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逝
今年的夏天來的似乎特別早,六月初已經是驕陽似火。午後的太陽透過層層樹葉,在地上投射下斑駁的葉影。
在西南某省某個縣城的縣醫院裏,一個病房裏放了大概有五六張病床,病床有些還空着。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簡單的鐵架子床,白色的被子床單,床邊立着的吊瓶架。
這是一間大病房,放置着七八張病床,只有三張病床上躺着人,有病人的床邊都坐着陪護人員。當中一張病床旁放着一張靠背的木椅,上面坐着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床沿邊坐着一個三四歲小女孩。兩個小孩不像同齡人一樣打鬧嬉戲,臉上有着不屬于他們年齡該有的嚴肅表情,他們安靜的坐着,看着病床上的人。病床上躺着一個女人,形容消瘦,臉色呈現着不健康的蠟黃。窗戶外面的知了在不停的叫着,病房裏高吊的大風扇在緩緩擺動送風,咯吱作響聲中給病房送來一絲絲清風。
病房裏很安靜,過了一陣,小女孩在一邊坐着有點昏昏欲睡,趴伏在病床上。小男孩一會看看病床上的女人,一會又轉頭看看小女孩,白淨的小臉上有着超越年齡的堅毅神情。過了好一會,病床上的女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小男孩立刻起身,站在床頭,小女孩也很快清醒了,很快下床站在小男孩旁邊。
“青青,妍妍,你們吃飯沒?”女人睜開眼看到兩個孩子首先問,睜開的眼睛有點無神。雖然一臉病容,但是依稀可見清麗的姿顏。
“媽,我和妹妹都吃過了,這是給你帶的稀飯。”小男孩拿過床頭櫃上已經有點涼了的飯盒,準備打開。
“我不餓,青青,過來。”女人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小男孩的動作,讓他把飯盒放回床頭櫃子上。伸出的那只手手指修長,如果不是已經削瘦如柴,應該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女人看了一會他們,示意小男孩上前,小男孩把小腦袋湊近女人:“家裏大衣櫃裏面有一張存折和一些值錢的東西,你回去要收好了。”女人在小男孩耳邊輕輕說。
“媽,你會好的!”聽了女人的話,小男孩的淚水在眼裏打轉,雖然年齡不大,但是他知道他媽媽這是在交代遺言。
“青青,妹妹就交給你了,媽媽快要去找爸爸了。”女人看着眼前一雙年幼的兒女,眼裏都是不舍,他們還這麽小,沒有父母的保護庇佑,他們以後太艱難了。曾經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但是,以後的風雨只有他們自己承擔了,女人的眼神黯然沉寂。
“妍妍,過來!”女人看着小女孩,暗淡的眼裏滿是柔情,這是他們家的小公主,他說過要把最好的都給她,可是,現在他們都做不到了。
“媽媽!”小女孩站在女人的床前,乖巧的叫道。
“妍妍,以後要聽哥哥的話,要乖乖的,好不好。”
“媽媽,妍妍很乖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回家好不好?”小女孩伸出小手撫着女人消瘦的臉龐。
女人用手摸着小女孩小小的頭,滿眼都是不舍,可是,她抗争不過病魔了,她已經感覺到生命的力量在她身體內慢慢的消散,縱有太多的不舍,也抵擋不住病魔的腳步。
當天夜裏,女人一睡再也沒醒來。
第二天醫院太平間門口,站了好些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
“要給你媽媽辦後事了,你回家去拿些錢去。”一個青年男子推了小男孩一把,臉上有一些不耐的表情,小男孩晃了一下,站穩腳,不肯後退一步,妹妹在他身後。
“家裏沒錢了。”小男孩緊緊護着小女孩,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顯然已經哭過一場。
“怎麽可能沒錢,你爸爸當初貪污那麽多錢,怎麽會沒錢呢。”一個女人刺耳的聲音叫響起來,這個女人穿着時下流行的襯衫,喇叭褲,燙着頭發,腳上踩着一雙高跟涼鞋,高昂着頭,挑着眉毛,雙手叉腰,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我爸爸不是貪污犯!”小男孩揚着小臉,倔強的說。
“哼,都畏罪自殺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女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行了,別提文林了。”一個老年男人蹲在牆角,臉上都是褶子,手裏拿着一個旱煙杆,低聲嘆了一口氣。
“青青,你回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東西賣了,我們好把你媽媽的後事辦了吧。”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傳來。這個老人穿着灰色的土布,黑黢黢的臉上布滿皺紋,看着是種地的農村老人。
“奶奶,你們去家裏找吧,媽媽住院,值錢的東西早就賣了。”小男孩堅定的說道。
“那我們可不管這事,你們自己看着辦吧,我還要去上班呢。”青年女人離開了,高跟鞋敲打着醫院地板的瓷磚,噔噔噔的響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久久的回蕩着。
“強子,你看還是先把你嫂子的後事辦了吧。”老人抽了一口旱煙,吐了幾個煙圈。
“爸,我家的錢是芬芬管着,我哪有錢啊。”青年男子嘟囔道。
小男孩牽着小女孩,靠着牆站着,嘴抿的緊緊的。小女孩害怕的把頭藏在哥哥的背後,時不時探出頭看看。一時都沒人說話,走廊裏一陣靜默。僵持了好一會,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打破了走廊的沉靜。只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穿着中山裝,夾着一個公文包朝他們走了過來,看到小男孩時嘴角揚了一下。
“小青!”
“李叔叔。”
“我代表單位來送你媽媽一程的,你們有沒什麽困難。”男子站在小男孩旁邊,摸了摸他的頭。低低嘆了一口氣,家裏從曾經的輝煌到現在的沒落,兩個孩子,還真是挺難的。
原來站着的青年男子眼睛一亮,上前跟他握手:“同志,你好!我是小青的叔叔。”
“你好!”
“小青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嫂子住院把積蓄都花光了,單位上是不是可以幫忙一下。”
戴眼鏡的男子嘆了一口氣,從公文包拿了一個信封給小男孩:“這些是單位給你和你妹妹的撫恤金,不多,你們先拿去把你媽媽的後事辦了吧。”
信封還沒在小男孩手裏焐熱,已經被青年男子拿了過去,對着戴眼鏡的男子說:“謝謝領導關心,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