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撒嬌十五點
陸時語和魏郯已經好幾天沒有說過話了。
可以說從他們認識以來,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
盡管兩人還是同桌,卻像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互相不說話,甚至連眼神的對視都沒有,完全把對方當透明的。
冷戰得很徹底,前所未有。
這天早上,于嘉航打着哈欠在學校食堂排隊買早餐。
他們學校的早餐沒什麽新意,無非是包子油條豆漿,手抓餅煎餅果子什麽的。不過最近新添了肉夾馍,而且分量十足。松脆微黃的馍中間塞了滿滿的肉,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爽歪歪。
于嘉航這人呢,就是喜歡吃什麽,一段時間內都會吃這個,直到吃頂為止。
他買完肉夾馍,又買了碗清湯寡水的稀飯。正吃着,杜一翔也端着餐盤坐了下來。
杜一翔的食量絕對沒有辜負他的體重,一碗黑米粥、兩個肉包、一個加土豆絲、加薄脆、加蛋、加腸的煎餅果子将他的餐盤擺得滿滿當當。他咬了一口煎餅果子,問:“昨天數學卷子最後一題,你解出來沒?我昨天想了好久,總覺得不對。”
于嘉航嘴裏的稀飯差點噴出來,“woc,昨天有數學卷子?我的媽,我忘了。快快,把你的拿出來給我抄一下。”
“哎,你不要把我的卷子弄到油了!”
“知道,知道,別啰嗦,快點。”
兩三口解決掉肉夾馍,于嘉航真的就堂而皇之在食堂裏補起了作業,幸好他們坐在角落,這會兒也沒有什麽老師。
杜一翔也是那種上課不怎麽認真聽講,作業只寫關鍵步驟,但腦子賊好使的天才型選手。抄他的卷子很省勁,杜一翔還在慢悠悠地喝粥,于嘉航已經寫到最後了。
“你一會兒可以問問大人,他指定會。”于嘉航随口道。
杜一翔嘴裏咬着包子,含含糊糊地說了兩個字:“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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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嘉航寫字的手一頓,開玩笑道:“咋了,你突然發現班長大人是吸血鬼?”
“你都沒發現嗎?”杜一翔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最近大人心情十分不美麗,我每天坐在他後面,像西西伯利亞的寒流提前抵達一樣,分分鐘覺得會凍死。”
于嘉航坐在魏郯前面,又沒有杜一翔心細,不過他認真回想了一下,“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好像這幾天他和語哥兩人一句話都沒說過。”
杜一翔猛點頭,補充道:“以前上課下課兩人經常頭碰頭,在一處說悄悄話,現在離得有這麽遠。”他用手比劃了個距離。
“所以說啊,陰陽調和十分重要。”于嘉航感慨着寫完收筆,“那他倆到底為啥鬧啊?”
杜一翔将最後一口包子吃完,“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吶。”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整棟樓跟要塌了一樣,全是密密匝匝的腳步聲。陸時語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冷硬的和雕塑一樣的少年,她噘噘嘴,飛快地收拾東西。
看着她和李怡潼手挽手消失的背影,魏郯緊抿着唇,整個人氣壓又低了幾度,強壓着火氣,也離開了學校。
走沒多遠,他拐進了一家便利店,在擺滿了礦泉水的貨架前停留了一瞬,向旁邊走了兩步,彎腰拿了瓶巴旦木乳。
便利店外站着好幾個正在抽煙的流裏流氣的少年,校服也不好好穿,拉鏈都沒拉,頭發甚至還挑染成了彩色。
與附中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外,還有所十七中。兩所學校距離雖近,卻是天壤之別,十七中的學生打架鬥毆樣樣在行,唯獨學習不行,升學率比着附中得砍一半,第一名也就将将上個二本的水平。
魏郯抿了抿唇,對着擋在大門口的高壯男生說:“麻煩讓讓。”
那男生停止了談話,轉身看過來。他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頭發兩邊剃得很短,頭頂卻留了齊齊的一圈,像扣了個西瓜皮。男生并沒有一下讓開,繼續抽了口煙,眯着眼打量了一會兒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魏郯,慢吞吞将煙圈吐在他臉上,周圍幾人發出惡作劇得逞的笑聲。
魏郯目不斜視,肩膀依然端地平直,擠開西瓜皮走了出去。
西瓜皮被他撞地一趔趄,“艹,你他媽眼瞎啊,撞誰呢?”
魏郯恍若未聞,徑自往前走。
“卧槽,你他媽給老子站住。”
便利店旁邊的一個逼仄的死胡同裏,魏郯和五六個七中學生對峙着。
不論人數、年紀還是身高體重,西瓜皮那邊都占絕對優勢。
相形之下,魏郯個子不高,清瘦,白白淨淨,一看就是還沒長大的乖乖仔模樣。
肯定好欺負,說不定家裏還有錢。
西瓜皮一臉嚣張,看:“你他媽撞了人,給你條路。把身上的錢都留下,然後跪下來給爸爸們磕頭道歉,爸爸們就放你回家喝奶。”
他說完,身旁的人就“哄”地大笑。
“來,叫爸爸,爸、爸。”西瓜皮想做個示範。
魏郯扯了扯嘴角,“客氣。不過我并不想要你這樣的兒子。” 語氣散漫又鄙視,說出來的話更是欠揍。
“你丫的想死,是不是?”西瓜皮吐了口痰,氣勢洶洶地走上來,揮手就是一拳。
這些人打架打慣了的,每個人手裏都是有點活的。比如西瓜皮身高體重臂展都占優勢,他的出拳速度和找的位置都不錯,但是沒想到眼前被他嘲笑還沒斷奶的少年反應更快,腰腹往後仰躲,迅速閃開了。
接下來的幾拳也是這樣。
就好像在吊着他玩兒似的,西瓜皮漸漸心浮氣躁,再一次出拳之後,魏郯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讓他無法動彈之餘往下狠拽,挑釁地問:“就這麽點本事嗎?”
不等他回答,直接同時屈膝,膝蓋正中西瓜皮腹部。
随着沉沉的一聲,西瓜皮本能地弓身彎腰,捂着肚子痙攣地幹嘔。緊接着被重重一腳踹在膝蓋上,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單手撐着地面,不停地幹嘔,死狗一樣站都站不起來。
魏郯眼角發紅,周身萦繞着陰沉又尖銳的戾氣。
他擡起頭,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眼睛裏透着無法忽略的蔑視。
“這麽不經打,還怎麽當老大呢?”說完他冷冰冰的視線沒什麽分量地落在一衆跟班上,“你們一起上?”
欠扁的聲音引得對方瞬間跳腳,他們也不管以多打少是不是丢臉,一窩蜂沖了上來。
……
趙淩拎着一大袋子飲料從奶茶店出來,“我他媽要瘋了,你倆喝個奶茶怎麽這麽多事啊?娘們唧唧的。”說着将奶茶拿出來,“四季春瑪奇朵加冰淇淋,三分甜去冰是老杜的;烏龍拿鐵加椰果,五分甜去冰是芋頭的。”
但是于嘉航和杜一翔誰也沒接,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我日,你倆……”
趙淩話沒說完,就被杜一翔捂住了嘴,就見于嘉航用眼神示意他往前看。
趙淩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逼仄的胡同內有嗷嗷痛叫和呻.吟聲。
地上躺着五六個穿着七中校服的男生,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捂着胳膊,唯一相同點是他們都眼神畏懼地看着面前一個少年——這哪裏是什麽乖乖仔,分明是頭吃人不吐渣的野狼!
魏郯從地上撿起書包,拍拍灰,轉過身。
他臉上不見任何熱血或者興奮,眼睛黑沉冷戾,如宇宙盡頭的深淵,一絲溫度也沒有,看得人感覺有滲入肌骨的涼意從腳底升了上來。
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如同石化了的杜一翔三人,他經過他們身邊時,停都沒有停一下。
直到魏郯身影走遠,完全看不見,杜一翔他們才齊齊喘了口氣。
“我他媽是不是眼花了。”趙淩壓驚似的喝了好幾口養樂多綠。
“并沒有。”于嘉航抹了把汗濕的額頭,“剛才大人那狠厲的眼神掃過來,我差點尿褲子了。”
“熊!”杜一翔簡單粗暴的給予一字評價。
“卧槽,杜子騰,剛才抓着我的手瑟瑟發抖的人是他媽誰啊?”
杜一翔瞪眼:“我再說一遍,老子早改名字了,現在叫杜一翔。”
“好噠,翔寶。”于嘉航捏着嗓子,做作地說,還故意将重音落在了“翔”字上。
杜一翔:“……”
為什麽他這名字改來改去,總是不那麽中聽呢?!
緩過來的趙淩用一種迷弟仰望大佬的語氣說:“沒想到大人是這樣的大人。剛地上躺的有一個是十七中的扛把子呢。以一敵六!我的媽,剛才大人轉身時的眼神你們注意到了沒?就像世界的主宰,滿眼都是‘你們這群菜雞都是屁’的不屑。”
魏郯今天本來并不想動手。他家是極有規矩的人家,從小魏老爺子就和他們說,讓他們學習八卦掌不是為了打架。八卦掌是內家拳,注重養生、強身、涵養道德,技擊并不是最重要的。
但前提是,不要在他心裏一百萬個不爽的時候惹他。
可買個飲料的工夫,都能遇到不長眼的。
你硬要湊過來找揍,又恰巧我心情不好,所以,對不起了。要不是他記得分寸,心裏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反複念了七八遍,那幾個就不是在地上躺了,而是直接進醫院了。
只是架也打了,氣也撒了,心裏還是堵得慌。
他的性子說穩重也好,說寡淡也行。從小到大,幾乎沒什麽人或物能讓他産生特別強烈的情緒起伏。
但,有個人除外。
而這個人還總是将他的好心當作驢肝肺。
魏郯覺得自己真他媽是有毛病。
人都明明白白地質問他——你是我爸還是我媽,你憑什麽管我?!
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為什麽還放不下?
找老師換個座位也行,或者幹脆就這樣互相不搭理,也行!所以,他到底自己在生什麽悶氣?
是不是有病?
魏郯咬了咬後槽牙,千言萬語彙成四個字,“真是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西瓜皮:我為什麽不配擁有姓名(因為作者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