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過往
千年以前的天界确是一片安詳的樂土。它臨界于三界之首，是神族聚集的地方。
那時天界的始神之一玄烨是衆神的領袖，作為繼承上古神跡血脈的玄烨受到萬神的敬仰，他們侍奉玄烨為主，并且服從他的一切意願。
與大多神祗相似，玄烨性情冷淡寡言，一派禁欲風在他身上發揮得淋漓。即使有不少絕色的女神追随，他從未瞥去一眼，或者說在他心裏只有神道。
有傳說，是他開始了神的冷情寡欲。
三界之中都擁有一項維護界面存在的聖靈，第八代聖靈是在玄烨的注視下誕生的。
聖靈即将出現之時，玄烨已經得知聖靈會發生的異變，他是神首，有責任保護天界的安定，所以聖靈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聖靈殿裏，乳白色的光暈籠罩着天界無際的上空，衆神等待在殿外，迎接新生聖靈。白光耀眼致至，玄烨面無表情地立在殿中央，透徹純皙的靈力在凝聚，映得他的漆黑的雙眸光爍動湧。
靈力結成實體，奪目的巨大百合綻開，花苞中坐着一個紗衣少女，小巧玲珑，膚如凝脂，烏發似瀑，隐着一張精致萬分的臉蛋。
少女悠悠醒轉，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如同初生鹿崽一般迷茫。
她跳下百合花，直直朝玄烨過去。一雙葇荑輕輕拉住他，小嘴微張：“啊……”半晌卻說不出詞來。
玄烨垂下眼簾，目光投向少女無辜的臉龐，卻沒有掙開她。原來，這便是聖靈有了生命的代價嗎？
“你可有名字？”他問她，神色難得不再僵硬冰冷。少女作為聖靈雖然說不了話，但理解力還存在。她搖頭，呆呆看着玄烨俊美的側頰。
“如此，我喚你若翎可好。”如果衆神在這裏一定會驚異不已，尋常高冷的領袖竟然會用一種說的上溫柔的語氣去問一個少女，而且并沒有任何不耐之色。
“嗯，嗯！”少女急忙答應，毫不吝啬地露出漂亮的笑容。
玄烨看着身邊的少女，心中莫名生出了疑慮，他沒有多想，畢竟他已經很久不存在感情波動了，這樣的事即使是他也難以認真判斷。
也許他不會想過作為天界聖靈的若翎從這一刻起陪伴了他兩千年之久，在他往複漫長的年歲中漸漸烙下了感情的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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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少女模樣的若翎會常常握着玄烨的手，她不能說話，但與生俱來的靈智使她懂得天界的文字。
她在玄烨掌間劃着烨的字樣，然後擡起頭癡癡地對他笑，眉眼彎彎，她一雙星眸中只剩下玄烨的身影。
玄烨習以為常地拂過她的長發，難得露出一個柔和的表情。若翎自然地往他懷中抱去，啊啊地呼喚着他。
若翎，若翎，玄烨心中默道，這便是連神祗都難以抵抗的感情嗎？
不過，玄烨眼中恢複了淡漠，他輕輕環住若翎的肩，倘若這是天罰，一切後果他也會獨自承擔！
“我還有諸事要處理。”玄烨停了一下，晃過一絲憂慮，“你去聖靈殿等待可好？”
若翎乖巧地點點頭，放開玄烨的衣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人在聖靈殿待的實在無聊，盡管靠近殿內的靈源很舒服，但許久不見玄烨歸來，便按耐不住跑出來。
聖靈殿靈力相當純淨，無法施下結界，擁有上古血脈的玄烨同樣如此。若翎輕易出了殿門，她記得聽到幾位上神說起過洪荒的存在，半分埋怨半分叛逆地想去那裏看看。
本體就是聖靈的化身，若翎很快凝聚了靈力按照歷代聖靈的傳承記憶打開洪荒大門。她不知道，能開啓洪荒世界的只有聖靈而已，這也是聖靈受到守護的原因之一。
入目一片赤紅，洪荒世界是颠倒分離的。焦黃的土地，駭人的骨骸在天上的鏡像中，地上只有一汪水池，生長着稀疏的紫藤樹蔓，倒挂着利刺嵌在松土間。
若翎好奇地打量四周，完全不覺陰森恐怖，在她看來洪荒其實和祥和的天界沒有差別。
肮髒的水池旁半跪着一個蜷曲的身體，覆着破黑罩衫，彎曲的長發垂地勒出一道道陰影。
這樣的情況在洪荒中并不少見，洪荒世界齊聚妖魔和異類，為生存搶奪占有的不計其數，眼下這個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失敗者。
似乎察覺到有人接近，黑罩衫立刻回過頭，他的樣子雖然落魄但看臉的話或許還可以？他臉上雖然傷口劃過，又污黑點點，可還能看出來原來秀氣好看的模樣。
若翎嘴中啊啊兩聲，對黑罩衫警惕防備似要将她吞入腹中的姿态沒有絲毫感覺。她眨眨眼，随自己的意願逐漸接近他。
黑罩衫雙眼狠狠盯着若翎的一舉一動，幾乎要蓄力給她一擊，在洪荒活過百年的他當然知道這個的地方根本不會有善意之輩，任何人都有可能取自己的性命。
若翎在黑罩衫面前蹲下身，靈動的雙眼中淌過惋惜和悲傷，她又彎起唇角，綻出一個微笑，用白紗衣的袖子去擦拭黑罩衫髒亂的臉頰。
本來當若翎過來的時候黑罩衫已經放棄了攻擊，他早已感到了若翎身上神首的靈力氣息，如此強大，哪是受傷的他可以應付的。他盍上眼睛準備接受命運，卻等到了輕柔的觸感。
若翎見他閉眼，以為他害怕，張嘴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想他又聽不懂，于是執起他的手掌，輕柔地滑動表達的意思。
黑罩衫一睜眼便撞進那對幽汪的明眸中，仿佛陷着兩個小小的漩渦讓他一時之間晃了心神。見她還把自己的手握着，默了一下還是抽出來。
“你是誰？”黑罩衫目光由上往下略過一眼，勉強接受了若翎的善意，他心中一番計較，若翎大概是天界的人，那裏總不缺幾個多管閑事又愛施善心的人。
不過天界的人來洪荒幹什麽，他們之間一向沒有大的幹戈。還有她，是不會說話嗎，長得很漂亮，可惜了……
黑罩衫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唇角一勾，心情頗好道：“我叫司玥，記住了。”是你先來惹上我的。
他說着拍拍若翎的臉頰，若翎從未被如此對待過，臉紅紅的，沒有退開，避讓的話他會不高興的，若翎低頭想道。
那天以後，她意外地和司玥成為了好友，她有了自己的小叛逆和秘密。答應玄烨好好待在聖靈殿，然後有時偷偷跑去洪荒找司玥。
司玥不複原來的頹喪，一身黑衣整潔英挺，靠在岩石邊小憩。感到若翎熟悉的靈力波動過來才慢悠悠醒轉，看白紗飄飄的她笑對自己，他第一次覺得這種過慣了的虛無的日子有了點樂趣。
他從高石上跳下，近她道：“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修煉，百年過後再來尋我吧。”司玥明白自身實力的短缺，他一定要足夠強大，能夠對付天界那些神祗，這樣就能把她搶過來，從此只對他一人笑。
手心中被比劃着關心的字樣，柔軟的不可思議。司玥心口如有羽毛輕拂，沉寂了百年的心髒突然像是抽動了一下。
“我聽說，有一種方法。”司玥定定地注視着若翎，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血脈傳承能讓兩人更加親近，産生羁絆。你明白嗎？”他也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既然說了，希望待到重逢的時候她不要讓自己失望才好。
看若翎懵懂地點頭，司玥忽然伸手環住她，很快放開，因為再久一些他怕自己就走不了了。然後不帶留戀地去了洪荒的深處。
回到聖靈殿的若翎其實一直記住了司玥的話，血脈傳承四個字在心間萦繞不去，能讓兩人更近一步，擁有不可磨滅的羁絆。
玄烨，玄烨，這不是她最想要的牽絆嗎？若翎在聖靈殿中了解關于血脈傳承的一切，聖靈花號稱百科全書，只需把資料全都傳給她，她便能自行學會繁雜的法術。
她見了玄烨一面，在他懷中蹭抱的時候悄悄念起一句複雜的默語，金色的文字頃刻間融入玄烨體內，重新回到她身上時她感受到了屬于玄烨的上神血脈。
她興奮地笑着，這是她誕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刻。烨，謝謝你給了我一切。若翎把腦袋埋在玄烨頸間，透出低聲的笑意。
八代的聖靈得到了異變，她不僅可以化作人的模樣，還擁有了感情，包括真正的血脈。
若翎将自身血脈抽離出一部分，金流順着臂彎淌進聖靈花中，再把玄烨的血脈相融，兩束金流意外沒有排斥地漸漸融和，巨大的聖靈花瓣同時合上，聚集着純淨龐大的靈力。
天地間頓時一陣浩蕩，冰寒蝕骨的氣息遍漫整朵聖靈花，花瓣裹上一層厚重的潔白冰霜。地上的階梯幾乎都凝成了冰晶，璀藍透亮。
上神的血脈反噬尤為強烈，疼痛感遍布全身，若翎縮緊了身體，小心的蹲在聖靈花旁不去觸碰它。
紗衣被揪得褶皺深壑，指尖泛白，纖細的臂可以看清血色脈絡。若翎緊緊咬着下唇，冷汗沾濕了臉邊的發絲。
她埋藏了到嘴邊的□□，只有一個信念支撐着意識，聖靈花裏是她的孩子，不管怎麽樣，她都會好好愛他。還有玄烨，總算能為他做一件事，若翎目睹了玄烨漫長歲月中的孤獨索寂，在她走之後，他們的孩子會替她陪伴他的。
聖靈殿在整個天界鬧出了很大動靜，衆神聚在一起，可聖靈殿不是誰都能進的，他們只有等待玄烨到來。
若翎嘴邊溢出破碎的□□，孩子的誕生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靈力。聖靈殿裏的時間過的極慢，若翎在其中待了兩年，聖靈花瓣上的冰霜才逐漸消退，光芒暗淡。
她虛弱的彎起唇角，起身去看花中剛剛出生的嬰孩。孩子躺在花床上，裹在白色的襁褓裏，可愛精致，一如當初的她自己。
她輕輕抱起嬰孩，在他柔嫩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孩子感到了母親的氣息，裂開小嘴，臉上染着兩朵粉紅，哼了幾聲。
若翎把孩子在懷中抱緊，迅速退到了聖靈花後。因為聖靈殿被幾位上神貿然闖進，領頭的上神神情冷淡，甚至看都不看若翎一眼，強硬道：“聖靈若翎，私通上神玄烨，吾以神靈之名宣布将玄烨逐出神籍，淪入洪荒。”
玄烨站在他身後，表情絲毫不動，好像說的不是他一般。只有在看見若翎和她抱着的孩子時，神情一怔，長嘆一聲：“若翎，你不該如此。”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若翎流淚，輕聲抽噎着，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害的玄烨如此。聖靈和上神之間産生的感情本就是不被天理允許的，她早該明白的。
“我沒有怪你。”玄烨直視着若翎的雙眸，“我很高興你為我做的一切。”
他停頓一下，又道：“抱歉。”玄烨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還有……”他靠近若翎在她耳邊輕吐道。
若翎淚水淌滿雙頰，濕了衣衫，還是不住點頭，唇形微動，對玄烨無聲地訴說着。
她走上前将懷中嬰孩抱給玄烨，玄烨接過孩子，輕柔道：“我們的？”若翎笑着颔首，又彎下身仔細看看孩子。
旁邊的上神有意提醒他們該告別了，若翎輕輕推了玄烨一把，把他送出聖靈殿。此一別，永不相見。
洪荒之門旁，上神抱過嬰孩，問道：“有什麽囑托嗎，畢竟我們相識多年，這點忙還能幫得上。”
“多謝。”玄烨将一塊柳色玉佩放進襁褓裏，走進了洪荒，“孩子，喚作玄天。”上神懷中嬰孩忽然笑起來，吐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像在應和父親的話。
上神玄烨淪入洪荒的數日後，天界第八代聖靈消逝，九代聖靈即将誕世。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番外相當于一個前傳吧～
ps
這裏的洪荒是蠢作者架空的，不要較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