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俏自然是不知道傅執背着她拉了一堆冤大頭給她折星星的事。

只不過見好幾天早自習, 傅執直接趴在桌上昏睡過去, 她還是有些疑惑道:

“他這幾天, 怎麽困成這樣?”

葉飒笑眼彎彎:“不清楚,可能認真回家補習了?”

對補習尤其敏感的初俏瞬間醒神。

不會吧,就傅執這腦瓜還需要補習,那她要什麽時候才比得過他啊?

她認真思考半響。

“飒飒,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去報個周末輔導班之類的?”

“……你這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歇歇吧。”

等傅執一覺睡醒,差不多第一節 課也結束了, 睡眼惺忪的他剛一睜眼就見徐淼轉過頭正在給初俏講題,他眼皮一跳。

“……輔助線這麽作太複雜了。”

傅執的聲音突兀地插入兩人的對話之中。

他随手拿過初俏的筆, 在一道圓錐曲線題上畫了一筆。

“這樣不比你這個簡單多了?”

他這一筆添得自信滿滿, 撂筆的時候更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就差在臉上寫“快來誇我”幾個大字。

徐淼推了推眼鏡:

“這個方法我們剛剛讨論過了。”

傅執動作一滞。

“計算方法太巧,不具有普适性,普通學生還是踏踏實實用常規方法解比較好。”

這話換了別人說不出口, 但徐淼就是能這麽直白。

年級第一到底還是有底氣的。

傅執眯了眯眼:“喂,你是不是想挑事……”

“不是。”反光鏡片後, 徐淼的雙眼古井無波,冷靜得十分具有挑釁效果, “實話實說而已。”

傅執早就看徐淼不順眼了,之前就老在初俏面前晃來晃去,雖然感覺初俏變瘦前後他的态度沒什麽明顯變化,但是出于同性之間的直覺, 他肯定是在打初俏的注意!

趁徐淼不在的時候,傅執這樣提醒了初俏,初俏卻反問:

“你想太多了,明明是我一直問問題打擾他學習的,怎麽變成他對我有意思呢?你有什麽依據嗎?”

傅執微擡下颌,眼神篤定,又用稀松平常的語氣道:

“有不喜歡你的男生,才不正常吧?”

……?

反應過來傅執話裏的深意,初俏心跳快了兩拍。

心裏仿佛有個聲音驀地響起。

那他呢?

他又是怎麽看她的呢?

上課了驟然響起,打斷了初俏的胡思亂想。

她剛定了定心,傅執卻又側身跨步,隔着過道在她身側低聲細語:

“待會兒晚自習跟我走。”

初俏耳根有點熱,不自在地勾起耳邊鬓發別在耳後,聲音細弱:

“跟你走?去哪兒啊……”

從傅執的角度看去,少女白皙小巧的耳垂如一粒珍珠,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別的,而染上了一點淡淡的薄紅,她皮膚極白,這點緋色就格外顯眼。

傅執喉間滑動,眼眸漸深。

“大晚上的,當然是找個沒人的地方……”

啪——

一本作業本輕輕砸在傅執頭頂。

聽見動靜的不少人齊刷刷回頭,在看清初俏幹了什麽之後又驚恐地轉過身,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認真點。”少女聲音軟糯,透着點無奈。

傅執彎了彎唇角,沒再開玩笑:

“後天就要上臺了,今晚和明晚,我們準備再排練幾次。”

初俏有些遲疑。

倒不是為了翹課這件事遲疑,她是想起了之前傅斯年跟她說的節目要換曲子的事,上周老師又跟她說曲子不用換了,初俏是擔心她無形中承了傅斯年的情。

她一點也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不過這件事也不能和傅執提,要是提了,他估計會直接罷演,順帶上門找傅斯年麻煩。

所以還是之後再找機會問問吧。

放學之後,林蕊獨自走在前面,初俏在教室門口等了等,沒等到程越就見傅執要走,她拉住他的袖子問:

“程越呢?他不來嗎?”

傅執笑得有點意味深長:“他這兩天沒睡好,回去補覺了。”

初俏:“?”

她還想追問,傅執擡手覆上她的後腦,輕輕帶着她往前走。

“你管他幹什麽,他浪得很。”

說着,寬厚的手掌輕柔地在她頭頂揉了揉。

“只有我老實。”

落在她頭頂的掌心溫熱,靠近時,帶着清冽的青草香,無聲無息地将她籠罩。

不知為何,只要聞到這個味道,就似乎格外令人安心。

初俏低低地嗯了一聲。

一旁默不作聲的丁朔:……你們也真是一個敢吹一個敢信。

文體節當天,頂着兩個黑眼圈來的程越完全沒有前幾天的興奮勁,蔣一鳴奇怪道:

“你怎麽回事?晚上偷雞去了?”

程越一臉疲憊:“我說我偷人去了你信嗎?”

“不信。”蔣一鳴和藹地拍拍他的臉,“你渾身上下窮得叮當響,兜裏一百塊錢都是找執哥借的,你連頓飯都請不起你投哪門子人?”

程越唉聲嘆氣:

“別說了,一百塊都沒了,執哥平時看着心裏沒數,關鍵時刻才知道他每分錢都記腦子裏呢。”

“?”

“不跟你多說了。”程越比了個拉鏈的手勢,“有關執哥的終身大事,我得保密。”

???

他在胡說八道什麽玩意兒???

文體節馬上就要開幕,蔣一鳴也沒時間跟程越在這裏打啞謎。

此時學校裏各個班還在上早自習,當然大家的心早就飛了,而禮堂的後臺全都是文體節表演人員,熙熙攘攘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蔣一鳴找到傅執他們的時候,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了個化妝室,空蕩蕩的,只有他們樂隊的幾個人。

“……別這麽看我。”傅執瞥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我沒用什麽暴力手段,稍微聲音大點,他們就不敢進來了,我有什麽辦法。”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傅執這張反派臉的确是很好用的。

“你讓我幫你帶的咖啡。”

蔣一鳴把手裏的罐裝咖啡扔給了他。

正調試鼓的初俏擡頭,皺了皺眉,有些擔憂道:“你這幾天,怎麽總睡不醒。”

傅執的哈欠卡在一半,半響才垂眸,輕描淡寫地敷衍:

“我不一直這樣嗎……”

初俏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傅執還以為是她擔心他的身體,正要再寬慰她幾句時,小姑娘認認真真地望着他的雙眼,試探着問:

“傅執,你沒有背着我偷偷學習吧?”

傅執:“……?”

“雖然你現在慢慢也開始聽課了這點我很欣慰,可是白天随便聽聽晚上回家通宵苦學,對外還表示自己并沒有學習的話,飒飒說這是學婊行為哦。”

……誰他媽背着她偷偷學習了!!

她除了學習能不能關心點別的!!!!

傅執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道:“我不僅晚上通宵學,我最近覺得,白天我也應該抓緊時間好好學習,你說呢?”

!!!

初俏如臨大敵,整個人都是一哆嗦,立馬精神警醒得跟只兔子一樣豎起耳朵。

“真、真的啊……你怎麽突然這麽奮發圖強……那我也不會輸的,月考你休想超過我!”

她總這麽對月考戀戀不忘,倒真激起了傅執的一點叛逆心。

要是他下次月考的時候靠得比徐淼厲害,她是不是就不會整天跟徐淼交頭接耳了?

其實傅執倒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學就會做題的。

當年中考結束的假期,他隔壁三中的朋友家裏給他請了家教,題做不對不讓出去玩,他就搞了各種高科技裝備讓人幫他遠程聽課做題。

傅執閑的無聊,不僅一口氣聽完了高一高二的各科精英教師遠程網課,還做了一堆習題。

順手還借這件事撈了一筆小錢。

光吃這點老本,依靠傅執的腦子,稍稍努力一下能考什麽樣的名次,還真挺難說。

“我出去透透氣,十分鐘之內就回。”

他們的節目安排在了中間,因此傅執準備上臺之前先跟蔣一鳴一起,去老地方抽支煙提提神。

當然,抽煙這事,他自然不會跟初俏說。

兩人出了後臺穿過人群,一路往僻靜的地方走,學校領導此時都在禮堂裏,傅執他們就在禮堂背後的一角點上了煙,這位置通風好,又隐蔽,沒人會在這個點來。

趁沒人,蔣一鳴開口問:“你讓程越幫你做什麽呢?”

傅執指尖的煙只抽了一口,就任它自己徐徐燃燒。

“幫我買點東西而已。”他彎了彎唇,“你們說的,表白啊。”

蔣一鳴:……

他怎麽覺得這哥們十有**會被拒絕呢?

在初俏心裏,他和學習哪個更重要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傅執,你要不要……”再好好考慮一下?

話沒說完,旁邊傳來了腳步聲。

他們的位置隐蔽,走廊要再過一個九十度轉角才能看到他們,因此說話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傅執和蔣一鳴。

“……還真是初俏啊,想不到她又瘦下來了……”

聽到初俏的名字,傅執不自覺地聽了下去。

“……不過秋秋你別擔心,今天的評委是郁老師她們,她們的偏好你還不清楚啊,就算初俏他們的樂隊表現好,郁老師也不會給他們打高分……”

“他們表現好?”

女孩的聲音動聽,語氣卻帶着濃濃的不悅。

“他們那種流行樂隊這種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怎麽能跟我的小提琴比。”

說話的人正是許靈秋。

她趁着還有時間,找了個偏僻地方練一會兒琴,卻沒想到傅執他們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比不了,也不知道初俏是吃了什麽藥瘦這麽快,也不怕把自己吃出問題……”許靈秋的小姐妹順着她的話頭往下說,“當初同學會的時候,整個人跟氣球一下吹起來了,胖得也太好笑了……趙盈盈說她後來抑郁了,你說是不是真的啊?”

許靈秋手底下正練琴,嘴上冷哼一聲:

“能把自己吃這麽胖,她抑郁什麽?趙盈盈想把鍋扣在我們頭上可沒門,計劃同學會一起嘲笑初俏的事情她就沒參與?也就是她現在轉學了,不然初俏要是真算起賬來……”

“算什麽賬?”

低啞的男聲在她們身後突兀響起。

回頭一看,指尖掐着一點猩紅的少年在煙霧中緩緩擡頭,陰郁的雙眸裏有洶湧暗流。

“不如說給我聽聽?”

“傅執怎麽還沒回來?”

林蕊焦急地看了眼時間,還有兩個節目就到他們,前面已經來人叫他們去準備了。

初俏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就算傅執心裏沒數,蔣一鳴也會提醒他啊。

正當初俏準備給傅執打電話時,門緩緩推開。

“你們跑哪兒去了!馬上就要上臺了啊大哥們!!!”

在程越的哭天搶地聲中,傅執忽然朝初俏走去,他腳步篤定,周身氣勢和平時大不相同,初俏一時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只是和他對望時,被他眼底某種深沉濃郁的情緒震懾,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

傅執将她緊緊嵌入了懷中。

個頭只有一米六出頭的少女清瘦嬌小,傅執俯身抱住她時,長臂一攬就将她柔軟纖細的身軀完全攏住,像什麽保護傘一般,将初俏遮得嚴嚴實實,誰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一室靜寂。

初俏驚愕得渾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從前淡淡的青草香從未如此濃郁的包裹着她,将她圈住的雙臂宛如鎖鏈一樣禁锢着她,侵略感和獨占欲不加遮掩,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裏,不允許她後退分毫。

初俏被自己腦海裏誇張的形容一驚,微微掙紮了一下,傅執卻摟得更加用力。

“……有點疼。”被按在懷裏的初俏小聲道,“傅執,你怎麽了?”

碎發下,少年濃墨點染的半垂眼眸,喉結滑動,嗓音有些低啞。

“沒事,要上臺了,我緊張。”

休息室內其他的旁觀群衆內心瘋狂吶喊:

你緊張個屁!!!你會緊張我把頭擰下來給你!!!!!

蔣一鳴他們也萬萬沒想到,傅執居然會這麽大膽,都還沒表白呢,連拉手的階段都跳過,直接抱上了!?

長這麽大,初俏也是頭一次和異性有這麽親密的接觸。

直覺讓她感覺到傅執并非是因為緊張,如果是平時就算是她也會生氣的,可傅執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太對的地方。

她說不上來,但傅執剛剛看她的一眼,讓她覺得……

他在心疼她。

“準備上臺吧。”傅執松開了她,情緒逐漸穩定,“排練了這麽久,肯定是要拿第一的。”

林蕊回過神來,酸溜溜地找存在感:

“……那也不一定,二班的節目也挺好,許靈秋最拿手的小提琴也是出了名的……”

聽到許靈秋的名字,傅執嗤笑一聲,神色有些陰晴不定。

“你跟她,是初中同學?”

初俏沒想到傅執突然說起了這個,身旁學生會來幫忙的人正幫他們搬樂器,初俏答:

“是一個學校,但不是一個班,你認識她嗎?”

傅執拿起話筒架往臺上走,輕飄飄道:

“剛認識。”

而就在傅執他們上臺的同時,渾身濕透的許靈秋打着哆嗦回到後臺,她朋友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剩下許靈秋一個人可憐巴巴地問:

“……你們有替換的衣服嗎?”

後臺的學生大驚失色,問:“你這是怎麽了?誰淋的你??”

許靈秋臉色蒼白,死死地咬着唇:“……沒有誰……”

“你頭發這麽濕,待會兒節目來得及嗎?”

許靈秋濕漉漉地臉上滑落眼淚,她望着前面的舞臺,最受一中學生期待的節目正式拉開帷幕,燈光下的少女膚色雪白,宛如剔透玉石,幹淨得不染纖塵。

她并不知道,傅執為了保護她的天真,幫她怎樣報複了她的敵人。

“……沒有節目了,我要棄賽。”

傅執剛剛的那點怪異還在初俏心裏揮之不去,她有些在意,但現在并不是問的時機。

站在臺上往下看,底下滿座師生,燈光亮得刺目,讓人心裏有些不安。

“別皺着眉。”前奏還沒響起,傅執忽然回頭沖初俏彎唇一笑,“有什麽事我扛着呢。”

初俏愕然地望着他。

丁朔的貝斯聲适時響起,這與前幾個合家歡中老年晚會風格截然不同的音調,瞬間調動起了臺下所有人的熱情,哪怕是老師,也終于打起精神擡頭,用審視挑剔的目光望着他們這組節目。

架子鼓鼓手雖然躲在樂隊最後,但少女明麗清新的漂亮臉蛋卻完全藏不住,她纖細柔弱的身形和龐大硬核的架子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別具一種特別的反差萌。

鼓棒敲了三下,在寂靜的禮堂裏更顯清晰。

然而下一秒,架子鼓、貝斯、鋼琴和吉他同時奏響,飽滿激昂的樂曲瞬間盈滿整個禮堂,所有人全都眼前一亮。

更牽動人心的當屬傅執的歌聲,這首歌并不是非常硬核的重金屬類風格,由他渾厚的音色唱出,并不嘈雜,反而有種踩在人心弦上的深沉動人。

“不得不承認,傅執果然挺帥啊。”

“這是挺帥嗎?能在文體節組樂隊唱搖滾,這太雞兒酷了吧!”

“服了服了,這魅力也太驚人了點,他多唱幾句我都想當他粉絲了!”

雖然女孩都比較矜持,并沒有和男生一樣瘋狂吹捧傅執。

但幾乎沒有一個女生,能從傅執的身影上挪開視線。

而臺下第二排的傅斯年,則目不轉睛地遙望着臺上光芒四射的少女。

哪怕位置并不顯眼,她也仍然沒有被埋沒在傅執的耀眼之下,鼓點越是密集厚重,少女清瘦的身形就越是利落幹淨。

“卧槽槽槽槽——那個敲架子鼓的女生太帥了吧啊啊啊!!!!”

“帥什麽帥!明明是仙女好嗎!!仙女看我!!!!”

“難道不是又仙又A!??從哪裏蹦出來的小仙女啊,這也太絕了叭嗚嗚嗚!”

一中從來都不是軍事化管理的死讀書環境,但文體節能看到這種水平的表演節目,也是難得一見的,臺下氣氛瞬間躁動起來,吹口哨的叫好的不絕于耳,和之前安安靜靜坐着鼓掌的觀看氛圍皆然不同。

後面的節目不用上,也能猜到,不會再有第二個節目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臺下發型全亂,渾身濕漉漉的許靈秋望着美得肆無忌憚的初俏,眼中的妒意遮掩不住,但最後,她也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因為她回憶起,傅執在聽說她曾經如何設局奚落欺淩初俏之後,差點沒揪着她的衣領揍她,被旁邊的人攔下後,又不容分說地在廁所門口抓起一桶髒水兜頭澆在她頭上。

他攥着拳,額頭青筋因暴怒而兇狠可怖。

低啞的嗓音含着怒火,每個字都暗藏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離她遠點,再讓我發現你動她一根手指,不止是一桶水這麽簡單。”

他雙眸仿佛浸了墨汁,濃郁的黑色映不出半點光。

“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從頭到腳到頭發絲,她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

別惹這個人。

為了初俏,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俏俏:打架不好哦,乖。

執哥(若無其事藏起揍完人的拳頭):嗯,不打架,我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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