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行
秦斂一進教室,就有一群人自發圍到了她桌邊,表達關切之情,“斂哥,怎麽請了那麽久的假?我聽老劉說是受傷住院,莫非職中那群垃圾又來堵你了?”
“沒有的事,就是不小心被掉下來的瓷瓶砸了一下。”秦斂十分春秋筆法地總結道。
這個說法顯然很不符合小弟們心目中的設想,一時都有些無語。不過斂哥的光環是強大的,很快就有人回過神來,牽強附會道,“知道這個故事告訴了我們什麽道理嗎?”
“呃……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瓷瓶?”
“就算真掉餡餅,更大的可能是砸一頭包吧?不過這個要看餡餅從多高的地方掉下來……”
高二四班雖然只是平行班,但學校整體學習氣氛濃厚,大部分同學雖然沒多熱愛學習,倒也不怎麽讨厭,這會兒湊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計算起餡餅從多高的地方掉下來能砸破頭。
直到班主任劉學明出現在講臺上,用厚重的資料書砸着講桌喊,“早自習了!後面那一坨,說你們呢,圍着秦斂做什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老師,我們在做題。”秦斂舉起手道。
“做什麽題?”劉學明懷疑地看着秦斂。
秦斂說,“計算餡餅從多高的地方掉下來才能砸破人的頭。不過我們現在還缺一個數據,不知道多大的力才能給人開瓢,待會兒去問問地……生物老師。”
劉學明聞言抽了抽嘴角。在高二四班這幫學生的眼裏,秦斂和袁縧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但兩邊家長打電話請假的時候,劉老師就已經知道她倆是怎麽受傷的了。
對此,已屆中年的劉老師趕到很疑惑,被瓶子砸了有什麽可得意的?
他哪裏知道,秦斂這些話都是說給袁縧聽的。兩人在學校裏不方便交流,所以秦斂總會想方設法說一些只有她們兩人能懂的話,光明正大地撩袁縧。
比如此刻,她表面一本正經地跟老師同學說話,手底下卻抓着手機,瘋狂地cue真正被砸破頭的袁縧本人:頭疼不疼?看書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暈?戴着帽子會不會壓到傷口?
袁縧看到了,但沒理她。這家夥向來都是給她點顏色就能開染坊,要是回複一句,她整個早自習都不會消停。
好在老劉沒有讓她繼續貧嘴,再次敲了敲桌子,“早自習開始了,都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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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背着手下來轉了一圈,确保每個同學面前都放着課本,正在努力早讀,然後才在經過袁縧身邊時,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袁縧,你跟我來。”
雖然教室裏充斥着朗朗書聲,但秦斂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袁縧的名字,擡頭就看到她跟着老劉走出了教室,不由皺了皺眉。
劉學明帶着袁縧回了辦公室,一路上問了不少她的情況,确保她就算病中也在仔細,這才松了一口氣,“老師知道你跟班裏的學習進度不一樣,你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就行,有什麽不懂的再私下過來問。”
說實話,這麽一根好苗子竟然落到自己手中,劉學明面對袁縧,始終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所以态度上總帶着幾分遷就。
好在袁縧不是恃寵而驕的性子,他說什麽都笑着答應。
到了辦公室,劉學明從抽屜裏拿出幾張表遞給袁縧,“這是競賽的報名表,各科老師都對你寄予厚望,所以把表格放到我這裏來了,你挑一兩科有把握的填報,也不要花太多精力。”
他頓了頓,又說,“其實一班的肖老師找過我,希望你能先回那邊去聽課,等期中考試再考回去。重點班的教學進度和方法都更适合你,還有競賽輔導,你覺得呢?”
袁縧眨了眨眼,這是她一直在等的,但真的到了這一刻,心裏卻沒有原本想的那麽高興。可能人生總是這樣,充滿意外。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班裏的氣氛很好,感覺學習起來都更輕松了。”
劉學明松了一口氣,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還是道,“老師尊重你的意見,但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說,咱們一起想辦法克服。”
袁縧笑了起來,認真應道,“好,我記住了。”
劉學明說完了,她才拿了簽字筆,坐下來填競賽報名表。袁縧個人對化學和生物比較感興趣,最後選了這兩項。正寫着,年級主任從外面走了進來,“老劉,正好你在,運動會的流程下來了,給你一份。”
袁縧填完表格,擡起頭來,見劉學明單獨将運動會項目報名表放在一邊,便問,“老師,這個表是要拿去給體委嗎?我幫您帶過去吧。”
“對,讓體委組織一下同學們報名。”劉學明說,“不過咱們班有秦斂在,這個倒是不用擔心。那你順便把表格帶回去吧,讓秦斂盡快填完交上來。”
所以袁縧回來時,并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門進來,站在了走道上喊,“秦斂。”
她難得這樣正經的、字正腔圓的喊秦斂的名字,被點名的人回過頭來,看到她,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又是驚又是喜,努力壓抑着聲音裏的笑意,問,“你怎麽來了?”
“體委,班主任讓我把這個帶給你。”袁縧将表格遞過去,一本正經地道。
秦斂接過來,展開一看,立刻拍着桌子喊,“都安靜!今年的運動會開始報名了,要參加的到我這裏來報名,拿不拿名次不重要,一個格子都不能空着!”
教室裏立刻沸騰起來。雖然并不厭學,但學習對普通學生而言,依舊是一種巨大的壓力,所以偶爾的放風時間就顯得難能可貴了。而且一中的運動會,歷來都是在國慶節之前舉辦,緊接着就是國慶黃金周,等于放了十天假,讓人如何不興奮?
不過,再怎麽積極踴躍,也不能改變“學習好的學生體育一般不太行”定律,最後還是留下了不少空格。
見秦斂已經開始挨個點名,“威脅”同學報名,袁縧便笑着道,“要不我也報一個吧。”
“你确定?”秦斂立刻轉過頭來,對她施以死亡凝視。
“重在參與。”袁縧輕飄飄将她說服同學的話還給了她。
秦斂一挑眉,将表格推了過來,“行吧,你想報什麽?在空格裏寫上你的名字就行。”
袁縧看了一眼,最後在跳高這一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斂将表格收回去,第一時間掏出了手機。
袁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收到了她的消息,“行啊,運動健兒袁條條同學,忘記你腦袋上的傷了?”
“比不上身殘志堅秦壯壯,一個人報了三項。”袁縧回複。
從壯壯這個小名,便可見秦大龍對女兒的一腔殷殷期盼之意。別說秦斂是個女孩,就算是男孩,這種乳名也敬謝不敏。好在爺爺還是靠譜的,親自為她取了秦斂這個大名。
秦斂四五歲,聽得懂好賴話之後,就不許家裏人再叫這個名字了。只是周曉紅知道她臭美,一旦她做錯事就故意這麽叫,好讓秦斂不得不收斂一些,漸漸就成了習慣。
那天周曉紅在刺激之下,脫口叫出了這個名字。好在當時場面混亂,似乎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稱呼,讓秦斂松了一口氣。
別人知道就算了,但在女朋友面前,還是要維護一下形象的。
誰知袁縧還是聽見了。
秦斂一時氣結,“記性不錯,眼神挺好。”
“過目不忘,過耳成誦。”
跟學霸講道理是不可能贏的,不止一次吃過虧的秦斂立刻主動跳過這個話題,“……老劉叫你幹嘛?”
“你猜?”
“我聽說一班的肖老師一直在觊觎我對象,想把她弄回去,是真的嗎?”
袁縧不由回頭看了一眼,秦斂坐在第四組靠窗的位置,低垂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倒顯出了一種幾乎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的深沉。
“是真的。”她回答。
“那你怎麽說?”那邊輸入了好幾次,才發了這麽一句。
“我說我對象在這兒,我不能走。”袁縧輸入。
一句話的功夫,她眼睜睜地看着,秦斂臉上的表情明亮起來,什麽深沉陰暗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飛色舞。
盡管知道袁縧不可能這樣回答老師,但她話中的意思也已經很明顯了:她并不打算離開四班。這就已經足夠讓秦斂歡喜,少年的心事想不到太遠的地方,只是想盡量靠那個人近一些。
哪怕只是坐在一個教室裏。
“對了,”提到這個,她忽然想起來另一個問題,“你不是說在學校要保持低調,盡量避免交集嗎?怎麽今天忽然跟我說話了。”
“正常的同學來往沒關系吧,再說我是幫老師帶東西。”袁縧說。
秦斂以自己的直覺判定,事情應該沒有那麽簡單,但又覺得不需要考慮這麽多。袁縧這麽做,肯定有這麽做的道理,能正常地跟她說話交流,秦斂求之不得,別的又何必多問?
于是她的思緒晃悠着,又落到了另一件事上,“哎,你真的要去跳高?行不行啊?”
“你知道嗎,”幾秒種後,屏幕上出現了袁縧的回複,帶着一股那個人特有的較真,“就算是女人,也不能說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