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午最後一節課,離下課時間只剩下十分鐘,班內人心浮動。
不少人表面上右手還拿着筆,其實左手在桌洞裏已經緊緊握住了自己的餐具,等着下課鈴聲一向,随時準備殺入食堂。
當然,在一班這樣的清北班內,更多的還是像初俏這樣全神貫注聽課的學生。
“……前面這些題都是送分題,就不講了……”
恨不得長四只耳朵的初俏聽了老師這話呆若木雞,茫然地看着老師直接跳過大部分的選擇題,直接開始講最後兩個。
送分題?
送什麽分?送誰分了?
她一個都不會啊!!
昔日年級第一的初俏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有跟不上老師進度的一天。
好在現在的她似乎早就褪去了年級第一的光環,成績已經泯然衆人。
——但就算她現在泯然衆人了,想要從初一水平趕上高一水平,那也不容易啊!
葉飒見她垂頭喪氣,以為她是餓了,壓低聲音安慰她:
“再撐五分鐘,待會兒帶你去搶糖醋排骨。”
被數學折磨得十分虛弱的初俏搖搖頭,別說一份糖醋排骨了,十份都沒法抵消她現在內心的絕望。
清北班的老師們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拖堂,下課鈴一響,老師比學生跑得都快,班長還在喊“統計新校服尺寸的班幹部留一下”,已經跑出去不少人了。
初俏懵懵懂懂跟着葉飒跑了兩步忽然停下。
“我忘拿筷子了。”初俏沖她擺擺手,“你先去吧,待會兒我去找你。”
“那好,三樓老地方,你快點啊!”
初俏小跑着往回趕,跑起來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一百六十斤身體的笨拙。
抗抑郁症的藥已經停了,她原本就不是易胖體質,只要稍微控制飲食,到下個學期應該就能瘦回原本的模樣。
然而初俏剛準備進教室的時候,忽然聽到教室裏留下來整理校服尺寸的幾個男生正在閑聊。
頭頂風扇吱嘎吱嘎轉得慢慢悠悠,他們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傳來:
“……卧槽初俏這校服尺寸也太恐怖了吧!”
“這尺寸穿什麽女款,穿男款都夠嗆!”
“……就她這個體重,真不知道一中初中部那些人是怎麽想的,說她是校花,我靠這笑話我能笑三年……”
“……初中部的人真是沒見識,不說別的,我們班林蕊吊打她吧……”
“……初俏這分量,能有兩個林蕊重吧?”
嬉笑聲響亮而清晰。
這樣直白尖銳的議論聲仿佛當頭一棒,将還沒有真正正視到自己容貌巨變的初俏一棍子敲醒了。
走廊上的光潔瓷磚映出她的身形輪廓。
她不是從前那個她了。
初俏的臉和耳朵瞬間火燒般的滾燙,窘迫和尴尬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将她這一身肉藏得嚴嚴實實,誰都不要看見。
此時的她才意識到,原來胖是一件如此十惡不赦、甚至是需要受到外人指責的事情。
一瞬間,她就忽然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兩年的時間,性格發生如此大的轉變了。
初俏無意識後退,想要躲開這個令他窘迫的地方。
然而退了兩步,卻忽然撞上了一個寬厚結實的胸膛。
初俏怔愣地擡頭望去,目光所及處是一個熟悉的側影。
薄唇緊抿,聚攏的眉頭藏着散不開的狠戾。
他力道不輕不重地推開了初俏,大步跨進了教室。
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然而還有一個背對門口的男生沒注意到異樣,嬉笑着道:
“……其實初俏胖成這樣,看起來也不算醜,瘦下來說不定還真……”
砰——
一聲巨響在教室裏炸開。
幾個男生的桌子被人一腳踹翻。
剛剛還在背後高談闊論的男生回頭看清是誰後,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一條長腿橫在被踢翻的桌椅上,顯眼得很。
“吵死了。”
教室空蕩寂靜,剛剛笑得最大聲的男生被少年攥着衣領提了起來,目光所至的那截小臂肌肉線條堅實,力量感和野性遮掩不住,卻又并不過于誇張。
少年的濃黑眉眼裏,似有烈焰寂靜燃燒,一眼望得人心驚。
“……傅、傅……”男生吓得話都說不利索。
誰都知道,一中誰都可以惹,但傅執是決不能惹的。
傅執來一中的頭一個學期,就把附近高校的刺頭錘得服服氣氣,什麽差點把人打殘廢,開山地摩托車把人撞飛,甚至捅了別人一刀後家裏花大價錢擺平等等傳說,更是在各個學校內廣為流傳。
當初聽聞要和傅執一個班時,班裏大部分都是人心惶惶,有關系的更是在開學前就匆忙找人換班。
好在比起傳聞,永遠坐在班裏最後一排的少年平時并沒有什麽暴力傾向。
盡管如此,大家也是以一種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距離。
但這是他們頭一次,頭一次親眼看到傅執發怒。
按前兩次的經驗,原本幫初俏解圍之後他胸口抽痛就會平息,結果這次盡管沒有最初那麽難以忍受,卻還是有不容忽視的刺痛在胸口蔓延。
啧。
都怪這幾個嘴碎的。
“你們幾個。”
傅執平時看上去就夠生人勿近的,此刻兇神惡煞地拎着人,身上戾氣分毫不收,壓迫感幾乎讓人腿軟。
“會說人話嗎?”他嗓音又低又沉,危險而冰冷,“不會說不如我送你們再重新投個胎?”
幾個背後嚼舌根的男生怕得要死,腦子裏全是傅執的那些傳聞,生怕被傅執揍得缺胳膊少腿,下半輩子都要當個殘廢。
想到這裏,面子也沒什麽要緊的,連聲跟傅執道歉。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錯哪裏了。
傅執對他們伏小做低的樣子不感興趣,胸口餘痛仍在,他心煩意燥地扭頭看向門口發呆的初俏:
“……看什麽?要過來揍兩拳嗎?”
傅執發誓,他說的絕不是反話。
剛剛站在初俏身後聽到那些人說她壞話時,強烈的心痛感令傅執下意識地就沖了出去,直到現在,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感都沒有完全褪去。
傅執懷疑再這麽多疼幾次,他可能會疼死。
所以幹脆想試試讓初俏自己揍他們幾拳,說不定她出氣了,自己也就不用遭罪了。
然而這話落在初俏耳朵裏,再配上傅執陰沉不耐的臉色,怎麽看都是嫌她在這裏礙事。
“不了不了。”初俏瘋狂搖着小腦袋瓜,真誠道,“不不不打擾你們,你們忙!”
初俏慌不擇路,轉頭就往外沖,還因為過于慌張而磕到了門框,痛得她哎呦叫了一聲。
看着初俏匆忙離去,連聲道歉的幾個男生又否定了心中猜測。
本來以為傅執是為初俏出氣的,結果只是單純看他們不順眼而已。
大佬發起火來果然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的大佬本人:
…………艹,跑個屁啊,別讓老子抓到。
“……蕊蕊你別難過了……”
自習課一結束,憋了一下午的林蕊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拉着小姐妹去學校外一家奶茶店訴苦。
店裏二樓人不多,林蕊挑了個偏僻的位置,把自己表白失敗的事跟閨蜜舒月全說了。
舒月看林蕊哭得難過,自己也心疼,便罵傅執出氣:
“傅執傲什麽啊,以前再厲害,現在不也自甘堕落了嗎?蕊蕊不值得為他難過啊……”
話是這麽說,但舒月其實心裏也明白傅執有多受歡迎。
比起規矩得稍顯古板無趣的傅斯年,像傅執這樣特立獨行的少年的确別具人格魅力,那樣的樣貌和家世,哪怕嘴上不說,女孩也會忍不住在他路過時心漏跳幾拍。
“……我知道可能會被拒絕,但……但他也太過分了吧……”林蕊哭紅了眼,看上去格外委屈,“看不上我就看不上,還問我別的女生是什麽意思?”
舒月訝異:“他問誰了?”
說起這個,林蕊就更不甘心了:
“初俏!他問我初俏是哪個班的!你敢相信嗎?”
高一誰不知道初俏的名字?
當時開學的時候,男生一早就打聽到一中初中部的校花初俏會直升一中高中部,雖然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初俏本人,也沒看過她的照片,但都知道初俏的美貌被傳得有多神乎其神。
然而一開學,頂着校花名號來到一中的卻是一個一百六十斤的胖子。
這巨大的落差令初俏頓時成了學校背地裏的一個笑話。
從此在一中,校花不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獨屬于初俏的、一個陰陽怪氣的外號。
而就是這樣的初俏,卻被一中所有女生仰望的傅執所提起,林蕊怎麽可能甘心?
正當林蕊還想繼續哭訴傅執的兇神惡煞不近人情之時,不知什麽時候坐在林蕊他們旁邊的一桌客人起身,領頭的女孩走到林蕊他們的桌前,輕敲兩聲。
“打擾一下,剛剛我聽到有人說傅執問起了一個女生的名字,她叫什麽來着?”
雖然說着打擾,但帶着兩三個女孩站在他們桌前的少女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意味不加掩飾。
林蕊認出來,這是學校中,趙盈盈他們那個小團體裏出了名的大姐大,姜雅菁。
更重要的是,姜雅菁正在追傅執。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的一中學生:初俏又胖又醜,以前哪個眼瞎的評的校花?
一個學期後:……哪個眼瞎的說又胖又醜?這他媽是什麽絕世仙女!!
後臺偶爾會抽,紅包可能發放不太及時,大家耐心等等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