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玉米粑粑

其實到九隊也才兩天的時間，卻有種來了好久的感覺。

秋如是在付金花的一陣謾罵聲中醒過來的，春季的晚上還是有一些小冷，何況是在屋外，但是這一覺睡的十分的踏實。

醒過來的時候，秋如有些精神恍惚，有那麽一瞬間，她有一些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裏，只有付金花的聲音提醒她，這是在九隊，在村長家。

付金花搬了一把椅子，翹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門前，做早飯的事情自然而然便落到了秋如的身上，其實這也沒什麽，做些體力活倒是沒什麽的，反而比跟付金花呆在一起的時候心情舒暢一些。

早上陸陸續續有人去地裏幹活，大家從村長家門前過的時候，都十分熱情的和付金花打招呼，付金花像是享受慣了這種待遇一般，一副愛理不理的态度。

秋如将早飯做好之後，雖然十分不情願，但還是要走到屋外喊付金花吃飯，“早飯做好了。”

付金花并不搭理秋如，她站起來朝屋裏走又表示她聽見了，秋如站在屋外，付金花沒有下聖旨讓她進去吃飯，她是不敢吃的，在這個屋裏，她的是沒有地位的，她就是來幹活的

秋如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麽事情做，幹脆在屋外繼續砍柴，她是不敢閑着的，萬一被付金花看見了，又是一頓臭罵。

“秋如，這麽早就在砍柴了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将秋如從她沉寂的世界拉了回來，她在九隊是不認識什麽人的。

擡頭便看見葉琦的母親背着背簍往這邊走，秋如沒來由的心中突然晴朗，她看着張珍笑，心裏有很多的話說，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您去地裏也挺早的。”

“吃早飯了嗎？”村裏的人，見面寒暄幾句，左右不過那幾句話，吃飯了沒，今兒不會下雨吧，東家要生了。

本來是十分平常的寒暄，秋如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她是不願意別人看見她在村長家所受的委屈的，她也希望可以挺直了脊梁骨，可是生活的擔子太重，壓的她透不過氣來，她只能用沉默，來堅守着最後的自尊。

秋如臉上一陣慌張，她想說吃了，可是又不想撒謊，一陣慌亂之中，秋如趕緊問道，“您吃了嗎？”

這是再愚蠢不過的問題了，村裏的人是要下地的，去地裏幹活，不吃飯是沒有力氣的。

張珍并不介意秋如問這麽愚蠢的問題，反而因為秋如慌亂的表情，她的心中明白了幾分，張珍走到秋如身旁，從手裏提的布袋子裏掏出一個玉米粑粑遞給秋如。

秋如現在更是緊張了，她不想欠張珍的人情，不想随随便便要別人的東西，不想被人同情，她又害怕付金花看到這一幕，她不想拖累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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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珍見秋如不收，一把将玉米粑粑塞進了秋如的衣服口袋裏，“拿着吃，沒事兒的時候去我們家玩啊。”

秋如一下子淚雨滂沱，心中又是酸澀，又是委屈。

平時在家裏又或者是在付金花面前受了再大的委屈她都不害怕，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對她好起來，反而心中難受的很。

秋如害怕張珍看見自己的眼淚，趕緊低頭盯着□□的雙腳。

張珍見狀，叮囑了幾句便走了。

秋如不敢現在把玉米粑粑拿出來吃，她怕付金花看見了追問到底，她又不會撒謊，到時候就是害了葉琦一家。

杜波吃完飯，一個人背着簍子去了地裏，留下秋如和付金花兩個人在屋裏。杜波十分的沉默，秋如經常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個中年男人，因為自己兒子出了事，一下子整個人就老了不少，頭發花白，皺紋早就爬上了臉，背也變得有些佝偻。

付金花靠在門上，剔着牙，看着秋如站在門前砍柴，秋如知道付金花看着她，那種帶着深深的厭惡和仇恨的眼神。

看了一會兒，付金花沒好氣的說道，“去修路。”

秋如聽見這幾個字，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氣，去修路也總比跟付金花呆在一起要強很多，只要不跟付金花呆在一起，周邊的空氣就要順暢很多。秋如覺得付金花只要不看見自己，也會覺得空氣順暢很多，但是付金花現在每天的事情似乎除了折磨秋如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這一次跟昨天不一樣，付金花手裏還提了一個飯盒和一憋壺的水，當然她是沒有好心到幫秋如提飯盒的，秋如心中不敢有這樣的奢想。

付金花今天的小板凳放在秋如的背簍裏面，但是飯盒一直是自己提的，按照付金花的性格，恨不得走路都要秋如背着，今天确實很反常。

兩個人到場子上的時候，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大家只敢比付金花來的早，不敢比她來的晚。

一群人分別跟付金花打了招呼之後，又看着秋如笑了笑，大家就算不清楚秋如為何在付金花的安排下過來修公路，但是看付金花對秋如的态度，大家也只敢私底下對秋如好，明面上還是要孤立秋如。

“你今天負責拉土。”付金花坐在小板凳上，翹着二郎腿，頤指氣使的說道。

大家都愣了愣，所有人都明白，付金花這句話是對秋如說的，但是大家沒有想到付金花讓秋如這麽個小姑娘負責拉土。

拉土是整個修路裏面最耗力氣的活兒，大家就是受不住，才各自拉自己的土，這樣在裝土的間隙還能稍微緩和一下，但是讓瘦成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去拉土，确實有些說不過去。

小冬子嘻嘻哈哈的跑過去說道，“花姐，要不我和這小姑娘一起拉土？”

付金花白了一眼小冬子，沒好氣的說道，“滾一邊兒去。”

小冬子打算再說些什麽的，被一邊的人給拉了過去。

秋如并沒有反抗，付金花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付金花也十分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秋如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拉了一個上午的土，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大家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只盼望着付金花趁着中午吃飯的時間早點滾回去，這小姑娘也好歇一歇。

可是眼看着到了中午吃飯的點，付金花不但沒有回去，反而拿起她帶着飯盒，開始吃了起來，大家都在心裏為秋如捏了一把汗。

秋如實在拉不動了，便靠在挖土的地方坐着。

這個時候大家陸陸續續的開始吃飯，小冬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喊道，“秋如，過來吃飯了。”

秋如累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倒是付金花，什麽話也不說，只是她拿着勺子在手中轉着，一直看着小冬子，小冬子被看的心中一陣發毛，但還是堅持着喊秋如過去吃飯。

秋如知道自己不能連累了大家，從地上站了起來，“你們吃吧，我不餓。”

大家心裏聽着都不是滋味兒，但是付金花坐在那裏，衆人又不好怎麽說，只能各自埋頭吃飯。

下午的時候付金花依舊沒有離開，看樣子，她是打算在這兒坐一天了，大家都十分焦急的看着越來越體力不支的秋如，到最後秋如幹脆坐在地上拉土，她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付金花什麽都不說，也不看，就在那兒坐着，但是無形之中有一股壓力，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來氣兒。

秋如不僅累，還很餓。突然想起來早上張珍給的玉米粑粑，瞬間心中便亮起了希望，她摸摸索索的從地上漲站了起來。

付金花死死盯着秋如，“你去哪兒？”

“方便一下。”秋如聲音壓的很低，滿臉通紅，場子裏除了她和付金花，都是男的。

“這裏不能拉嗎？”付金花義正言辭。

秋如憋的滿臉通紅，這裏都是男的，她聽見這麽粗暴的言語，不知道怎麽反抗，也不能反抗，就站在那裏無聲的反抗。

這個時候其中一位年長一些的男人說道，“金花，她一個小姑娘家的，以後還要嫁人，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她去吧。”

付金花把飯盒子往凳子上使勁兒一甩，黑着臉往樹林裏走去。

秋如緊緊跟在付金花身後，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付金花也不說話，秋如也不動，“難道要我幫你脫褲子嗎？”

秋如怯怯的說道，“你可以轉過身去嗎？”

付金花眼睛瞪的非常大，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指使我？

付金花不轉身，秋如也不行動，付金花黑着臉，“你到底是脫還是不脫？”

秋如垂着頭不做聲。

付金花一巴掌甩過去打在秋如的臉上，一聲脆響，在這山裏格外的響亮。付金花賭氣似的，轉身往回走，秋如強忍着淚水，跟在付金花身後。

好在一天總會結束的，白天會過去，晚上會到來。

大家心中都十分不痛快的回家，只有秋如靠在石頭上，根本站不起來。

付金花厭惡的看了秋如一眼，“你準備死在外面嗎？”

死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

秋如扶着石頭站了起來，跟在付金花身後，拖着疲憊的身子。她不知道是怎麽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