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子恰好長了一張足以吸引別人的臉。
恨他明明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卻自恃清高,固執的為了自己所謂的仇恨而樂的随意丢棄自己耗盡一生也得不到的一切。
“魏青多疼你啊,捧在手裏都怕摔疼了你,而現在呢,他的心肝寶貝正聯合着自己朝野上最大的對手。”
“那是他應得的報應。”
漫不經心的聲音打斷她,
“而你,也不正在算計着他,我想他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心腹在數年前就已經想要把自己從那神壇下拽下了吧。莺莺啊莺莺,你那幾年在青樓裏學會的東西倒真是好,差點就被你給迷惑了。”
她很美,真的很美,眉眼盈盈巧笑盼兮,要不然這麽多年魏青也不至于将她留在身邊了。
自小因着出衆的相貌就在男人中斡旋,懂得的技巧自然不少,懂得男人的軟弱點,甚至連說話的語調與婉轉都可以靈活的把握,懂得在不同的人面前娴熟的施展自己所擅長的。
這自然是好的東西,但在崔莺莺身上,卻不知道該不該算是一種優點了。
若是平常女子,他剛才說不定早就被其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所迷倒。
但面前的女人是崔莺莺,在十三歲及庰之日好巧不巧被他碰見當夜進了魏青房間的崔莺莺。
他們二人倒真是諷刺,彼此同住一個屋檐下十數年,彼此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卻懷着一樣的心思。
運氣這種事,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這一夜盡歡被霍子聆誘騙着四處走走,二人四處走走停停,卻無意間在後山的小樹林之內瞧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霍子聆挑眉:
“那邊的人不是問昕和崔莺莺嗎?”
就在不遠處的兩人因為夜深的緣故天色漆黑所以有些看不太真切,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崔莺莺似是正在說着些什麽重要的事情,神色有些謹慎,又像是在面對着自己芳心暗許了多年的情郎一般,神色有些情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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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問昕披上了玄青色的長衣,轉身發現霍子聆明顯露出了狡詐的表情,然後猜想在下一秒就被證實:
“問昕!”
在這荒山野林寂靜的地方這絕對無法讓人忽略,那邊的兩個人毫不意外的轉過身來。
盡歡整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青絲跟上霍子聆向那個方向走去,霍問昕像是沒有驚訝地神情看着他們緩緩走來,崔莺莺就沒有這麽友善了。
“怎麽,你們二位莫非這麽好的興致在這裏賞月不成?”
盡歡擡頭看一片黯淡的天空。啊……果然是絕對是算不上友善。
而就在這一秒霍問昕已經把之前懶懶披在身上的長衫端正穿好,修長的身體和玄色的衣服快要隐藏在這黑暗之中。
盡歡平靜地面對着崔莺莺的指責移步到問昕身邊變戲法似得拿出一條毛茸茸的披肩搭在他肩上,整個動作簡單利落。
最先笑出來的是霍問昕,無可奈何的望向她:
“你莫不是要悶死我?”
她癡癡低頭一笑,不言語,看看他平坦的上身,傷及腰腹的傷口是萬萬受不得一點刺激的。
崔莺莺在一旁眼神有些高深莫測,瞧了瞧目前的形勢,這實在不是一個可以繼續可以和問昕談話的時候
“問昕”
即使低着頭也能嗅到的情意是怎麽樣也無法隐藏的啊。
她低着頭想,崔莺莺這是要離開了嗎,
“我方才說的事情句句真心實意,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賬簿就在那裏,你可要好好考慮考慮。”
賬簿?霍子聆嘴角一彎,正好瞧見崔莺莺離去的背影。
“問昕,那個陰險的女人究竟和你說什麽了?”
霍子聆問道
眼見天色已晚,他們也便開始打道回府,然後在黑寂的小路上兩個人跟霍在問昕的身後聽他娓娓道來,一行人慢吞吞的趕回家,瞧見正端坐在大堂內的李秀玉。
“所以那個崔莺莺倒真的願意把賬簿交給你?”
霍子聆聽得盡興,突然問道,李秀玉瞧他一眼,道:
“這世上有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問昕,想必莺莺定是向你要求了什麽事。”
“要求?果然。。。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吧,崔莺莺這麽歡喜你。。”霍子聆睜着大眼睛低低說着話:
“佛語雲,你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問昕。”
霍問昕脫下肩上的披風遞給一旁的盡歡,然後薄薄嘴唇一張一合
“三天後子時,江邊碼頭見。”
“恩......”霍子聆發出一聲漫長的尾音
“為什麽是三天後?那個女人這是要和你私奔嗎?”
“我們的事看來已經被魏青發現,之前在樹林裏就已經有黑衣人埋伏,崔莺莺一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才這麽着急所謂的三天後恐怕是她想要做個了斷的時候。”
說道遲百年,他輕輕掃了掃李秀玉一眼,後者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微微變色。
“你是說就在剛才就有?那意思是說我們這一路上一直被跟蹤?”
霍子聆一臉疑惑
“既然這樣剛才為什麽不對我們出手呢?問昕有傷在身,盡歡再厲害也難以應付太多的人不是嗎?”
“為什麽要動手呢” 李秀玉回答道
“如今賬簿在崔莺莺手裏。那群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那群人現在的目的也不過是看好崔莺莺罷了。畢竟現在魏青困在京城抽不開身,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崔莺莺吧,我想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莺莺對于問昕的情意吧。”
“問昕在計劃被刺殺之前就早已做好安排,短時間內魏青看來在長安是有的忙了。
要想魏青這樣去輕易上當以為問昕真的卧病在床實在有些牽強,對方畢竟是為官多年的老狐貍一條,重傷是真,但問昕會不會乖乖躺在床上就說不一定了。
那個老頭子恐怕早就起了疑心,不早些未雨綢缪,事情恐怕早就已經失控我們也不會一路平靜的到達這裏了,現在看來魏青的人已經找來,事情繼續拖下去只會越來越麻煩,當務之急是盡快拿到崔莺莺手中的賬簿。”
霍子聆定定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心中思緒翻騰萬千。
原來這事情背後隐情這麽多,原來看似一路的平靜都是假象,小狐貍居然做了這麽多的打算。
“問昕向來都力求最好的解決辦法,盡歡,我們得要信任他。”
在她低着頭走路的時候,身旁的李秀玉這樣對她說道。
她驚訝一聲擡起頭來,已經瞧見李秀玉明亮的側臉,她側頭想想這句話有什麽意義。李秀玉突然又對她一笑,
“你以後想要做什麽呢?”
上一個問題還沒有想明白第二個問題就已經到來,她的腦筋一下子有些轉不過來一臉疑惑的望向他 。
“我的意思是說,你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
“這裏是指哪裏?”
“恩……”她的眼神好純淨,李秀玉有些尴尬的轉過頭
“我的意思是說難道你這一輩子都在霍家嗎?你也不是霍家人,總有一天是要離開問昕的吧。
難道沒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嗎?例如做個行俠仗義的女俠之類既然你功夫這麽高也不能浪費了…或者,在武行做個師傅如何?”
興致激昂的李秀玉說完之後,見遲遲沒有等到回答,突然轉過身,瞧見她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怎麽了?”
盡歡突然又笑笑
“我只是在認真思考剛才你的問題。”
離開霍家嗎?好像是一個不算新鮮的問題,這麽多年的時間其實自己也是想過的,只是像今天這樣這麽清楚明白的提出還是第一次。
李秀玉說得多好,自己又不是霍家人,也不像孟何其一樣簽字為奴,這麽看來她是一個什麽樣的身份呢?
霍老先生名義上的養女還是在外救回的流浪兒?啊……真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只是想做什麽嗎?,盡歡瞧一眼李秀玉低下頭:
“其實,我倒一直有一件從小到大都想要做的事。”
她的聲音低低的,在這片寂靜中顯得不太真切李秀玉笑笑正想開口詢問
盡歡就已經從腰間衣裙間拿出一方陶笛輕輕吹了起來。
“三天後子時,江邊碼頭見。”
她的聲音一向是比較尖利而不可忽略的,在這片黑暗之中顯得有些詭異,四周寒冷的空氣籠罩在她身上幽幽的香味。
“如果想要賬簿的話,你也知道你我都沒有時間了。”
那天瞧見的人也已經預示魏青已經知曉了一些事情,霍問昕有本事讓魏青困在京城動彈不得,但卻剪不斷她與魏青之間的羁絆,如今魏青已經出手。
那崔莺莺也勢必要做出選擇了,而這個選擇....她望向霍問昕。
“你這樣着急,魏青的人已經追來了?”
他的眼神透過夜晚沉寂的空氣之中,透亮的眼眸定定瞧着她。
崔莺莺滿腹心事似是被他這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看穿一般,她點點頭慢慢開口
“魏青在這江南一帶有許多精英手足,現下已經開始行動。問昕,你們是沒有時間了。”
“那既然如此,三日後又何必有此一約呢。”
他的聲音依舊如此平穩,崔莺莺面色一怔,狠狠瞧着他,半響咬着牙道:
“那霍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要這賬簿了嗎?你這麽大費周章的不顧身上重傷也要親自跑一趟,如今就要放棄了嗎?你明明知道我對你..!”
她平息自己的呼吸,慢慢又開口:
“你這麽聰明,又怎麽會想不到?”
霍問昕對上她的目光默默思索着,四周有熟悉的味道傳來,他眼神微微有些許流轉。
“崔姑娘,你也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過于執着的好。”
“你說我是妄自執着也好,窮追不舍也好,可是問昕,許多事情你不試又怎麽會知道?”
她反倒像是輕松了不少
:“我崔莺莺這前半輩子自問過得并不順心,甚至算得上是惡人一個,五年前好不容易遇見你,現在不管你是贊美我,又或是唾棄我,可是問昕..”
她細細瞧瞧他的眉眼,忽的伸出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掌,有些顫抖的手指洩露了她緊繃的情緒
“既然我手裏現在有這麽一個籌碼,不管怎麽樣也應該去試一試。你罵我卑鄙也好,歹毒也好,我都不在乎。”
自己費盡心思不也過是這一個目的,怎麽可能就這麽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崔莺莺其實也是可憐女子一枚。。。黑化也是有道理的。
☆、船上風雲
霍問昕瞧一眼她拉着自己袖口的玉手,崔莺莺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了開來,但眼神依舊牢牢鎖定着他,心裏忐忑的等着他的答案。
霍問昕沉默了片刻,然後她終于聽到他說:
“哦, 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崔莺莺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從頭至尾他的語氣一直這般平平淡淡,她卻像是在可怕的戰場上打了一場異常艱辛的苦戰一般,可憐的是,自己還輸的一敗塗地。
可笑可笑,
明明他要求的人是她,千裏迢迢躲過魏青來到這裏的目的明明是為了她手裏的東西。
明明手裏握有賬簿的人是她,明明自己才更應該是趾高氣揚一些。
可現在,卻像是自己雙手将賬簿奉上盼着他接受一般。
崔莺莺心裏凄笑一聲,尤其在聽到霍問昕的回答之後,依舊大大松了口氣。
幸好自己手裏還有這麽一本賬簿可以引得他千裏迢迢到來,幸好他還沒有放棄她這一步。
真是可笑可笑,居然還會有她這樣的人,這樣有自知之明并且樂此不疲的一顆棋子,費盡心思的與他斡旋,細細猜想着他心裏所想,牢牢攥緊手裏的籌碼,
來
換他。
往前一步直直對上那雙淡漠的眼睛,對方坦然的和她對視。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樣子。
性子極其沉穩寧靜,但也冷漠。
然最悲哀的不是霍問昕數年如一日的冰凍三尺。
卻是這個冷漠的人性子中的溫情,可恨的是他的溫情裏面沒有她崔莺莺。
明明早就認識卻依舊能照樣裝作第一次見面一般同自己客氣的寒暄,豪不愧疚的當着自己的面随意過分的捏造一個不存在的身份。
霍三霍三,你到真是取得随意。
“問昕”
崔莺莺微微偏頭斜眼瞧她,一雙多情目飽含着多少數不清的情意,她冰涼的手輕輕撫上霍問昕菱角分明的臉 。
“我之前總在想,一個人怎麽能像這樣永遠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呢?
除了你精心守護的霍家在這世上究竟有什麽是你真正在意的東西。五年前你的諄諄教誨至今我字字熟透于心,要不是你,我如今也不過是如此。浮生一世,本就過的渾渾噩噩,遇見你,你叫我怎麽放得下?”
放在他臉頰上的手有些微微的顫動,霍問昕均勻自鼻息吐出一口氣,腰腹間的傷口疼痛像是又多了一分。
她又繼續開口了
“你既然當初救我一次,也希望現在能夠給我一次機會。”
霍問昕終于擡眼看她,似是在想些什麽,許久,才慢慢開口。
“我倒不知道原來我的三言兩語對崔姑娘造成如此的影響,雖然很抱歉但是我也早已忘記當初對你說過的話,希望崔姑娘能早些釋懷的好。”
他輕輕淺淺的突然回答,崔莺莺望向他。
忘記?自己思思念念戀他五年的根源。
但……這又如何呢?
她又突然擡起頭目光如炬
“不管你是不是忘記了,”
她的聲音十分少有的堅定且認真。
“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人生前十數年,盡力的扮演着一顆尚算有用的棋子,被魏青送給各式各樣的達官顯貴們換取他生生世世的榮華富貴,與多少暗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
曾經也想過自己的一生也就這樣了,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麽心腸善良的好人,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多好。
不用想太多倒也沒有多少真心實意參雜着。
明明以為人生也不過如此,但一向不太憐憫她的上天卻在五年前讓自己遇到了霍問昕。
崔莺莺想,如果沒有他的話,如果沒有他的話!
自己也不會變得如此貪婪,也不會變得越發讨厭自己,厭惡魏青和身邊所有的虛情假意,可她終究還是遇到了霍問昕。
霍問昕有些微微頭疼
他不是個樂于關注身邊的人,但因為種種原因卻不得不去做,對于對方的情意知曉,但卻未深入思考過。
關于五年前自己在這江南之地在那片湖面之上究竟對她說過什麽記得也不真切了,關于這一點他倒沒有說謊。
再然後呢,在他還沒有回答的時候就已經被隐于暗處的霍子聆和盡歡打斷了。
不多不少的時間點,恰好是在他估算範圍之內。
崔莺莺離開時再三強調的事情,看來真是要好好考慮了,他少有的啜了一口梅子清酒。
被舌尖刺辣的味感一激微微蹙了蹙眉頭。面前的李秀玉馬上遞過來一杯白水。
霍問昕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拽了拽肩上的溫軟的披風。
“到時候你要怎麽辦,莺莺目前被按兵不動的黑衣人緊盯着,就算拿到了賬簿,想要順利帶回長安也不簡單。”
看來李秀玉是篤定自己三日後是一定會去赴這個約。
也對,眼前難道還有第二種選擇不可?
“不過”
李秀玉話鋒一轉,
“我倒不知道她對你用情至深至如此地步,我早先還在懷疑,就算崔莺莺在魏青面前多麽得寵,魏青也不至于将這麽重要的東西交付給她,現在看來,她定是廢了不少心思才能從魏青手裏得過這賬簿。”
料誰也想不到,一向游刃有餘的崔莺莺也會有這麽的時刻。
如飛蛾撲火般的,自第一次見面伊始,便再也無法從霍問昕身上移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或許崔莺莺對于他的情意或許比他想得到的還要多。
“秀玉,”霍問昕突然開口
“恩?”
李秀玉望向他,
“若是賬簿被我們拿到了你想魏青會怎樣處置崔莺莺。”
李秀玉先是一怔,自己先前确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更加準确的是自己都有意無意的都刻意忽略着這麽一個問題。
“魏青到時候自顧不暇,想必也管不了她了,況且,這一切皆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說完之後靜靜等着回答,霍問昕卻一片死寂沉默半晌,微微擡起眼皮望着李秀玉,李秀玉被他盯得有些心虛。
“你在說謊。”
“......”
“眼下魏青即使是出不了長安,在這江南地帶都有不少心腹,屆時如果東窗事發,就算皇上行事再快,想要徹徹底底的剿盡魏青這些黨羽也是需要一段時間。
若是賬簿落在我們手裏,那崔莺莺必死無疑。你果真以為魏青那個老狐貍是重情重義的人不成,況且自己都自身難保,倒不如索性拉個陪葬的。”
李秀玉沉默,自己又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後果,只是每每刻意帶過罷了。
要崔莺莺死嗎?他倒是沒有這麽想過,雖然他對于她做事不擇手段的行徑有些不齒,但真正意義上來說,崔莺莺是個真正可憐的人。
一生都活得像個棋子,沒有自己的自由。
“那,若是想要保全她的性命,你要将她帶在身邊嗎?即使魏青被打垮了,那陸遙又會放過她嗎?”
陸遙,腦海中浮現出那輕佻的身影。.....是了,還有這個人。
夜裏霍問昕正準備寬衣就寝,門外身影閃過,孟何其小心推了門進來。
“公子。”
霍問昕問:“事情怎麽樣了。”
孟何其上前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霍問昕臉上微微一變,但随即又恢複了平常。
孟何其在旁邊面色帶了擔憂:“公子,既然賬簿已經找到了,那三日後這一約….”
“這件事是否還有第三個人知道?”
孟何其搖頭:“崔莺莺已經是極為謹慎了,只是我曾身為刺影的一員。在這方面有足夠耐心,這才在昨日察覺到了漏洞。”
公子在崔莺莺回來哪一天起,就已經叫了他調查中此事。眼下也終于有了個結果了。
那既然如此,公子那三日後的一約卻是真正沒有必須要去赴約的理由。
他原以為以公子的性子會拒絕,但霍問昕卻出人意料地接受了。
先是腰上的繃帶被輕輕換下,然後是潔白的中衣,他配合的伸出雙手讓眼前人活動。
然後是一件偏厚的外衣,絕對不算好看的一雙手仔仔細細的在自己身上忙活着。
他是有傷在身不錯,但霍問昕想自己也還沒有到不能自己更衣的地步。
但他依舊很是配合。
再然後又是一件厚厚的棉衣,他望望眼前人,眼前人卻依舊還在忙活着想要再為他披上披風,簡潔素淨的頭頂看起來有些清簡。
李秀玉在門外催促,離約定的時間不過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的路不遠也不長,終于到達江邊時,遠遠已經瞧見江邊崔莺莺等候多時的身影。
面前的人轉過身來,一身華衣的崔莺莺瞧見他神色是掩不住的欣喜。
她本是在商侶中行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的人,現在卻像是一副尋常少女模樣。
霍問昕望了望四周,崔莺莺快步向他走來,盡歡在馬車裏靜靜掀開簾子看着,瞧見崔莺莺快要滿溢出來的愛慕。
她怔怔,心想看來若是喜歡一個人的話那是怎樣也無法掩藏的啊。
“你果然來了,問昕”
霍問昕不言一語,靜靜打量四周等到崔莺莺靠近時他突然傾身往前覆在崔莺莺耳邊:
“崔姑娘身上是否帶着賬簿?”
她身子一僵,饒是早早知道了他想要的是什麽,但也掩不住心裏一陣的失落,微微瞥他一眼
“難道莺莺之于問昕的價值就只在于那本賬簿?”
“但憑崔姑娘自己思量了”
霍問昕答,掃一眼四周的異樣。
崔莺莺面色一僵,但也很快恢複過來,
“我還沒有這麽蠢,賬簿藏得好好的。只要你同我一起乘船離開這裏,明日賬簿便會安安全全的到秀玉手上。”
江邊果然停着一條小船,霍問昕靜靜仔細聽着四周,感覺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深深凝望她一眼不言一語的登上那條船,崔莺莺跟上,癡癡的望着他清俊的身影。
小船開始緩緩額行駛離開岸邊,船裏的兩個人漸行漸遠。
”怎麽小狐貍就這樣走了?他難道真的要和崔莺莺私奔了不可?”
岸上的霍子聆終于忍不住了,小聲嚷嚷道,下一秒就被李秀玉捂住嘴,緊張的望了望四周。
“問昕這是在混淆視聽”
“哎?”
有江上的霧作為掩藏,對方也就不好下手了些吧。
李秀玉默默的擔憂着。船上的人卻是另一番風景,崔莺莺正到動情時,瞧着對面的霍問昕。
“問昕,你可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有多久了嗎?”
“我們已經暴露了”
霍問昕淡淡的說,方才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他不相信崔莺莺會一點也不知情自己被跟蹤的事情。
今晚的事實在是太過于不尋常,心思缜密的崔莺莺今晚卻是漏洞百出,不甚嚴密。
對面的人不在意的笑笑。毫不在意的說道
“暴露了那又如何?反正賬簿在我手中,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倒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就此逃出魏青的魔爪。”
重要的是此刻這天地之間此刻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一般,而自己倒也是滿足了心願。
呵
崔莺莺受不了的冷哼一聲,笑自己這幅癡情的模樣。
她當然知道岸邊就有黑衣人埋伏,而李秀玉一行人也同樣藏在某個地方,霍問昕依舊是霍問昕。
但那又如何呢?
現在在這漫無邊際的江上只有他們二人,自己思思慕慕了五年的人,如今就在自己身邊。
是個實實在在的人,而不是自己無數個日夜在腦海中思慕的幻影。
就算明知道他是為了賬簿而來,但如果賬簿能夠換來他的前來,那也是值得了、自己素來是小心謹慎的,但面前的人是霍問昕啊。
“崔姑娘。”
霍問昕開口,崔莺莺不看他,嘴角生硬的扯出一絲苦笑低着頭似是知曉他将要說什麽似得。
“你繞這麽大一圈,其實也是自尋煩惱。”
煩惱。。。
崔莺莺想,要是如今她交出了賬簿。
然後呢?然後她就功成名就?死得其所?就此世間就此忘了她崔莺莺,唯一留下的映像也不過是風塵女子一枚,魏青的見不得人的走狗。
“問昕,你說你這一身的傷口,為什麽還要這麽大費周章的南下呢?”
“.....”
“也不過是清楚的知道你才是最大的籌碼罷了,然最可恨的是,即使是這樣,你卻連戲也懶得演一出。”
竟是連裝的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也不會,就算哄哄她也好,用她的癡心織一張華麗的網也好,也好過這幅界限分明的模樣。
霍問昕的聲音傳來,
“相府保證護你安全,魏青大勢已去,崔姑娘有膽有識,還是早些做好打算得好。”
她忽的擡起頭來眼神有些飄飄忽忽,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難道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麽嗎?”
我崔莺莺至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你霍問昕而已。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她正說到動情處
卻見突然他按下她的頭低下身子,一只利箭下一秒從上空飛過。她有些惘然,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
果然來了,看來魏青是被逼急了鐵了心了,勢必要除了他了。
霍問昕低下身子自身上摸出什麽東西扔進水中,崔莺莺慢慢緩過神來,眼神變得有些兇狠望向模糊的岸邊:
“這群人看來是不想要賬簿了嗎?竟然如此大膽。”
好在濃霧阻礙了視線,不然他們早已兇多吉少
霍問昕答道:
“看來是對方見無法從你口中得到賬簿的位置有些惱怒了,況且直接殺了我不也是一個好辦法。”
對方之前一直沒有作為想必一開始也是不想輕舉妄動,而現在顯然是想要速戰速決了
明明深陷危險之中倒不見得他神色有什麽波瀾起伏。
崔莺莺情不自禁的開口
“原來你真的是永遠這般模樣。”
霍問昕呼吸有些微微的起伏,望向她,
“你有沒有想過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不過是一般人。”
“霍問昕”
崔莺莺卻笑了,低低的開口
“你怎麽會懂呢?”
才說完,嗖嗖嗖幾只短劍又從身邊略過,兩個人頗有些狼狽的躲閃着四處射來的利箭,慌亂中她瞧見問昕臉上豆大的汗滴,他發出一聲悶哼聲。
這樣一折騰,必定影響到傷口。
崔莺莺咬緊牙微微直起身子想要扶他躺下,一只箭突然直直向她沖來,霍問昕瞬間拉她下來,但利箭依舊飛速間劃傷了她的手臂。
崔莺莺吃痛的低吟一聲,他緩慢的開口:
“扶我到那邊去,盡量在角落裏去。”
雖不知他是什麽意思,崔莺莺只有照做。
不斷的利劍朝他們射來,她盡量壓低身子,在那狹小的船艙內緊緊依靠着他。
不一會兒,那些利箭卻是莫名的有了減緩的意味,慢慢地,四周變得平靜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那群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他們才是!
正想着,甲板上砰的一聲,落下來個紅衣女子。
崔莺莺大吃一驚,抱着手臂警惕的望着她。
紅衣女子一身羅裙姿态輕盈,及腰的秀發在空中肆意飛舞着,那雙充滿靈氣的雙眼此刻似是裝滿了點點星光一般,瞧見霍問昕點點頭
踏着輕快的步子向他走去。
這時空氣中一陣疾風,一只遺漏的箭又突然射來,她眉頭一皺偏偏頭雙手一動,那只疾馳的箭已經在手中。
少女又若無其事地沖着霍問昕笑的眉眼彎彎:
“霍大人,我可算來的及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求評論~~~~
☆、生死之間
霍問昕點點頭
“多謝遲姑娘相救。”
遲百年闊氣擺擺手,直直沖着霍問昕大步大步走去,然後蹲下身子停在他面前。
帶着打量的目光審視他煞白的面容遲百年自衣裳內摸出一粒藥丸,頗有些驚奇的望向他。
“霍大人真是一次次讓百年驚喜。”
她微微掀開他的厚厚的外衣,頓時瞧見白色中衣上染紅的一大片血跡,崔莺莺在一旁着實受了一驚急忙上前擔憂的扶住,遲百年癟癟嘴。
“忍了不少時間了啊 小女佩服佩服。”
名揚天下的霍大人一向是最能忍得疼痛的。
霍問昕接下遲百年手中的藥丸默默吞下,岸上的人卻像是消失了一般沉寂,伴随着方才還盛嚣的利箭一起。
這個紅衣女子是什麽來頭?竟然可以在這種時候毫發無傷的來到這船上,并且還阻止了那群人。
遲百年支起身子微微把手伸出,不一會又躲了進來,手裏握着一直箭。
崔莺莺扶着霍問昕靜靜等待她想要幹什麽,卻看見她對着自己的手臂将箭狠狠刺了下去。
她驚得瞳孔放大,這個女人想要幹什麽,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得,遲百年淡淡瞧了她一眼:
“崔姑娘未免太過于有戒心了一點。”
她繼續自己未完成的事,望向自己的手臂在瞧見那一抹明顯變色的血液時毫不意外的驚呼。
”果然是有毒的箭啊,看來這群人是勢必要除了你了,霍大人。”
說完後趕緊從懷裏又摸出一粒藥吞下,順帶朝着崔莺莺扔出一粒。
“崔姑娘還是早些止止你手臂上的毒吧。”
崔莺莺接下,将藥丸攥緊在手心,半響這才吞下。
遲百年在一旁有些好笑的嗤嗤鼻,遲百年給的藥向來是十分有用的,鑽心的疼痛漸漸平息。
霍問昕臉色好了一些,這才問道
“遲姑娘這些天的事情可都辦清楚了?”
遲百年聽完之後眉毛輕輕一挑笑地燦爛的走近他,順帶瞧了瞧旁邊明顯對她懷有戒心的崔莺莺:
“霍大人現在這個時候還有空關心百年?不過話說回來玉公子今兒個怎麽不見人了,該不會這麽一會了之後還在岸邊等着吧?”
要是這樣那就好玩了。
她又轉過身對向崔莺莺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崔姑娘,打壞了你煞費心思與霍大人的約會了。”
崔莺莺不言語面色不善的望着她,倒不是因為遲百年口中這麽一個原因。
也許是直覺的緣故她從第一眼瞧見這個女人起就帶着一股敵意,本能的對她有些排斥。
“不過呢,下次煩請崔姑娘莫要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做事千萬不要失了原來的謹慎才好,如果實在是想不開想要尋短見也煩請不要牽扯到玉公子可好?”
“我又何時牽扯到了李秀玉了?”
遲百年忽略對方兇力十足的眼神
“當然是牽扯到了,我受霍大人所托前來幫忙,這其中也不過是玉公子來牽線,所以。。”
遲百年彎過身子對着霍問昕狡黠的眨眨眼:
“我可是為了玉公子才來的哦。”
他沒有回應。遲百年癟癟嘴
“所以啊,崔姑娘你認為這是不是牽扯到玉公子了呢?”
崔莺莺像是被她的詭辯給堵得說不出話,而這時候又需要什麽答案呢?
而所謂的牽扯不牽扯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