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回有人這樣罵她
“诶,媽,你別動,你受了重傷,醫生讓你靜養。”
杜美淩叫着,但是看見董琪已經從床頭坐起來,伸手扯着自己身上的各種管子,只得過去扶住她,“你別動嘛,我去叫醫生。”
董琪沒理她,最後幾把拽掉輸液管,也不顧手背上還滲着血,翻身去穿鞋。
“我的外套呢?”她問,扶着床頭櫃站起身:“你替我去叫輛車,我要去寧家。”
“去寧家幹嘛啊?”杜美淩趕緊扶住她:“媽,你別動,哎呀,你看又流血了!”
門外的保镖聽到動靜走進來,見狀也是一驚。
“夫人,你幹什麽?”
“阿東怎麽樣了?”董琪望着他問。
阿東是陪着她的那個保镖,董琪遇襲的瞬間,是他沖過來擋到她面前,否則她受傷更重。
另一個保镖眼神閃了一下,看着她,嗓音有點沉。
“他,傷重不冶。”
不治!
董琪閉閉嘴,再次睜開時,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寧太太呢?”
“她聽說也受了傷,現在也在醫院。”
也受了傷?
董琪面無表情地邁步:“帶我去她病房。”
保镖看着她挪動的步伐,嘴唇動了動,最後拒絕的話變成了:“夫人,你稍等,我去替你拿個輪椅。”
某間VIP加護病房。
顧昕漾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懶懶地倚在床頭,yoyo坐在一旁,唠唠叨叨地說着,無非就是怎麽這麽不小心,懷了寶寶還胡亂折騰,真出了事看你怎麽辦雲雲,顧昕漾眯着眼,這貨已經反複唠叨兩天了,複讀機一般,真是耳朵都聽出了繭。
不過,她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當時已經有了流産先兆,如果不是搶救及時,估計小堅強真沒有了。
所以,這次她很聽醫生的話,已經乖乖地在病床上躺了兩天了,除了去廁所,真是一動都不敢動。
“還說去機場接我呢,老娘等得花兒都謝了,你丫居然進了醫院!”yoyo最後總結,沒好氣地将手中剝好皮的柑橘遞過來:“吃不吃?”
“醫生說,讓我吃溫的。”顧昕漾沖她眨眨眼。
“你就使勁兒現吧。”yoyo沒好氣地說着,伸手拿了個大碗,加了點開水,将柑橘放進去溫着。
顧昕漾欠扁的笑着,眼光一轉,看見董琪坐在輪椅裏,被人慢慢推進來。
“董阿姨。”
“你躺着別動!”
董琪迅速制止,手在輪椅上轉了幾把,幾步滑到她床邊,yoyo見狀站起身,把位置騰給她。
“你怎麽樣?”
“托你的福,平安無事。”顧昕漾看着董琪蒼白的臉色,眉頭皺起來:“董阿姨,聽說你傷得很重,醫生批準你起來了嗎?”
董琪沒吭聲,視線落在她臉上,深深地看着她。
這眼光……
yoyo站在一旁,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反正,怪怪的。
“咳!”她佯裝咳了一聲說:“董阿姨是嗎?你吃不吃桔子。”
“你能出去一下嗎?”董琪扭頭看着她:“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顧昕漾說。”
yoyo想反對一下,顧昕漾也擡頭瞅着她:“出去吧,我想吃水蜜桃了。”
“好,姐幫你買。”yoyo只得走出病床,走了幾步才想起來,靠,這季節哪來的水蜜桃。
病床裏只剩下兩個人,門也被合攏,保镖盡職地在外面守着。
董琪将輪椅又搖近幾步,幾乎已經貼到病床前了,視線緊緊地看着顧昕漾,輕輕開口。
“你那天跟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天,在她中槍昏迷之前,顧昕漾沖過來,捂住她正往外瘋狂流血的傷口,因為失血過多,當時的她意識已經有點模糊,她被顧昕漾緊緊摟在懷裏,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我死過一回,知道死亡的滋味很不好,所以你不能死,我不允許你死!”
死過一回?
她疲憊地睜開眼,看見顧昕漾的臉俯在自己面前,滿視線裏都是她急切的瞳色。
“誰說……我要死。”
她勾起唇,努力朝她擠出一個笑。
董琪知道自己當時的狀态很不好,三槍中,有一槍正中要害,她已經感覺到生命的流逝,沒想到,這一刻,陪在她身邊的竟然是顧昕漾。
她們曾經那麽的敵對過,還發生過許多的不愉快。
有機會送她最後一程的,卻會是她!
“對不起。”是誰說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董琪努力朝顧昕漾笑着:“董阿姨曾經對不起你,現在我可能要走了,你就別計較了。”
“不可能!”顧昕漾抱緊她,董琪感覺她按着自己傷口的力度,都有些疼了。
“董琪,你跟我聽好了,你對不起我的,永遠都不可能還清。”因為疼痛,她的意識回來了些,聽到顧昕漾的嗓音一點點地飄過來,那麽近,卻又好像那麽遠:“因為,我是陸可心,你的親生女兒,陸可心!”
可心?
董琪眼睛倏地睜大,就這麽看着她。
一定是她失血過多,所以出現幻覺了吧。
可是,一切偏偏那麽真實,真實得她無法不信。
“可心?”她記得,自己當時喃喃叫着這個名字,伸手去摸顧昕漾的臉。
她的臉被寒風吹得有點冷,可是,無比真實。
她的嗓音,繼續一字一句地撞擊她耳膜,驚心動魄。
“是我,陸可心!可是,你要是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認你……”
------題外話------
謝謝小妖和xbby0910的月票,麽麽噠!
☆、002 意想不到的男人
病床裏,董琪的手又伸出來,試探着去摸顧昕漾的臉。
明明是張和陸可心完全不同的臉,可是,卻帶給她那麽多的悸動。
“你那天跟我說的,都是真的?”她深深看着她,尾音帶些微微顫抖。
和那天不同,顧昕漾輕輕一讓,避開了她的觸碰。
“假的。”她的嗓音很淡,臉上更是看不出什麽情緒:“董阿姨,我只是怕你死了,故意給你點念想,現在看上去,很管用。”
董琪的手僵在空中,近在咫尺的距離,望着她。
假的?
也對,可心已經死了,她親眼看過她的墓碑。
可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為什麽她就這麽信了。
她垂下手,握緊,看着顧昕漾,一字字地說:“你說過,如果我死了,就不會認我,所以我努力活了下來,我就是想親口問問你,你現在,打算反悔了?”
顧昕漾抿唇,眼睛閃爍着晶瑩光彩,淡淡看着她,沒說話,也沒開口否認。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是我相信。”董琪看着她,繼續一字一句地說:“可心,雖然你換了名字,換了身份,甚至不是原來那張臉,但是,我相信,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董琪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她從沒見過可心,對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單調的視頻裏,大概正因為如此,對更注重的是可心的氣質,而非外表。
而她在顧昕漾身上,找到類似的氣質。
以前她以為是巧合,現在,終于明白了原因。
而且,就算這是假的,對她而言也無所謂了,她已經失望得夠多,為什麽不能再相信一次。
董琪說着,手重新擡起來,這次沒有去摸顧昕漾的臉,而是直接抓住她垂在床側的手,顧昕漾沒來得及,或者說沒打算躲閃,所以很順利地被扣在手中。
顧昕漾的手掌比想象中要軟,微溫的感覺,很真實,董琪緊緊握在手中,眼眶微微有點泛潮。
“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顧昕漾看着她,抿着唇,還是看不出什麽表情,但琉璃般清澈的眼底,漾起細微的波紋。
好像,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了,既然她願意相信……她開口,輕啓紅唇。
“沒錯,是我。”
生死關頭,在董琪挺身而出為她引走匪徒時,她就想過,如果這次她們都沒事,她或許會告訴董琪這個事實。
信不信随她。
董琪的表情一怔,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承認,然後眼底迅速聚集水氣。
下一秒,她突然俯身過來,也不管牽動着身上的傷口,一把将顧昕漾擁進懷裏。
因為激動,此時的她反而說不出來話,只是緊緊抱住顧昕漾單薄的身體,一點點的,加重手中的力度。
顧昕漾也是一怔,眼光垂下來,看着身前的董琪,感覺着她的力度,然後,張在兩側的手繞過去,回抱住她。
很是陌生的懷抱,但沒有想象中那麽排斥。
所以,顧昕漾沒有推開她。
直到房門被人重重撞開,yoyo的大嗓門從門外傳進來:“丫的,老娘總算是想明白了,你個有老公的人,有事不折磨你老公,折磨……哇……”
什麽情況這是?
她瞪着病床上摟成一團的兩個人,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要是摟在一起的是顧昕漾和寧邵匡,她也就不說什麽了,但現在這兩個是個什麽狀況?
病床上的兩人這才分開,董琪看着顧昕漾,眼底還湧動的可疑的水氣,她笑了笑,簡直是柔得可以滴出水的嗓音,溫情地說:“你的寶寶,沒事嗎?”
“沒事。”顧昕漾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神也柔和得多,手很自然地滑到自己腹部,唇角勾起來:“他很堅強。”
“那就好。”董琪感概地說:“我先回病房了,稍後再來看你。”
“董阿姨,你不用再來了。”顧昕漾瞅着她憔悴的臉色,抿抿唇說:“有空,我會去看你的。”
董琪瞳色亮了幾分,回望她,溫柔地勾動唇角。
“好,我等你。”
兩人一問一答,從頭至尾都沒人答理yoyo。
所以yoyo悻悻地坐下來後,很是莫名其妙地問,“喂,她是誰啊?你這小沒良心的,我才走了幾天,你就背着我搞外遇了,老實交代,你們的奸情到了哪一步了。”
“水蜜桃買回來了?”顧昕漾問。
yoyo的眉毛立刻挑起來,“少給姐轉移話題,拿去,吃了給我老實交代!”
顧昕漾手一伸,接過她手中的那瓶……水蜜桃汁。
還很貼心,是溫的。
董琪被人推出病房,神情又恢複到原本的淡漠,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卻緊緊蜷着。
她心底其實是有點後怕的。
這次被人襲擊,在危急時刻,她之所以會挺身而出,替顧昕漾引開匪徒,一方面是因為這些人是沖着自己來的,她不想牽連無辜,另一方面,是因為顧昕漾身懷有孕。
喪女之痛困擾她二十多年,所以本能地,她就選擇那麽做了。
因為這個無心的善舉,讓她找回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很慶幸。
雖然她和顧昕漾之間曾發生了那麽多不愉快的事,但她卻對這個女孩有種說不出來的欣賞,所以,明明有很多機會對付她,可是最後,都沒有做得那麽絕。
幸好,沒到那麽絕情的地步!
因為這次住院,顧昕漾懷孕的事也瞞不住了,所以,她之所以整整兩天躺着不動,不僅是聽從醫囑,也實在是沒法動彈。
就象現在,她剛剛從床頭坐起身,莊明月就像長了千裏眼一樣從門外沖進來:“诶,你幹什麽,給我老實躺回去。”
“媽,我只是去上個廁所。”
“你呆着別動,我過來扶你。”
小心翼翼地倚在莊明月身上,被她送進洗手間,被她扶着在馬桶上坐好,然後虎視眈眈地在旁邊等着,顧昕漾很想說,她其實沒有那麽的病入膏肓。
還好,這是莊明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帶大的外婆,換成別人就沒有那麽惬意了。
所以,顧昕漾對這次住院,還是有點小郁悶的。
“喝點湯吧,穩胎的。”莊明月打開床頭櫃上的保溫杯,仔細地往外舀着,顧昕漾的臉耷拉下來。
“媽,我不餓。”從睜開眼到現在,她吃了多少東西了已經。
“不餓也多少喝點。”莊明月的手伸過來,“你不喝,肚子裏的孩子可要補呢。”
又是這句話,顧昕漾愁眉苦臉地将湯碗接過來,剛遞到鼻子跟前,小臉就皺成一團。
“這是什麽?”
“加了點固胎的藥,味道是有點怪,對身體挺好的,”莊明月笑咪咪地走過來盯着:“乖啊,一口氣喝下去就沒那麽難聞了。”
關鍵是這個味道也……
顧昕漾嘗了一小口,臉色不能再難看了。
“嘔……”惡心那是必須的。
扶着她去洗手間吐了半天,莊明月也很是無奈:“你的反應怎麽就這麽大呢?想當初我懷寶寶的時候,他乖得很,幾乎上沒讓我受什麽罪。”
所以說她是攤上事了?
顧昕漾重新躺回病床上時,神情比苦瓜好看不了多少。
“吃點嘉應子吧,開胃的。”莊明月又拿出一包蜜餞,剝開一顆塞進她嘴裏:“湯我放回保溫杯了,等你感覺好一些再喝。”
還是要喝啊,顧昕漾感覺生無可戀。
“媽,我可以出院了吧?”
“哪有那麽快!”莊明月嚴肅地說:“你這次動了胎氣,這事可大可小,醫生說了,最少得住一個月。”
醫生如果聽到要腹诽,其實是一周好吧。
一個月!
顧昕漾要崩潰了,這樣子再躺一天她都要淚奔了。
“其實我覺得好多了。”
“你是醫生嗎?”莊明月嚴肅地瞅着她:“不餓就閉上眼睛睡一會,醒了自然就想吃了。”
這是什麽邏輯,顧昕漾欲哭無淚。
但是現在的她手機沒了,電視每天也只允許看兩個小時,還只能是娛樂節目,看新聞怕她胡思亂想,活動範圍僅僅局限于這間病房,除了睡覺,她還能做什麽?
這慘淡的人生啊!
她只得努力閉上眼,沒想到閉着閉着,還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來,還好,天還沒黑,病房的窗簾拉上了,所以光線不是很亮。
一個人影坐在光影裏,神情不明地瞅着她。
“醒了?”看她睜開眼,人影低聲地說。
“聶琛?”她眨巴了幾下眼睛,這才認出來,在房間裏看了看,只有他一個人。
“那個是你婆婆吧?”聶琛笑笑說:“沒想到我的人氣這麽高,她也說是我的粉絲呢,還找我拿了簽名。”
“……”
顧昕漾有些無語,外婆,我的面子已經不多了,您老多少給我留點行嗎?
“她去替你熱吃的了,說是馬上就來。”聶琛瞅着她的神情,淡淡補刀。
莊明月曾打開保溫杯試過溫度,所以他知道,那玩藝有多古怪。
又吃?
顧昕漾條件反射地感覺到喉底湧出那種古怪的氣味,小臉便是一垮。
聶琛抱胸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瞅着她的表情,揚揚眉:“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怎麽看你吃癟,我心情這麽好呢?”
“聶琛!”顧昕漾狠狠瞪着他,摸索着從床頭坐起身來。
聶琛于是體貼地彎下腰去,替她搖高病床。
“你的傷好了?”顧昕漾瞅着他的動作,除了腿上的石膏還沒取,其他地方看不出什麽異常了,恢複得比想象中快得多嘛。
“差不多了。”聶琛直起腰,坐在椅子上,朝她彎了彎健碩的胳膊,斜眼睨着她:“是不是帥得驚天動地鬼斧神工人神共憤,有沒有為我心動了?”
顧昕漾白他一眼。
“幼稚。”
“我過幾天就出院了。”聶琛笑了笑,重新坐好說:“聽說你最近很不順啊,沒有我還是不行吧?沒辦法了,你現在懷了孩子,只有我出去,努力替你賺奶粉錢了。”
這話說得……
顧昕漾白他一眼,唇角還是勾起來。
“別勉強,徹底養好了再出院,公司不差你這幾個錢。”
“你這是關心我呀?”聶琛眉梢一挑,漂亮的臉蛋揚起幾分促狹:“昕漾,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
呯地一聲,床門此時被人推開,寧邵匡面無表情地走進來,視線在床側的聶琛身上蕩了一圈,沒說什麽,繞過他,徑直走到病床的另一側,大咧咧地坐下來。
“你來了?”
顧昕漾扭頭瞅着他,剛一開口,他的臉俯下來,長指托起她的下颌,薄唇叩上去。
“……”
顧昕漾一臉懵逼地被他松開,他的長臂又從背後環過來,熟練地将她摟在懷中,另一只伸過去,隔着被子貼在她小腹上,溫柔地問:“親愛的,感覺怎麽樣?”
坐在旁邊的某人臉色有點黑了。
“挺好的。”顧昕漾趕緊點頭,隐約有點懂了他的古怪行徑。
“不會吧?”寧邵匡俊眉一揚,黑眸若無似無的一睨:“這裏空氣連我都覺得惡心,你怎麽可能會好?”
已經說得這麽明顯,聶琛想裝傻都不行了。
“昕漾,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反正同一家醫院,方便得很。
昕漾,好親熱哦。
“慢着。”看着他拿起床邊的拐杖準備出去,寧邵匡涼涼開口:“那個誰,你一個傷殘人士,行動又不方便,就別勉強過來了,到時磕了碰了,影響我老婆心情。”
“呵呵,”聶琛的手握住拐杖,挑釁一笑:“這說明昕漾關心我,對不對啊,昕漾?”
還敢提關心,某男的臉色明顯不爽。
顧昕漾敢回答嗎?敢嗎?
“聶琛,你好好休息,我好得很,別再來了。”她只好說。
看着聶琛走出去,顧昕漾白了某男一眼:“醋壇子。”
“你還好意思說。”寧邵匡勾起她的下颌,氣急敗壞地瞅着她:“這家夥來了多久了?”
“能有多久,剛坐一會兒你就來了。”
“你是嫌我來早了?”寧邵匡伸出一根長指壓上她的唇瓣,嗓音明顯帶着幾分威脅:“說了幾句話?”
顧昕漾眨眨眼,擡眸作思索狀。
“敢情還很多句?”某男的眼睛眯起來。
“沒有啦,我剛睡醒,和他聊了兩句你就回了。”顧昕漾笑着去推他的手:“好大一股酸味。”
“什麽,他還看你睡覺?”某男更不淡定了,手還扣着她的下颌,眼睛一睜,唇重新叩下來。
“以後你再和他說一句話,我就多親你一次。”他壓着她的唇瓣,低低地恐吓。
顧昕漾的嘴唇被他堵住,只得口齒不清地躲閃:“唔……媽要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眼角的餘光一瞥,莊明月手裏拎着保溫杯立在門側,笑咪咪地瞅着,都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
顧昕漾手一伸,将某男推到一旁,然後紅着臉看着莊明月:“媽。”
“我什麽都沒看見。”莊明月這才笑嘻嘻走進來,将保溫杯放在床頭櫃上,轉着眼珠子說:“兒子,別怪媽沒給你福利,親口喂你老婆把這湯喝了。”
親口!
顧昕漾老臉一紅,直接說不出話來了。
看着莊明月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後,寧邵匡走到床頭櫃旁,打開保溫杯,也沒有把裏面的湯盛出來,就這樣端着,拿起個湯匙,坐到顧昕漾床前。
“媳婦兒,你是想老公親手喂還是親口喂呢?”他從保溫桶裏舀了一匙湯,薄唇戲谑地勾起來。
顧昕漾瞅着那瓢東西,胸口風起雲湧,如千萬只草泥馬奔過。
“嘔……”她捂住嘴再次幹嘔。
寧邵匡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再調戲她了,趕緊上前替她斟茶送水。
半晌,顧昕漾才緩過勁來,仰面靠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老公,我不行了,一聞到那味道就受不了。”
寧邵匡将保溫杯拿到臉前聞了聞,臉色也不太好了。
“親愛的,你幫我喝了吧。”顧昕漾繼續裝着可憐:“曾經滄海難為水,嘗過你親手做的飯菜,別人的東西再好我都咽不下去。”
主要是這後一句話比較受用,某男的臉色亮了,拿起保溫桶又聞了聞,嫌棄地說:“倒了吧,老公替弄好吃的。”
“不行,那多可惜吶。”顧昕漾苦着小臉:“媽說這湯挺補的,她要知道你倒了,回頭又該唠叨我了。”
寧邵匡猶豫再三,終于端起保溫杯,在顧昕漾殷切的小眼神中,抱着壯士斷腕的決心,将裏面的東西消滅幹淨。
這味道……他說不出話來。
“老公你真好。”顧昕漾抿起嘴,手伸過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寧邵匡圓滿了,唇角好看地勾起來,将保溫杯放回床頭櫃上,随口問了一句:“對了,這是什麽湯?”味道這麽怪。
“不知道。”顧昕漾實事求是的說:“聽媽說是保胎的。”
保胎!
某男臉色一黑,也有一種沖進洗手間狂吐的沖動。
醫院走廊。
莊明月樂呵呵地往外走,還沒走出醫院,手機鈴聲響起來,她拿出來,也沒看上面的號碼,直接接通。
“大嫂……”聽到對面的聲音,她眉頭皺了皺,依舊熱情地問:“小珠啊,有事嗎?”
是她前夫的親妹妹邵珠珍,前段時間,邵珠珍因為女兒郭珊珊的事一直煩她,所以聽到她的嗓音,莊明月很有點頭疼。
但是電話接了,也不好再挂斷。
“大嫂,我想約你吃飯,”邵珠珍報了個房號說:“今晚帝都,包房都訂好了,你不來我們不開席。”
“小珠啊,我家裏有事,實在是走不開。”莊明月推辭:“改天吧,你們自己吃好。”
“大嫂,你是怕我又找你的麻煩,讓你幫珊珊嗎?”邵珠珍說:“珊珊現在在搞什麽網絡主播,火着呢,你以前幫了她那麽多,她想當面感謝你,你不來,就是不給我們面子。”
被她這麽一激,莊明月也不好不去,只得給寧立實打了個電話說不回家吃飯,然後讓司機送她去了帝都。
找到所在包房,邵珠珍一家已經到了,見她推門進來,邵珠珍趕緊起身說:“大嫂,你可來了。”
“小珠啊,你太見外了,一家人還說什麽感謝。”莊明月寒喧着,随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去。
“舅媽。”郭珊珊朝她打了個招呼,手裏拿着個自拍杆,在那裏搔首弄姿地拍着。
“珊珊,把手機收了。”邵珠珍板起臉:“舅媽都來了,還玩什麽玩。”
郭珊珊嘴巴一鼓,有點兒不高興,真是看在莊明月的面子上,把手機關了,然後和莊明月套近乎。
邵珠珍将菜單推過來:“大嫂,你點飯。”
“你點吧。”莊明月說:“随意就行,別點太多了。”
于是邵珠珍低頭點了一些菜,然後對服務員說:“等會兒再上菜,還有人沒來。”
還有人?
莊明月揚揚眉:“小珠,你還請了誰啊?”
邵珠珍幹笑了幾聲,“大嫂,其實……”
話音未落,包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來:“小珠。”
聲音,似曾相識。
莊明月心中一動,立刻扭過臉,看着門邊的那個男人,仿佛是五雷轟頂,她眼光一凝,猛地一下怔住了。
男人的腳步也倏地停下來,回望她,杵在了門口。
“哥,”只有邵珠珍歡快地叫道:“怎麽不進來?”眼神若有若無的睨了莊明月一眼。
邵傳啓這才挪動腳步,慢慢走進包房,掠過莊明月身邊,在隔她幾個位置的地方,扯開椅子坐下來。
莊明月這才想起來呼吸,看着邵傳啓,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
二十七年了!
一個失蹤二十七年的人,早就被判定死亡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你面前,那該是什麽感覺。
“大嫂,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哥沒出事,所以……”
邵珠珍仿佛沒察覺兩人的異樣,在一旁沾沾自喜地表着功,邵傳啓沉聲打斷她:“小珠,是不是吃飯?”
“哦,是的,我去催催菜。”邵珍珠總算是閉了嘴,然後找服務員去了。
莊明月瞅了眼邵傳啓,二十多年沒見,比起記憶中那個青春飛揚的男子,他成熟了很多,歲月對他真是厚待,五十出頭的人了,看上不過三四十,和寧邵匡如出一轍的精致五官,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卻另有一種沉穩的韻味。
總之,依舊很帥。
莊明月沉默半晌,終于開口問:“你沒事?”
邵傳啓點點頭。
沒事怎麽這麽多年不來找她。
寧邵匡都27歲了,馬上也要生兒子了,可是連生父的面都沒見過。
這麽多年他到底去了哪!
莊明月有很多話憋在心口,但是看着他,終究是淡淡一笑。
“那就好。”
然後,她轉開目光,就好像面對的是個陌生人。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她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是陌生人,還能是什麽呢?
邵珠珍重新坐回來,好像還是沒察覺到包房裏壓抑的氣氛,開口說:“哥,你和嫂子說了嗎,你……”
“小珠,我還有事,這餐飯不吃了。”邵傳啓突然推開椅子,扔下一句話便朝外走去。
莊明月一怔,她都沒走呢,他倒先走了?
“哥,喂,你去哪!”邵珠珍在後面喊了幾聲,看見邵傳啓頭也不回地走了,跺着腳,悻悻地說:“真是的,這麽多年沒見,脾氣怎麽變得這麽壞。”
莊明月深有同感,記憶中的邵傳啓是個很體貼的人,雖然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對她很好很溫柔,可以說千依百順,像這種奪門而出的戲碼,哪裏會發生。
一餐飯還沒吃就鬧成這樣,莊明月也有點心緒不寧了,邵珠珍看着她,揚了揚眉說:“大嫂,大哥他可能是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替他說了吧,當初他留了家娛樂公司,因為他去得突然,看你孤兒寡母的,我們就沒和你計較,但是他現在回來了,這家公司是不是應該有他一份,多的咱們也不要了,一半應該有吧?”
莊明月終于明白了,原來這餐飯果然不是好吃的。
不計較?
說得真好聽,那家公司雖然是邵傳啓投資的,但老板寫的卻是莊明月的名字,邵傳啓求婚時曾說過,這家公司是他送給莊明月的聘禮,所以就算邵珍珠當時想要,也沒有辦法。
而且,邵傳啓出意外時,公司根本沒多大規模,完全是後來憑着莊明月的努力和寧家的支持,才一點點壯大起來。
這麽多年,念着邵傳啓的一點舊情,莊明月也沒少幫襯邵珠珍,哪料到今天,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莊明月涼涼一笑,也推開椅子站起身。
“小珠啊,你也說了,這家公司是你哥留給我的,他想拿回去,讓他親口跟我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看着兩人的背影先後離開,郭珊珊從手機上擡起臉來:“媽,今天這餐飯還吃不吃了?”
“吃什麽吃?”邵珠珍狠狠瞪她一眼:“成天只會玩手機,今天這餐飯這麽貴,他們都走了,你出啊?”
郭珊珊撇撇嘴,花不起錢就別來這麽貴的地方啊,現在舍不得了,朝她撒什麽氣。
莊明月走出包房,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讓他把車開到酒店門口來。
挂斷電話,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在電梯附近,她的腳步停下來。
邵傳啓站在那兒,單手插在褲兜裏,依舊颀長的身板挺得筆直,一眼望去,還是那麽帥氣逼人。
聽到動靜,他扭過臉,沒有什麽表情地瞅着她。
莊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站到他身側,仰起臉,看着電梯控制板上的數字。
邵傳啓眸光動了動,但什麽都沒說,把視線移開。
電梯門在兩人面前彈開,邵傳啓的身子往旁邊側了側,莊明月明白,他是等自己先進去。
他還和以前一樣,那麽有紳士風度。
莊明月抿緊唇,神情淡淡地邁進電梯。
邵傳啓随後跟進去,電梯門合攏,他伸手,準備按鍵的時候問了一句:“去停車場?”
“一樓。”莊明月淡淡說。
于是邵傳啓按了一樓,然後又按了個負一樓。
莊明月瞥了眼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劃開。
邵傳啓背對着立在莊明月身前,但是電梯四周的反光令人無所遁形,所以莊明月看到他淡漠的神情,和寧邵匡如出一轍的薄唇,毫無溫度地抿着。
如此的疏離。
突然地她就來了氣。
“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麽?”她口氣很是不好的問。
如果沒事,20多年前為什麽不出現。
邵傳啓背挺得筆直,看着電梯反光裏她的表情,終于開口。
“我本來沒打算讓你知道的。”
所以這原本是個意外,完全是邵珠珍多事,他才不幸遇到了她!
難怪他連多坐片刻都不肯,就這麽不告而別。
“你妹妹說你想拿回公司。”莊明月憋着一口氣說:“這是不是你的意思?”
“不是。”邵傳啓這次回答得很快,迅速說:“公司早就是你的。”
呵呵,聘禮嘛。
莊明月真的很想笑,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有情還是無義。
樓層不高,電梯叮地一下停下來,所以莊明月掠過他,急匆匆往門口走去。
她是瘋了,一個早就從她生活生命中消失的人,她還跟他廢話什麽。
也不知是否走得太急,快靠近電梯門的時候,她崴了一下,邵傳啓眼疾手快扶住她。
久違到陌生的力度,莊明月卻突然發現,自己并沒有完全忘記。
可是這又如何。
她瞪了一眼,邵傳啓立刻松手,莊明月挺胸擡頭走出去,再也沒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