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裝病

林桐月打定主意後,心态逐漸平穩下來,幹活愈發勤勉,出攤時也愈發用心。好在生意還算不錯,每天都有小進項。林桐月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錢。她想多積累點資本,以便以後看到什麽商機好趕緊抓住。

可惜,她的攢錢計劃受到了林老實的阻撓。

林老實慫歸慫,但人并不傻,在金錢上他計較又精明。開始幾天,他沒怎麽懷疑兩個女兒。畢竟,自己的閨女是什麽性子,他比誰都清楚。諒她們也不敢欺瞞自己。但是,随着三女兒對自己越來越不敬後,他開始有了疑心,特別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村裏總有人到鎮上去,有些人對別人家的事熱心得很,有次,一個閑人愣是躲在人堆裏,數着林家姐妹賣了多少碗,并且回來還告訴了別人。

這一下,掀起了一場小風波。

本來大夥覺得,那小攤子不過是兩個女娃的小打小鬧,能賺啥錢。但現在不同了。

有人碰到林老實就向他打聽:“林老二,最近發了財吧?”

林老實了忙說:“哪有哪有。”

那人撇嘴,“你哄誰呢,有人見你家那倆丫頭一個集賣幾十碗,你算算多少錢?”

林老實明顯愣了一下。問話的人也愣住了:“不會吧,你竟然不知道?啧啧,你的心可真大呀。”

林老實沒再說話,當下就悶頭往家走。

回到家裏,他照例先沖白氏發了一通火,白氏不敢吱聲,仍然低頭默默地幹活。

林老實仍覺氣憤難消,索性坐在院子裏罵起來:“你瞧瞧你生的什麽閨女,還把不把我這個當爹的放眼裏?這翅膀還沒硬呢就想飛了,我讓她飛,等她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白氏聽到他放狠話,手和心不由得一起顫抖。

她喏喏勸道:“她爹,你也別聽人家挑撥,你自家的娃是啥樣,你還不清楚。”

林老實不聽則已,一聽怒火更盛:“我清楚得很!”

白氏動了動嘴沒敢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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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杏月和桐月姐妹倆回來了。

“娘,小五,我們回來了。”杏月一進門就開喊。

杏月興沖沖地開了籬笆門,她一進來就覺得院裏的氣氛不大對。她爹正陰着臉站在堂屋門口瞅着她們兩個呢。

杏月一見林老實在家,雀躍的心情當即當沉,她小聲叫了聲爹。

林老實愛搭不理地應了一聲,接着便用力瞅着林桐月,“桐月啊,今日賣涼粉的錢哪?”

林老實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十二文錢遞過去,“今日生意不怎麽好,怕東西放壞了,最後都減價處理了。”

要是以往,沒準林老實還信,但今日,他是打定主意不信三閨女的話。

他也不說話,就是拿眼盯着林桐月,試圖逼迫她說實話。以前的林老實用這招百試百靈,只要他一瞪眼,老婆孩子沒有一個不怕的。

林桐月坦然迎着林老實的目光,臉上并無一絲慌亂。

“杏月,你說。”林老實又把目光轉向更為老實的杏月。

杏月雖然心裏慌亂,但她牢牢記得三妹的話,因此就說道:“确實不太好賣,這些人難纏,總想便宜點。我嘴笨,一向都是三妹收錢算帳,我來幹活。”

她這話是實話,兩人确實一直都是這樣分工。

林老實從兩個女兒這兒問不出什麽來,但他仍不甘心。他的目光掃向兩人的袖籠和腰間,他想搜,但又拉不下來臉。

林桐月在心裏暗暗鄙夷了一會兒,她主動開口道:“娘,你過來搜搜我們兩個呗。”

白氏聽到林桐月的話,不由得臉現怒容:“搜啥搜,這要是傳出去,你讓人家怎麽看咱們家。人家會說咱家是,閨女欺騙爹娘,爹娘不相信閨女,咱們老的小的都落不着好。”

林桐月笑着望向林老實,林老實剛興起的那一絲念頭立即打消了。

他心情煩亂地說道:“好了好了,都趕緊幹活去。”

林桐月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扭身進屋去了。

當夜,等到夜深人靜時,林桐月從牆縫裏掏出一個罐子,往裏頭叮叮當當地扔了十幾文錢,然後又心滿意足的塞進去。

雖然處境不佳,環境堪憂,但日子到底在一天天變好。臨睡前,林桐月不忘自幹了一碗心靈雞湯:生活不像她想得那麽好,但也不像想得那麽壞。

大概因為這碗雞湯的緣故,當晚,她難得做了一個美夢。

她夢見自己終于擺脫了風吹日曬的種田生活,如願以償地進了城……

不過,美夢終究是美夢。

次日清晨,林桐月還在睡夢中就被院外的一陣喧嚷聲給吵醒了。

這是她大伯母朱氏的哭叫聲:“他二叔二嬸,你們還沒起嗎?不得了了,咱娘得了急症了,你們快去瞧瞧——”

“咋了咋了?”林老實和白氏一聽到葉氏病了,趕緊起來開門。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了,昨晚上她就說不舒坦,我以為是累着了,就讓她去歇着,哪知道今天早上怎麽叫也叫不醒。這可咋辦喲。”

朱氏可着嗓門嚎叫,把左鄰右舍都給吵醒了。

最先來的是東邊的楊家,王大娘和楊大山過來問是怎麽回事。朱氏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王大娘安慰道:“上了年紀的人,有點小病小災很正常,趕緊去請郎中吧。”

兩家的男人都不在家,請郎中的任務自然落在了林老實身上。林老實穿好衣裳,連用都沒洗,就去了西莊請胡郎中。

葉氏病了,林桐月她們當孫女的自然要去看看。等林老實出門後,白氏鎖了門,抱着荷月帶着杏月和桐月一起朝林家老宅走去。

林家老宅是半磚半土的房子,三間正房,東西各兩間廂房,看上去比林桐月家氣派不少。葉氏和林老大夫妻倆各住一間正房,林老三一家擠在西廂房。院子很大,柴棚,豬圈,雞舍,羊圈,農家該有的都有了。不過,豬圈好久沒清理了,滿院子彌漫着一股豬糞味,雞鴨沒關好,滿地跑,地上到處都是雞糞鴨糞,走路都是踮着腳。

葉氏的屋裏擠了滿滿當當,三個兒媳婦,各房的孫女孫子能來的都來了。葉氏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朱氏一進屋又開始掉眼淚,劉氏也在一旁哭,白氏見兩人都哭,也不好不哭。

屋裏正哭得熱鬧,林老實領着胡郎中來了。

胡郎中四十來歲,身材幹瘦,尖頭尖臉,一雙小眼睛打一進屋就沒停住打量轉悠。他将屋裏全部打量一通,才去看床上的病人。

葉氏年紀大了,再加上鄉下人也沒那麽多講究,所以胡郎中就直接號脈,又看看了葉氏的眼皮,最後煞有其事地說這病很嚴重。胡郎中假裝沉吟一會兒,最後從藥箱裏拿出一幾粒黑乎乎的藥丸,看着林老實和劉氏他們說道:“你家老太太是犯了心悸,只能吃這種補心丹,不過我先說好,這藥可不便宜。”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朱氏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郎中,一丸藥多少錢?”

胡郎中道:“一丸四十文。”

在場的衆人又驚又愁,小聲商量、議論起來。

朱氏更是叫苦不疊:“老天。俺們都是土裏刨食的莊稼人哪有這麽多錢。”

劉氏問道:“胡朗中,那我娘吃幾丸能好?”

胡郎中胸有成竹地說道:“各人情況不同,有的幾丸就能好,有的吃幾年也不一定好。端看太太的造化了。”

衆人一聽,心裏愈發地涼。這要是吃幾年都不好,就算把家底掏空了也治不好哇。

胡郎中等着這他們商量抱怨完畢,又丢下一句話:“我看這樣吧,我先讓老太太服下藥看看效果。若是她能醒來,你們再作商量行不行?”

朱氏率先點頭:“行的行

的。”

胡朗中拿出一丸黑乎乎的藥,朱氏和劉氏白氏三人幫着,終于順利地讓葉氏服下了藥。

衆人一齊提心吊膽地等着,胡朗中又指揮着三個婦人在葉氏身上又掐又摁。

約有一柱香的功夫,葉氏終于悠悠醒轉。

她先是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然後緩緩地睜開眼,接着重重重地咳嗽一聲。

衆人立即圍上來,“娘/奶奶,你怎麽樣了?”

葉氏呼哧呼哧地喘了一會兒氣,才慢慢開口:“沒啥事,你們都聚在這兒做啥?”

朱氏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葉氏皺着眉頭聽着,然後痛心疾首地嘆道:“唉,我這個老不死的,又拖累你們,倒不如一下子跟了閻王去了罷了。”

林老實忙道:“娘,您說啥呢。啥拖累不拖累的,兒子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給您老瞧病。”

朱氏也趕緊表态:“是啊娘,我就是把嫁妝當了也不能斷了您的藥錢。”

……

胡郎中适時地□□話來,又說藥丸的事。

葉氏一聽一丸藥要四十文,臉上像是受了驚吓似的,趕緊搖頭擺手:“太貴了,我可吃不起。罷了罷了,我這把老骨頭過得幾天算幾天,就不費這個錢了。”

胡郎中也沒有再勸,只是長長嘆息一聲,接着叮囑病人幾句,拿起藥箱就要告辭。

林家衆人怎麽可能讓他走。朱氏一咬牙,果斷地撸去手腕上的镯子,這可是她的陪嫁,平常她都是珍而重之地收在匣子裏,只有在過年過節串親戚的時候才戴上一會兒。

“娘,我當了這個給您買藥吃。我可不能讓人戳我的脊梁骨。”

大兒媳婦如此孝順,其他人也必須得表态。林老實當下就吩咐白氏:“回去,把咱家的錢都拿來。”白氏不敢不從。

他們都表态了,劉氏也不得不表示。

衆人在這廂手忙腳亂的忙活着,算計着。這一幫小輩只能跟着大人一起懸着心,難受着。

這一幫人,也就林桐月在冷靜旁觀。她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默默地觀察着葉氏和朱氏婆媳倆。胡郎中來,又觀察胡郎中。不得不說,這三人配合得真是天衣無縫,但就是因為太完美了,才讓她起了懷疑。

葉氏這人,她什麽事做不出來?

朱氏是什麽人她不知道?她會如此果斷地當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葉氏買藥?

還有胡郎中,明顯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仿佛不用看就知道葉氏得的什麽病,還剛好準備好了葉氏需要的藥,真是巧極了。

林桐月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葉氏在裝病。至于她為啥裝病,很簡單,騙錢呗。現在明擺着,三房的桂月出嫁,落了一大筆聘禮錢,而二房的油水不大,但現在每日也有進項。其實葉氏硬要明搶也不是不可以,可她是誰?她既要錢也要臉。

想得太美了。林桐月在心裏暗暗冷笑,她得想出個辦法,一定得要葉氏的美夢破滅。

她在思謀計策,正在角落裏玩耍的荷月已經想出一個計策了。這個老妖婆,咱上次的帳還沒算完呢。今天先向你讨要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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