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蕭禦醫下意識停住腳步,他深思片刻,搖頭,“才一月不到,即便脈象也探不出什麽。更何況,殿下身體虛,推遲一兩個月的也常見,不必過于驚慌,也不必過早下定論,我日後看診時會多注意幾分的。”
綠盈掩去眉間愁容,輕輕點頭,将蕭禦醫送了出去。
薛嘉禾不知道外頭兩個人說了什麽,她在裏間折騰蕭禦醫剛剛留下、據說療效稍微差一些的藥膏,給自己仔仔細細地塗了一層。
容決的藥或許是好用,但她這會兒膈應得就是不想用。
不過是個淤傷,對她來說不值一提,倒還是容決空口無憑的那句污蔑叫她更為受傷惱火一些。
秋狩幾日,容決就幾日沒去找薛嘉禾。
薛嘉禾樂得清淨——要是容決來找她,她少不得又得裝出平和的模樣來同他虛與委蛇,到頭來全是給自己氣受。
沒了弓的她後幾日再也沒出去打獵,大多時間都留在帳篷裏,偶爾同藍家姐妹出去看看漫山楓葉,日子過得同在攝政王府裏時沒什麽兩樣,只是能轉悠的地方又大了些。
只是薛嘉禾出帳篷時走着走着,偶爾總覺得芒刺在背,一回頭又什麽都看不見,幾番下來,只當自己是越發疑神疑鬼,只好盡量又減少了出去的次數。
第一日的鹿肉在當日晚上就吃了個幹淨,藍家姐妹還帶了些回去給藍東亭嘗嘗;後幾日,薛嘉禾就純粹靠着禦膳房自己打的獵物填肚子,禦膳房今日打到什麽就吃什麽,左右對她來說都好吃就是了。
秋狩倒數第二日時,薛嘉禾半夜聽見了喵嗚喵嗚的動靜,近得好似就在她屋子裏似的,不由得從睡夢中掙紮着醒了過來。
——她床邊地上果然爬着一只小奶貓,尾巴筆直筆直還不太會搖晃,睜着一雙藍盈盈的眼睛朝她叫。
薛嘉禾有些詫異地翻身坐起,左右看了看自己悄然無聲的帳篷,彎腰小心翼翼将奶貓抱起,手指輕輕撫弄它的頭頂,小聲道,“你可比刺客厲害多了,怎麽摸進我帳篷裏來的?”
小家夥嗯嗯叫着伸出爪子往她身上爬,一點也不怕生。
聽它叫個不停,薛嘉禾猜想它是餓了,這半夜三更也沒地方去給它找食物,只好蹑手蹑腳地下床,忍痛找出自己白天藏起來的一個雞腿,撕成一條一條的和它分着吃了。
綠盈聽見內屋動靜時吓了一跳,還當什麽人半夜進了薛嘉禾的帳篷,推門進去時又被蹲在地上的薛嘉禾給吓了第二次,“殿下?”
薛嘉禾舉着雞骨頭轉頭看她,義正言辭地辯駁,“不是我餓了。”
綠盈:“……”她持着燭臺上前幾步,終于看清了薛嘉禾身旁的那一小團毛茸茸陰影,“這是剛剛才鑽進來的?”
“大概是吧。”薛嘉禾漫不經心道,“也不知道它有沒有家裏人,會不會擔心它。”
綠盈下意識舉燈将周圍照了一圈,心裏嘀咕,薛嘉禾的帳篷和幼帝一起,在所有帳篷正中心衆星拱月的位置,守衛頗為森嚴,獵物中雖不乏猛獸,但也要突破最外圍的警戒、穿過各路官員的帳篷才有可能抵達中央。
這麽一只叫起來都嬌聲嬌氣的小奶貓又怎麽摸得進來?
……怕不是有人故意送進來的。
綠盈心中嘆息,她将燭臺放到一邊的桌上,替薛嘉禾重新掌了燈,屋內頓時明亮了不少,“殿下要養着它嗎?”
“不。”薛嘉禾輕輕地撫摸着小貓的皮毛,動作顯然很是珍惜,出口的話語卻很幹脆,“它出生在這樣寬廣的天地間,我特意将它圈起來幹什麽?”
“那明日我去問問誰家丢了小貓,又或者周圍有無發現其他貓的蹤跡?”
“好。”薛嘉禾揉揉奶貓的肚子,估摸着它吃得差不多,便一手捧着它上了床,“今夜先這樣吧,你也回去睡。”
綠盈遲疑地看了眼被薛嘉禾放在枕旁的奶貓,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下去,而後慢慢退了出去。
她想,若這送貓之人要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那送禮的功效也約莫等于是沒有的。
第二日藍家姐妹照例來尋薛嘉禾,見到多出的小家夥,兩人都喜出望外,“殿下從哪裏弄來的這只小貓?我先前央阿兄替我弄只沒受傷的兔子來,他都不肯點頭呢。”
“半夜自己跑進來的。”薛嘉禾喝着參茶道,“叫我也吓了一跳。”
“真可愛。”藍五姑娘抱着小家夥不肯撒手,“既是緣分,殿下要帶回王府去養着嗎?”
藍四姑娘倒是皺皺眉,“這裏到處都是守衛,它怎麽進到殿下帳中的?”
“所以是緣分!”藍五姑娘振振有詞,“它不遠千裏找到殿下,一定是為了逗殿下開心的!”
小家夥正巧應和似的長長嗯了一聲,逗得屋內人都笑了起來。
薛嘉禾笑了半晌才道,“我讓綠盈去尋它是何處而來的,尋得到便放回去。”
藍五姑娘可惜地啊了一聲,“可它還這麽小,萬一找不到它的家人了怎麽辦?”
“那就讓圍場的人養着,”薛嘉禾想了想,“等年紀到了,便放歸野外。”
“怎麽沒有小貓咪半夜來帳中找我玩兒呢?”藍五姑娘無限遺憾地摸着小家夥的下巴,逗得它咕嚕嚕個不停,簡直愛不釋手。
“這不是正好說明你沒緣分?”藍四姑娘調侃。
藍五姑娘氣呼呼地瞪她一眼,“我沒有,你也沒有!”
綠盈正在這時從外頭進來,對薛嘉禾搖搖頭,“殿下,找不到。圍場的人也說它年紀太小,大約是被別的野獸叼到這處來,又受到驚吓才抛下的,現在就孤零零放生的話,恐怕活不下去。”
薛嘉禾聽罷,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正和藍五姑娘衣服上縧帶打架的小家夥。
她縱然喜歡這小生靈,卻不想自己養着。
一個被關起來的人何必去關起來另一個生命?
“殿下,不如将這貓交給我們帶去藍府吧?”藍五姑娘靈機一動,“正好也能給母親解個悶,等我和四姐嫁了,它也差不多到年紀放歸圍場裏了!”
薛嘉禾失笑,她的視線落在小家夥毛茸茸的腦袋背脊上,“你若是養得久了,以後想再和它分離是很難的。”
“那殿下下個懿旨,我就不能抗旨不尊啦。”藍五姑娘天真地道。
“你要真是難舍難分,我怎麽好拆散你們。”薛嘉禾無奈,“我得先問過藍夫人,她同意了,你們才能将它帶回去。”
藍五姑娘為表決心,當天就寫了家書讓人快馬加鞭送回了汴京城,第二日秋狩隊伍拔營出發前堪堪收到回信,是藍夫人同意的回執。
藍五姑娘欣喜若狂,一路小跑到薛嘉禾的辇車前将信給了她,“殿下您看,母親同意了!”
薛嘉禾看過信件,便沒有再拒絕的理由——這小家夥跟着活潑明媚的藍家姐妹,在總是歡聲笑語的藍家,總比跟着她要好多了。
她從綠盈手中接過正呼呼大睡成一團球的小橘貓,交到了藍五姑娘手裏,笑道,“好好照顧它,好麽?”
“嗯!”藍五姑娘笑嘻嘻領命,如獲至寶地抱着小家夥就跑走了,年輕的背影裏透着十萬分的天真爛漫。
薛嘉禾的目光追随了她一小段,臉上不自覺地帶出了笑意來。
至少,汴京城此刻還是平和的,這就足夠了。
“還有多久出發?”她回頭問綠盈。
“很快了,殿下。”綠盈指着後頭道,“只差最後那一小截隊伍,等列隊完,傳令到最前頭,大約統共一刻鐘內便能啓步。”
“一刻鐘足夠了。”薛嘉禾朝她伸手道,“我下去找樣東西來。”
綠盈小心地扶着薛嘉禾下車,不敢放松地跟在她身後,“殿下找什麽?不如讓我代勞吧。”
“就在那兒,”薛嘉禾一指某棵就長在百來步開外的紅楓樹,道,“我想帶幾片樹葉回去。”
“殿下只想要幾片楓葉當作紀念?”
薛嘉禾嗯了一聲,她輕笑道,“畢竟,或許以後就沒有再來第二次的機會了。”
綠盈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只等到了楓樹下時,幫着摘了幾片最紅最美的楓葉。
薛嘉禾拈着一片楓葉,喃喃道出和來時一樣的稱贊,“真漂亮。”
“殿下……”綠盈難過道,“您以後一定還會再來的,不止是皇家圍場,還有更多的天下好風光,您是金枝玉葉的長公主,這點小事一定做得到的!”
薛嘉禾指間輕輕一撚,楓葉在她手裏滴溜溜轉了兩圈。
她看着火紅的楓葉輕輕笑了,“嗯,托你吉言——這些差不多就夠了,我們回去車上吧。”
綠盈應了是,小心翼翼收起了掌中楓葉。
薛嘉禾往辇車的方向走了幾步,那種被人直直盯着的感覺又重新升起,她忍不住再次回過頭去,只見後頭密密麻麻的士兵護衛随從,正是秋狩隊伍的領頭處,什麽也瞧不出來。
她皺了皺眉收回視線,緩步回了自己的辇車。
“王爺,長公主進車了。”
容決屏氣凝神等了半晌,直到耳邊傳來侍衛平靜的聲音才松懈下來——很好,薛嘉禾沒發現他。
“長公主将王爺半夜送進她帳中的幼貓送給藍家的五姑娘照顧了。”護衛又面無表情地接着禀報。
容決臉一黑,“我見到了。”明明自己也喜歡得緊的玩物,薛嘉禾居然眼睛也不眨就轉手送人了。
連送三次禮都碰得滿鼻子的灰,容決也沒了轍。
可這等隐晦的方法若是行不通,要他低聲下氣去找薛嘉禾開口認錯道歉,這容決自認也是做不到的。
就好似他要是向薛嘉禾低頭,就承認自己低她一等、以後便再也挺不起腰杆子來了。
容決想來想去,到底沒能拉得下臉去西棠院請罪,回到汴京之後幹脆将怒火都遷移到了藍東亭的身上,兩人在朝堂裏外鬥得風聲鵲起,一時間兩派勢力之間刀光劍影,要不是幼帝在中間盤旋,口舌之争都要升級成大打出手了。
一日也就罷了,三五日下來,幼帝也注意到容決與藍東亭之間氣氛詭異,問了藍東亭毫無所獲,頭疼的少年皇帝幹脆就寫了封信叫太監送去了攝政王府西棠院裏。
薛嘉禾拿到信時只當是平日敘家常的信,打開細細一品,才發覺幼帝是尋求她幫助,又旁敲側擊地問她知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
薛嘉禾哪能說出實情,思慮片刻便避重就輕地給幼帝回了信,安撫他的同時又保證會從容決這頭想想辦法。
說是要想辦法,可薛嘉禾這會兒是真不想和容決扯上任何關系,哪怕見一面都覺得膈應。
這個半醉半醒奪了她身子的人,居然冤枉她和別的男人有染;若是那一晚的事情真有一日暴露出來,容決恐怕十成十也是不會信的。
不如說,屆時容決定會再度想起前次的沖突,心中更加篤定她是勾三搭四的人。
薛嘉禾揉了揉自己手腕上好得差不多的淤青,撇撇嘴:所以,她才打定主意不能将事情透露出去,否則終有一日會傳到容決的耳朵裏。
“殿下,管家來了,”綠盈喚醒了沉思中的薛嘉禾,她面色有些古怪地道,“似乎又是來送東西的。”
薛嘉禾擡眼,輕聲嘆了口氣。
自從圍場回來之後,也不知道容決是不是拉不下臉,雖然他的面是一次也沒見着,但禮倒是一箱一箱地往西棠院裏送。
最絕的是,管家還一口咬定這只是王妃該有的份例,絕不是攝政王主動要求送的。
既然他這麽說,薛嘉禾自然也毫不留情地說自己先是長公主,而後才是攝政王妃,用不上這些份例,全給一一打了回去,連蓋子都沒掀開過。
但今日……
薛嘉禾看看手中剛從宮中送來的信,落款上寫的是“弟式”兩個字,還是心中一軟,道,“收了吧。”
綠盈微訝,反應過來後才應是出去了,不消片刻便帶回來一個小箱子。
薛嘉禾瞧了眼,興致寥寥,“收起來吧。”
“是。”綠盈心中嘆氣,抱着這一箱子沉甸甸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去了外屋放好,想了想又取出在圍場時容決派人送來的黑罐藥膏準備放到一塊,結果蓋子一掀,險些亮瞎了眼睛。
——這滿滿一盒,裏頭裝的竟都是飽滿渾圓的各色珍珠,最小的也有将近龍眼大小,堆在一起珠光寶氣得叫人瞠目結舌。
綠盈自持自己在宮中已經見過許多好東西了,可這樣的珍珠,一套貴妃用的頭面上也不過鑲嵌數顆的本領,容決竟一送就是一盒子,跟送一盒爛石頭一樣的大方随意。
綠盈不敢再将這一盒過于貴重珍惜的珍珠放在外屋,重新抱着又回到了內屋裏。
薛嘉禾聽見響動,回頭看了一眼,視線落在滿盒的珍珠上,也只是動了動眉梢便指了個方向,“放那兒,丢了賠起來可要命了。”
綠盈将盒子收好,才忍不住問道,“殿下,這樣成色的珍珠,宮中也不多見,您用不上嗎?”
“用不上,也無需用。”薛嘉禾淡淡道,“美則美矣,我卻更喜歡別的。”
“殿下喜歡什麽?”
“雞腿。”薛嘉禾答完自己笑了一會兒,而後才用兩根手指将一旁書中夾着的楓葉抽了出來,道,“又或者……這個。”
綠盈凝了那紅葉一會兒,才低頭小聲道,“綠盈明白了。”
管家前幾日已在西棠院這兒連吃了四次閉門羹,只當自己第五次也要铩羽而歸時,綠盈竟去而複返代薛嘉禾收下了他手裏的箱子。
管家心裏一琢磨:估摸着是氣消得差不多了,等王爺回來,立刻撺掇他去哄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攝政王府的人都能松口氣上工,免得整個王府除了西棠院的地方人人自危,連口大氣也不敢喘。
于是,抱着些許私心,等容決一回到府中,管家便用盡全身解數、舌綻金蓮地将容決給勸去了西棠院裏。
容決這次有先見之明,将身上護甲都解了才去見薛嘉禾,免得要說的話又半路被她給打了岔。
然而離西棠院越近,容決就覺得心跳得如雷聲響動,不自覺地将腳步慢了下來。
暗衛已将他不在的這一年半裏薛嘉禾和藍東亭的所有往來都查得仔仔細細,即便藍東亭真有僭越之心,薛嘉禾卻是一絲一毫的逾矩回應都不曾給過他的。
換言之,确實是容決小人之心了。
但叫從來說一不二的堂堂攝政王把自己說出口的狠話又收回去,容決簡直如鲠在喉。
更何況,除了誤解薛嘉禾和藍東亭之外,容決打從心底裏沒覺得自己其餘的話有錯。
薛嘉禾若是真給他帶了綠帽……他是一定會殺了那個奸夫的。
容決神情冰冷地摸了摸腰間佩劍,下了決斷:那就只道歉錯怪了薛嘉禾的部分。
下定決心後,容決才又舉步趕往西棠院,心情輕松不少,步伐都變得輕快又迫不及待起來。
容決半夜進薛嘉禾的帳篷都沒驚動人,進西棠院更是從不通傳,薛嘉禾見到他的身影時并不詫異,只淡淡喚道,“攝政王殿下。”
她收了他的禮,便當作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容決自然也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只是薛嘉禾原本想着過幾日容決才會到西棠院,唯獨沒料到的是這人同一日就來了。
容決輕咳了一聲,坐到薛嘉禾對面椅上,神情嚴肅道,“我有話和長公主說。”
薛嘉禾稀奇地瞧了他一眼,有些沒摸準容決的意思。
照她的想法,容決這般自我的人,在兩人之間氣氛緩和下來之後,便該和她一起心照不宣地将之前的事情忘記,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又回到從前表面夫妻的模樣,怎麽容決一坐下就是一幅要秉燭夜談的模樣?
見薛嘉禾只靜靜望着自己不說話,容決捏了捏手指,側臉看向正在倒茶的綠盈,“你先出去。”
綠盈放下茶壺,有些擔憂地看了薛嘉禾一眼。
“去吧。”薛嘉禾颔首。
等綠盈款款離開,屋內只剩兩人時,薛嘉禾才又道,“攝政王殿下若是……”
幾乎是同一時間,容決也開了口,“那日在圍場的時候……”
兩人又同時收了聲,屋內的靜默幾乎像是要壓死人般的沉重。
容決有些口幹舌燥,他将茶盞移到自己面前,卻不喝,舔舔嘴唇道,“你先說。”
薛嘉禾也不和他互相謙讓,道,“攝政王殿下若是要說那日在圍場的誤會,便就此揭過吧,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容決出了口氣,自覺薛嘉禾這一句話替他省了許多功夫,那連從牙縫裏也擠不出的道歉之詞也不必再說,頓時渾身舒暢寫意,聲音也輕快起來,“今日送來的珍珠,你要是喜歡,府裏還有些別的,我讓管家都送來西棠院。”
“攝政王殿下看我平日打扮得那般珠光寶氣麽?”薛嘉禾淡淡道。
“那也有不是首飾珠寶的,”容決想了想,又說,“在邊關打仗時,和鄰國交界之處有不少小玩意兒,回來時帶了一些,聽管家說你中意這些?”
薛嘉禾原想再拒絕,但見容決似乎只要她不答應就會一直說下去的架勢,只得改口道,“若是攝政王殿下真要送我東西,我也确實有一件是想要的。”
“是什麽?”容決問這話時,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眼裏帶了三兩分期待。
他甚至不知道薛嘉禾即将出口的下一句話會讓他如何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