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返家

回來的路上依舊很颠簸,不過比早上好的是,天氣十分涼爽,早上是越走越熱,現在是越走越涼爽。

毛驢歇夠了,又被林富貴喂足了草料和水,這會兒十分精神。

三人的精神頭也不錯,不久就開始拉起家常來。

林富貴先開口問桐月:“那個白少爺真的說你像她表妹?”

林桐月面不改色地撒謊:“是啊,他是這麽說來着。”

林富貴說道:“還別說,你娘也姓白,不會是真的吧?”說到這裏又感慨:“哎喲,你家要真有這門親可好了喲,白家可是本地的望族,他家有人在京城做官呢。”

林桐月笑笑沒接話。

杏月一臉驚喜地聽着兩人說話,努力地回想着她外婆家的事,她只記得她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小舅舅,為了給小舅舅治病,她一個姨媽為了多得彩禮,嫁給了比她大十幾歲的鳏夫,還有一個生得好看的姨媽被賣給人伢子當丫環去了。當然,她只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難道說,白家跟她那個好看的姨媽有什麽關系,她轉念一想也不對,如果姨媽真進了白家,應該會來找他們吧,畢竟離得又不遠。

想到這裏,杏月便把這些告訴了桐月,桐月當然知道怎麽回事,不過,她也不由得不感慨事情的巧合。她娘也姓白,她剛巧有一個被賣去當丫頭的姨媽。

白家的事引起了三人的一番議論才漸漸放下。

他們颠簸了一個多時辰,将将在天黑透前回到家。

白氏帶着荷月在村口翹首以盼,遠遠地看見驢車,才長長松了口氣,趕緊走過來跟林富貴打招呼:“他三叔,你們可回來了。”

林富貴憨憨地笑了笑,叫了聲嫂子,又逗了幾下荷月。

桐月沒等驢車停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來車來,她被颠簸得骨頭快散架了。

林富貴把車趕到籬笆院門口,又跳下車幫着往裏頭搬東西。直到這時,林老實才搖着扇子踱出來。

一開口就問:“老三,你們可回來,急得我水都喝不下,怎麽樣?城裏人沒欺負你們吧?東西有人買不?”他不等弟弟回答,又開始訓斥兩個閨女:“都怪你們,整日正事不幹,淨想些有的沒的。也不瞧瞧自個幾斤幾兩,咱鄉下個搗騰的破玩意,人家縣城的人能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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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桐月今日本來心情不錯,一聽到林老實的話就忍不住來氣,她重重地把木盆放在他面前,說道:“你看看,這盆都是空的,還別說,人家還真能瞧上。”

杏月怕妹妹又跟她爹嗆上,趕緊好聲解釋說東西都賣完了。林富貴也在旁邊佐證。林老實這才不得不作罷。

白氏苦留林富貴在家吃飯,林富貴走一整天心裏惦記家裏自然不肯留下。

“二嫂不用跟我客氣,我又不是外人,幫着自家侄女不是應該的嗎?飯我改天再吃。”

說着,他就趕着驢車回家。

林桐月趕緊把白佑林給的一籃子點心拿了些出來給林富貴帶上,林富貴推辭了一下就接下了。他接過東西,順口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這些精貴點心我拿回去讓咱娘他們都嘗嘗鮮。”

林老實直到這會兒才發現自家閨女帶回了一籃子稀罕東西,他忍不住又要發火桐月太敗家。

杏月趕緊解釋了點心的來處。

她在一旁說,林老實聽得又驚又呆,白氏被杏月的話勾起了心事,神色略略有些哀傷。荷月則是一臉驚奇,一雙靈動的眼珠骨碌碌地轉動着。

桐月看了看點心,還剩下不少。她跟白氏打過招呼,拿了三塊送給隔壁的楊家。兩家關系不錯,時常互相借些東西,平常做點好吃的,也會互相送些。

林桐月來到楊家院門前,院門敞開着,王大娘正在竈房做飯,是楊東子迎的她。

楊東子腼腆地沖桐月笑了一下,随口問道:“你們今兒個去縣城了?”

桐月笑答:“是啊,快熱死我了。這是我賣東西的人家送的點心,天熱放不住,拿幾塊給你們嘗嘗。”

楊東子客氣了一下,桐月笑着把東西往他手裏一塞,不過,她動作太猛,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楊東子呆了一呆,手足愈發無措,說話也不由得結巴起來。林桐月不由得覺得好笑,他現在才多大?就知道害羞了。她大方地沖他一笑道:“我回家吃飯去了。”說罷,她轉身離開。

她走了幾半,無意中一回頭,發現楊東子仍站在門口。她忍不住再次發笑。笑完,她才想起,楊東子今年十三歲了吧,古人早熟又愛早婚早育,村裏不少人十四歲就成親了。想到此,她再聯想想自己,不由得一陣惡寒。打住打住,她不能總是預支明天的煩惱。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她回到家裏時,堂屋裏已經點了油燈,白氏和杏月正在端飯。林老實像個大爺似的坐桌前翹着二郎腿搖着蒲扇等飯。

飯一端上來,他自顧自地先吃起來。

晚飯是黃瓜拌涼面,這在農家都屬于好飯,一般情況下,他們都在會在面裏摻些雜面。今日是白氏想着林富貴可能要留下來吃飯,才小小奢侈了一回,用的全是白面。

杏月和白氏忙完後,一起坐上桌,大家開始吃飯。滿屋子就聽見林老實吸溜面條的聲音。現在,林桐月早已習慣了。

林老實三下五除二地把飯扒進肚裏,就開始細細盤問今日進城的事。問完杏月,他又問桐月。

“你說那個白家少爺認錯了親?說你長得像他表妹?”

林桐月敷衍應付道:“嗯嗯,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

林老實咂咂嘴,臉上滿是遺憾:“認錯了啊,你說要是真的該多好了。咱家要有這麽一門貴親,以後看誰還敢看不起我?逢年過節的,時不時地上門去瞧瞧,人家拔根寒毛也比咱的大腿粗。”

林桐月聽得心生厭煩,低了頭只顧吃飯。

林老實越說越起勁,一邊剔牙一邊對白氏漫不經心地說道:“哎,端月她娘,我記得你是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妹子是吧,她被牙婆買了去。你說她長得那樣好,會不會被貴人老爺看上收了房,再生下個小少爺,那可不得母憑子貴,啧啧。”

白氏低着頭,聲如蚊蚋:“……我不知道她怎樣了。”

桐月明顯看出來,她娘根本不想提這一段往事。

她制止林老實:“爹,你就別提這事了。”

林老實仍在絮絮叨叨,林桐月看着發呆的白氏,出聲提醒道:“娘,咱們今晚還泡麥仁嗎?明天逢集,我想去鎮上。”

白氏如夢初醒似的,刷地一下站起來,收拾了碗筷就到竈房去了。杏月也跟着去了。

等到桐月趕到竈房時,就見白氏紅着紅圈,用低低的聲音對兩個說道:“你們那個姨媽,有人說、說她不從主家老爺,被活活打死了……”

杏月聽着也不由得紅了眼圈,桐月雖然沒有跟着掉淚,但心裏也是悵悵的。

林桐月默然無聲地走了出去,站在院中望着天邊的一彎新月發呆。在這裏,為奴的身不由己,身家性命系于主家,性命尚且不保,談何人格尊嚴?為奴不自由,做為良民呢?一生為最基本的生存奔波勞頓。所以穿越的,最好是穿成白佑林那種衣食無憂的特權階級。各種念頭、想法紛至沓來,好一會,林桐月的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她忽然又想起了江星月,這麽久了,事情應該辦妥了吧。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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