卓影聞言,神情更加動容:“聖上十分敬重王爺。”
“我知曉。”邢辰修看向他身後的那扇木門,“卓大人進去吧,聖上在等你呢。”
“是。”卓影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入了殿。
卓影一離開,殿前除了當值的宮人,便只剩下邢辰修與那直愣愣站着的男人。
而衛衍站在臺階之下,就這樣靜靜看着他的王爺背着手,一步步朝他走來,站定在他身前,卻在他想要伸手去觸時,陡然又退開了身。
“衛将軍,我們還有賬未清算呢。”
衛衍看着邢辰修的眼中滿是寵溺,半晌,躬身道:“全憑子穆處置。”
邢辰修不再看他,擡步向外走去,他立刻跟上。
經歷了一個多時辰的清理,宮中留下的血水基本已經被全部清理幹淨,恢複了本來的模樣。
兩人一路無言,待到了宮外,早有王府家丁牽馬候在那兒,大将軍府上自然也派了人來,邢辰修翻身上馬,卻是并未動作,只抿嘴在原地等着。
衛衍上前與那将軍府的下人匆匆說了幾句,那人便轉身走了,甚至連馬也未留下。
“衛将軍這是打算徒步随我回王府?”見衛衍走到跟前,邢辰牧沒好氣道。
“若子穆想罰我走去,我自然是願意的。”
奔波一日,又經歷了一場惡戰,邢辰修哪裏真舍得讓他再走數裏路,只冷聲道:“還不上來。”
衛衍足尖一點便跟着坐上了馬背,似乎又有些失望道:“子穆,你太心軟了。”
其實衛衍倒希望邢辰修能對他狠些,無論想如何懲罰他,他都願意受着,只希望對方能早些消氣。
明明争吵至今還不足兩日,他卻覺得像是過了兩世那般漫長。
邢辰修看出他在想些什麽,一邊策馬往王府的方向去,一邊頭也不回道:“衛衍,我不是不明白你當初那麽做是為我考慮,你顧忌我的身份,怕敗壞了名聲,但哪怕再清楚緣由,被心愛之人那樣疏離對待,也還是會痛的。”
直到現在,邢辰修依舊忘不了看到衛衍跪在自己身前那刻的感受,那種仿佛從溫暖懷抱頃刻間墜入冰窖的徹骨寒冷,嘗過一次便已經足夠。
所以他不顧那顆迫切想靠近衛衍的心,端出冷淡的态度來,哪裏是真想算什麽賬,不過只是想讓對方記住這個教訓,日後再不如此打着為他好的名義傷他罷了。
“抱歉。”衛衍從身後将邢辰修圈入懷中,額頭抵在對方頸側,除了這蒼白的兩個字,他實在不知該怎樣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王府離皇城不遠,騎馬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到了,所有下人此時都在府外候着,見到兩人,紛紛下跪行禮。
邢辰修之前隐藏極好,這偌大的王府之中,知曉他真正實力的也不過只有幾位親信,那些曾經見他病弱,未曾真正用心伺候他的丫鬟、小厮們,此時心中都格外忐忑,生怕自己會因此被驅逐出去。
“都起來吧。”邢辰修看了衆人一眼,并未多說什麽,越過他們直接往裏走去。
倒是衛衍,路過那名管家模樣的男人時,腳步一頓,低頭與對方說了幾句,這才跟了邢辰修的腳步。
這王府乃聖上登基那年所賜,占地頗廣,所用材料皆為上等,連工匠也是從修建皇宮的巧匠中直接調用,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每一處都建造得十分精致優美,邢辰修卻是并未向衛衍介紹什麽,直接帶着人回了自己卧房。
兩人前腳剛到,後腳管家便來敲門:“将軍要的東西,小的替将軍取來了。”
衛衍開門接過管家遞來之物,待對方離開他才轉身進了屋。
邢辰修剛剛走在前,并未注意到衛衍與管家的交流,此時便有些奇怪道:“你讓管家替你準備了什麽?”
衛衍翻轉了手臂,露出抓在手中的那條長鞭,認真道:“子穆,你會使鞭嗎?你可以......打到解氣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
_(:з」∠)_碼完字才想起我們這周末不休息,真是窒息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