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全都心裏清楚
慕清晨很快收起愕然,慕晚深從她臉上瞧出端倪,心中百轉千回,短短數秒推出無數猜測,最後歸于平靜:“聽您聲音,年紀似不大,可是哪個隐世家族游歷子弟?”
她問的很認真,眼神幹淨溫和,仿佛對江回迎一點不曾了解。
江回迎面具下的臉大約是一言難盡的,廚房裏母女倆的對話他一點也沒聽漏。
眼下正是考驗人時候,他端端正正道:“在下孑然一身,雲游四方,早年有一師傅,後壽終正寝,故四處游歷,路過此處見您家女兒資質甚好,便起收徒之心,在下對清晨像孩子一樣喜愛”
慕清晨:“……”我踩死你啊!
“娘!不是!我沒同意,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開荒!半點不願意從武!”
慕晚深眸子卻如暗夜星辰,十年來少有的靈動,很快熄去,和藹可親笑道:“深山老林,道且孤獨,少俠何不選擇入世?以您資質在朝堂拼得一官半職尚無不可。”
江回迎從善如流:“師傅老人家曾告誡,寧做塵間清流,莫要入世,也許披荊斬棘終登封頂,華衣之時是否終日難眠,踩着萬骨上位,終也世道輪回,成了他人腳下枯骨,不如随心而活,無名無累,卻也自在。”
慕清晨別有用心插嘴:“有的人追逐權貴,你卻追求閑散,奇怪奇怪!”
“各人道有不同,在下願意憑一身能力大隐于林,若世有動蕩,當自覺為心中善惡出手,此為随心,無關錢權”
慕晚深有些恍惚,看他依稀和舊人重疊,生出些許微妙,卻不知微妙何處,道:“插手人間事,卷入紅塵中,便身不由己”
“随心即是清淨,願意做的事,不願意做的事,無關善惡,他人不可強求,我且自由”
慕清晨将之理解為做事看心情,你別想強迫,心中刷起一大片2333,看你說的高大上的……
随後假裝天真說:“那不就是和你先前所說自相矛盾?”
江回迎瞧她,不知道沒有看透僞裝,認真解釋:“只遵從心中善惡,若與他人善惡相駁,仍堅持自己”
意思是善惡自己心中衡量,你們覺得我對與不對,與我無關。
這種認知挺奇怪的。
慕晚深有些恍惚,感嘆:“這種本心又如何不被大勢同化?”
收養她的哥哥,他們曾一起行俠仗義,救人水火,可是他們遇見了皇帝,便身不由己,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江回迎眼神堅定,沒有說話。
母女倆皆從中看到破釜沉舟,心中不明,慕清晨隐隐憂慮,覺得江回迎不肯現身主動認回,必有其因。
眼下這段時日風平浪靜,如此保持下去倒也不錯,一頓飯在嚴肅氣氛中度過,臨收拾碗筷時,慕清晨忽然想起話題歪了,連忙喊住慕晚深。
“娘!他真不是我師傅!她是江…”
因為犯錯而默默趴狗窩的小黑被人提了起來,用內力輕飄飄無辜以弧形飛來,正好砸在慕清晨身邊座椅,座椅幾經搖晃,小黑狗臉驚恐亂叫:“汪汪!汪汪!”
四肢死命抱住椅背企圖穩住,即将落下之時習慣性奮力一躍抱住慕清晨胳膊。
“汪!”
被有所防備的慕清晨迅速閃避,悲劇落地,憤怒擡頭眼神仇恨,一溜煙跑了,不一會黑暗裏傳出數聲狂吠。
鐘欽苦着臉,一個二個貓貓狗狗也這麽難伺候!
他無奈嘆氣,對面小黑“”對自己狂吠,頭上淡淡居高臨下持續死亡凝視。
明明沒搶你的魚,下山另買的,為什麽還這麽死盯我?怪恐怖的!
那邊動靜很大,慕清晨和江回迎不約而同假裝什麽也不知道,慕晚深往那邊瞧了眼,猜測那兒是真正的暗衛。這名叫江回的年輕人話不能全信,看其言談舉止不是平凡人,又能得暗衛默許,他是誰?與晨兒交好是何用意?
江回…江回…內心反複默念,慕晚深漸漸眸光深邃。
慕清晨被幾次耽擱,錯過最佳解釋時間,堂屋裏只剩下兩人,江回迎眸中帶笑,轉瞬高冷,淡淡道:“為師便回去了,清晨可自行理解今日所教”
“……”你教我什麽了?什麽都沒有好嗎?你站住!你別走!有本事解開我穴道!
等慕晚深洗漱完畢返回堂屋,慕清晨已經能夠移動和開口說話,委屈的再三解釋,慕晚深不為所動,甚至一臉沉重拉她入室,關上門窗密談。
“你和他先耗着,得看看他到底什麽企圖!”
“……”耗什麽耗啊!他就是不敢認親的膽小鬼!
慕清晨沒摸清江回迎不肯認親緣由,也不好輕易戳破,只得忍了,等日後探查探查。
明月高懸,冷風呼嘯,她裹在被子裏思考,聽聞外頭動靜,起身喚乘勝追擊戰敗而歸的灰灰過來。
捏了捏灰灰垂頭喪氣耷拉的耳朵,伏耳輕道:“灰灰乖,跟着我娘,看她夜裏見誰,說什麽話,然後告訴我,等明天我幫你捉小松鼠!”
灰灰有氣無力的萎靡樣立刻消失,歡喜的原地打轉,雙眼亮晶晶的:“喵嗚!”
深更半夜,完成任務的灰灰神清氣爽鼓搗窗戶,慕清晨輕手輕腳開窗,和間諜通訊一樣。
“怎麽樣?”
“喵喵!”她去問了!
“問誰?”
“喵喵!”不認識!
“應該就是暗衛沒錯了,娘果然猜測出江回和暗衛有關聯,恐怕對他今晚所說根本沒有相信,灰灰,娘對暗衛說了些什麽?”
灰灰喵喵叫喚,聲音不低,吵醒了淡淡,它冷冰冷的眼睛微眯,然後轉頭注視黑暗。
黑暗裏江回迎抱劍盤膝樹下閉目養神,月光為沉冷好看的臉渡上幾分柔和,與平時京都暴戾陰毒形象相差甚遠。
寒風呼嘯,他卻感覺不到冷,坐在那裏不動如山,堅韌挺拔。
身旁的暗衛暗暗措手,呵氣道:“王爺客棧休息,這裏屬下保護”
“就你?”江回迎完全沒有母女倆面前好相處,嫌棄斜瞥他手腳動作:“一點寒冷都無法忍受,如今暗衛已經如此低水準了?”
“……”比不上您京都三天一傷人,五天一鬧死,冰凍三尺還往河裏跳。
這些年江回迎進行無數次刺殺皇帝,全部被暗衛們秘密逼退,報仇無望便想尋死,什麽極端的方法都試過,世上沒有他畏懼的東西,何況區區寒冷?不過刺骨之痛罷了。
鐘欽腹诽之餘又是心疼,心想這一家子終于團圓了,可王爺總是如此作賤自己,身子骨如何能行?
這些年落下的病患已經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