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元神歸位
在夢回峰的腳下有一座異常巍峨的宮殿,宮殿的四周百花齊放,百鳥争鳴,遠遠就能見到“白蓮宮”三個金黃色的大字印在中間那座最高的宮殿之上。
這裏是白蓮教的聖地。
此刻,白蓮教的教主月秋裳正坐在白色的蓮花臺上,她向側揮了揮手道:“清荷,去将我珍藏多年的天山雪蓮拿來。”
“是。”站在她左側的白衣婢女屈身應道,随後退向後堂。
“墨香,你可知蓮女收留在留香殿內的二人是何來路?”
“這……”
“哦,因為自本教主入教以來,從來未見過蓮女走出過留香殿,也未聽說過她與留香殿以外的人打過交道,所以對忽然出現在留香殿的兩位貴客頗為好奇而已,如果不方便講,本教主也不強求。”
“回教主的話,他們分別是千層島的韓島主和慕容清瑤的關門弟子杳姑娘。”
“竟然是他們二人。”秋月裳陷入沉思之中。
正在這時,離開的清荷複又回到大殿內。
“教主。”
“嗯。”秋月裳點了點頭,對站在座前的墨香說道:“墨香,你将這天山雪蓮帶回去交給蓮女,希望你替我帶句話給她,就說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拜訪這二位貴客。”
“是,多謝教主。”墨香托過清荷遞來的盒子,行了行禮:“墨香告退。”
“嗯,去吧。”
“師傅,您認識這二人?”說話的是白蓮教聖女,白紗蒙面,她身穿淡黃色的紗裙,雲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蘭花珠釵。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眼眸顧盼之間,撩人心懷。
“哼,他們二人,與我們白蓮教似乎有一筆賬要算,沒想到他們竟然自動送上門來,倒讓我們省了些功夫。”秋月裳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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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大殿後,白蓮聖女與香哝一前一後漫步在花園之中。
伸手摘下一朵牡丹,放在鼻尖細細地聞了聞,白蓮教聖女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人說道:“香哝,我們先去瞧瞧那二人如何?”她垂頭看着手中的牡丹,一手輕輕地撫着花瓣,讓身後的人看不懂她真正的用意。
那人,會是他麽?
眉間點點輕愁,她擡起頭看向園中的繁花,在心底自問。
如果是他,那該有多好!
她輕輕閉眼,似在回憶往昔,面紗後,一個微笑徐徐漾開。
“聖女,教主她……”
“不會讓師傅知道的。”白蓮教聖女轉身,急切地說道,“香哝,不要告訴師傅,我們偷偷地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回來,好不好?”她上前握住香哝的雙手,雙目熠熠,期盼地看着香哝。
“這……好吧,看完之後,我們就回來。”抵不過聖女哀求的眼神,香哝只要答應。
“嗯,還是香哝對我最好。”
他們二人穿過一個石洞,走過一座吊橋,來到了蓮女居住的留香殿內。
“聖女?”墨香頗為驚訝地低呼。
聖女,她怎麽會來這裏?
“墨香,師、師傅讓我先來拜訪一下住在留香殿內的二位客人。”聖女絞着手指,按捺住劇烈的心跳,說道。
“可是……”墨香微皺着眉,頗有些為難的神色,“杳姑娘如今還在昏迷中,韓島主性情偏冷,而且他現在應該正在照料杳姑娘,聖女這個時候拜訪,墨香想,怕是不妥。”
聽了墨香所訴,聖女由希望到失望,她站在原地,四處看了看。在不見其他人之後,落寞地垂下雙眼。
“那~”看着聖女失落的表情,香哝一時不忍,“墨香,我們可否在不驚動兩位貴客的情況下,遠遠地看上一眼?香哝保證,我們絕不會打擾他們。”
“對,對。”聖女擡起頭,重燃希望地看着墨香。
“嗯~~”墨香偏頭想了想,随後點了點頭,“好。”她微笑着着轉身,在前引路,“請随我來。”
穿過蓮花池,她們三人來到頗為寧靜的院落。走過一條長長的畫廊,轉角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墨香驀地停下腳步。
“韓公子。”墨香忽地對着廊外福了福身,她的目光清明透徹,“主人讓我來問問公子在這裏可住的習慣,是否有什麽需要我們效勞?”
“很好,不用。”清冷的回應,托着藥膳的韓雲天頭也不擡地推門而進。
是,是他,真的是他。
聖女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遮掩在面紗後的殷紅雙唇微微顫抖。只有在夢裏才會看到的臉龐,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兩行清淚難以自制地流下:公子,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苦。
“聖女?”墨香回頭看到聖女微紅的雙眼,詫異地提高了音量,“你這是……”墨香雙眸愣了愣,直直地盯着聖女,似要透過那白色的面紗,将聖女的表情看清。
然而白蓮聖女卻依舊呆愣在原地,雙眸直愣愣地盯着那扇緊閉的雕花門。
香哝見此情景,尴尬地對着墨香笑了笑,随後移至白蓮聖女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聖女,我們先回去吧,我想我們下次再來比較妥當。”
白蓮聖女這才回過神,睜着迷蒙的雙眼困惑地看向身側之人,“香哝?”略有些甜糯的嗓音此刻卻嘶啞了一點。
“聖女,該回白蓮宮去了。”香哝垂首在聖女耳側低聲說道。
“可是……”方找到意中人的白蓮聖女還想在此地多留片刻,然後香哝異樣的眸色令她稍微尋回一些理智。她轉眸看向正滿臉疑問的墨香,眯起眼,嬌聲說道:“時候是不早了,既然兩位貴客真的不方便見我們,那我們便先回白蓮宮了,告辭。”
墨香屈了屈膝,送別聖女,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清亮的麗眸眨了眨,似是明白又不很明白地回身看了那緊合的木門一眼。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她便提步離去。
意識漸漸清醒,杳渺月強忍着全身熾熱的疼痛,撐開沉重的眼皮,然而望進眼裏的卻是漆黑的一片。
“這是什麽地方?”艱難地坐直身,杳渺月張望四周,喃喃道:“是夢麽?”
可是,她身上的痛意為何會這般明顯?
她擰了擰眉,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喚出飛凰劍。不知是身體太過于虛弱還是心神依然不集中,飛凰劍就像是失了蹤跡般毫無反應,她輕嘆了口氣,只能放棄。
“女兒,嗚嗚~~女兒啊……”忽然,一道被她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熟悉聲音似有若無地傳來,“女兒,我的女兒啊……”
一聲聲悲痛至極的呼喚仿若鐘鼓,陣陣地敲擊在杳渺月的心上。
“娘。”無心顧及身上的劇痛,杳渺月迅速地自地上站起,在漆黑的空間裏摸索着前行,“娘,是你嗎?”她的心裏無端地焦急卻又無比得欣喜。
久違的聲音震撼了她的整個心魂,好似一陣甘霖降落在了即将枯萎的嫩芽上,又令之重獲了新生。
“孩子,你叫為娘的怎麽辦啊?怎麽辦哪,啊哈哈~~女兒啊……”那種自心底發出的痛苦嘶吼猶如一道響雷轟地在杳渺月的腦海中炸開,她愣愣地停下摸索的腳步,任由那種無邊的痛苦和絕望将她圍困。
這,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她會聽到娘親的聲音?
雙手不由自主地捧住似要爆裂的頭部,杳渺月緊閉起眼,讓自己陷入回憶。
她忽地僵住,猛地睜開雙眼,呼吸漸漸急促。
難,難道……她又死了?
那幕驚心動魄的記憶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杳渺月就像那斷了根的枯木砰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腦海深處閃過一個俏皮的人影,而後她似乎看到疏影墜崖之時驚恐的樣子。
“疏影……”杳渺月艱難地再次爬起,在無邊的黑暗中穿梭,聲聲悲戚,“疏影,疏影……”
悲痛,侵蝕了她的意識,腹部一陣收縮,眩暈的頭部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飄飄然似欲暈去。
“女兒……”又一聲悲痛欲絕的呼喚忽地刺激了她的神經。
杳渺月艱難地睜開迷茫渙散的雙眼,伸手向四處摸索,然而不過片刻,她終是敵不住濃郁的困意,再次陷入了昏迷。
“咚……”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倒地的聲音。
待她再次醒來之時,四周還是黑的無窮無盡。
杳渺月掙紮着想要起身,卻無能為力,用力地喘了喘氣,她的腦海裏陡地浮現出韓雲天痛不欲生的雙眸。
杳渺月下意識地伸手揪緊自己的衣袖。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她必須回去……
“女兒啊……”一直存在記憶深處熟悉的聲音,悲戚地呼喚着,讓她的心猶如刀割。
“娘!”啞聲輕喚,在她發出聲的同時,缭繞在耳際的呼喊聲卻乍然消失……
娘……杳渺月無聲地動了動唇,喉間幹澀得異常難受,讓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這是怎麽了?
疑惑在杳渺月的心底悄悄蔓延,一時間,她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個世界。
一張滿是痛色的俊顏浮現在腦海間,她猛地睜眼,卻因為刺目的白光而又驚得重新閉上。待慢慢适應了一會,她才徐徐地睜開雙眼,素雅的床帳驀然映入眼簾。
杳渺月想要擡手,全身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她茫然地轉動眼眸,這時,木門開啓的聲音恰好響起。
門外細雨綿綿,一陣濕意随着微風從門外飄灑進來。
同時,一個清瘦颀長的身影進入了她的視線。
杳渺月怔怔地看着看似還未緩過神的雲天,酸澀瞬間侵入眼底,“雲……”
她扯了扯唇線,露出一個微笑,沙啞的單音難以抑制地從喉間逸出。
瓷碗碎裂以及湯藥灑地的聲音傳來,杳渺月怔怔看去,只見韓雲天腳步微亂而一度撞上了桌緣。
她試着起身,可是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墨黑的發絲随着微風輕輕飄蕩,一下一下,好似她現在的心情。看着他浮動的青色袍邊,猶如游雲,随着時間的流動,極慢極輕地消散。
半晌,韓雲天才胸口微伏地立在了床緣,同時,她的心跳也越發地激越。
杳渺月顫顫地對上那雙泛動着漣漪的瞳眸,淚水頃刻溢滿,唇線輕揚,低啞的聲音好似阡陌上的風聲。
“雲天。”
他背着光,從窗外飄進來的雨霧在他的身後形成一雙無形的羽翼,将她的黑暗驅離。
“雲天。”她忍不住淚如雨下,啞聲不停地輕喚,“雲天,雲天。”
聲未落,人已入懷,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我……”杳渺月吃力地擡起雙手,緊緊地攀在他的身上,聲音止不住地顫抖,“我好怕……”
耳邊的呼吸不穩,雲天牢牢地将她擁在懷裏。
“我好怕。”再也難以壓抑心底的恐懼,杳渺月在他懷裏嚎啕大哭,“我好怕我會魂飛魄散,我好怕我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卻也回不了這裏。”
“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手指緊緊地拽過他的衣服,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一切皆如浮雲般會悄然消散。
“我也怕。”微抖的嗓音不複以往的清冷,“我很怕,很怕。”
“雲天?”環在她身上的手臂溫柔卻不失堅定,貼着他輕顫的身軀,能清楚地聽到他如鼓的心跳聲。杳渺月眼角含着淚,驚愕地轉頭探尋,“雲天?”
“不要看。”韓雲天一手按着她的頭,聲音低啞地說道。
“嗯?”杳渺月不解地眨了眨眼,最後更深地埋入他的懷裏,“雲天,這裏是哪裏?”
“界城,白蓮宮。”
“界城?”杳渺月茫然地擡眼,忽然,一股錐心的痛自心間蔓延,她不由地緊緊地揪起他的長衫,顫抖着問道:“疏,疏影呢?”
“月兒……”韓雲天緩緩地起身,絕世的清冷俊顏此刻憔悴得令她不由地怔了怔,“月兒,宮楚仟也跳了崖,沒有一定的自信,他斷不會那般輕易地跳下崖去。”韓雲天雙手扶在她的肩頭,聲音暗啞低沉,緩慢的語調溫柔如水,靜靜地淌過她的心底,似要沖洗盡她心底的驚惶和恐懼。
“他一定能救下疏影的,對不對?”即便是自欺欺人,杳渺月還是期盼地看進韓雲天深邃的眸底。
宮楚仟是齊雲盜賊的人,即便是救人,也應當是救那道袍男子,不是麽?
“嗯,相信他。”
“好。”她轉眸看向屋外,心中默默祁禱。
宮楚仟,在救那道袍男子的同時,也許也會順手救下疏影的,對不對?
“那……”收回目光,杳渺月眼角含着淚,顫抖着繼續問道:“陳紹呢?”
韓雲天有一刻的沉默,他緩緩地俯下身,額頭輕柔地抵在她的額上,将眼底的害怕與恐懼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那一劍未刺中他的要害,倒是你……”黑眸驟凝,握在她肩上的手緩緩地加重了力道,“三魂禦劍?”
韓雲天的音色本就偏冷,可是被恐懼淬染過的他,清冷的聲音宛若寒冬裏的冰刀,生生地紮進了她的心口。
寒意忽地自腳底竄至頭頂,杳渺月用力地收緊環在他身上的手,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被你發現了?”她吶吶出聲,抵着他的額,眼神不由自主地開始閃躲。
現下的飛凰劍并不完美,一旦使出三魂禦劍,她便只有三個時辰的活命時間……
一道強風忽地自門外灌入,濕冷的細雨瞬間向他們撲來。
心下一驚,杳渺月陡地擡起頭來,愣愣地與韓雲天對視,“我,我……”半晌,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這……此刻的她,為何會有清醒的意識?難道,三個時辰還未過?還是她得救了?
薄唇微抿,黑眸漸虛,而她卻依舊未能說出個只字片語。
片刻,韓雲天才收起那懾人的目光,微微地直起身。他将她的手放入溫暖的被子裏,而後伸手輕輕地挽起她的一縷頭發,任之于掌中滑過,如月下深潭的黑眸帶着莫可言狀的痛意。
他堅定地俯視着她,眸含淩厲,“這是最後一次!”
清冷的音色流蕩在風中,驚得杳渺月不由地全身僵直。
最後一次?
她不解地眨了眨眸,想要擡手撫平他輕攏的眉心,奈何全身無力,根本抵不住被子的重量。
“雲天……”滿滿的心疼流溢出心田,她笑得有些慘淡,“如若不是到最後關頭,我何嘗願意施展三魂禦劍?”
長時間的功力消耗,她已無力再抵擋齊雲盜賊連番的攻勢。三魂不出,陳紹、疏影與她,便沒有絲毫逃脫的機會。
“為何不等我?”韓雲天聲音偏緊,暗自壓抑着不知名的情緒。他以指腹輕畫着她眼眉,無奈與憐惜之情盡付于眼波之中,“可是~忘了你對我承諾?”
杳渺月扯了扯嘴角,斂下心底那莫名的心虛,“才沒有。”回想起在崖山昏迷前的那一刻,她情不自禁地對他舒心一笑,“雲天,你是我的及時雨。”心頭忽地閃過什麽,她不禁驚呼:“這裏是界城?”
偏冷的唇線隐約勾起,“嗯。”
“白蓮宮?”杳渺月繼續喃喃自問,吃力地轉頭向屋外看去。只見屋外細雨霏霏,如煙如霧,一朵白蓮正婷婷獨立于池塘的一角,在煙雨中,顯得極為嬌俏,“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