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游平與白蓮之間确有感情糾葛。

一想到這件令他丢盡顏面的醜事,游嘯龍不由得火冒三丈,即喊道:“不要和小妖女∴鋁耍擒了妖女,再殺上魔教!”

唐琛、楊全等幾個弟子聞令,分別持劍圍住白蓮,洛水派的弟子圍在第二圈,而英聲遠已是迫不及待要沖過來砍白蓮。

白蓮一驚,無暇悲苦,立刻揮掌格住英聲遠永不長進的鷹鞭六式,輕而易舉的反轉鞭稍。而一旁的楊全也已一劍刺出,直逼她的下腹,可白蓮靈巧地轉身,閃過攻擊,正待運氣對他使出天神陰脈神功,她忽然記起楊全才喜獲麟兒,這一出手勢必令小生命失去父親。

她這番心思轉折,身形又避開周圍數劍,手上卻不再出招。只見她白色衫裙飛揚在刀光劍影之中,翩然如蝶,宛然若水。

游嘯龍第一次目睹白蓮的武功,見她手無寸鐵,竟能躲避數十把長劍的襲擊,寒功尚未使出,已有如此高深功力,若她真要對付游平,恐怕游平早已萬死不敵了。

白蓮一心只想突破重圍,但正義門弟子劍陣如網,她消極的躲避并不能殺出通路,幾番千鈞一發,身上衫裙已被劍尖劃出幾道裂縫,若她再不出手,勢難脫身。然而醉蝶谷的誓言猶在耳畔,她曾親口告訴游平,永不危害正義門弟子。

唐琛幾次欺近白蓮,神情焦切,欲言又止。憚于她莫測高深的寒功,他以劍身保持距離,一句話到嘴邊又吞下。好不容易繞到白蓮身旁,他終于輕聲說道:“游平師兄……”但他的話語立刻被山谷中的喊叫聲淹沒。

白蓮早就發現唐琛心神不定,陡然聽他提到游平,心頭好像被捶打一記,瞬間力氣全失,竟忘了閃躲疾雨般的森森劍光。

唐琛本想告訴白蓮,游平被關起來了,孰料竟害白蓮失神分心。他呆立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同門師兄的長劍刺入白蓮的衣衫,鮮血倏地泛綻開來。

“蓮姐!小心!”四個少女嬌呼從天而降,正是随侍白蓮的紅黃藍綠四女。

而四周山頭、山谷亦出現天神教弟子與諸門派厮殺的場面,方才唐琛的話便是被突然出現的天神教弟子所打斷。

游嘯龍未料到天神教教衆竟會聞風而來,原本心念一轉,今天自己帶了五百人馬前來,就是計劃先抓白蓮,再攻天神教腹地,如今敵人自投羅網,省卻上山的麻煩,何不乘機一網打盡?

于是,他高聲喊道:“殺妖除魔,就在今日!”

場面頓時混亂不已,天神教弟子在地門護法王風影的帶領下,一波波擁入,與各大門派殺将起來。

原來,在傍晚時分,幾個看花燈的弟子發現藍石鎮充斥着各派人物,個個神情謹慎,手持武器奔赴鎮外等話,于是趕緊禀報一同下山賞燈的王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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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風影向來行事老練沉穩,立刻調撥兩名膽大心細的弟子跟蹤回報,另一方面派人回天神教警告加強戒備。

那兩名弟子混在“除妖聯盟”群衆之中,起初見數百人埋伏暗處,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待白蓮出現之後,他們方才醒悟。趁着衆人注意力都放在白蓮身上之際,一名弟子飛奔向王風影報告,另一名弟子則回天神峰求援。

藍石鎮就一條賞燈大街,王風影很快地集結天神教弟子,趕赴藍石溪。而沉浸街上歡樂氣氛的紅黃藍綠四女,一聽白蓮身陷險境,護主心切!也立刻抛下手中燈籠,随王風影而去。

此時紅兒見白蓮受傷流血,急道:“藍兒,快幫蓮姐裹傷。”她拔起靴中短劍,怒視四周,“好大的膽子,竟敢到天神峰撒野。”

綠兒亦道:“幾百人欺負一個人,真不要臉!”

一名洛水派弟子被激怒道:“乳臭未幹的丫頭也配站在這裏講話!我兩三劍就讓你們喊哥哥求饒!”

黃兒聽了拔起頭上發簪,激射那名洛水派弟子,喝道:“你還是喊姐姐饒命吧!”

只聞那弟子哀號一聲,頓時血流滿面,他未提防這四個年幼少女,一時輕敵竟讓黃兒的發簪刺入右眼,他狂喊着:“妖女使詐!”

身邊的同門師兄弟見狀忙将他扶到一旁。

藍兒拿出随身攜帶的金創藥幫白蓮敷裹,道:“蓮姐,快使陰脈神功,讓這群壞人痛苦三天三夜,心脈震裂而死。”白蓮心思混亂,無奈地搖搖頭。

此時游安躍入圍攻白蓮的陣仗中,“素聞紅黃藍綠四女,小小年紀,功夫了得,沒想到心腸還甚狠毒!想來白蓮姑娘也是這般蛇蠍心腸。”

紅兒怒斥:“不許你侮辱我們蓮姐!”

白蓮見狀立即阻止紅兒說下去,恍惚之中,似乎把游安看成了游平。

游安也不與紅兒争辯,他從懷中掏出一團小小的事物道:“幸好我家三弟日夜鑽研,琢磨出這顆抗魔仙丹,今天來到這裏的人,一人一顆,哪怕你們什麽陰陽怪氣的功夫?一說着便将藥丸吞下。

尚未服藥的正義門弟子見狀也紛紛掏出藥丸服下,而其他門派弟子多在白蓮出現時,就囫圖吞下了。

白蓮認得那顆黑色丸藥。那正是過去三個月來,游平聲稱辛苦熬煉而成的寒毒解藥。可是如今,為什麽正義門、洛水派人人皆有一顆呢?那不是游平為她特地熬制的嗎?何以現在變成對抗她天神陰脈神功的解藥?

白蓮的心情如淪地獄,她虛弱地抓住藍兒的手道:“我要回去……”

紅黃藍綠四女以為白蓮身受重傷,立即護住白蓮四方,一步一步往前挪移。

游安長劍一指,正義門弟子的劍陣再度擺開,但是洛水派少掌門賈峻捷足先登,率衆沖入陣仗道:“白蓮妖女,竟敢傷我師弟,今天新仇舊恨一并了結!”

一旁的弟子莫不高聲叫喊助陣。

賈峻大刀一揮,險險砍中以發簪傷人的黃兒,黃兒手無寸鐵,只能跳躍閃躲,其餘三女亦同時與洛水派的弟子厮殺起來。

白蓮看到身形嬌小的紅黃藍綠四女被一群彪形大漢圍攻,顯得單薄而無助,況且四女年紀尚輕,只學得取巧的功夫,尚不足以應付一來一往的苦戰。

她擡頭一望,只見游嘯龍高站在大石上,神色自若地觀看山谷中的混戰,偶爾手臂一揮、長劍一劃,便将靠近身邊的天神教弟子擊倒,月影火光下,游嘯龍的狂傲笑容竟如鬼魅般陰森。

遠處王風影正率衆奮戰,然而敵衆我寡,加上事出突然,刀劍聲、哀號聲不絕于耳!天神教弟子已一個個倒下。

白蓮茫茫然地想着自己到底為何而戰?何以自己的糊塗情愛,竟拖累教中弟子犧牲生命?游平既是如此無情,破壞諾言,為何自己仍苦守不傷正義門弟子的承諾?

轉念之間,白蓮的身上又被劃出幾道傷口,紅黃藍綠四女亦身中數刀,突然,賈峻大叫一聲,大刀便已插入藍兒的胸口。

紅黃綠三女同時慘叫,原來四女身心相通,此刻其餘三女也與藍兒承受相同的刀劍刺心之苦。

只見藍兒圓睜着眼道:“蓮……姐,好痛……”随着賈峻拔出大刀,藍兒的心口狂噴出鮮血,她的頭也無力地歪垂下去。

賈峻高舉兀自滴血的大刀,縱笑道:“看小丫頭還敢狂妄?小妖女,接下來就是你了!”洛水派弟子亦高舉兵器,縱聲狂笑。

白蓮震愕不已,尤其藍兒那雙絕望痛苦的眼睛,更是一下子喚醒她的意識。白蓮只覺身上寒氣快速運行,竄流血脈,瞬間便到達手臂指尖,她再無猶豫,飛身向前,疾往賈峻拍去。

賈峻沒料到原本病恹恹的白蓮會突出奇招,縱使他機靈地橫刀閃避,仍躲不過拂過後背的一掌。

仗着吃過解藥,白蓮出手又輕,賈峻正欲出手反擊,突然覺得遍體生寒,齒牙打顫,五髒六腑好像有人用冰塊敲擊搓揉,而身體劇烈發抖,連大刀都掉落在地。

正為藍兒之死而痛哭的紅兒見狀道:“現世報!知道天神陰脈神功的厲害了吧!”

賈峻一聽,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道:“解藥……解藥……”有弟子上前扶他,卻被他強烈的顫動震了開來。

賈竣又冷又痛,急欲求援,于是大喊着:“游……掌……門……”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在場除了天神教衆以外,鮮少有人真正看過天神陰脈神功發作的情形,看過游平受傷的游嘯龍也不相信,怎麽白蓮輕輕一掌,就把賈竣整得死去活來?

白蓮也呆了,自從服用天陰丹後,為了抵禦體內産生的寒氣,她不得不照心法練第二層神功。練了三個月,服食游平所送的解藥後,方才停止練功,但寒氣所積,已難根除,此番出手,就如同一般練武之人散發體內真氣一樣,只不過她的寒氣更加陰毒可怕。

天神教弟子看到白蓮出手,個個精神大振,又知他們所謂的“解藥”無用,紛将對手引往白蓮的方向,意圖藉白蓮之手鏟除這群死對頭。而圍在白蓮身邊的洛水派、正義門弟子卻一步步地退開。

賈竣倒在地上翻滾哀號,白蓮飛身而起,姿态曼妙地掠過人群,往一旁猛使長鞭的英聲遠擊去。

英聲遠正仗着長鞭倒勾,已連傷五六名天神教弟子,不料白蓮身形猛轉遽下殺手,而他肥胖的身形根本來不及反應,硬生生地迎上白蓮的陰脈神功,初時覺得白蓮掌力柔弱無力,半晌,通體發寒,錐刺難受,臉上立即籠上一層冰霜。

白蓮不再留情,只要看見天神教弟子居于劣勢,便飛身相救,她出掌又快又準,使得幾次後,勁力也加強了,人人中掌後都是應聲倒下,臉色慘白有若死人。轉眼之間,已有十餘人倒地,或寒顫不已,或僵硬如冰,看得諸人膽戰心驚。

突然又聽得有人高喊着:“表妹,我來了。”原來萬天群一接獲消息,立即率領大批弟子趕來支援,周圍火光越來越亮,天神教弟子也越聚越多。

游嘯龍見解藥無效,眼前情勢又出現逆轉,決定親自下場擒拿白蓮,速戰速決。

他躍到白蓮身前,抖動長劍,正是正義門的九重奇劍,招式狠準,勁道十足,白蓮身無劍器,只能以退為進,避開游嘯龍淩厲的劍招。而游安、游和亦仗劍游走白蓮身後,伺機行動。

白蓮體內寒毒亂竄,只想一一使出陰脈神功,抒解郁滞難平的氣息,但游嘯龍武功精湛,根本近身不得。

此時,突然一條人影閃過游嘯龍的劍鋒,倏地止步在白蓮身邊,白蓮還來不及細看,即已聽到游嘯龍喊道,“白侖!我們又見面了。”

白蓮頓時清醒,父親不是在閉關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白侖冷笑道:“游掌門真是好興致,今兒十五到天神峰來賞月了。”

“你來最好,我連你這老妖一并除掉。”游嘯龍說着,掄劍疾刺,游安、游和及一幹弟子也提劍前攻。

白侖轉向白蓮道:“蓮兒,爹已完成第五層陽脈神功,提前出關,正好碰上自找死路的老糊塗,咱們父女就來個陰陽合璧,教他們看看天神陰陽神功的厲害。”他邊說話,手腳仍不停地施展功力,白蓮卻聽得心神震驚,一不小心被游安劃了一刀。

白蓮知道,只要他們父女一出手,陰陽雙掌同時拍擊敵人,必教敵人當場發寒戰栗,直至嘔盡鮮血,身體僵硬凍斃為止,功夫之歹毒為她從來不敢想象,即使現在父親命她使出,她也遲疑不敢動手。

但轉念之間,想到自己已用陰脈神功傷人無數,英聲遠、賈竣……這些人遲早也要死的,早死晚死,如何死去,又有何差別呢?

白侖見白蓮猶豫,便開始喃念陰脈神功的口訣:“陰氣導心,凝冰寒血,周天而行,順勢而出——”

随着口訣,白蓮已不知不覺地使出與白侖相同的招式。

白蓮盯着正義門諸人,耳朵聽着口訣,腦中一片空白,沒有自己,沒有敵人,仿佛她已化為沒有血淚的冷酷殺手。

此時,遠方隐隐約約傳來一聲聲的叫喚:“菱兒!菱兒!”

世上除了她娘和游平之外,沒有人會喊她菱兒。白蓮漸漸聽不到白侖的口訣,也聽不到刀劍碰擊的殺戮聲,她只想飛身到那聲聲叫喚她的人的身邊。

白侖見女兒一步步離開,喝道:“蓮兒,你在做什麽?快出招啊!”

白蓮置若罔聞,尋着聲音而去,白侖手上應接游嘯龍的攻勢,無暇顧及其他,而游和及楊全則亦步亦趨地跟着白蓮,伺機出劍。

再也無人敢接近白蓮,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落得酷冷而死的下場,但在遠遠的人群之外,卻有一人狂喊急奔,直往白蓮而來。

“菱兒!菱兒!”

白蓮仍癡癡地尋着聲音的來源,叫聲由遠而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如同過去溪畔的暗夜等待,每當白蓮一聽到這急切的聲音,她總是既興奮又期待地起身,投入那心愛的人的懷抱。

如今,在火炬的照耀之下,這聲音卻伴随着一個披頭散發、滿臉髭須、渾身髒污的男人出現。

白蓮呆立原地,只聽那人喘氣道:“菱兒,我來遲了。”

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游平。這是口口聲聲要帶她到南方的游平,也是想殺害她的游平!才半個月不見,他怎麽變得這副蓬頭垢面的模樣?或許他以前的俊逸打扮都是為了欺騙她的感情吧!如今他也來到這裏,就是想親手殺了她這個小妖女吧!

游平見白蓮冷漠以對,知道誤會已然造成。又見她衣衫殘破,血跡斑斑,頓覺心痛不已,而放眼望去,地上屍首橫陳,還有人正受陰脈神功之苦。

游平不禁顫聲道:“你……你出手了。”

白蓮冷然道:“你要殺我,我能不出手嗎?”

游平心情苦澀至極,見到至愛之人備受煎熬,他的眼眶濕了,“菱兒,你聽我說……”

白侖瞥見來人是游平,出招之中喊道:“蓮兒,用陰脈神功解決這小子,再過來與爹聯手!”

游嘯龍見游平逃出地牢,即使心中惱怒,但仍擔憂兒子的安危,亦高聲喊道:“平兒、和兒,快刺死妖女。”手中又與白侖過了數招。

白蓮真情激蕩,寒毒洶湧如浪,排山倒海往掌心而出,聽到白侖的指示,便毫無意識地舉手擊出。

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是她一心一意想托付終身的游平,而是蒙騙她感情、欲置她于死地的仇敵,掌起掌落,就在她要散出極陰寒功之際,她卻不由自主地迎上游平凄然憐愛的眼神,那深邃的瞳眸中仿佛有許多未訴盡的話語,而他竟也毫不閃躲,就直挺挺地等着受她一掌……

白蓮心頭抽痛,硬是将迫至掌心的寒氣收回,寒毒反沖,逆竄血液經脈,直沖五髒六腑。白蓮嘔地一聲,狂噴出一大口鮮血。而順勢推出的雙掌則無力地貼在游平胸前,整個人就倒在他的懷裏。

游平大駭,他知道白蓮在瞬間拼死救他一命,接着又聽她悶哼一聲,原來游和怕白蓮對游平下手,長劍直刺,抵入她的後心。在內外傷夾擊之下,白蓮已是面無血色。

游平驚叫道:“二哥,快撤劍,你要殺死菱兒了。”他的口氣已帶着哭聲。

“妖女要殺你,你還在護她?快放開她。”游和的長劍依舊緊刺白蓮,深怕白蓮的雙掌仍會出招。

游平垂淚道:“菱兒受重傷了,二哥,我求你撤劍。”

游和仍是不為所動,但也不再刺入半分。

游平心知求情無用,又見懷中人兒痛苦難耐,不顧游和的長劍,抱住了白蓮,“菱兒,平哥對不起你,平哥害了你。”

白蓮吃力地擡頭看着游平,絕望悲傷的淚水滾滾而下,“游平,你好狠,你騙我……”說着又吐出一口鮮血,濺得游平胸膛都是血跡。

游和不料游平在衆目睽睽之下,竟然與白蓮相擁,為避免長劍傷及游平,旋即抽回長劍,這一抽送,牽動白蓮的傷處,不但使她鮮血直流,人也幾乎痛暈過去。

游平慌忙幫白蓮點穴止血。

此時萬天群已轉至身邊,喝道:“游平,放開我表妹,上次饒你不死,今天再教你嘗嘗天神寒功的威力。”說完左掌便攻向游平右臂。

白蓮雖然負傷,但她察知萬天群招式的去向,立刻将身體奮力前傾,護住游平的右半身,背部又硬生生地受了萬天群一掌寒功,撞得游平也差點站立不穩。萬天群一愣,游和一劍砍來,兩人形成激戰。

白蓮身子搖搖欲墜,命在旦夕,游平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再度抱住白蓮,源源輸以真氣,意圖消化她體內的寒氣,導出另一脈熱氣,怎奈真氣有去無回,就像進了無底洞一般。

白蓮無力地道:“我要……回去……”

游平安慰道:“我帶你去南方,咱們在那裏好好過活。”手上真氣仍不稍停。

游和一邊與萬天群舊戰,一邊疾聲喊道:“三弟,我方情況危急,你怎麽還在與小妖女糾纏?”

白蓮聞言,淚水難禁地道:“我們……無……緣,打死我,你也快意了……”

游平心痛地道:“菱兒,你死了,我豈能獨活?”眼兒白蓮氣息微弱,當下再無能力挽救,而父兄諸人又身陷重圍,他到底該如何抉擇?

若帶白蓮遠走高飛,可能會害得白蓮傷重不治,自己在黑白兩道也絕無生路;若放白蓮回天神教,尚可由白侖以本門心法挽回她的生命,而他也可同時解父兄之危……

一想到此,游平亦是絕望至極,但是看見白侖漸居上風,游嘯龍的力道似乎已嫌不足。

游平只有硬起心腸,輕聲道:“菱兒,對不起了。”随即反轉白蓮右手,并以手刀抵住她的咽喉,高聲喊道:“白教主,住手!要你女兒的命就統統住手!”

白侖原先看到白蓮已一掌擊向游平,怎知情勢竟然逆轉,他即刻明白是白蓮仍鐘情于游平,才會手下留情。白侖氣女兒無知,寧可她死掉了事,但為了發揮陰陽合璧神功,及早一統江湖,他還是得留女兒一條命。

萬天群先發難道:“放開她,游平,不要亂來。”一旁游和仗劍嚴陣以待,提防他攻擊游平。

滿山滿谷的人漸漸安靜下來,只見白蓮低垂着頭,身形萎靡,又見游平挾持着她,皆以為白蓮乃為游平所傷。

白侖淩空躍起,落在游平面前道:“游三公子,上回小女救了你,你竟恩将仇報!”

游嘯龍也躍至游平身邊,他不欲他人得知游平與白蓮的情事,急道:“白老妖胡說什麽?快讓出路來。”

萬天群怒道:“天神教勢力範圍豈是你游老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紅兒三女此時亦趕到白蓮身邊哭喊着,白蓮卻只能虛弱地微微擡頭。

游平又開口道:“白教主,條件很簡單,你讓我們各派人士離開,待我們離開藍石鎮五裏,自然把白蓮交還。”他放開橫在白蓮咽喉的左手,改為用力按住白蓮左肩,看似制伏白蓮,實則仍不動聲色地為她輸入真氣。

白侖環看戰況,見敵人倒下的比己方還多,不覺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游掌門,這趟辛苦了,來到敝地損兵折将,還有洛水派、揚鷹幫都快瓦解了吧!哈哈!”

游嘯龍怒道:“老妖不必得意,總有一天我會搗毀你的天魔教。”

“除妖聯盟”慢慢退出山谷,或扶傷者,或背屍體,簡直可以用鍛羽而歸來形容,而游氏父子和正義門弟子則押着白蓮走在最後。

游平又道:“除了紅兒黃兒綠兒,其餘人都不得跟來,否則白蓮性命難保,行出五裏之外,自當放回白蓮。”

萬天群急道:“教主……”

白侖則是氣定神閑,任憑正義門諸人離去。稍後才道:“這次給游嘯龍一個教訓,也給蓮兒一個教訓。”

萬天群不解,“什麽教訓?表妹都快死了。”他的腦中浮現起方才游平擁抱白蓮的不尋常景象。

“有游平在,你表妹一下子死不了。”白侖随即發令道:“天神教弟子聽令,速回天神峰,全面戒備。”

游平拖着意識模糊的白蓮往前行走,紅黃綠三女幽怨地跟在後面,待行出一裏路後,游平便道:“爹,我這裏有反制陰脈神功的心法,我念了傳給受傷的人去調理吧!”此心法乃他在地牢中琢磨再三,參詳陰脈神功心法,以及思考白蓮寒氣導流之情形所形成。

游嘯龍瞪他一眼道:“不要像解藥無效就好。”

“解藥要配合心法,爹,我要念了:丹田湧熱,血湧攻心,閉息逆行,柔氣以平……”聽完心法,悟性較強的游和及楊全便奔向前頭,一一向傷者傳授下去。

游平又喃喃地将心法念了一遍。

游嘯龍見他仍緊抱着白蓮,不禁怒從中來,“平兒,大膽,你還念心法給妖女聽?你以為爹不知道你在輸真氣給她嗎?”

游平仍然沒有放手,“爹,白蓮命在旦夕,我們要遵守諾言放她回去。”

游嘯龍氣得就要動手,紅兒等人立即奔至白蓮身邊,杏眼圓睜瞪視着游嘯龍。

游嘯龍悻悻然地放下手。“什麽諾言?還不是為妖女開脫?平兒,你太令爹失望了。為了這小妖女,累得這麽多人喪生。”

“白蓮和孩兒相愛本是我倆的事,我們早已約定遠離江湖,可是爹您利用我們的感情……”

游平此言一出,紅黃綠三女面面相觑,雖然她們早已感覺白蓮對游平有着特殊的情感,但從未料到兩人竟然真的相愛。

游嘯龍恨游平不知悔改,還當場責難他的行為,忍不住怒喝道:“看我殺了這妖女。”

他身形暴起,意欲掌擊白蓮的天靈蓋,游平立時雙手外推,将白蓮向後送去,而紅兒則乘機抱起昏迷不醒的白蓮,飛也似地返頭就跑,黃兒和綠兒則警戒地随後保護。

游嘯龍氣急敗壞地欲往前追去,游平馬上跪倒跟前,緊緊扯住游嘯龍的雙腿,“爹,饒了菱兒一命,求求您!”

游嘯龍又氣又驚,氣的是游平迷戀妖女,驚的是游平內力深厚,使他無法動彈半分。

眼看着紅兒等人離去,他吼道:“我殺了你這逆子……”說着右掌做勢擊出。

身邊的游安、唐琛也急得跪下來道:“爹,不要殺三弟。”

“師父,不行啊!”

其實游嘯龍仍指望游平迷途知返,本就無意殺死愛子,他放下右手,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

游平深深地俯拜下去道:“孩兒知罪,願接受懲處。在受罰之前,請爹讓孩兒為傷患導氣調息,多救一人便是功德。”

一行人灰頭土臉地回到正義門。一路上,游平為賈峻、英聲遠等身中寒毒的傷者傳送內力心法。但英聲遠不擅經脈穴道的內功,加以年紀較大,不耐陰寒,在半路便一命嗚呼。揚鷹幫衆人黯然擡了屍身,誓言報仇血恨才離去,其餘各門派人士則暫時被安置在正義門,由游平一一導氣調息,散去傷者的體內寒氣。

游平不休不眠的忙了整整兩晝夜,游嘯龍探視賈峻,見其已能坐起談話,不再畏寒顫抖,心上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但他仍對游平不假辭色,“回去梳洗整齊,然後到正義門歷代祖先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

游平依言梳洗,換了一套月白長衫,乖乖地到祠堂牌位前跪下。過了一會,游芸也在他身後跪下,原來游嘯龍罰她跪一天一夜,做為她破壞地牢放走游平的代價。

游平已經十來天不曾躺平合眼睡覺了,但是此刻他并不疲倦,連日來的憂慮和辛苦,只有在阕寂空蕩的祠堂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游芸跪了一日便昏倒在地,還是嫂嫂們趕來抱她回房休息,少了游芸的呼吸聲,祠堂更安靜了。

游嘯龍偶爾從後窺探,見游平直挺挺跪着,心想事情已經到了這般決裂的地步,游平應該對白蓮死心了。于是,他又開始盤算除妖聯盟的下一步行動。

游平一人跪在祠堂中,不言不語。到第三天深夜,萬籁俱寂時,祠堂的熒熒燭光一明一滅地閃動着,游平對着祖先牌位深拜到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緩慢地由地上站起,稍微搓揉麻痛的大腿,即掩身出門,躍上高牆,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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