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米餅

兩個人悶聲在屋裏坐了一陣，溫建偉收拾好書包還是去了學堂。

秋如看着弟弟單薄的背影，擦了一把眼淚，心中更有了幾分決心，只要弟弟能夠念書，便是生活有再大的困難她都覺得不是困難，人活着，就是要有一個信念，如果哪一天這唯一的信念坍塌了，生活才是天崩地裂。

秋如不太确定山上是否有山核桃，雖然聽葉琦說山上有山核桃，但是指不定葉琦是騙自己的也說不定，想到這裏，秋如恨不得立馬爬上山，驗證一下葉琦說的話到底對不對。

在現如今，連吃的都沒有的一個年代，周遭稍微近一些的地方，只要是能吃的，基本都已經被吃光，什麽樹皮，柚子皮，更別說核桃這種還值些錢的東西。

秋如提着籃子，往更深的山裏走去。山上不僅有山核桃，還有野豬，就連生産隊裏的苕有些時候都會被野豬拱了，更別說這深山老林裏了。秋如心裏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更害怕弟弟沒有書念了，當一種害怕多于另一種害怕的時候，你原先所害怕的東西就不值得一提了。

與其說山上的路不好走，更應該說，山上沒有路，秋如沿着那些容易走的地方往山上爬了一陣，并未見到山核桃，別說山核桃了，就是核桃樹也沒有見到一個。秋如的心裏有些洩氣，或許是葉琦騙自己的也說不定，這個年代，能吃的早就被人摘走了，哪裏又會等着她來摘？

秋如一屁股坐在半山腰，看着天上發呆，有時候又覺得，要是自己是一個男子漢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和他們一樣去生産隊的地裏掙工分，這樣自己就可以養活弟弟，讓他安安心心的念書了，可是現實是她是一介女流，既沒有生存的本事，也沒有賺錢的法子，生活裏到處都是死胡同，等着她的是從一個死胡同鑽到另外一個死胡同。

“想什麽呢？”

秋如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到，趕緊從地上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一看清楚來人是葉琦，原本戒備起來的心便又放了下去。

“你怎麽在這裏？”秋如繼續坐回原地。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葉琦煞有介事的說道。

“你不說還好，我倒要問問你了，你說山上都是山核桃，可是我走了這麽遠都沒有看見一個？”秋如睜大了雙眼看着葉琦，等着他的回答。

葉琦并沒有急着回答，反而笑了。

秋如一着急，“你笑什麽？我不會搶了你的地盤的山核桃的，我會去別的地方找。”

“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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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哪個意思？”

“我，我就是開心，想笑一笑。”

葉琦沒有想過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被秋如當真。

“你餓了沒？”葉琦趕緊轉移話題。

說到這裏秋如才發現自己這一路只在關注山上是否有山核桃，根本就沒發現已經過了中午了。葉琦不說還好，經葉琦這麽一說，一陣陣饑餓的感覺撲面而來。

秋如手中捏緊了一些，結巴着說道，“沒，沒餓，現在還早着。”

“你帶水了嗎？早上出來的匆忙，忘了帶水，口渴的很。”葉琦邊說還邊舔了舔嘴唇，表示自己确實很口渴。

秋如手伸進籃子裏，提出來一個鼈壺遞給葉琦，“給。”

葉琦笑的十分明朗，爽快的接過秋如遞過去的鼈壺仰頭喝了起來，他喝水的動靜十分的大，就連他的喉嚨也跟着有節奏的鼓動着。

“看什麽？”葉琦突然轉頭問道。

秋如像是偷看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樣，趕緊低頭，“沒，沒什麽，就看看那邊有沒有山核桃。”

葉琦似乎當真，也轉頭向一邊看去，還鄭重其事的說道，“這邊沒有山核桃。”

秋如臉紅到耳根子上，并沒有接話。

葉琦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秋如才稍稍放心。

“來，吃點東西了再找。”

秋如見葉琦遞到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個玉米餅子，天吶，竟然是玉米餅子，她都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有多久沒有吃過玉米餅子了，秋如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兩眼放光，趕緊低下頭去，生怕被葉琦發現，“你吃吧，我不餓。”

這一次秋如不結巴了。

“我這兒還有。”葉琦晃了晃另一只手中拿的玉米餅子。

玉米餅子上的香味一陣陣飄了過來，秋如覺得胃裏都是空的，越發的覺得餓了。

秋如依舊怵在遠處沒有說話。

“我剛剛喝了你的水，現在你吃我一個玉米餅子，算是扯平了。”葉琦堅持着，并沒有收回自己遞過去的玉米餅子。

秋如心中明白，在這個連稀飯都喝不上的年代，這樣一個玉米餅子是有多麽金貴，她根本不指望自己那一壺水抵得上這麽一個香噴噴的玉米餅子。

“吃吧，你不吃，晚上回去就壞了。”葉琦這次幹脆将玉米餅子直接塞進了秋如的手裏。

秋如拿着葉琦塞給自己的玉米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像拿着一塊燙手山芋。

“不準塞進口袋帶回去，我這兒還有一個，反正我也吃不完，你待會兒帶回去吧。”葉琦一邊啃着自己手中的玉米餅子，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

秋如眼睛突然一紅，她是有些笨，但不是傻子，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心裏跟明鏡似的，清楚的很。

葉琦見秋如突然低着頭一聲不吭，“對了，我知道哪裏有山核桃，待會兒吃完東西，我們一起去，剛好我也要上山摘山核桃。”

秋如一聽有山核桃，擡頭看着葉琦就像看着閃閃發光的山核桃似的。

“好了，別看我了，快點吃完，我們去摘吧，這次我可不會讓着你，到時候咱們比比看，誰摘的多。”葉琦咬了一大口玉米餅子。

秋如這會兒放心的吃起葉琦遞給她的玉米餅子，“我不一定比你摘的少。”

“光說不練假把式，咱們待會兒戰場上見真功夫吧。”葉琦狡黠的一笑。

秋如将玉米餅子吃了一半，伸手摘了一片樹葉子，将剩下的一半包好，放進口袋。葉琦趕緊從口袋裏拿出剩下來的哪一個玉米餅子，“咯，這裏還有一個。”

“不用了。”秋如笑了笑，搖頭。

“這個玉米餅子先給你保管，待會兒你要是贏了就歸你，你要是輸了，這個玉米餅子就是我的。”葉琦學着秋如的樣子，找了一大片樹葉子将玉米餅子包好，塞進秋如的口袋中。

秋如笑了笑。

“剩下的半個你吃完了吧，放着太占地方了。”葉琦見秋如沒啥動作，忍不住提醒道。

“沒事兒，晚上吃。”秋如站起來準備走。

葉琦愣了一愣，站起來了的秋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葉琦沒有走的意思，“你還走不走？”

葉琦有些恍惚的擡頭，秋如看見他眼睛裏亮閃閃的，“走，還要跟你比賽呢。”

在葉琦的帶領下兩個人沉默的走了一陣，葉琦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從肩上取下秋如先前遞給他的鼈壺遞給秋如，“剛剛吃餅子了口渴吧，來喝一點。”

秋如想着這水壺剛剛葉琦喝了的，自己再抱着喝不太好，搖了搖頭，“我不渴。”

在葉琦的帶領下，兩個人又走了半個小時，這個時候秋如終于看見遠處隐隐約約的像是山核桃樹了。

走進了看，才發現這顆核桃樹，不僅大，關鍵是樹上果子還很多，秋如高興壞了，就像看見金元寶一樣，這一整樹可都是錢啊，到時候拿到集市上去賣，賺錢了，弟弟就可以繼續念書了。秋如瞬間覺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又想着見到葉琦之後接二連三的好事，竟也主動和葉琦攀談起來了。

“你不是隔壁生産隊的嗎？怎麽這麽了解我們生産隊的事情？竟然連山上哪裏有山核桃這種事情都知道。”秋如說這個話的時候是帶着一些崇拜的語氣的。

在他看來，葉琦不僅人長的好看，書也念的多，還無所不知。

“哪有那麽多的限制？跑的多了，便知道的多了。”葉琦爬在樹頂上，秋如站在地上摘那些稍微矮一些的枝子。

“我要是和你一樣能念那麽多的書，去過那麽多的地方就好了，不過也只能想想。”秋如腦子裏幻想着，手中摘核桃的功夫卻沒有因為講話減慢速度。

葉琦站在樹頂上，低頭看着一臉認真的秋如，“你要是真想學，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去別的地方，我可以講給你聽。”

秋如沒來由的紅了臉，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她的心中蕩漾開來。

兩個人像是心生默契一般，突然間的保持着沉默，各懷心事的摘着核桃。

秋如的籃子裝了慢慢一籃子，裝不下的又趕着在自己的口袋中裝了幾個。

葉琦什麽裝備都沒有，直接脫了外套将摘下來的核桃包了起來，兩個人下山的時候，秋如還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生怕眨個眼的功夫，這滿樹的山核桃就被別人給摘走了。

葉琦倒是十分的放心，“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早點，咱們再到山上來摘？”

“好啊。”秋如滿心歡喜的回答道，本來這山核桃樹要不是葉琦帶自己找，說不定還找不到，既然他說明天繼續兩個人都過來摘，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下山的時候秋如由于有了這滿滿一籃子的山核桃，心中輕松愉快了許多，卻因為一整天沒喝水，口中幹的不得了。

葉琦不僅提着自己的核桃，還幫秋如提着她那滿滿一籃子的山核桃，葉琦好心的将水壺再次遞給秋如，這一次秋如依舊說自己不口渴。

“因為我喝過了的原因嗎？”葉琦像是能夠洞悉秋如心中的每一個想法一般。

“不是不是。”秋如腦袋擺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那就喝點吧，下山的路還很遠。”

秋如這次怕葉琦誤會，心中一橫，仰頭喝了一口。

葉琦見秋如喝了水，笑着拿起水壺自己又喝了一口。

秋如從始至終都不敢擡頭，憋的滿臉通紅。

先前葉琦喝了，自己又喝，現在葉琦又喝了，那自己是不是吃了他的口水？倒也不覺得惡心。

秋如為自己這突然蹦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趕緊快速走了幾步，走在前頭，生怕再次被葉琦看穿。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這樣更好，即便是在路上遇見了什麽人，也不要緊，葉琦走的時候往秋如的籃子裏又裝了一些自己的核桃，然後沿着秋如家旁邊的小路向着遠處走去。

秋如突然想起，他們兩個人剛剛就是從山上下來的，原來葉琦是把自己送回來了，再折回去。

秋如的心中再一次一種莫名的情緒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