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義結金蘭
林桐月聽到江星辰病愈的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震驚,又或者是江公子是回光返照。
不過,她的猜測錯了。江家的流水席很快就擺上了。江星辰還出來應酬裏正以及地方上有頭臉的人物。他看上去依然弱不禁風,但是氣色和精神的确比以往好多了。
江星月也在女眷面前露了一回面,她當時臉色蒼白,還當場吐了兩回血,她只跟衆人打了個聲招呼就不得不被人攙着回房休息。江夫人心疼的當場落淚,其他婦人也跟着哭了一會。
衆人私下裏議論說,這是江小姐的善心感動了上天。一傳十,十傳百,江星月的名聲越來越大。很多人都心疼佩服這個勇敢無畏的女子。
江家擺流水席,全村都去,林家自然也會去。這一日,葉氏穿得整整齊齊的,帶着兒媳婦和衆孫子孫女,浩浩蕩蕩一大群去了江家。江家的丫頭将她們一家請到院子裏面。
葉氏端坐在上首,臉上挂着笑,一雙利眼不停地掃視着一幫孫子孫女。
她旁邊坐着的是林家唯一的男孩林寶根。林寶根今年十二歲,個子比林桐月高出一個頭,臉龐豐滿白胖。與周圍一衆瘦骨伶仃、面帶菜色的姐妹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坐在奶奶和母親中間,心安理得地等着兩人給他夾菜。
葉氏和朱氏一臉慈祥地笑着,不停地問:“寶根,你想吃哪個菜?”
林寶根頭也不擡地答道:“我要吃肉,肉都得給我吃。”
朱氏好聲說道:“好好。”
葉氏在外面多少講究些臉面,不由得看了朱氏一眼,輕咳一聲,朱氏也知道這樣不好,趕緊收斂了一些。
葉氏環視了一圈桌上的衆人,出聲感慨道:“我活這麽大,也沒見過江姑娘這樣舍己為人的好姑娘,她真是你們這些女孩子的楷模,你們都得向着她學着點。”
林老大和林老三家的幾個女孩子們低着頭,連聲說是。
林桐月裝作沒聽見,只是默默地吃着飯。
舍棄自己為了她那個堂兄?這人整天都想什麽呢。
葉氏頓了頓,又對林寶根意味深長地訓誡道:“寶根吶,等你爹和你三叔他們回來,就送你去上學堂,你一定得好好的讀書,你這幫姐妹,将來都指着你出息了好給她們撐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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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寶根正在跟雞腿奮鬥,心不在焉地胡亂點頭:“嗯嗯。”
葉氏說到這裏,目光突然看向三個兒媳婦,朱氏、白氏和劉氏。
“你們三個不反對吧?”
朱氏第一個響應:“娘說啥就是啥,我能有啥意見。”
白氏怔了一下,又看向三房的劉氏,劉氏也是一臉怔然,随即又了然。上學堂當然要花錢,葉氏這麽說,自然有她的用意。想到婆婆這些日子當面鑼背面鼓的,劉氏心裏就不由得一沉。她無非就是惦記着桂月的聘禮。
話說當初葉氏為了讓桂月順利嫁到江家,大方地承諾說不會動江家給的聘禮,全交給桂月她娘收着。然而,承諾歸承諾,她只要想要,總有借口挪用。這不,葉氏已經開始打上這三十兩銀子的主意了。
白氏和劉氏悄悄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不自禁地帶了一絲苦笑。
白氏先說道:“娘,送寶根上學也是應該的。我這個當嬸的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有什麽意見?”
劉氏也跟着白氏的話說道:“是啊娘,俺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反對。”
葉氏見兩人裝傻,便清清嗓子,想再進一步明示。
就在這時候,就聽見菊月“哎喲”了一聲。
衆人的目光刷地聚集到菊月身上,菊月皺着臉說道:“我被湯燙了一下。”
離她最近的林桐月和杏月趕緊問她疼不疼,菊月搖頭:“還行。”
葉氏皺了皺眉頭,似乎十分不滿自己的話被打斷,語調平平地說道:“都多大人了,吃個飯就不會小心點。”
菊月小聲說:“知道了,奶,我會小心的。”
葉氏還想接着剛才的話說:“老二老大媳婦,寶根上學堂的錢——”
就在這時,林桐月又“哎喲”一聲。
葉氏連着被打斷,心下十分不耐煩,忍着氣問:“又咋了?”
林桐月抱着荷月站起身,一臉為難道:“荷月她……”
她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什麽意思。
葉氏的臉黑得像鍋底。
林桐月看了白氏一眼:“娘,你來幫個忙吧。”
白氏站起身,抱着荷月就往外走。
劉氏和菊月也趁機起身跟上去。
葉氏和朱氏面面相觑,發火也不是,不發火也不是。
等離葉氏稍遠些,菊月就跟她娘劉氏說道:“娘,你可得穩住了。那錢可是我姐用她下半輩子換來的,她臨走時說讓你趕緊把爹叫回來,趕緊蓋房子,別跟奶擠一個院子了。”
林桐月不由得對這個堂妹刮目相看,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倒挺有主意。
林桐月也趁機對白氏說道:“娘,你也別答應。”
白氏一臉苦笑,“咱們家我哪做得了主。”
林桐月嘆息一聲,也真是,她那個爹還在呢。不過,也沒關系,反正她以後把錢攥在手裏。林老實真想補貼他林寶根,他自己想辦法去。
院裏院外,人群喧嚷,江家的丫頭下人們來回穿梭。那些村民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則,一個個拖家帶口的,敞開了肚皮大吃大喝。一邊吃一邊說幾句江家的好話。
林桐月想趁這個機會去看看江星月。
江星月正在畫自己的畫像。
林桐月站在她身後,欣賞着這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畫像,不由得出聲道:“你這是留給以後的自己看嗎?”
江星月的聲音帶着一絲淡淡的失落:“是啊。也許下次再見,我就是江公子了。”
“不過,我今日看你哥哥的氣色真的好多了,說不定他真的會痊愈。”
江星月望着林桐月,強顏笑道:“我和我娘也是這麽想,可是,哥哥悄悄跟我說,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們還是按原計劃行事。這幾日,哥哥要回家鄉一趟。”
“也只能這樣了。”林桐月明白,江星辰是想在自己彌留之際,盡快處理後家産的事,以免除家人的後顧之憂。
三日宴席一過,江家留下林桂月和幾個老仆留守家中,江夫人帶着江家兄妹回鄉。
林桐月前去送行。江星月照例送她一本書,給同來的荷月一些吃食。她并拉着林桐月的手道:“桐月妹妹,如果我這次一切順利,我回來後會有一個不情之請。”
林桐月忙問是什麽。
江星月微微一笑道:“我想和你義結金蘭,成異姓姐妹。”
林桐月聽罷不由得一怔,她對古人這種異姓兄弟,異姓姐妹的事并不了解,所以江星月提起這事時,她心中不覺有種怪怪的感覺。
荷月本來正在專心致志地吃點心和肉幹,一聽到江星月的話,手上動作不由得一頓。
她看着自己三姐,恨不得沖上去告訴她,快答應快答應。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說不定江星月真能成功呢,這是多好的大樹啊。
林桐月沉吟片刻,終于開口道:“我們現在本來就是很好的朋友了,跟好姐妹本來就沒什麽區別。”這是變相的拒絕。她想的是,做為朋友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并沒有什麽負擔。古人重諾,如果結為異姓姐妹,勢必會牽扯更多。
荷月暗暗白了一眼三姐,這個榆木疙瘩。放着這麽粗的大腿不抱,你可別忘了你手裏握着人家最大的把柄,你不答應,人家将來也不放心你啊。好吧,也別說她冷血,做為一個從末世來的人說,她總是不憚于從壞的一面來揣測人心。情誼或許很可靠,但終究沒有牢固的同盟和利益可靠。特別是江星月将來是要走仕途的,可以預見,她為了往上爬,勢必會變得越來越心硬越來越冷血,誰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
江星月對林桐月的拒絕并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悅,她用平靜沉穩的語調說道:“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冒昧的要求,是因為我覺得按照咱們的計劃的話,我會很快‘死去’。再見面時,明面上,我是男,你是女,咱們來往就不能像以前那樣方便了。如果你和我結為姐妹,我消失之後,你就以江家義女的身份出入府中,正大光明,也能避開不少麻煩。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也沒關系,也怪我只顧自己的方便,忽視了你的意願。”
林桐月說道:“我并非不願,只是覺得……”她不得不承認,她對兩家境況的懸殊也有顧慮。
江星月一臉恍然大悟,朗朗一笑:“原來你是在顧慮這個,其實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娘和我哥哥都同意了。”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朝荷月多看了一眼,“說起來這個提議還是我哥先提的。”當然,哥哥的原話,江星月沒有說出來,而且她還有些疑惑。
當時哥哥只是語焉不詳地說,林家三姑娘和五姑娘将來肯定不可小觑。林桐月這人跟一般的村姑不一樣她知道,但荷月不過一個小奶娃,能有什麽特別之處呢?
江星月的這句話卻在荷月心中引起了一小股飓風,她咬着手指頭默默思考:江星辰為什麽會想出這個提議?剛才江星月說這話時明顯多看了她一眼,做為一個警覺之人,就算是路邊的狗多看她一眼,都會引起她的注意,更何況是人。難道是她在用精神力時被江星辰看出了端倪?她記得明明探過他的鼻息,江星辰确實睡熟了呀。
不管了,先促使自家姐姐和江家綁上一條戰船呢。
于是,荷月邁着小短腿噔噔跑上來,抱着江星月的腿,仰臉叫道:“姐、姐。”
江星月低頭嫣然一笑,林桐月看到妹妹這可愛模樣也不由得一笑。這一瞬間她也想通了,結拜就結拜呗,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當下豁然一笑道:“行,星月,我個人是願意的,一切等你從南省回來後我們再商量。”
“好,一言為定。”兩人笑着擊掌為誓。
送走江星月後,林桐月又開始忙碌起來。
她比以往更有幹勁,江星月在無形中激勵了她。她說她志在功名,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改善江家的處境,她毅然決然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那麽她自己呢,她志在財富和自由,那就去盡力争取呗。前路可能布滿荊棘,但只要頑強向前,總能看到鮮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