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撒嬌三點
119來得很快,大概只有五分鐘,紅色的救援車就拉着警報到了。
一個指揮員帶着兩個年輕戰士下車,其中一個小戰士取出專業的液壓擴張工具,一下就将門縫撐開。魏郯扶着陸時語的手腕,将她的左手小心地抽了出來。
她的左手已經發紫腫脹,一道觸目驚心的深深的白色壓痕,從食指橫過整個手掌。
“小同學,你們家大人呢?”指揮員叔叔問。
“她家裏現在沒人,我馬上帶她去醫院。”魏郯替她回答。剛才在心岸的時候,他就聽她說了她爸媽去外地出差,根本不在帝都。住隔壁的太爺爺太奶奶今天又去通州看望老朋友,也不在家。
“上車,我們送你們去醫院。”指揮員叔叔說。
陸時語左手又痛又麻,幾乎沒有知覺。畢竟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出了這樣大的意外,她把魏郯當成了唯一的主心骨,任憑他領着她上車、下車、挂急診、拍片。
等了半個多小時,拍片結果就出來了。急診外科的中年男大夫看了看,“骨頭沒事,主要是軟組織損傷。先打個臨時石膏固定,這兩天好好休養,最好能24小時持續冰敷。星期一再來看。”
從診室出來,魏郯把陸時語領到外面的候診區,“小欽快到了,我們在這等他一會兒。你餓不餓,樓上有餐廳,我給你買點吃的?”
陸時語腦袋垂地低低的,沒說話,也沒反應,只有肩膀極其細微地抖動了一下。
魏郯彎腰,從下往上看她。
“吧嗒”一大滴眼淚,從陸時語的眼中滾落,砸到他的額頭。
怎麽又哭了?
“是不是疼得厲害?”魏郯頓時慌了,“醫生開了止疼藥,我現在取藥,你坐下等我一會兒,很快的。”
他直起腰,腳步一轉,卻聽陸時語略帶壓抑的抽噎聲響起,“你,你別走……我,我就是,就是想哭一會兒,忍不住……”說着沒有受傷的右手緊緊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平時嘻嘻哈哈,活潑好動地恨不能要上天的小霸王,今天出了這麽大的意外,連驚帶吓,像朵失了水分的嬌花,蔫頭耷腦無比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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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不去,陪着你。”魏郯順着她坐在旁邊,伸手攬過她的肩膀。
嗚嗚咽咽地哭了半晌,把眼淚和鼻涕都蹭在了魏郯整潔的校服上,陸時語終于漸漸安靜下來。她的額頭抵在魏郯的肩上,感覺到他一下一下在自己背上輕拍着。熟悉的氣息,柔聲的安慰……讓她感覺好受多了,似乎手都沒那麽疼了。
她直起身,抽抽鼻子,“我渴了。”
魏郯垂着眼,冰涼的指尖碰了碰她又紅又腫又燙的眼皮,“哭好了?”
陸時語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陸時欽剛從學校出來就接到了魏郯的電話,聽說姐姐意外受傷,他急匆匆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
兩個穿着中學校服的學生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外科,很是顯眼。陸時欽很快就找到了人。
只見他姐本來挺漂亮的一張臉,哭得亂七八糟毫無美感,一雙眼更是腫成了桃。魏郯蹲在她面前,拿着巴旦木乳飲料,瓶子裏插着吸管,她低着頭就着吸管喝。
呵……
未知的恐懼最讓人膽戰心驚,陸時欽從接到電話後,一直揪着的心驟然放下了。
還有力氣自己嬌自己,應該沒什麽大事。
陸時語正喝着飲料,突然頭頂覆下來一片陰影。她擡起頭,看到一張熟悉的帥臉,心裏的委屈又湧了上來,軟軟地叫了聲:“欽欽。”
陸時欽唇紅齒白,一張臉長得比女孩子還精致秀氣。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捧着被臨時固定,包成了豬爪的手端詳了半天,好看的眉心完全蹙了起來。
魏郯站起來,在旁邊解釋道:“醫生說暫時沒有大問題,這兩天持續冰敷,星期一再來看。”
陸時欽擡起頭,沒好氣道:“你怎麽這麽笨啊?三歲小孩都知道不能把手放在門縫裏,活該被夾!”
陸時語被罵得心裏一酸,更難受了。她是老陸家這幾十年來唯一的女孩,出生後可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自然養得就嬌氣些。
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錯,可她也不想啊,這不是意外嘛。
想到這裏,她嘴一癟,委屈巴巴地又要掉金豆子。
陸時欽直接伸手捏住她的嘴:“還哭,再哭眼睛不要了你!”
陸時語的嘴巴被捏扁,像個鴨子似的,她左右擺頭掙紮着。魏郯見狀,連忙拉開陸時欽的手,愧疚道:“小欽,你不要再說她,今天的事是我的責任。”
陸時欽看了他一眼,“這是意外。你不要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袒護她,她得長長記性了,整天毛毛躁躁的。”
醫院離家很近,也就五六百米,用不着打車,而且周末晚高峰也根本打不上車,三人就步行回家。
陸時欽掏出手機,問傷員:“晚上想吃什麽?”爸媽出差,太爺爺太奶奶也不在,晚飯只能訂外賣。
陸時語想了想,“海碗居的炸醬面,老成都的蹄花湯。”
陸時欽放下手機,“您倒是真會點。這兩家都不送外賣,而且離咱們家一東一西。”
陸時語眨眨眼,舉起手,“我想吃嘛,以形補形,我覺得對手傷也有好處。”
魏郯立刻道:“我去買吧。”
陸時欽認命地嘆了口氣,“算了,我去。誰讓你是我親姐!十三,你幫送我她回去。”
陸時語又走了一段,腳步漸漸慢下來。
魏郯問道:“怎麽了?”
“十三,我走不動了。”手疼,眼睛也疼,陸時語覺得自己今天體力嚴重透支。于是努力睜大就剩一道縫的眼睛,想找個長椅坐下休息一會兒。
魏郯沒有一點猶豫,将兩人的書包挂在身前,然後背對陸時語,矮下.身:“上來,我背你。”
陸時語搖頭,“不用,你背不動。”
魏郯哼笑一聲:“你忘了,我可是從小打磨過底子的人。”
這倒是了。魏家是中醫世家,家裏開的“百草堂”已經傳承了三百多年,祖上還曾經做過宮裏的禦醫正。魏郯的曾祖父魏士坤不僅是國寶級的名老中醫,還是八卦掌第三代傳人。他們家子弟衆多,家裏有教小朋友的啓蒙班,陸時語和陸時欽小時候都去上過。
陸、魏兩家即是近鄰也是世交,魏郯比她大五個月,是魏士坤最小的曾孫,排行“十三”。
這也是她一直“十三,十三”地叫他的原因。
兩人從幼兒園起就是同班同學,上了初中,還成了同桌。
陸時語小時候活潑好動,在家裏根本呆不住,像個胡同串子似的,天天在外面瘋玩。她大概天生就有領導才能,附近的小朋友都愛找她玩,還都願意聽她的話,久而久之,就成了這片的孩子王。
結果,她去魏家的啓蒙班,第一天就被從小練習八卦掌的魏郯給摔翻了。
陸時語特別虎又不服輸,那時兩人的相處真是一言難盡。以至于每次見他,陸時語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魏十三,我們來打一架。”
但她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後來,陸時語想明白了。她幹嘛老是自讨苦吃,盡管她打不過魏十三,可人從來也沒有欺負過她。
所以,從小學高年級開始,兩人的關系慢慢好起來。
“快點上來。”魏郯扭過頭催她。
陸時語道了聲謝,伏在他身上。她左手不方便,右手圈着魏郯的脖子,安安分分地趴着,一動不敢動。
天已經快黑了,路燈“啪”地點亮。陸家住的是規規整整的四合院,此刻胡同裏很安靜,樹葉被風吹動,發出沙沙輕響。暖黃的燈光下,魏郯的漆黑短發變成了暖棕色,他側臉輪廓線極其幹淨利落,眼窩深邃,鼻梁立體高挺。
陸時語默默看了一會兒,低聲道:“你放我下來吧,我不累了。”
魏郯腳下不停,摟住她膝彎的手又往上掂了掂:“沒事,我不累。”
陸時語是那種骨架很小的纖細身材,看着不胖,但是又有點小肉,背在身上像背着一團有分量的棉花似的。
他目視前方,腳步很穩,背着個九十斤的大活人走了幾百米,呼吸聲依然平穩規律。
不知道是天性如此,還是從小受到的教育使然,魏郯比起同齡人更加成熟沉穩。陸時語将腦袋輕輕抵在他肩背上,她覺得很安心,就好像可以任憑他帶着自己,去往她未知的前方任何之地。
魏郯直到陸時欽買了飯回來,才離開。
油亮鹹香的炸醬面,配着糯而不膩的蹄花,一下就挑起了好吃嘴兒的胃。
二十分鐘後,陸時語摸摸吃的鼓鼓的小肚子倒在了沙發上。
“你今天先別告訴太爺爺太奶奶,免得他們擔心。”她囑咐弟弟。
“嗯,我知道。”
陸時欽看着大字躺平癱在沙發裏一動不動的人,“起來,洗漱了。”
“你背我去,晚上十三還背我回來呢。”
“我可不是他,別指望我背你。你說你是手傷了,又不是腿斷了,還讓人家背,臉呢?”
陸時語幽幽地看着他,“小欽,你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優秀嗎?”沒等他說話,她就自己接着說道:“因為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我就想着我弟弟是中國的莫紮特,百年一遇的天才,怎麽能吃不好呢?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将好吃的一口一口省下來給你。所以出生時你比我重二兩。”
陸時欽真他媽是服了,這人是千年撒嬌精轉世吧。
可是,怎麽辦,他就一個親姐姐,又不能退貨。他無奈地在沙發前蹲下,“姑奶奶,上來吧。”
陸時語嘻嘻笑着跳了上去。
陸時欽被壓得趔趄了一下,他嫌棄道:“你是豬嗎?這麽重。”
陸時語一下就不樂意了,馬上為自己辯解:“我165高,才九十斤,很瘦了好嘛!”
陸時欽把她往上掂了一下,輕哂:“我覺得自己變成了起重機。”
陸時語哀怨地盯着他的後腦勺,啪地使勁拍了一下。
“woc,陸時語你再拍一下試試,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陸時語不敢動了。她這個弟弟小時候安安靜靜的,誰知道越長大脾氣越臭,再也不可愛了。
大概更年期提前,和青春期合并了。
陸時欽把她放在了洗漱臺上,很快,洗手間內響起姐弟倆的鬥嘴聲。
“不能用熱水洗臉,毛孔會變大,要溫水溫水!”
“诶诶诶,不要薄荷,我一直用的是檸檬味的牙膏!”
“擠太多了,少一點少一點!”
“陸時語,你再把牙膏沫子噴我臉上試試?”
“噗,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十三心疼瘋了
我決定做一個晚九點更新的girl,不見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