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

一只木制的金絲雀降落在空曠無人的無憶樓之中。

金絲雀做的極真，若是遠看，斷是看不出它的材質只是一塊木頭。它雙眼無神，但卻像是有靈性一般在窗檐便叫喚。

端洮桦将金絲雀放在手中，将它肚子邊的扣環解開，随後将裏頭的信件拿了出來。

這是端洮桦與穆多侖多年通信的方法，但為了避免被其他人發現，金絲雀的肚子上設計了極為精巧的扣環，若是不知道的人企圖打開，那金絲雀便會燒成灰燼。

但饒是如此，他們兩人的通信也沒有很頻繁，兩年的時間內，除了必要的信息傳遞，其他的，能免則免。

将信件攤開，穆多侖不禁展顏微笑。

信上不是對于事态的概括，也不是最近江湖裏頭的情況，而是簡簡單單地一句話。

【兩年未見，甚念，望早日相見。】

一時間，濃的化不開的憂愁便悄然消散了。端洮桦不禁看得癡了，穆多侖從來不會給她傳遞這些信件，想來形勢極好，讓他敢這麽幹了。

端洮桦望着上頭的字，不知不覺地摩挲起上頭的字，筆墨早已幹涸，但上頭的那種溫度卻是讓端洮桦兩年都未曾裂開的堅冰融化了。

但她還是很快回過神，提起手邊的筆，在幹淨的宣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一排娟秀的字體。

【魔教最近将有所動作，一切小心。】

她想了想，不受控制一般地挑起嘴角，又寫下了一排小字。

【我也甚為想念，望相見。】

在魔教的這麽多年，唯有每日每夜的想起以前最為快樂的時光，才會讓她有力氣挺過去，在那些記憶中，與穆多侖在一起的記憶是最多的。

穆多侖曾在告別前夕告訴過她他的心意，雖然當時她沒有想明白，但這麽久了，她也想要接受，若是可以，她确實希望可以一直和他呆在一起，那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羁絆。

早年的那些記憶在姐姐的講述之中漸漸彙成了一個真實的故事，從她母親生下她開始，到她落入海崖結束。記憶，在別人的口中成型，卻是讓她覺得不那麽真實。

而她認為的在現世的那些記憶，也變得不真實起來，而唯一真實的，只剩下穆多侖。

她想過，也許他們兩個之間的羁絆真的很深吧，從小時候就認識了，一塊掉入海崖，到如今，依舊相知相伴了這麽多時日。

這麽一想，那個只是在畫外看故事的天師也變得面容可愛起來。

至少，他将她帶到了穆多侖的身邊，讓她一直無法離開他。

雖然這些令她安心，但更多的卻是膽顫驚心。在魔教的這麽幾年，讓她如履薄冰，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考慮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做，做了之後将會發生什麽，自己會不會被發現，但好在，一切都挺過來了……

但教主，卻是已經起了疑心。端洮桦皺眉，随後還是決定不将這件事情告訴穆多侖打亂他的計劃。

穆多侖這麽多年，也不容易，從他的信件之中就能看出，那些布局，讓以為極為熟悉穆多侖的端洮桦也覺得心驚膽戰，但穆多侖從未對她隐瞞自己的計謀，這件事情倒是讓端洮桦極為糾結。

她想，若是自己在這些年裏，真的起了異心，穆多侖真的會萬劫不複吧。但好在，自己并沒有。

她将信件塞入金絲雀的肚子中，将扣環搭好，随後啓動了開關。

金絲雀拍了拍翅膀，越過了高偉的城牆，朝穆多侖的方向飛去。

金絲雀會被磁石吸引，一塊收在端洮桦這裏，一塊收在穆多侖那裏。一陰一陽，正好配成一對。

雖然不知道穆多侖是如何得到這些東西，但想來，費了他一份心力。

端洮桦剛想去解決教中的事宜，卻聽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無憶神女，教主有請，請神女到殿內集合。”

端洮桦心中警惕道：“今日是有什麽大事？竟然如此緊急？”

“無憶神女，屬下不知，請神女到殿內集合。”

端洮桦咬下下唇，随後伸手拿起邊上的面具，将它戴到自己的面上，她信步走出房門，背影紅衣飒爽，一如兩年前的模樣，堅定堅毅，從未改變。

大殿之上，教衆已經比兩年前少了一半。

這一年，不知魔教出了什麽情況，竟然屢屢被武林盟的人找到根據地，本來安插在中原的那些分部，也漸漸蕭條起來。

端洮桦正好是那個時候進入的魔教，但由于她做的實在過于天衣無縫，即便有人懷疑，也苦于沒有證據。再加上，端洮桦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壓制在朝天子，沒有人願意放棄一個極為有用處的東西。

但今日，顯然魔教教主已經暴怒了。

端洮桦走入殿內的時候，教主正冷冷地坐在珠簾之後，他大掌重重地拍在座椅扶手之上，厲聲道：“無憶，你是否背叛了魔教？”

端洮桦眉頭一挑，安安閑閑地走到殿中央，随後不出一絲差錯地行禮。“教主，無憶對魔教的忠心天地可鑒。”

這麽多日子，早已可以把一個完全不會說謊的人打磨成一個遇到大事也不動聲色的人，這就是魔教的魅力，若是親眼看見魔教之中，不過有一人不小心說錯了一個字，便被教主拉下去砍頭，若是親眼看過正義之士在教衆的面前被虐殺，什麽能力都會被迫學會。

“無憶，你可知道說謊的代價？”教主緊緊地握着扶手。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親眼見過。但目前，魔教教主定然還沒有什麽證據，只是一種猜測，而自己的身份又如此特殊，他定然不會願意放棄掉她的身份。

于是她有恃無恐道：“知道，但無憶從不說謊。”

殿內，鴉雀無聲，黑壓壓的一片魔教衆徒，都是不敢此刻觸了教主的逆鱗。

教主青筋暴起，但最終只是狠狠道：“傳令下去，将無憶打入地牢，刑法伺候！”

端洮桦直起身，淡淡道：“教主英明。”

一點皮外之傷，何懼之有？

端洮桦被人帶下，教主已經氣憤不已，他指着底下的一群人，道：“一群廢物！還不快去通知魔教衆人按照計劃進行？！已經沒有時日，是時候攻打朝堂了。”

一人走出來，提醒道：“教主，聖女已經兩日沒有消息了。”

“不用管她，本來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教主毫無猶豫，不耐道。

“教主……武林中最近出現了很多能人異士，打入朝堂，或許極為困難。”有人不安。

“哼。”教主冷哼一聲，“朝堂與江湖從來就是互不幹涉，我們攻打朝堂，說不定有些江湖人士還會拍手稱喜。”他說到這，聲音突然低沉下來，陰冷中帶着殺意。“等到滅了朝廷，待我坐上那皇位，這次武林盟殺了我教多少人，我便要讓他血債血償！”

衆人噤聲，冷若寒蟬。“教主英明。”

**

清晨秋意纏綿。

穆多侖一行人已經來到邊疆邊緣的一處小村落。

他從自己的衣襟中掏出一個月前到達他手中的信函，舒展起來，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花澤卿站在原處對身邊的滿江紅道：“又在睹物思人了。”

滿江紅感慨，“如此長情的男子，已經不多了。”

“你為何不考慮考慮我，你若是真的感慨，不如考慮我吧，這麽多年了，你總該想要找個人了吧。”昭陽巅憤然。

花澤卿挑起，邪笑。“紅衣配紅衣，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更配？”

昭陽巅樂呵呵地站起身，道：“你這麽年輕，找哪個還不是一樣？”

“可我就好這口。”花澤卿眯眼笑。

“你座下的那幾宮的宮主還不夠？”昭陽巅繼續樂呵呵的。

“他們是徒弟。”花澤卿回答，一臉你為老不尊的表情。

昭陽巅正準備說些什麽反駁，就看滿江紅已經起身坐起，拿起馬背上系着的水袋就往穆多侖的身邊走去。

花澤卿與昭陽巅大眼瞪小眼，越看越不順眼。

滿江紅将水袋抛給穆多侖，穆多侖依舊還在仔仔細細地端詳手中的信紙，但一只手已經習慣性地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手袋。

穆多侖擡起眼，将手中的信紙揣回自己的胸口，淡淡點點頭。“謝謝。”

滿江紅面無表情地走到他的身前，靠在樹幹上，“還在懷念你那心上人？”

穆多侖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水，困倦的臉上總算幹爽了不少。“嗯。”

滿江紅瞥了坐在地上的穆多侖，又問：“這次，如果你贏了，你準備怎麽做？”

“辭去武林盟主的職位，做個普通人。”

似是沒有料到這個回答，滿江紅終年不變的面容總算有了一絲的狐疑。“為什麽？你年紀輕輕，已經有了如此的身份地位，你膽識過人，聰明過人，為何甘于屈于水潭之中？”

“本來就沒有興趣。”穆多侖回答，将水袋還給滿江紅，道：“謝謝。”

滿江紅接過，面色更加驚奇了。“那你現在願意坐這個位置，只是為了那個心上人？”若是如此，滿江紅當真會看不起穆多侖。

“不。”穆多侖的答案再次讓她感到意外。“這是我們兩人的一筆賬，我總不能放她一個人去解決。”

滿江紅聳聳肩，沒了興趣。“盟主的想法總是與常人不同，恕我根本聽不懂。”她步伐穩健地離開了，将水袋塞回馬背上。

三日後，穆多侖一行人來到了魔教總壇。

最後一場戰争，終于拉開了序幕。

穆多侖望着眼前圓形拱形的建築，目光堅毅，他騎在馬背上，風沙吹打到他的身體上，他道：“今日，便要将魔教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