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初俏的身影沒入放學的人潮中。

“……老王這個代理班主任當得也太盡職了吧,一整個晚自習都在講題,今晚又要回去趕作業了……”

老王是一班的物理老師,班主任溫望潮出差期間,老王算是一班的代理班主任。

作為高一物理組組長的老王什麽都好,就是過于敬業這一點,一班學生很是頂不住。

葉飒聽了一晚上物理課,聽得頭昏腦漲,再看初俏一言不發,像是還在琢磨老王最後講的那道追及問題。

“俏俏,你最近受什麽刺激了?”葉飒是真沒想通,“期中考試你成績也沒下滑啊,怎麽突然這麽奮發圖強?”

初俏沒吭聲,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一班四十八個人,她考三十名,就算一班是清北班,初俏長這麽大也沒這麽考過這麽差的名次。

兩人走到校門口外,葉飒拉着初俏去排隊買了一份狼牙土豆加炒粉。

初俏隔十米都聞到香味了,換做平時她肯定吃,反正她怎麽吃都長不胖,可現在身負一百六十斤的重擔,初俏多看一眼都有負罪感。

“你不吃啊?”

葉飒看着眼巴巴望着小吃攤的初俏,小姑娘兩手攥着書包帶,緊抿着唇,一副“我不餓我不吃誰吃誰是王八蛋”的堅定神色。

她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初俏軟乎乎的雙下巴。

“俏俏,吃點一口嘛,一口不會長胖的。”

初俏快饞哭了。

深夜的炸土豆和炒粉,為什麽可以,這麽香。

最後初俏還是堅定地拒絕了葉飒的誘惑,剛準備找找家裏司機的車停哪裏了,就見馬路邊上最惹人注目的一衆少年少女裏面,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發,高個,眼神冷冽。

是傅執。

晚自習放學時正是一中外最堵的時間,姜雅菁好不容易攔到傅執,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旁邊的小姐妹開口:“執哥,今天菁姐生日,你不來怎麽行?”

“百老彙的包間都定好了,段飛許彥明他們都來。”

“蔣一鳴你勸勸執哥啊,執哥要是不來,多讓菁姐掃興啊。”

姜雅菁望着傅執,自持身份也不開口,但驕傲的眼中仍閃爍着期待的光。

傅執從始至終都在低頭弄他的摩托車頭盔,和家裏司機開車的蔣一鳴他們不同,傅執從小在戶口本上虛報了年齡,今年寒假就拿了駕照。

身後豪車內,坐副駕駛的蔣一鳴伸頭看前面的傅執,似笑非笑地調侃:

“怎麽辦啊執哥,這菁姐的局,不去有點不給面啊。”

一中的富二代圈,基本就是整個A市上位圈的縮影,姜雅菁的父親在A市的連鎖零售店生意做得不小,和傅執的父親也是常在酒桌上碰面的。

蔣一鳴不好得罪姜雅菁,又把問題抛回給了傅執。

姜雅菁還沒等到傅執的回答,就聽有女孩在姜雅菁身邊說:

“菁姐,那個望這邊看的,好像就是初俏。”

白天剛調查過初俏的女孩們齊齊回頭,蔣一鳴他們不明所以,也順着姜雅菁她們的視線看去。

人來人往中,站在不遠處的女孩膚色極白,雖然和一旁高瘦女孩胖瘦對比鮮明,但一雙明亮通透的眼眸卻瞬間點亮了她的神采。

後座的程越也跟着看:“初俏誰啊?左邊那個高個子?這膚色長相挺歐美啊。”

蔣一鳴沒吭聲,視線在一胖一瘦的兩個身影上轉了個來回。

姜雅菁皺了皺眉,待看清了誰才是初俏後,旋即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她轉頭示意傅執望那邊看,出聲問:

“右邊那個妹子,你認識?”

初俏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只是看個熱鬧,結果居然所有人都朝她這邊看了過來,站路邊吃小吃的葉飒也被吓了一跳:“那不是姜雅菁嗎?我艹,可別被她盯上啊。”

姜雅菁在一中的名聲不小,她高傲自滿,眼裏不容沙子,最喜歡拉幫結派,趙盈盈就是她們那個小團夥裏的一員。

聽葉飒的語氣,初俏就能猜到這個姜雅菁有多不好惹。

夜色太黑,她沒看到姜雅菁身後的傅執,拉着葉飒便匆匆離開。

終于擡起頭的傅執只看到初俏小跑着離開的背影,小姑娘跟小學生一樣緊緊拽着書包帶,頭也不敢擡地悄悄溜走。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傅執心裏松了口氣。

還好,這次這小姑娘沒給他惹麻煩。

心情頗佳的傅執收回視線,難得屈尊回了姜雅菁一句:

“認不認識,關你屁事。”

撂下這話,傅執把頭盔一戴,伴随着摩托車引擎轟鳴聲,他漆黑的背影穿過擁堵的車流,數秒便消失在了衆人視線之中。

只留下晚自習悄摸畫了個淡妝的姜雅菁,被噴了一臉的摩托車尾氣。

回到山月庭,初俏第一時間拆開了剛到的快遞。

曲一線、王後雄系列,從初二到高一的教輔資料,全齊了。

她初一的時候,其實是不怎麽做普及度最廣的那種基礎教輔書的,但對于現在自學初二初三課程的她來說,還是有必要打牢基礎。

老老實實把曲一線和王後雄中稍顯簡單的教輔書過一遍,然後再開始重點突擊高一的課程,初俏估摸着,這一套教輔書做下來,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怎麽也能比三十名好一點。

剛做幾頁題,初俏就接到了初父的電話。

“……爸爸這邊拍戲大概還要兩個月,俏俏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啊?”

四十多歲的初父,回回給初俏打電話的時候,都忐忑得跟小朋友一樣,生怕下一秒就惹初俏生氣,然後直接切斷通話十天半個月不接。

十三歲的初俏和他關系是很好的,可驟然來到三年後,見自己過得這麽不好,初俏心裏對初父也有埋怨。

“沒有。”初俏默默按着手裏的按動筆,“你給姐姐帶就行。”

直男腦初父沒聽出什麽不對勁,還說:“肯定也有她的份,我這不是想知道俏俏你喜歡什麽嗎?”

初俏幼年喪母,初父憐惜她小小年紀沒有媽媽,從小到大,只要初俏喜歡的,初父都會竭盡全力滿足她。

可初俏真正想要什麽,他從來都不明白。

“你看着買吧,我都可以。”

初俏小聲嘟囔,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但又覺得自己特委屈。

初父聽着初俏心情有點低落,卻不明白為什麽。

“……對了,你沈阿姨的畫展辦完了,這周末應該就會回來,到時候讓你沈阿姨帶着你們出去吃好吃的,想要什麽告訴她就行……”

聽到沈宛然的名字,初俏的心緒微妙起來。

沈宛然是兩年前初父新娶的妻子,從小留學國外,在藝術圈裏頗有名氣,她性格似乎很低調,和初父結婚後也從沒在媒體前露過面。

初俏的日記本裏,很少提過這個繼母的事情。

略有些不安的挂掉電話後,下樓去廚房給自己熱一杯牛奶的初俏碰上了剛回家的趙盈盈。

初父和沈宛然不在家的時候,趙盈盈似乎經常這樣晚歸,初俏不用仔細聞,她身上的摻雜着香水味的酒氣很快就盈滿了整個大廳。

“初俏,別怪我沒提醒你。”

微醺的趙盈盈趴在廚房中島臺上,譏諷又暢快地笑道:

“得罪了姜雅菁,你日子不會好過的。”

披散着長發的少女端着熱騰騰的牛奶,沐浴在暖光燈下的她周身萦繞着溫柔的煙火氣,初俏不明所以地望着趙盈盈:

“你喝多了?”

趙盈盈見她還能一臉平靜,莫名升起了幾分愠怒:

“你裝什麽裝,看不出來啊,都長這副尊榮了,還能勾搭上傅執,你可真……”

嘩啦——

一整杯溫熱的牛奶兜頭澆下。

精心打理過的長發一縷縷地貼着濕漉漉的臉頰,趙盈盈那身酒氣和香水味全都被牛奶澆得幹幹淨淨。

停在趙盈盈頭頂的玻璃杯,滴落最後一滴牛奶。

初俏收回手,還是那副乖巧安靜的樣子,不像是剛潑了人,像是剛澆了一盆花。

她沖趙盈盈甜甜一笑,唇畔梨渦淺淺:

“姐姐,醒醒酒,早點睡。”

“……”

初俏知道趙盈盈回過神來不會放過她,放下杯子拔腿就跑,回房間關門鎖門一氣呵成。

耳機一戴,刷題模式啓動,任憑回過神來的趙盈盈尖叫着瘋狂拍打房門,初俏都無動于衷。

“初俏!你出來!!有本事潑我你有本事出來啊!!!”

初俏默默調大耳機音量,她一邊審題,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趙盈盈:“……”

如趙盈盈所言,第二天下午,初俏還真被姜雅菁一行人堵在了南樓四層。

南樓主要是國際班和一些社團活動室,國際班人少,這個時間社團活動也還沒開始,初俏被班裏的文藝委員林蕊拜托來南樓幫忙開個會的時候,就覺得這邊有點太安靜了。

等到被姜雅菁的人拉到廁所裏時,初俏才反應過來——

完了,這是姜雅菁設的局。

“……剛剛去五樓的是二班的姜雅菁吧?她跟她那幫小姐妹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國際班一班剛剛響起上課鈴,一衆學生見姜雅菁那幫人上了五樓,都趴在走廊上看熱鬧。

誰都知道,姜雅菁經常在五樓找人“談話”,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個小倒黴蛋惹上了這位大姐頭。

傅斯年正準備去辦公室,找老師對接下個月藝體節預算的事情。

“上課了。”他出聲提醒,“別以為紀律部不查南樓。”

作為學生會會長的傅斯年對同學一向恩威并施,就連國際班這些家境優渥的學生也對他有幾分敬畏。

很快,走廊上的學生紛紛散開。

臨走前,傅斯年看了一眼五樓的方向。

姜家和傅家有合作關系,在學校裏,傅斯年一向對姜雅菁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而與此同時,聽說班主任溫望潮明天回來的傅執正準備收拾收拾回教室,動作忽然一滞。

“執哥?”蔣一鳴察覺到傅執的不對勁,出聲問,“怎麽了?”

額頭冷汗涔涔的傅執緊緊攥着胸口衣襟,越發強烈的疼痛感使他眉間戾氣滲人。

他的手捏着蔣一鳴的肩,一字一句,艱難開口:

“……給我找……初俏……在哪兒……”

傅執本來還在想,或許避開那個小姑娘就能擺脫這個麻煩。

結果,這他媽,居然還帶遠程精準點艹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苦口婆心):這是阿媽給你精心設定的戀愛雷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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