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如果是陸氏員工,在靈堂吊唁的時候,該來的應該都來了,不會再巴巴的趕到陵園來。

借着墨鏡的遮擋,顧昕漾毫無顧忌回望他,“陸夫人曾經關照過我,聽說她出事,特意來看看。”

哦。

寧邵匡清涼的視線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嗯了一聲,興致缺缺的蕩開。

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孩,他毫無興趣。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兩人各懷心事,都沒有開口說話。

顧昕漾墨鏡後的視線在她墓碑旁擺放的向日葵上停留了片刻,又不着痕跡的滑開。

前世的她,特別喜歡這類陽光般熱烈燦爛的花朵,喜歡它們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這個喜好,她還沒來得及告訴覃岩就發生不測。

如今這世上,還能知道這些的也只有寧邵匡。

她瞥了眼身邊玉樹般挺拔的男子,說不出什麽感覺。

顧昕漾只呆了一小會就從陵園離開,有寧家人在,以她現在的身份也不宜多留,沿着臺階走到她來的位置,她不禁傻了眼,本該停在這兒等候的計程車已經不見了。

計程車司機陪她耗了一上午本來就很煩了,這女人奇奇怪怪的,掃個墓還偷偷摸摸。

看在錢的份上本來等她一會兒也無妨,剛好也有人叫車,當然是溜之大吉。

顧昕漾站在那兒發愁,以她的路癡,別說陵園這麽荒僻,就算是條大馬路她也不知下一步該往哪兒擡。

那麽只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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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來分鐘。

寧邵匡慢慢步出陵園,視線随意一瞥,意外地發現剛才那個女孩還在,小小的黑色身影,鼻子上卡副大墨鏡,左張西望的不知在看什麽。

他沒在意,信步走下臺階,朝着停車場方向走。

顧昕漾眼睛一亮,不疾不徐綴在他身後。

陵園依山而建,道路曲曲折折,這裏一處陵園,那裏一片碑林,岔路口很多,在小徑上穿來插去,寧邵匡偶然回頭,發現身後的小尾巴。

顧昕漾本來是打算跟着他走到大路上,看能否重新攔輛的士,可是發現這地段根本沒有的士會主動進來,見他回頭,索性小跑幾步跟上前,主動搭讪道:“你有開車來吧?”

寧邵匡冷豔地瞅她一眼,不置可否。

破籮筐,拽什麽拽!

顧昕漾腹诽,小臉挂上讨好的笑,繼續搭讪:“送我去主幹道吧,我會付你車錢。”

他寧四少會在乎這幾個車錢?

寧邵匡懶得理她,長腿跨了幾跨,一下就把小胳膊小腿的顧昕漾甩出好幾步。

“喂,喂!”她在後面跺着腳叫,可是前面的男人果斷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她視線。

破籮筐,臭籮筐!

顧昕漾在心底狠狠咒着,可是她也明白,以寧邵匡的樣貌身份,從來都是女孩追捧的對象,對待這些花癡,他一向是視而不見。

能甩多遠甩多遠。

寧邵匡很快就走到停車場,拿出車鑰匙解鎖,手扯車門的時候,完全是無意的,他往來路瞥了一眼。

山路寂靜一片,那個女孩沒有纏過來。

他也沒在意,徑直發動車輛,往出口開去。

停車場在陵園的另一側,要出主幹道必須重新繞過陸氏陵園,沿原路返回的時候,面前出現一個分岔口,他正準備繞到左邊一條路上,視線随意一瞄,又發現剛才那個女孩沿着另一條岔路慢慢走着。

最近經常呆在陵園,寧邵匡知道這條岔路不僅會離出口越來越遠,而且不小心轉進山溝裏,有可能一天都繞不出來。

完全是鬼使神差,他踩下剎車,将車往後退了幾步,拐上這條錯路。

手扶方向盤,他遠遠跟在那女孩身後,只見她走得很小心,走兩步停一步,小後腦勺東瞧瞧西轉轉,偶而還抓耳撓腮,那神态好象……

“上車!”

他徑直将車開到她身後,冷冷按了幾下喇叭。

☆、014 被他發現異樣

活了兩輩子,顧昕漾第一次發現,寧邵匡會有這麽無趣的一面。

以前的他雖然也高冷,可是面對陸可心的時候都是平易近人,甚至是委屈求全的。

從沒試過這麽愛理不理,好似旁邊坐的不是個大美女,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怪不得27歲了還是單身狗一只。

顧昕漾暗自腹诽。

“到了前面熱鬧的地方放下我,我自己叫車。”瞅着旁邊男人好看的側面,她識趣的說道。

寧邵匡沒理會,瞅着前方道路,突然冒出一句。

“你不識路?”

寧四少果然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顧昕漾幹笑了兩聲,讪讪的說:“有點……左右不分。”其實是東南西北全體不分好吧?

寧邵匡眼角的餘光睨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麽。

顧昕漾不以為意,雖然不便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在寧邵匡面前還是很放松的,随手将墨鏡卡到額際,掏出手機浏覽網頁。

昨晚帝都的事果然又上了頭條,不過可以看出黃姚兩家的經紀公司下足了功夫,媒體對于當晚顧昕漾的指責都含糊其辭,而是把看點放在三人的糾葛上,把之前三人的過節又翻出來寫了一遍。

顧昕漾嘲諷一笑,對此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以她以前的劣行,媒體也要掂量一下,不會偏信她的一面之辭。

正看着,黃炜鋒的電話切進來,她瞅着屏幕上的名字,一臉厭惡的接通。

手機對面,黃炜鋒說要把屬于她的東西交還給她,約她晚上去半月豪園。

半月豪園是A市的一幢高尚住宅區,她送給黃炜鋒的一處房産就在那兒。

“不必那麽麻煩,你直接用快遞把東西寄過來。”她對着話筒挖苦說:“對着你我怕又倒胃口。”

“昕漾,我知道你在怨我。”手機裏傳出黃炜鋒略顯低沉的嗓音,電波的過濾下,聽上去柔情款款,“過去是我做得不對,昨晚你走後,我越想越覺得辜負了你,我不求你的原諒,一億不是小數字,還是當面交接清楚比較好。”

顧昕漾幾乎要嘔出來,無語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冷冷說道:“行,晚上見,你最好把欠我的都準備好!”

說完她就掐了電話,不再聽對方的矯情。

寧邵匡一直專心開車,連餘光都沒朝她瞥一下,好似當她空氣。

顧昕漾扭過臉打量他,轎車穿行在盛夏的街市裏,午後的陽光在他身周打下或明或暗的光暈,光影中,他精致的五官輪廓象是鑲了一層金黃的光邊,閃亮得仿佛神祇。

怎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帥呢?

顧昕漾在心底感嘆,見過寧邵匡,估計天底下的男人都沒了市場。

可是她偏偏就瞎了眼,被覃岩那個男人迷惑到家破人亡。

她倏地握緊手掌,眼底的恨意一掠而過。

紅燈亮起,寧邵匡放緩車速,扭過臉,視線無意識地從她臉上瞥過。

沒有墨鏡的阻攔,她很快發現他眼窩下那圈淡淡的青澀。

想到價值連城鑽石的婚紗,古色古色的陵園,還有剛才他在陵園內的傷痛。

顧昕漾心底湧出感動。

為了她,這段時間他一定很辛苦。

她咬着下唇,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低頭,從錢夾裏抽出一張十元鈔票,從包裏取出簽字筆,刷刷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從後視鏡裏看到後面有輛的士正在下客,寧邵匡放慢車速,将車緩緩停在旁邊。

“下車。”毫無溫度的聲音,甚至有些嫌棄。

“謝謝。”

顧昕漾甜甜一笑,将十元錢扣到駕駛臺上。

“這是車錢。”她不客氣的敲了敲說:“謝謝你的服務。”

“拿走!”寧邵匡皺起眉。

他是計程車司機麽?

還是十塊……當他寧四少什麽?

顧昕漾沒理會,直接推開車門。

“寧少,請節哀。”一只腳伸到車外,她扭過臉說:“如果陸家三口在天有靈,一定不想看到你們為他傷心。”

寧邵匡微征,她已經下車,小跑幾步,拉開後面那輛計程車的門。

計程車很快起動,滑入車流內。

十元鈔票還靜靜躺在駕駛臺上,寧邵匡伸手拈過來,一眼瞥到上面的手機號,唇角嘲諷的勾了勾。

老套的搭讪技巧!

怪不得她會知道他是誰,還處心積慮來搭便車。

他蹙眉,剛準備把鈔票扔開,視線落到手機號後寫的三個字,手頓住了。

顧昕漾……

手機號後是個名字,很陌生,寧邵匡在意的不是這三個字,而是這個筆跡。

他迅速把鈔票湊到眼前,細細看上面的字跡。

從小到大,他見慣了陸可心的字。

他們倆只差一歲,小時候,他可沒少模仿陸可心的筆跡,幫她做功課。

寧家啓蒙早,陸可心三歲不到就開始上早教班,英語數學一起學,所以她寫數字2時總愛和字母Z弄混,喜歡在字的中間加一小橫,為了這個小毛病,小時候他可沒少糾正她,後來她雖然改了,不過平時書寫時還是偶爾會犯。

正如同他手中這張鈔票上2的寫法。

顧、昕、漾!

他咀嚼着這個名字,一個字一個字,黝黑的眸底,緩緩地,漾起一層細細的波紋……

☆、015 下馬威(上)

顧昕漾讓計程車把她送到雲霆大廈,避開衆人視線,從專用通道走進去。

雲霆的業務很廣,旗下有多家子公司,有的只在總部設點,有的就把公司設在總部寫字樓。

她的經紀公司在大廈11樓。

須臾傳媒。

她瞥了眼大門前的立體浮雕字,推開玻璃門,高跟鞋在地板上叩出清脆的聲音。

秘書兼前臺小姐正低頭專心地玩手機,聞聲擡起臉。

看到她走過來,前臺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顧總。”張婷迅速把手機翻了個面,悄悄推到一旁,畢恭畢敬地起身,叫了她一聲。

“嗯。”

她淡淡應道,假裝沒看到張婷的小動作,沉聲吩咐:“通知各部門,十分種後來我辦公室開會。”

開會?

張婷又是一怔,看到她已轉身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急急叫道:“顧總,陳副總和各部門負責人都不在。”

“那就打電話通知他們過來。”

顧昕漾淡淡抛下一句,頭也不回往走廊盡頭的第一間房走去。

就算是在以前,顧昕漾也難得來公司一次,現在她出了事,公司裏十室九空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有雲霆這個強大後盾,估計公司早就散了。

“蛇精病!”

張婷暗自咒了一句,還是認命地撥打電話。

足足等了近一個小時,各部門負責人才陸續趕到顧昕漾面前。

說是各部門,其實也只五六個人。

陳靖,公司副總,公司實際的一把手,代替顧昕漾這個草包,負責公司大小事務。

周和平,廣告部主管。

歐陽晴,負責公關部。

藝人部的田詩詩,負責旗下藝人的管理和儲備。

還有一個萬海,代表公司的經紀人團隊。

人事部及財務部主管都沒有出現。

這些人是原本的顧昕漾為黃炜鋒準備的,沒把真正心思放在賺錢在,在公司一個藝人都沒有的尴尬情形下,等于都是閑職。

“大小姐。”

他們陸續在辦公室一側的皮質沙發上坐下來,有的抹着額角的汗珠。

天氣太熱,如果不是想瞅瞅這大小姐又在發什麽瘋,他們真心不想來。

“一杯冰咖啡,”微胖界的周和平扭頭對張婷吩咐:“多奶多糖。”

“給我杯芒果汁。”三十左右,一身清涼裝的田詩詩嬌聲補充,“要鮮榨的。”

其餘幾人也順勢吩咐飲料,張婷睨了眼沉默是金的顧昕漾,一一記下了。

“顧總,你需要什麽?”最後,她讨好地問,直覺今天的顧昕漾心情不好,為免大小姐最後把火氣撒到她這個小職員身上,主動示好。

衆人仿佛這才想起顧昕漾的存在,集體把目光投過去。

顧昕漾正低頭翻閱着什麽,聞言懶懶地擡頭,往後一仰,舒适地靠在她的豪華辦公椅上,兩手環胸,隔着豪華辦公桌,唇角挑着淡淡的笑,意味不明地瞅着面前幾個人。

“大小姐,你今天叫我們來有什麽事嗎?”

周和平主動發問,他四十來歲的年紀,圓臉,體形偏胖,坐下來後啤酒肚凸得明顯,不知是熱的還是體質問題,臉上紅光滿面。

顧昕漾沒理她,擡眸看着張婷說:“你去準備飲料。”

張婷哦了一聲,轉身退出辦公室,并小心地帶上門。

門合上的一瞬間,她正巧看到顧昕漾挑唇而笑,不知是否冷氣開得太足,她眼皮跳了跳,感覺眼角一陣涼飕飕的。

“現在是下午時間三點四十五分。”顧昕漾笑着擡起手腕,睨了眼腕表上的時間,轉過臉,清亮的視線從面前的幾個人臉上逐一滑過,“我記得一小時前跟張婷交代過,十分鐘後來這兒開會……”

☆、016 下馬威(中)

“大小姐,你這是在怪我們遲到咯?”又是周和平搶過話頭,揶揄地說:“大小姐,早知道你今天會心血來潮來公司視查,我們肯定昨晚覺都不睡,一大清早來公司候着。”

言語裏,他絲毫沒把眼前這個一無是處,卻動不動端着大小姐架子的女孩放在眼裏。

如果以前他們還能忍着顧昕漾完全是給顧正霆面子,現在顧正霆已登報和她斷絕父女關系,這家公司開不開得下去都成問題,他們又何必理會她。

聞言,顧昕漾也沒動怒,臉上的笑容更深,今天的她化了個淡妝,身上還是剛才那套黑色套裙,莊重大氣的顏色,和以往俗氣張揚的打扮截然不同,一眼望去,令人眼前一亮。

周和平不禁多瞧了她幾眼,心底暗自嘀咕,這瘋丫頭居然沒有發火,還笑得這麽漂亮,喲,今天可真是轉了性了。

“是啊,這麽說是我的錯。”顧昕漾笑得親切,視線落在周和平臉上,一字一句:“原來你們來公司上班不是為了公司,而是為了我啊,早知道我也不用睡覺,天天守在這兒咯,既然如此,公司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還要你們何用!”

說到後來,她聲線一冷,唇角的笑意仿佛淬了層冰,不怒自威,周和平心底不禁打了個突,準備反駁的話一下子僵住了。

空氣有了幾秒的冷寂,看着坐在辦公桌後高高在上的顧昕漾,下面的幾人感覺有些許陌生。

這是之前那個草包大小姐?

怎麽坐了次牢,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還是陳靖主動打破僵局,哈哈一笑說:“哪裏的話,大小姐日理萬機,公司這點瑣事哪能讓你費心,只是最近由于大小姐的私事,給公司造成很多流言蜚語,我們也承受了不少壓力,不得已才出去避避風頭。”

說來說去,還是你惹的禍。

“就是!”周和平趕緊附合,直言不諱的說:“大小姐,咱們幹脆把話挑明了說,你現在搞成這樣,這公司做不做得下去還真難說,就算做也不見得能賺錢,我們為你好才說,不如早日申請破産,讓清算組來核實資産,免得虧更多。我們也算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從公司籌建就在這兒,勞心勞力,兢兢業業,還因為你的事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所以就算公司破産,欠我們的薪水、遣散費、賠償金一分也不能少!”

“沒錯。”田詩詩紅唇一撇,捋了捋根本不亂的發梢,跟着抱怨道:“這段日子,人家整天被媒體追着問你的八卦,高跟鞋都跑斷了好幾雙,大小姐,你可要負責。”

負責?

顧昕漾冷笑,公司創立至今,任何實質性的業務都沒有,可以說是白養了一堆閑人,顧昕漾又敗家,每月發給他們的薪水倒不少,現在一出事,他們就吵着鬧着要賠償,能集合這一堆廢物,顧昕漾也算有本事。

她沒吭聲,從剛才看的資料裏抽出幾張往前一推,冷聲說:“行,破産就破産,我都準備好了,你們看看手續全不全。”

聞言,鬧得最厲害的幾個人均滿意的交換了下目光。

這草包別的不行,出手倒真沒說的,耳根子又軟,激幾下就上當。

陳靖起身把那疊資料拿過來,随手翻了翻,臉色一變。

“大小姐,你什麽意思?”

☆、017 下馬威(下)

“大小姐,你什麽意思?”

陳靖看着手中的資料,臉色一沉。

這哪是申請破産的資料,而是在座幾人的解雇信。

“各位都是公司的老員工,也很清楚公司的現狀,公司有難,你們肯定是要陪着公司共存亡,拼到彈盡糧絕的哦?”顧昕漾不無諷刺的說:“可是我怎麽能這麽自私,讓大家陪我一起捱呢?所以公司破産前,我不得不辭退你們,放大家一條生路。”

聞言,在座幾人臉色都不好看。

“碼淡,顧昕漾,現在不是你辭退我們,而是我們炒了你!”周和平一把拎出自己的解雇信,揉成一團抛到地板上,惡狠狠地說:“不過,走之前你要把欠我們的報酬和賠償算清楚。”

“沒問題。”顧昕漾又是一笑,在手邊的資料裏翻了翻,抽出一頁遞給他:“我也早就算好了,你看看對不對。”

周和平一把接過來,粗略看了幾眼,臉色更紅了。

“顧昕漾,你丫是找抽吧!”

他一把将紙張拍到桌面上,身子微傾,居高臨下瞪着顧昕漾說,指尖敲着最下面的一行數字說:“你給老子解釋一下!”

陳靖跟過去瞅了一眼,發現那是周和平的結算金沒錯,但是卻是負數,也就是說他不僅拿不到錢,反而要賠償公司一大筆。

“大小姐,你別鬧得太過分了。”他擺出長者姿态沉聲說:“我們沒時間陪你一起瘋。”

這時,張婷端着飲料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驚呆了。

“張婷,怎麽這麽久?”顧昕漾視線越過衆人,看着她說:“還不把飲料端過來?各位經理都等急了。”

“哦……”張婷如夢初醒,小心翼翼走上前,把飲料擱到茶幾上。

“你們的飲料來了。”她弱弱的說,可是壓根沒人理她,現在誰還有品嘗飲料的心情。

“周經理,你的冰咖啡來了,多奶多糖。”顧昕漾修長的手指拈起簽字筆,自得地在手中轉着圈,眼瞅茶幾的方向,淡淡笑道:“還有田經理的芒果汁……是鮮榨的吧?”

“是,就是等着鮮榨果汁才耽擱了。”發覺顧總的視線飄到自己身上,張婷趕緊回答。

現在擺放在桌面上的那些資料就是顧昕漾剛剛吩咐她打印出來的,想着裏面的內容,她有些忐忑。

顧昕漾點點頭,視線從面前幾人臉上慢慢飄過,揚聲說道:“還有陳副總的冰紅茶,歐陽經理的檸檬汁……”

幾種飲料不僅種類要求分毫不差,連順序都一點沒錯,被她清透澄靜的視線對上,每個人都覺得心中一凜。

這草包何時變得如此聰明?

還是她以前就是在以瘋賣傻?

“張婷,我記得對不對?”顧昕漾說完,扭頭看着目瞪口呆的張婷問。

“對,一點沒錯。”張婷瞅了眼手中的便箋連連點頭:“顧總你腦筋真好。”

“我不是腦子好,而是很多東西不想記!”顧昕漾突然臉色一沉,拈起周和平拍在眼前的清單說:“周經理,你們來公司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吧?這一年來,你們廣告部領了多少預算,去財務部支了多少開銷,可是成果呢?這一年裏你們做成了什麽?”

“卧槽,顧昕漾,這特麽能怪我麽?”周和平拍着桌面咆哮:“你怎麽不說自己犯賤,哭着求着我們花成把成把的鈔票去倒貼男人?”

“到頭來還被人家給踹了。”田詩詩不陰不陽的補充一句,語氣那個嘲諷。

反正是開撕了,索性撕個徹底。

顧昕漾和黃炜鋒那點破事,現在還有誰不知道。

顧昕漾開這家公司就是養小白臉的,現在就不能怪人家沒替她養好!

☆、018

群情激動,顧昕漾淡淡一笑,慵懶地往身後的老板椅上一靠,擡起剛做過的指甲,佯裝欣賞的說:“大家看我這指甲做得好不好看?這指甲啊,剛開始我是花了三小時做的,好累哦,花了我五萬塊,可是還沒幾分鐘我就不喜歡了,越看越不爽,于是又人給我卸了,只随便抹了層油,你們看看,是不是清新脫俗得多?”

說完,她擡起纖細的手指,獻寶似地把指甲亮給衆人看,臉上是小女生得了什麽寶貝似的天真表情。

周和平皺了皺眉,不知她為什麽突然轉移話題。

除了張婷,沒人有心情欣賞她的指甲。

花五萬塊做的美甲,幾分鐘又讓卸了。

有病!

錢多燒的!

“所以,愛怎麽花錢是我的事,我樂意!可是……”不等對方诘問,顧昕漾臉色一冷,指尖一彎,食指戳到周和平眼前。

“給我聽好了,我花錢請你們來是替我賺錢的,沒本事賺到就閉嘴!我開的是經紀公司不是養老院,這一年來你們私下裏從我這裏拿了多少好處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我不說不表示不知道,現在我手裏的賬單是找律師所替我算出來的,一筆一筆都有賬可循,你們現在要是不給我吐出來,就等着法院見!”

“死丫頭,你敢威脅我?”

周和平陰森森的眯起眼。

“哎呦,我好怕啊!”顧昕漾收回手指,佯裝拍着自己胸口,涼涼一笑:“反正我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破産,你們呢?”

現場又有片刻的沉默,每個人臉色都不好。

衆人眼裏,以前的顧大小姐絕對是條瘋狗,她用皮包揍得人傷痕累累,反而找律師狀告人家,索要天價賠償。又成天惹事生非,請律師打官司什麽的對她是家常便飯。

他們都是出來打工的,惹上官非,就算最後什麽事都沒有,履歷上也是一個污點,何況事情鬧大了,對他們的名譽都不好。

哪個公司會請一個只會吃閑飯,不為公司創造效率的職員。

顧昕漾現在是在風口浪尖上,和她拼個魚死網破,絕對不機智。

“顧總,”一直沒開口的歐陽晴說:“你直說吧,想我們怎麽做?”

看了這麽久,她覺得顧昕漾不是想告她們那麽簡單。

今天的顧昕漾不僅外表讓人耳目一新,一舉一動也讓人看不透。

所以,她選擇冷眼旁觀。

“那我就直話直說了。”顧昕漾把賬單往幾人面前一推,唇角扯開一抹冷意:“現在放在你們面前有三條路,第一條,乖乖把這些賬填上,我既往不咎,第二條,咱們法庭見……”

“那第三條呢?”歐陽晴配合地問。

“第三條最簡單了。”顧昕漾勾唇一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令人心內一凜:“咱們維持現狀,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

“……”

會這麽簡單?

經過今天的交鋒,全體都覺得她此刻是笑裏藏刀。

“大家也知道顧家和我脫離關系的事吧?”顧昕漾稍一停頓,繼續看着衆人說:“前天我在老爸面前立過軍令狀,如果今年內我不能做出成績,就卷鋪蓋走人……”

五指微曲,她扣了扣面前的賬單:“到時我會記得找你們算這筆賬,所以,這最後的幾個月內,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蚱蜢。”

全體默,原來繞一大圈,是在這裏等着呢。

把柄捏在她手上,他們還能選別的路嗎?何況他們本來就是公司的人,繼續做下去也不算吃虧。

幾個月嘛,就當陪她玩玩。

會議結束,衆人各表忠心後陸續離開,顧昕漾叫住大腹便便的周和平。

“周經理,”只剩兩人獨處的時候,她莞爾一笑,模樣要多親切有多親切:“早就聽說周經理既會工作又會享受,工作之餘,你沒少逛夜店吧?”

“大小姐,不是連這個你也要管吧?”周和平不爽地瞪着她,明明還是這張臉啊,怎麽好像變了一個人。

今天可讓這丫頭玩慘了。

“你放心,”顧昕漾趕緊安撫他,壓低了聲音,仿佛很神秘地問:“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相好的?”

“……”

看着對面女孩賊兮兮的笑臉,周和平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019 牛排紅酒小蠟燭

夏天的夜來得晚,傍晚時分,天色還有些亮。

黃炜鋒走到窗邊。

公寓位于30層,極目遠眺,只見紅豔豔的火燒雲層層疊疊鋪了滿天,視野相當棒。

他欣賞了幾眼,伸手拉上窗簾,頭頂的水晶燈投射出暈黃的光芒,房間瞬間朦胧了幾分。

他信步走到吧臺前,從酒格裏抽出一瓶紅酒,随意瞧了眼瓶身,拔開瓶蓋,從兜裏拿出一顆藥丸似的東西投進去,接着塞好瓶蓋,用力搖了搖。

做完這一切,他的嘴角斜斜一扯,把酒瓶放回原處。

一切就緒!

他拍拍手,雙手插進兜裏,四下打量一圈,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原本只要他勾勾手,顧昕漾那個花癡就會流着口水飛撲過來,可是經過帝都一役,他發覺以前是低估了她。

所以今晚,他要彌補之前的過失。

半月豪園。

顧昕漾瞅了眼夜色中閃着冰藍光芒的幾個大字。

公寓鬧中取靜,走的古樸典雅路線,門前立着一個水幕牆,汩汩水花映着月色,遠遠望去,仿佛明月散落人間。

都說水能生財,這裏房價自然不菲,但還是吸引衆多成功人士前來入住。

比如說黃玮鋒。

她示意司機在公寓外等着,自己乘電梯上了樓。

30層,她盯着電梯板上的數字,轎廂裏很安靜,一點點攀升的感覺,好似平步青雲。

她譏諷一笑。

“昕漾,我等你好久了。”

門一開,黃玮鋒一臉哀怨的望着她,今天的他白色T恤運動短褲,一副居家男孩打扮,應該是剛冼過澡,頭發濕濕的,身上散發着沐浴後的清香,一掃帝都那晚的狠戾,長長的桃花眼蓄滿了情意。

“東西呢?”

顧昕漾站在門邊,冷聲問道,絲毫不為所動。

“進來再說。”黃炜鋒往門側挪了挪。

“不必了,我拿了東西就走。”

聞言,黃炜鋒狹長的桃花眼浮上一層哀求,壓低的嗓音聽上去柔情款款:“昕漾,我們倆一定要如此嗎?”

“我們?誰和你是我們?被你老婆聽到可不得了。”顧昕漾一聲冷哼,白眼一飛,醋意十足。

黃炜鋒心底一喜,更加哀怨地說:“昕漾,事情不是那樣,你進來聽我解釋……”

邊說着,手臂用力一帶,顧昕漾嬌小的身軀已經被他扯進門內。

呯地一響,門随之關上,顧昕漾一抖肩膀甩開他的手,半推半就随他進了屋。

客廳內燈光調得偏暗,橘黃色的燈光,營造出一股暖暖的氛圍。

不知點了什麽熏香,若有似無,袅袅香氣撲鼻而來。

黯淡的燈影下,黃炜鋒俊美的五官更顯立體,一雙桃花眼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顧昕漾心裏冷笑,事有反常必為妖。

“昕漾,你還沒吃飯吧?我親手煎的牛排,你嘗嘗好不好吃?”黃炜鋒幾次想牽住她,都被她厭惡地避開,只好獻寶似地領着她往飯廳走,一邊碎碎念:“等了你好久,牛排都冷了,不要緊,我再去熱熱……”

“黃炜鋒,你他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顧昕漾突然很不解風情地在飯廳附近停下來,冷聲道:“你做的東西我怕沒命吃!”

“昕漾……”黃炜鋒的玻璃心仿佛受到萬點傷害,一臉傷痛。

“我的名字是你叫的麽?”顧昕漾冷臉打斷他,氣鼓鼓地質問:“我生日那晚,你在我的酒裏面下了什麽?喝了你遞給我的酒後我就覺得迷迷糊糊,什麽都記不清楚,被抓進監獄了才知道自己吸毒!”

黃炜鋒一臉難以置信,仿佛被她這句話驚到了。

“昕漾,你難道以為是我害的?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還不是因為那個賤女人,你嫌我礙事,妨礙了你們這對狗男女,這邊把我送進監獄,轉臉就向她求婚!”

顧昕漾氣憤地大叫,一副醋火中燒的潑婦形象。

“昕漾,你誤會我了,我黃炜鋒對天發誓,如果我做過這事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黃炜鋒急切地上前,按住她因氣憤揮舞的雙手,真誠地說:“昕漾,昕昕,我對你怎樣你還不清楚嗎?你不知道你出事後我有多難過……”

“放屁,進去十幾天,你有沒有來看過我一次?還好意思說你難過!”這些話顧昕漾是替死去的那個女人說的,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少和我扯那些廢話,我在裏面舉目無親度日如年的時候你在哪裏難過?我出來被記者圍攻的時候你又是怎麽難過?我只知道出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是你要向那個女人求婚!”

“那是因為媒體一直咬着我倆不放,我怕影響到你才沒有去!”黃炜鋒急急表白:“昕漾,你也知道前段時間你和記者鬧得有多僵,你出事後記者又故意拿我們的事做文章,我怕他們誤解你才選擇了回避,其實我心底無時無刻都在牽挂着你,帝都那晚我其實是想和姚璇攤牌,你是聽誰造謠說我要求婚?”

反正那晚的求婚被搞砸了,黃炜鋒信口開河。

顧昕漾心中冷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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