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彤原以為董時挑的地方哪怕不高級，也肯定不至于随便，至少敞亮，幹淨，服務員彬彬有禮，符合他那淡然金貴的氣質，但……
長形塑料桌隔開兩人，面對面坐着。
江彤把玩着一個勺子，勺子柄上印着幾個字，廁所串串。
“你不喜歡吃這個？”董時問她。
“沒有。”江彤搖頭，撸下一個鹌鹑蛋戳開，灌了點湯進去，塞進嘴裏，“就是沒想到你也會喜歡吃這個。”
“我可喜歡吃了，還喜歡麻辣燙。”
董時笑着，頂着那麽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說出與他本身各方面都不太符合的飲食，怎麽看怎麽奇怪，但又覺得這才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江彤說：“跟我一樣重口。”
有顧客進來，年輕的小姑娘，經過時偷眼看董時。
董時沒有發覺，身子挺挺的坐在那，穿着淡藍色襯衣，外搭一件米黃色開衫，微側着頭，臉部線條柔和俊美。
江彤看着他壓低聲音說：“喂！”
“嗯？”董時稍稍擡眼。
“在學校對你暗送秋波的女生不少吧？”
董時說：“這麽八卦？”
“女人都八卦。”
董時說：“我個人可不接受師生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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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彤愣了下，随即提高音量，“師生？你是老師？”
“算吧，今年剛過來代課，暫時就代課一學期。”
江彤倒是知道本市有個很有名的美院，想來就是那了。
江彤沒說話，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飯吃完了，走到外面，江彤從他手裏接過一張紙，紙張挺大的，被卷成一筒。
攤開來看是半身素描，還是個側臉，左手抵着下巴，右手在玩手機。
江彤笑說：“挺好的，謝謝。”
董時看着她把畫重新卷起來，突然提議說：“我要去畫生，你要一起嗎？”
這裏是一排的小吃店，人來人往，摻雜着各種氣息。
江彤呼出一口氣，“不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董時點頭，“好！”
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話語間發現兩人的喜好都差不多，本不是多熟悉的人，瞬間就親近了很多。
朝着鬧市的方向，沿着世紀公園走，晚間出來活動散步的人不少。
江彤看着前方，腳步驀地頓住了。
董時跟着停下，“怎麽了？”
那是個游園區，小孩游玩集中地，燈火通明，小蘿蔔頭在中間亂竄。
江彤低低的說：“遇見熟人了。”
她想世界要不要這麽小，随意散個步怎麽都能碰到那兩人。
而且兩人看起來挺親近，看樣子發展的很不錯，連胳膊都挽上了。
江彤考慮是否該立馬扭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人的時候，原本低垂着腦袋的闵琛有感應一般突然擡頭朝這看了過來，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似乎愣了下，随即帶着狀況外的阮玲快步走了過來。
距離迅速拉近，闵琛面無表情的掃了眼董時，看向江彤，不冷不淡的說：“這麽巧。”
“可不是。”
闵琛說：“手上拿的什麽？”
“朋友送的畫。”江彤指了指董時，笑着說：“董時，美院老師。”
闵琛瞪着江彤，眼珠都沒錯一下，好半晌才轉向董時，微點了點頭，算做打招呼了。
氣氛有點奇怪，阮玲勉強笑了笑，問道：“你們準備去哪？”
江彤說：“随便走走就回家，你們呢？”
阮玲：“也差不多，飯後散散步。”
說着更往闵琛身上靠了靠，闵琛也沒避諱，閑閑站在那，目光這時投向了別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彤點頭，語氣冷淡，“行，那你們繼續，我們也走了。”
“好。”
緩慢的擦身而過，彼此間的距離又開始拉遠。
關于這一插曲董時什麽都沒有問，他送江彤回家，一路上因着江彤長時間的沉默也理解的停了話頭。
下了車，江彤扶着車門沒有馬上走，她微微俯身看着坐在陰影裏的董時。
“你準備去哪裏畫生？”
“婺源。”
“什麽時候？”
“下周一。”
“好，我跟你一起去。”
阮玲開始越來越頻繁的來醫院，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闵家二老除第一次見面表情的挺熱情外，之後并沒有多熱絡。
江彤幫着徐偉群在衛生間洗蘋果，清澈的水流沖刷着蘋果表皮。
徐偉群低聲說：“江彤啊，闵琛跟他那個同學是怎麽回事啊？”
“應該……是在交往吧。”
徐偉群微微蹙着眉。
江彤歪頭看她，“群姨，闵兄脫單了你不高興嗎？”
“倒也不是……”徐偉群欲言又止，半晌沖她搖了搖頭，笑道：“算了，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随他。”
沒兩天闵建林終于可以出院了，過了勞心勞力的半個月，原本發福厲害的身體清減了不少。
闵建林拍了拍沒往日圓滾的肚子，“也好，省的減肥了。”
徐偉群不滿的拍了他一下，“少胡說，什麽減肥不減肥，健康最重要。”
闵建林：“是是是，聽你的。”
今天正好周末，有一個路段居然堵車了，長長的一排車龍匍匐在大道上，微微蠕動。
阮玲坐在副駕駛上，這時轉頭問闵琛：“渴不渴。”
闵琛撫着方向盤，“還好。”
阮玲還是自保溫杯裏倒了些出來湊到他嘴邊，“感冒了要多喝水。”
闵琛猶豫了下，擡手接過，“我自己來。”
江彤抿着嘴，将視線投到窗外，木然看着對面的車輛。
徐偉群握着江彤的手突然開口笑說：“某人有了女朋友是不一樣了啊，大男人一下子就變嬌貴了，往日對小感冒可從不當回事。”
阮玲瞬間紅了雙頰，快速看了開車的闵琛一眼。
闵建林咳嗽一聲，低聲道：“你管呢，果然是年紀大了。”
徐偉群瞪他一眼，又說：“闵琛啊，你要實在難受，前面有家藥店，你自個買點藥吃。”
闵琛淡淡道：“沒事。”
車子繼續半死不活的挪動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江彤古怪的盯着徐偉群，跟她咬耳朵，“群姨，您今天發燒啦？”
徐偉群同樣悄聲說：“我看是闵琛發瘋了。”
江彤下意識擡頭朝前看，頓時自後視鏡跟他的視線撞個正着，幽深的眸底濃重森冷的好似要把她給吞進去，幾秒後闵琛率先轉開視線。
他打開車載音樂，伴随着闵家二老的絮叨聲，車子繼續前進。
周末一過，江彤就要去婺源，董時說這個時節去是最好的，正好可以去看油菜花田，金燦燦一片，點綴着翠綠和遠處的青山，風景自然是好。
他說去一周，除去畫畫也想在那裏安靜呆幾天。
他們坐的動車，到了婺源後江彤才給徐偉群打了個電話，對方大驚在電話裏狠狠訓了她一頓，江彤陪着笑哄勸了很久才算了事。
董時看着她挂斷電話，笑了笑：“你家人很關心你。”
“你都說是家人了。”
婺源多屬山區，江彤跟着董時來到一處農家，對方熱情的把他們迎了進去，言談間可見與董時很熟。
江彤：“你以前來過？”
“嗯，去年這個時間也來了，我很喜歡鄉野古鎮，而來婺源這個時間是最好的。”
他們這些天都要住在這裏，兩層的老房子，院子裏還有一口天井，環境跟自己家裏自然無法比，但也很幹淨。
兩人房間相鄰，董時幫她把行李拿上來，問道：“會不會住不習慣？”
“我可沒那麽嬌氣。”
而且這裏也不是真的山溝溝，該有的都有。
到飯點時下樓吃飯，老板娘做了不少東西，素菜用的自然是自家種的時令蔬菜，味道非常鮮美。
這裏最不缺的就是農田，大片大片的農田，到了傍晚，落日遠山，炊煙袅袅，江南溫婉的景色躍入眼簾。
他們自田邊走過，呼吸裏都是清甜的味道。
董時說：“是不是感覺很舒服？”
“嗯。”江彤點點頭，遠離了塵嚣，時間突然就慢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董時領着江彤去了一家米酒店，踏着石板路，穿過窄窄的小巷，在挂着大紅燈籠的門口停下。
看店的是個老頭，穿着白衫，老長的白須，頭發也全白了，頗有影視劇隐士高人的味道。
董時點了一壺米酒，随後坐在門口的板凳上。
米酒上來了，還是溫的，喝起來很舒服，江彤滿足的眯起了眼。
董時問她：“你以前去過哪？”
“我很少旅游的，大部分都在家呆着。”
“唔。”董時嘴唇貼着杯沿，“做宅女也挺好。”
“你呢？”
董時說：“我去的挺多的，有時間了就會出門走走。”
“都是去畫畫？”
“差不多吧。”董時笑了笑。
江彤眯眼看他，昏沉沉的燈光下董時的側臉柔美的不像話，“就你這皮相估計會有不少豔遇。”
董時搖頭，“太高看我了，而且我可不愛跟陌生人攀談。”
“你跟我一開始可也是陌生人。”
董時說：“那不一樣。”頓了頓，又說：“不過可能就是緣分吧！”
是啊，緣分吧，緣分這東西誰說的好呢？
回到住的地方時江彤感覺自己有點醉了，她随意擦洗了下便撲在了床上，被子應該是剛曬過的，有日頭特有的味道。
手機放在枕頭旁，突然死命的震動起來。
江彤犯懶，過了很久才撈過來放在耳邊。
闵琛在那邊陰沉沉的問：“你死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