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達瑪人43
王大爺松開王品根的頭花:“噴泉?”
此刻大家都十分狼狽。
何馬生一只眼睛烏青, 一只眼睛烏紅,因為被人打落了一顆牙齒,捂着腮幫子一時講不出話來。
而楊朵朵右鼻孔下面也挂着一縷血, 下巴被磕出了一個血口。
她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泥巴:“開玩笑的吧,1600米的地底, 怎麽會有噴泉?”
王大爺把王品根扔到一邊,自己貼在甬道內壁上聽了片刻:“不一定是噴泉, 這水是一下一下地拍擊石壁, 倒像是被什麽東西反複推過來似的。”
“這不科學啊,是不是你們聽錯了?”
王品根從地上爬起,面露惶恐之色:“先不說達瑪人為什麽要在地下1600米搞噴泉, 就是搞了, 噴泉得插電才能工作吧?電從哪來?”
武太郎倒是沒受什麽傷:“會不會是什麽……永動機?我在紀錄片裏看過, 就是那種不需外界輸入能源, 但是能夠永遠工作轉動的機械。”
楊朵朵立刻反駁:“不可能, 高中物理就講了, 永動機是違反物理能量守恒定律的。”
王大爺也說:“的确不現實,歷史上多少人想做永動機, 連達-芬奇都嘗試過,可最後沒有一個人成功了。”
武太郎:“而且那個年代, 大家飯都吃不飽,達瑪人也沒理由耗費巨資去做永動機吧。”
李妮妮卻陷入了沉思:“不,達瑪人是有理由做永動機的。”
褚西嶺:“怎麽說? ”
李妮妮:“我之前就在奇怪,達瑪太子陵寝幾千年來一點氧氣都沒洩露進去, 哪怕是現在的太空艙, 都未必能做到這種密閉性, 達瑪人又是怎麽做到的?”
褚西嶺跟着她的思路:“所以, 你認為他們做永動機,是為了抽取過濾達瑪太子陵寝中的氧氣?”
李妮妮:“沒錯。”
王大爺若有所思:“因為抽取氧氣,所以有氣體排出,氣體激蕩水花,那麽我們聽到的噴泉一樣的拍擊聲,也就可以解釋了。”
武太郎忍不住道:“不是,你們考慮一下可行性,永動機早就被證明了是不可能實現的吧?”
信男保镖王品根也道:“這點我站太郎。達瑪島1962年就無人生存了,哪有什麽能量能夠在無人維護的情況下,維持這個‘噴泉’運轉百年?”
李妮妮:“太陽啊。”
王品根:“什麽?”
李妮妮:“太陽不就在沒有人維護的情況下,發光發熱了45.7億年?”
王品根莫名其妙:“可那是太陽啊。”
李妮妮:“能量的原理不都是相通的嗎”
褚西嶺盯着她片刻:“你的意思是……核能?”
“沒錯,我們找到的核-彈頭,已經說明達瑪古國從很早起就能使用核能了。”
李妮妮道:“而核能裏的核聚變發電,就是一種半永動機。”
楊朵朵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大學時有個物理系學長和我開玩笑說,太陽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永動機,因為幾十億年也不會熄!!”
——而太陽發光發熱的原理,就是核聚變。
太陽會在以億年為單位的時間尺度裏燃燒,給地球提供光熱,就是靠是質子-質子反應鏈。
這就是最典型的核聚變。
原子量為三的氫原子,和原子量為二的氫原子結合,剩餘的一個原子量成為中子釋放,最後成為一個原子量為四的氦原子。
每一秒鐘,太陽會将 6.2 億噸氫,聚變成 6.16 億噸氦。
核聚變是太陽系中最偉大的物理反應。
在無休止的核聚變中,太陽釋放出大量的能量,供養了地球60億人和無數的生靈。
而這時,褚西嶺淡淡道:“還是不現實。”
衆人都看向他。
褚西嶺道:“核聚變的确算半永動機,但它是不可控的,如果要實現可控核聚變,就需要将反應堆的核心加熱到1億度,而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技術。”
李妮妮:“不,我覺得是現實的。”
褚西嶺:“不現實。”
李妮妮:“現實。”
褚西嶺:“……”
褚西嶺側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片刻。
他對所有國家安全相關的東西都了如指掌。
更不要說核聚變和核裂變這種不僅能影響一個國家百年,甚至能改變未來世界格局的技術了。
甚至現在一部分核反應堆,就秘密掌握在溯源部手裏。
身為溯源部首席,他非常清楚,李妮妮說的,不可能。
“我知道我的想法看起來有點天方夜譚,但仔細剖析,就會發現,其實是可行的。大部分核聚變需要的技術,五十年代都有了。”
而李妮妮還在舉例道:“比如通過激光就可以将一個很小的核心加熱到1億度,激光不是很難的技術,50年代也有激光。”
褚西嶺抱着她涼涼道:“那也沒有可以盛放1億攝氏度核心的容器。”
李妮妮思忖片刻:“用不上容器,通過磁懸浮就可以将過熱的核心隔離開來,德國1932年就申請了磁懸浮列車的專利,這也是五十年代可以獲得的。”
褚西嶺看着她挖空腦殼,竭力想說服他的樣子,眼底露出笑意。
李妮妮忽然又想起什麽。
“對了,還有托卡馬克裝置,我們國家不也有嗎?環流器二號M裝置都開始放電了。”
她眼前一亮:“這玩意可以通過電磁線圈加熱核心到一億度……而且這也不是新技術,1950年就有了,也符合達瑪人的時間線。”
褚西嶺覺得無奈又好笑:“托卡馬克裝置只是一個理論,從來沒有實現過。”
李妮妮:“那是其他國家沒有實現過,不代表達瑪古國沒有實現過。”
褚西嶺:“如果核聚變真的這麽簡單就能做到,怎麽會至今沒有一個國家掌握這個技術?”
李妮妮:“你們不了解達瑪。”
褚西嶺:“難道你就了解?”
他本以為李妮妮會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了解”。
沒想到李妮妮想了想後道:“哦,我也不了解。”
褚西嶺:“……”
她這種純然的反應,讓他忽然覺得話題逐漸從本來還有點邏輯的核聚變技術之争,轉向了小學生扯頭花。
褚西嶺不合時宜地彎了彎唇角。
李妮妮:“而且你別忘了,這裏離印度那麽近。”
褚西嶺壓住唇邊笑意,裝作冷冷道:“那又如何?”
李妮妮只覺得這頭狗狗的問題,怎麽這麽多。
她終于開始有點煩:“什麽如何?印度是地球上第1個提出永動機的國家,人家在1000多年前就開始做永動機了。”
褚西嶺垂眸看着她。
李妮妮從剛才混亂時,就被褚西嶺抱在懷裏,現在這個姿勢也沒有變過。
于是她說話時,只能一直仰頭。
時間久了,她覺得這樣脖子有點累,掙紮了幾下,想從他懷裏鑽出來,站着和他說話。
就在這時,褚西嶺神色微微動了動,像是極輕地怔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出于什麽心思,将手臂驀然鎖緊,輕描淡寫地又把她拖進自己懷裏。
他手臂上緊實的肌肉,仿佛彎曲的鋼鐵。
李妮妮頓時覺得自己陷進了鋼鐵圍城,軟綿綿的小肚子和周圍格格不入 。
褚西嶺強硬地圈着她,與她四目相對。
他對着她的眼睛,心髒驀然攥緊,頻率又開始變快。
他的确是第一次面對這樣陌生的感知,但還不至于分辨不清這是什麽。
半晌。
“行。”
他放緩了聲音,妥協道:“你說行就行。”
衆人:“……”
不是,他們莫名其妙聽完一堆“五六十年代核聚變反應的實施原理和可能性”。
然後又莫名其妙看到兩位大佬溫和地争吵。
這場面原本已經足夠難得,他們每個人瓜都吃得很飽。
結果兩位大佬争論到一半,居然還能殺狗!
尤其是王大爺。
他的狗死得很不平靜。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啊,褚西嶺那可是幾把槍抵在腦門上都沒有妥協過的主。
甚至一次北印度曼尼普爾邦的任務中,褚西嶺遭受了酷刑。
那刑罰他們哪怕只是聽一聽,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但褚西嶺全身是血地逃脫後,臉色都沒變,反手将對方老巢端空了。
這種鐵血硬漢,什麽時候這麽輕易地妥協過。
就為了……多抱一下?
王大爺對他們溯源部首席的堕落,感到匪夷所思。
果然愛情的魔力轉圈圈。
而與王大爺的喜聞樂見不同。
武太郎只覺得冷冷的冰雨在他臉上冷冷地拍。
他忍了半晌,終于沒忍住道:“說了這麽久,核聚變技術,到底和我們逃出去有什麽關系?”
李妮妮:“當然有關。”
同一時刻,褚西嶺道:“無關。”
武太郎偏向誰一目了然:“妮妮姐先說。”
李妮妮:“核聚變就是能源,小體積核聚變可以達到集裝箱大小,如果我們可以獲取達瑪人的核能,不就能用能源驅動船只逃出去嗎?”
衆人頓時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而褚西嶺低頭看了她片刻。
“但你說的這個技術,目前也根本沒有實現。”
他道:“現在最先進的核聚變裝置,是我們的‘東方超環’,但重量也到達了400噸,你覺得我們能把它搬去給輪船用嗎?”
衆人頓時又發出失望的聲音。
李妮妮這次也擡頭望了他半晌。
然後她誠懇地說:“我們能不能不争這個話題了?我們的思維角度不大一樣,可能聊不下去。”
……和他聊不下去?
褚西嶺眯起眼睛。
他唇邊散漫淺淡的笑意消失了,一時氣氛有點冷。
但是他沒有反駁,李妮妮也沒管他的心情,只安靜地說:
“我的确沒有十拿九穩的證據,你們不相信我是正常的。只是我想的角度和你有點不一樣。”
——不一樣的點在于,她已經不再去把正常世界的情況,和達瑪古國的情況對比。
因為達瑪古國是一個不能以常理揣度的世界
從某一瞬間開始,李妮妮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太過于狹隘了。
是她缺乏想象力,讓尋常世界的進度和規則束縛了她的思維界限。
以至于她想得太淺,忽略了很多的細節。
比如貓貓寶藏山洞前的retina藍寶石屏。
這個技術,真的是1962年之前可以獲得的嗎?
從達瑪太子屍體至今無法窺測的防腐技術,到地宮驚人的密封手段。
從寶藏洞穴岩石上依然能進行的指紋驗證,到地宮之下埋藏的核-彈。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質問她——
達瑪古國,真的僅僅是一個亞特蘭蒂斯一般,不為人所知的失落古國嗎?
還是說,它雖然隐匿于孤島,但是它的科技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世界平均水平?
更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未來世界的界限?
如果達瑪古國真的擁有一個超脫于輪回之外、能看到未來的太子。
那麽,一個連未來都掌握在手裏的神秘國度,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再更進一步去想。
就更加細思恐極。
首先,在王大爺之前找到的卷宗中,達瑪城出現了“淨化派”和“反淨化派”的世紀大争端。
一部分達瑪人認為自己是“不潔淨”的,因此要封城自毀,甚至為此不惜集體自殺,以自我消滅這種慘烈的方式,來獲得“潔淨”。
可他們想消滅的,真的僅僅只是自己嗎?
還是說,他們“消滅”的範疇,也包括這島城之外,整個世界的其它人呢?
其次,再回想1962年全世界的核-彈危機,和1962年達瑪古國大封閉。
這驚人重合的時間節點,真的是巧合嗎?
達瑪人,又在世界的進程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宇宙中有一種物質叫暗物質,雖然不可見、不可知,卻對整個宇宙産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甚至遠遠大于我們現在可見的物質。
達瑪人,難道也是人類的暗物質嗎?
沒有人聽過他們,沒有人見過他們。
歷史的煙塵中,甚至從未出現過“達瑪人”三個字。
但說不準,世界幾次滄桑巨變背後,都有達瑪人的影子呢?
他們暗地裏發展出了超越時代的科技,卻不為人所知。
他們隐匿一隅,觸角卻融入歷史的方方面面。
他們像一只看不見的手,一點點向下碾壓,推動戰争、釋放瘟疫、進行毀滅。
直到整個世界,因他們化作齑粉。
——如果她這個恐怖的猜測是真的。
那麽達瑪人,到底想做什麽?
想到這裏,李妮妮打斷了思緒。
她擡起頭,望向褚西嶺:“我想把這面石壁鑿穿,我有沒想通的東西,必須過去看看。”
褚西嶺:“這個舉措可能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李妮妮像是預料之中。
她清點了一下自己身上還剩的榔頭,也不強求,點了點頭。
“也行,那你們可以繼續向下,我自己打穿,也會想辦法把水流截堵,盡量不影響你們後面的行動。”
褚西嶺臉色沉下來:“我不可能扔下你一個人。”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怎樣?”
李妮妮被他抱得有點心煩 。
主要是60度的溫度下,這擁抱真的是讓人窒息。
大狗狗黏人沒有問題。
但這麽熱還這麽黏人就過分了。
她實在熱得受不了,又深吸了一口氣,想從褚西嶺懷裏掙脫開來。
而褚西嶺又出于某種明晰的、自己尚且陌生的心情。
兩只鐵箍般的手臂,條件反射一樣,再次鎖住了她。
李妮妮:“……”
李妮妮擡起頭,指尖點了點褚西嶺的手背,并冷冷地看着他。
褚西嶺被她那雙澄澈的眼睛看得心中一空。
下意識地又妥協了一步:“不就是鑿一下?鑿一下就鑿一下。”
衆人:……
不是,大佬你清醒一點啊!大佬你這就屈服了嗎?
大佬你的人設不是舔狗,你是孤狼啊!
他們最後還是決定炸開甬道的石壁。
雖然衆人心中并不完全茍同這個方案。
但李妮妮決定下的事情,其他人并無任何置喙的餘地。
畢竟唯一能置喙的另一個大佬,已經成了李妮妮的舔狗。
舔狗還有什麽好掙紮的呢?
要麽就跟着大佬走,要麽就自己單幹,2選1,又沒人強迫你。
幽深黑暗的甬道中,他們仿佛地下碌碌的昆蟲,肅穆的站在石壁邊。
李妮妮預估了三種能讓他們無人生還的危險因素。
第1個是河水溫度。
如果這面牆外是地下河,那麽地下1600米深的河水,溫度可以到達七、八十攝氏度,甚至到達100℃。
他們一旦鑿開石壁,就等于是打開了花灑開關,把沸水往他們臉上拍。
他們動都不用動,高溫蒸汽就會把他們的灼傷,甚至死亡。
第2個危險是水流沖力。
當河水湧進來時,巨大的沖力可能會把他們沖散。
而被沖散的人,迷失在曲折的甬道中,只能永遠葬身在達瑪太子的地宮。
第3個危險是水域深度。
按照李妮妮的猜測,他們是從達瑪廣場往下走了1600米。
但是達瑪廣場本身就是島嶼上最高的地方,海拔近乎1000米。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位置看似很深,實際上是接近海平面的。
如果是這樣,他們還有一分希望,能在窒息之前浮出水面。
但如果李妮妮猜錯了。
那他們所有人,都會窒息在海水裏,無人生還。
好在大家都會游泳。
他們抱着一起生、一起死的信念,用僅剩的麻繩把大家都綁在了一起,人均相隔2~3米。
遠遠看去,活像一串秋後的螞蚱,一戳一蹦跶。
他們分別站在石道中能夠稍微避開沖擊的地方,屏住呼吸,等待命運下一個重擊。
褚西嶺叼着煙,掏出了自己僅剩的兩枚炸.藥,埋在石壁當中,用打火機點燃引線。
随着火花滋滋燃起,衆人的心也提到了高處。
褚西嶺走回李妮妮呆的角落。
黑暗中,他鷹隼般冷峻的眼睛俯視着她,目光像綠野裏荒草叢生的藤蔓,把她緊緊網住。
“你真任性。”
他忽然輕聲說。
“再過10秒鐘,我們可能會活下去,也可能會死,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所以想在能問的時候,問你一句——”
李妮妮的心神一半被引線牽扯,一半被他牽扯,甚至沒辦法仔細去聽他在說什麽。
她的耳膜在隆隆作響,心就像孤海中的一片葉子,一個波濤就是她全盤的賭注。
要麽贏,要麽死。
而就在這生死交際的剎那,她聽見褚西嶺說。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嗯?”
男人說,語氣甚至帶着一些笑意和無謂。
“如果我們都能活着……李妮妮,和我處一處試試看?”
李妮妮震驚地擡起頭,大腦因為過度緊繃,有一瞬一片空白。
但褚西嶺好像也無所謂是否能得到答案。
他只是俯身抱住他,一個吻輕輕印在她額頭。
這個吻是那麽輕,猶如鵝毛,又猶如柳絮。
但這個吻又如此力重千鈞,仿佛泰山壓頂,要壓得人沒有翻身之地。
下一秒。
——轟!
随着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整面石壁在爆破中轟然坍塌!
巨大的水流如同狂風暴雨,瞬間湧入。
碾壓過每一只細小掙紮的蝼蟻。
作者有話說:
(昨天拇指在手機上手打了一章,第二天回頭看覺得太粗糙了,整章修改了一下,增加了1000字,但劇情無大變動)
今天坐了3小時高鐵,又開了2小時盤山公路。
這一章是用手指在手機上手打的。
因為不敢發出聲音,怕旁邊和我一起的朋友聽到我在語音寫書,然後我馬甲就掉了。
爬了近2千米高的山,我現在手痛腳痛膝蓋痛連大腸都痛,已經死了,死的很不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