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者之數，盡顯威儀
淚水滑落下來。
“把心給我又有什麽用！你這個時候才出現，有什麽意義呢！來不及了，什麽都來不及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晚？”
米嫣捂住嘴蹲到地上。
秦政有些手足無措的蹲下看着米嫣：“米嫣你別哭，你別哭！不晚，現在還不晚！真的！你不會死，你相信我，你不會死！”
米嫣什麽話都沒說，蹲在地上将臉埋在雙臂間哭得渾身都在顫動。
秦政跪在地上将米嫣抱進懷裏，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掐住了，疼！很疼很疼！比剛才米嫣指甲嵌入血肉的時候還要疼。
短短一兩分鐘後，米嫣便收了眼淚，站起身來。
除了臉上未幹的淚痕和水潤的雙眼，一點都看不出來剛才幾近崩潰的那個人是她。
“你先坐着，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米嫣利落的找出醫藥箱給秦政上了藥，然後将東西收拾幹淨，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她收拾好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秦政握住了米嫣的手腕：“米嫣，只要你願意，我們什麽時候都來得及。”
☆、誰要你死
米嫣低頭看着手裏的醫藥包，低低的說：“到此為止吧秦政，別再騙我，也別再自欺欺人了。”
“我沒有騙你，也沒有自欺欺人！”
“放手吧，沒有人可以救我！其實，也沒什麽好難過的，我已經活夠了，我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自己都有些膩了，我也一直在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會遇到你，老天待我也算是不薄了……”
“不！我不會放棄！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
“別傻了好嗎，你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你怎麽救我？別浪費精力了。”
“如果我能救你，你是不是會和我在一起？”
“沒有這個如果。”
“有。”
米嫣轉過頭看着秦政，秦政眼裏閃着期冀的光，繼續說：“我是救不了你，可是有人可以。”
“是嗎，那你去找找試吧。好了，很晚了，休息吧！”
米嫣淡淡的一笑，轉身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又停下來，目光缥缈的看向窗外。
“怎麽了？”
“沒！沒什麽，你快去睡吧！”
米嫣回頭笑笑，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秦政看向窗外，仔細聽了半天還是發現什麽都沒聽到，米嫣到底聽到了什麽？
秦政跟進房間想問清楚，看到米嫣縮着坐在床上，呆呆的看向窗外，小臉慘白慘白的。
秦政心疼的走過去在床沿坐下：“米嫣，到底怎麽回事？他是誰，為什麽你要怕他？”
“沒什麽，我只是暫時睡不着而已。”
秦政看着她的臉色，與其說她不想睡，不如說她不敢睡。
秦政看向暗沉沉的窗外，問米嫣：“是誰，你告訴我，我們一起對付他好嗎？”
米嫣身子微僵，很快的搖了搖頭：“別再問了。秦政，你別再插手了好嗎？”
“到底是誰？”米嫣只是搖頭。
“我去找他！”秦政豁然起身。
米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別！你怎麽找他，你別去！”
“你放心，誰都別想傷你！”
秦政站起來，走到窗口提氣大喊：“我不管你是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聲音在黑夜裏遠遠的傳出去，但外面只是風聲飒飒，沒有任何回音。
半晌，米嫣幽幽的聲音傳來：“你這又是何必呢！”
秦政走回來半跪在床沿摟過米嫣單薄的肩頭，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将她勒進懷裏。
米嫣伸手摟住他，默默的将頭靠在秦政身上。
“不管他是誰，都別想從我身邊把你帶走。”
“死亡可以。”
“死亡也不可以。”
“我們阻止不了。”
“阿峰可以。”
“他已經死了。”
“不，他還活着。”
“他還活着？”
“對，剛才我說，有人可以救你，就是他，他知道怎麽救你。”
“不可能的，就算阿峰還活着，我殺了古老，他不會救我的，這是我的報應，是我該受的懲罰。”
“不，他會救你的。”
“別犯傻！”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會讓他救你。”
“別傻了，他只是在騙你，最後我還是會死。”
“我不會放棄。”
“如果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改變，不是白費力氣嗎？”
“至少努力過。”
“不會有機會的。”
“有，除非你不肯給這個機會。”
“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會。我會陪你一起死。所以，你不要放棄。”
“好，我不放棄。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你去見阿峰的時候必須帶着我，你不許私下和他見面，也不能私自答應他任何條件。”
“好。”
***
天快亮的時候，米嫣醒來了，躺在床上蓋着被子。
秦政躺在一邊床沿上，幾乎快要掉下去了。
昨夜兩人坐了很久，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太記得清楚了。
看着秦政眼底深深地青影，米嫣輕輕往裏挪了挪，拉過被子一角給他蓋上。
秦政翻個身，隔着被子抱住她，繼續閉着眼睛睡覺。
米嫣也回身輕輕摟着秦政的腰，閉上眼睛睡了。
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是天光明媚。
秦政也已經醒了，看到米嫣睜開眼睛，帶着溫和的笑容說：“早上好！”
米嫣眨巴眨巴眼。
***
昨晚忘記拉窗簾了，明亮的陽光從窗戶中灑落進來，秦政的臉逆着光線，卻散發出比陽光更明亮柔和的光芒。
這場景很美。
米嫣想起來一度在網絡上流傳得十分廣的那句話：每天早晨醒來，看見你和陽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來。
當時的她一笑而過，只覺得矯情。
此刻卻突然有些悟了，原來這種感覺是真的存在。
秦政看着米嫣呆愣愣的樣子，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大早上的發什麽呆呢？”
“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你真好！”
“你才知道，以後你會發現更好。”
“自戀狂！”
***
秦政和阿峰約好見面地點。
臨出門的時候米嫣突然說：“秦政，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秦政一愣，不明白米嫣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不過還是很快點點頭，回答說：“好，等以後我們就找個沒人的地方隐居，當一對野人。”
“不要等以後，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可是我們要去找阿峰啊。你怎麽了？”
“沒怎麽，我只是怕沒有這個以後了。”
米嫣垂下頭，聲音有些低。
秦政回身摸摸她的頭發輕輕摟着她：“又說什麽傻話。別擔心，有我呢。找到阿峰，解決了這件事我們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我現在不想解決了，我們現在離開也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別瞎想了，等到這件事一結束我們就離開好不好？現在走，你會一直放不下這件事情，等到一切結束，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你想去哪兒呢？”
“不知道，我們走吧。”
***
見面地點在芝罘山。
秦政他們到的時候，阿峰已經到了。
秦政他們看到的就是阿峰坐在石灘上看着眼前蒼茫大海的背影。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阿峰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說：“來了，坐吧。”
米嫣和秦政走過去在阿峰旁邊坐下，米嫣在中間，左邊挨着阿峰，右邊是秦政。
米嫣轉過臉一雙眼睛盯着阿峰來回掃視，阿峰淡定的坐在原處依然看向海面，由着她看。
半晌，米嫣才收回目光，看着遠處的海平面。
等她看夠了，阿峰才說：“恭喜兩位！”
“有什麽好恭喜的？”米嫣反問。
“有情人終成眷屬，難道不值得恭喜？”
“這是我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
“是嗎？”
“我為你們感到高興，也為我自己感到高興。”
“什麽意思？”
“你們讓我看到了希望。”
米嫣很快明白阿峰說的是什麽意思，冷冷的道：“那真是抱歉，你的希望恐怕很快又要破滅了。”
“怎麽說？”
“因為我快死了。”
“可是至少你現在還活着，只要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也是值得高興的，不是嗎？”
“或許。”
阿峰轉過臉來有些意味深長的瞥了旁邊一臉平靜的秦政，又看了一眼米嫣，嘆了口氣：“人要學會知足，太貪心了不好。”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我打算放棄。”米嫣将目光投向海面。
“放棄？”
“你剛才說了，人要學會知足。和其他人比起來，我已經活得太久，夠本了。”
“不。沒有愛人陪伴的活着，不叫活着。”
“我有。”
“你是說他？如果你真的當他是愛人，為什麽要對他施術。愛人之間，不是應該坦誠相待的嗎。”
☆、談場交易
“這是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
“你說無關就無關吧。既然要放棄，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可我并不想回答。”
“如果你還想見到你想見的人，你會樂意回答的。”
“威脅我？”
“只是交易而已。我幫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你也幫我找一個我想找的人。”
阿峰的眼神帶着幾絲探究，米嫣毫不躲閃的回望過去。
“有意思！所以你只是在利用他？”
“我說了這和你無關。”米嫣冷硬的回答，“你只需要告訴我，這場交易你是做還是不做。”
“我為什麽要選擇你？”
“你沒有別的選擇。”
“是嗎？”
“假如你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何必等了兩千多年又來找我。”
“不錯，還沒忘了我是誰。那我為什麽這麽久才出現，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不想。”
“有驚喜也不想知道？”
“不想。”
“代價呢？”
“不想。”
不等阿峰再開口，米嫣直截了當的對他說：“比起這個，我覺得我們應該更關心能不能找到彼此想找的人才對。”
“說得有道理。不過隔了這麽些年，你真是越活越無趣了。”
“那，合作愉快？”
“合作？我可不覺得你有成為我同伴的資格。”話音剛落，阿峰手微揚，原本坐在他旁邊的米嫣突然懸空，下面就是波濤翻湧的海水。
阿峰冷笑一聲：“你的命都握在我手上，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
米嫣看向阿峰，神色不變：“因為只有我才能找到斛珠。”
聽到“斛珠”這個名字的時候，阿峰臉色有些變，五指微曲，身上淩厲的殺意湧現。
那殺意太過強大，即便米嫣早已做好了準備，也依然有些承受不住，但她仍然倔強的讓自己直視阿峰。
好在，不過瞬息，阿峰就收斂了身上的殺意。
阿峰看着米嫣，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你不怕死，那他呢？”
米嫣還沒有反應過來，秦政已經懸在了半空。
“你幹什麽！”米嫣不由臉色微變，随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冷下聲音說，“看來這麽些年改變的不只是我，你也是越活越倒退了！我連自己的命都舍得下，會舍不下他的！”
“真的不在乎嗎？”
“在乎。可要看是和什麽比，總要有所取舍才是。”
阿峰看着米嫣，米嫣臉色有點差，但依然堅定。
阿峰盯着米嫣看了一下，手指微動，米嫣和秦政兩人都坐回了阿峰旁邊。
“你要找什麽人？”阿峰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他很想知道對現在的米嫣來說什麽人會比她和秦政兩個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米嫣沉默了一下，才擡眼看着眼前的茫茫海水緩緩吐出兩個字，帶着幾分猶疑和不确定：“徐福。”
“徐老頭？”阿峰不确定的追問了一句，更加好奇這兩千多年發生了什麽，米嫣居然會為了找那個糟老頭願意放棄這麽多。難道這途中米嫣移情別戀了，可是徐福那老頭子，會不會太重口味了！這丫頭的品味是越來越奇怪了，當年就喜歡大叔，現在看起來越發的嚴重了。
米嫣輕輕點頭：“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活着。”
“好，如果他還活着，我可以幫你找。不過你找他幹什麽？”
“有些事情想問他。”
阿峰腦袋轉了轉：“關于嬴政？”
“恩。”
“那他呢，對你來說是什麽？”
米嫣看了看身側呆坐着的秦政，沒有說話。
阿峰又繼續問道：“你愛他？”
“不！”
“你愛他！”
“不，我不愛。很早以前，我就将自己此生的愛都耗盡了，我現在誰都不愛。”
“不，你錯了，愛是不會耗盡的，它其實一直都在。”
“我不是你。其實你有沒有問過自己，你真的還愛斛珠嗎？還是只是你自己的執念。”
“我愛她，我知道，這一點從沒變過。”阿峰嘴角滿是溫柔的笑，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米嫣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兩千多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她也是如此執着的相信和付出着，不過她遠比他更加的卑微。
至少阿峰和斛珠是相愛的，他的堅持和付出換回來的或許就是他的愛人。
而她，從頭到尾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做了那麽多，不過是為了留在那個人的身邊，只為了能常常看到他的背影，知道他一切安好。
那時候的她多傻啊，卻又活得那麽的滿足而充實，每一天都充滿期待，都朝氣蓬勃，她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守護自己的愛情。
可是如今呢，阿峰他依然在為自己的愛情而努力，自己卻早已成為一個愛無能。
同樣是過了兩千多年，為什麽自己已經無法再像當初那樣，是看過了太多的離別，見過太多的遺憾，讓自己的心都已經變得麻木了，還是，自己真的已經不再愛了？
米嫣有些茫然，心裏也有些鈍鈍的痛，不愛了嗎？
雖說一直假裝不曾想起，可是當米嫣發現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最純真的愛戀真的都要埋葬在歷史長河中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慌，像是某些最重要的東西從她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你一定會找到斛珠的，我會竭盡所能幫你。”米嫣突然開口對阿峰說。
阿峰笑笑：“我當然會找到她。”
“一定會的。”米嫣喃喃的說，或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米嫣突然極度的渴望出現一個奇跡，一個圓滿，哪怕是出現在這個讓人讨厭的妖身上。
“當然會。你也會如願的。”阿峰笑着說。
“借你吉言。我們該走了，以後怎麽找你。”
“打我電話，或者直接到這裏來找我，我不在的話留言就好。”
“你，打算一直在這裏？”
“有時間應該都在這裏，這裏離她比較近。”
“那，你自己保重。”
“當然，我還要等她回來的時候好好陪她。”
“我突然覺得有點恨你了。”米嫣嘆口氣。
“我給了你兩千多年的生命，為什麽要恨我。”
“你活得太恣意，太容易讓人嫉妒。”
“嫉妒我活得恣意？你确定不是喜歡嗎？你好像一直喜歡恣意妄為的人。”
“你又不是人！”米嫣白他一眼。
“也是，我們都是妖，不過這樣更般配吧，可惜啊，我已經有斛珠了。”阿峰笑，看到米嫣的神情變得有些苦澀。
“是啊，我們都是妖。”米嫣有些恍惚的說。
阿峰輕蔑的一笑：“是妖又怎樣，我從不覺得我比那些人少了些什麽，我也不需要他們的認可，我只要有斛珠就夠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米嫣沉默了一下，問：“如果斛珠是人類，你還能活得這麽恣意嗎？”
阿峰瞥了米嫣一眼：“能。”
米嫣轉過臉去看着阿峰，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不解和不信。
阿峰繼續說：“為什麽不能？我愛她，她也愛我，這和我們是人是妖沒有關系。我不會因此對愛産生懷疑，愛就是愛，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米嫣有些茫然的重複着阿峰的話：“愛就是愛，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對，也不會因為否認而消失。”
“但，如果是感覺不到呢？”
“如果真的是愛，怎麽可能會感覺不到，就算騙得了這裏，”阿峰點點腦袋，又指指心髒的位置，“也騙不了這裏。如果這裏裝了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感覺不到。你只是，不敢愛了。”
☆、前塵舊事
“關我什麽事，我說的又不是我。”
“是不是你，你自己最清楚。”
“不和你說，我先走了。”米嫣起身要走。
“想不到，兩千年過去，當初為愛奮不顧身的小女生居然也變得如此懦弱了，居然連愛一個人都不敢承認了！時間的力量還真是可怕！”
米嫣有些惱羞成怒：“是很可怕，所以，也許說不定斛珠現在已經變心了，不愛你了！”
話一出口米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想說什麽，但不知道該說什麽。
米嫣的話讓阿峰沉默了一會兒，尴尬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阿峰才帶着微微的笑容說：“不會的。因為她已經沒有變心的機會了。”
米嫣愣了一下，看着阿峰，阿峰臉上笑着，卻分明多了幾分苦澀和哀傷。
米嫣心裏有些低沉，她從沒想過會是這麽一個結果：“對不起……”
阿峰又是一笑，沒了先前的沉重，輕快而放肆：“沒什麽對不起的，她沒有死。”
“恩？”米嫣不明白。
“她只是被封印了，一直在沉睡。而且，不管她是不是還活着，我們的愛，一直都在。”
“我相信。”
“我的愛，從不需要別人相信。”阿峰驕傲地說。
“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我該走了。”米嫣問。
“走吧。”
米嫣喚醒秦政，告訴他可以離開了。
秦政有些茫然的看向米嫣他們兩人，眼中滿是探詢之意，可是阿峰和米嫣都沒有給他回答。秦政也就不再糾結，跟着米嫣起身離開。
走出幾步，米嫣突然回頭跟阿峰說：“合窳，我突然發現，其實你好像沒那麽讨厭，祝福一下你也沒什麽不可以。”
阿峰——也就是合窳笑：“謝謝！不過我不會祝福你，因為幸福不是等來的，一個不會自己追求和争取的人，是不會幸福的。”
米嫣沒理會他，帶着秦政下了山。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秦政什麽都沒有說，沒有問。
直到回到家吃了飯，秦政依然像往常一般絕口不提他們和阿峰見面的事情，米嫣才确定，他的确是想要将裝傻進行到底了。
這樣的選擇，按理來說米嫣應該高興才對。
畢竟那些虛僞的解釋總會有破綻可尋，如今這樣，大家都裝傻再好不過。
可不知道為什麽，米嫣突然很不希望看到秦政這樣裝傻。
“為什麽不問？”米嫣突然開了口。
問什麽，兩人都清楚。
秦政看向米嫣：“沒什麽好問的。我說過，只要你要，我連命都可以給你，何況只是利用而已。”
“你知道我在利用你？”
“之前是猜測，見到阿……何宇之後就确定了。”
“那為什麽還要跟着我回來？”
“因為我愛你，就算是被你利用我也願意。”
“不覺得自己傻嗎？”
“傻！但傻得很開心，又有什麽不可以？”
“你真的開心嗎？”
“當然。”
“被人利用了還開心，你是受虐狂呀，腦子壞掉了吧！”
一直平靜對話的米嫣突然有些失控，站起身沖秦政吼道。
“不是，我只是愛你而已。”
秦政卻沒有因為米嫣的失控而失控，他依然坐在沙發上，擡眼看着米嫣，語調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米嫣的火氣一下子都滅了，她頹然的坐回沙發上，雙手捂住臉。
過了很久，秦政才聽到米嫣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想聽故事嗎？”
“如果你想說的話。”
米嫣将雙手從臉上拿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縮回沙發上坐着，陷入了回憶裏。
這是秦政第一次聽到米嫣的故事。
***
故事很簡單。
這是一場關于暗戀的故事。
原本不問世事的女孩因為特殊的身份和幾分本事，在一群國破家亡的不甘之人的慫恿下決定要為民除害，殺了那個西方強國的當權者。
在那些人的安排下女孩成功的到了那個壞男人的孩子身邊，并取得了那位公子的信任。之後她順利的見到了她要刺殺的目标，并且靠近了那個該死的男人，一切都在那些人的計劃之中。
只不過他們算來算去，終究算錯了一點，就是這個女孩居然會愛上了那個男人。
不問紅塵俗世，不知世間情愛的巫女，居然會愛上那個心思狡詐深沉的男人。
連巫女自己都想不到，她居然會那麽快就被那個男人的魅力征服了。
甚至于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她就淪陷在了那個男人深沉的目光中——雖然到後來她才知道，他目光裏的欣賞和長生有關，與她無關。也不能說完全無關，至少她的身份和學識才是他欣賞的根源：神秘的楚國巫女，精通機關，幻術，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的那些關于長生的事情。
巫女的來歷歷來神秘，于生死一道上似乎有特殊的養生之道，普遍多長壽之人，她的先祖彭祖更是活了長達八百年之久。而男人對于長生的追求，舉世皆知。
也因此，她得到了允許，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有了很多和他見面的機會，也讓她更加的迷戀那個男人。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可她還是就此泥足深陷，在她的單戀中不可自拔。
女孩安心的留了下來，不再想那些刺殺，專心的為男人做着事，不僅是和長生有關的，還有其他的她力所能及的。
她固執的認為那個男人太辛苦了，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多做一些，他就會少操勞一些。
如今回想起來，她每天那麽忙忙碌碌的，看似幫他做了很多事，其實男人根本就沒有完全信任她。無論是什麽事，她都只是知道些表象，真正涉及核心、關鍵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哪怕是那些方法來自她，她也還是接觸不到。
不過那時候的她根本注意不到這些，只覺得每天都快活無比。為了他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句贊賞而激動得難以自抑。
可惜好景不長，那樣單純的滿足和快樂，在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因為女孩起了貪念，她開始誤解男人的言語舉動，曾經單純的仰望被她摻雜進了些暧昧的解讀，于是她似乎感覺到了男人對她似有若無的情意。她開始試探，開始索要，在她的刻意引誘下，他們甚至發生了關系。可是并沒有改變什麽，那個男人沒有因此而給她一個該有的身份，她依然沒名沒分的跟在他身邊，只是再沒有了以往的單純快樂。
他們的關系被她攪成了一灘看不透的渾水。
可她不甘心就這樣，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她不再滿足于他們之間這樣的距離。可她也知道那件事對她來說或許意義非凡，對他來說，卻不過是在衆多女人中又增加了一個。
然而她還是放不開，她糾結着，不斷的猜測和試探，盡管內心深處她一直知道，男人不愛她，所有一切都是她的獨角戲，男人只是像看個孩子胡鬧一般，只要不過分就由着她去。
但她是如此的不甘心，她只是想要一點點的不同，只要一點點的不同。可她找來找去，好像除了她自己的誤會，似乎真的找不出一絲的證據。但她依然固執的留在男人身邊，直到為他送了命。
當男人遇刺的時候，她選擇毫不猶豫的擋在了他身前，除了真的不想他受到半點傷害，未嘗沒有用自己的命在男人心中留一個身影的念頭。
只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沒有死，她成了一只妖，得到了他渴求的長生，卻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邊。
世事真是諷刺，她想要愛情，卻從頭到尾都只是自己的單相思，還一戀就是兩千多年，實現了他長生的願望；他将她留在身邊是為了長生，卻只收獲了她的癡戀，帶着遺憾逝去。
可見夢想果然就是用來做夢的，誰也別想實現。
☆、你變心了
聽完整個故事，秦政沉默了一下，問：“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突然想說說而已。”
“米嫣，你怕了。”
“我怕什麽？”
“你想讓我知難而退，你怕你會愛上我。”
“不會，我愛他。”
“那是以前。”
“不，一直。”
“不，那只是曾經。米嫣，你變心了。”
“我沒有。”
“只有動了心的人，才會害怕自己會動心。”
“不，我沒有。”米嫣搖着頭，把自己更深的縮進沙發裏。
秦政靠過去，擡手撫上米嫣的臉頰。
米嫣拼了命搖頭否認，想讓一些發了芽的東西從自己的腦海裏、心裏消失，可她發現，她似乎做不到了。
米嫣的眼神中滿是茫然無助、哀傷和不敢置信，那種無助遠比她哭着說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更加濃烈。
秦政只覺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他幾乎想要放棄，想要就這麽算了。可他咬咬牙還是堅持下去了，他要一個答案，如果錯過了今晚，也許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米嫣會一直自欺欺人的繼續“愛着”那個男人，他們之間永遠隔着一層捅不破的窗戶紙。
“你做不到了，米嫣，我在你的心裏安了營紮了寨，你趕不走了！”秦政一步步将米嫣逼近沙發角落。
“不，不，我愛他！”米嫣慌亂的否認着。
“你不愛他，你只是習慣了愛他。”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愛他！我愛了兩千多年，我怎麽會不愛他！你算什麽，你不過是和他長得像，你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米嫣尖叫着。
“替代品嗎？那你就把我當成他來愛，看看你做不做得到。”
秦政捏着米嫣的下巴讓她直視着自己，他的力氣太大，米嫣的骨頭被他捏得生疼，人卻冷靜了一些。
“你放手，好痛！”米嫣拍打着秦政的手。
秦政恍然驚覺，趕緊松開了手，看到米嫣下巴幾個紅紅的指印，有些心疼。
秦政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那紅紅的地方，固執的看着米嫣：“就算是替代品，我也願意。”
“哪怕是替代品，我可以做到。可是米嫣，你問問你的心，它是不是也能做到，它是不是真的能将我秦政的身影完全抹殺了只留下另一個人的？”秦政眼圈有些微泛紅。
米嫣怔怔的看着秦政，回答不出來。
能嗎？
不！
她做不到了！
她愛他！
米嫣的世界有一個角落轟然坍塌，天崩地裂。
“米嫣，你愛的是我也好，是這張臉也好，我都無所謂。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夠了，別說了。”米嫣捂住耳朵，“別說了，秦政。別說了！”
“好，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你今天也很累了，我抱你進去休息吧。”
秦政抱起米嫣朝她的房間走去，将她輕輕放在床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什麽都別想，好好睡一覺。”
***
米嫣聽話的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她累了，她需要休息，更需要時間來讓她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
雖然一直僞裝着忘記，可米嫣從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真的會不再愛那個人。
這一點幾乎将米嫣過去兩千兩百多年的生命颠覆。
她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秦政放下米嫣之後并沒有離開，而是在旁邊坐了下來。
米嫣知道秦政就在旁邊，可是她不想睜眼，不想面對這個男人，至少現在不想。
秦政坐在床邊看着米嫣安靜的容顏，沒有一絲睡意，他也不能睡，有很多事情，他得想一想。
今天芝罘山上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盡管昨晚秦政就已經猜測到了米嫣是在利用他，可他依然願意選擇相信。
只是今天發生的一切終究是讓他有些失望了，米嫣确實是在利用他。
昨夜米嫣說的話，流的淚，其實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她想要見阿峰，或者說何宇。
秦政不知道這個何宇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和阿峰長得那麽像，但是很明顯，他和米嫣才是同類，而且，他似乎比米嫣更加厲害，不然，米嫣也不會非要通過自己去找他了。
米嫣的脆弱多半是裝出來的，不過是為了讓秦政心急，讓秦政更快的去聯絡阿峰。
好在出門前米嫣猶豫了，證明她的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這一點讓秦政覺得開心，只是他的開心似乎早了點。
芝罘山上的一席話讓他的心涼了半截，也讓他對自己的信心下降不少。
想起早上，秦政有些不解。
他只記得自己坐下，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等到恢複意識的時候，米嫣和合寙的談話顯然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了。
剛開始時秦政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話題是怎麽開始的。
然後他想動，想問話，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于是他才明白過來是有人對自己做了手腳。
聽到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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