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9)
齊了。讓她的人生變得完整起來。
問昕便是她一輩子的事業,而幸好她還不算失敗。
而現在,這個孩子将成為他們兩個人的結合而來到世上,他的身上或許同時帶了他們二人的某些特質,或是像她多些,又或是像問昕多些。
無論是做着怎麽樣的想像,這都是足以讓她掉淚的一件事就是了。
這樣小心翼翼地保護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月之後,遲百年親口,一字一句的告訴她,今後終于可以安心下來了,腹中孩子一切都好時,盡歡這樣膽戰心寒的三個月終于結束了。
這委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于是遲百年便不知何時從哪裏順來了一壇烈酒,在盡歡驚奇的目光下一飲而盡,而後又為她倒上了一杯清茶。
“真沒想到,就這麽幾個月的時間,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呢?” 遲百年還是頗有些感慨的。
“是啊。” 盡歡輕輕答道,一雙手在日漸凸顯的肚子上輕輕撫摸着。
那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個什麽事的表情和動作惹笑了遲百年,她噗嗤笑一聲,自感慨兩聲盡歡也未免太小心了些。
盡歡又笑了。
遲百年也多多少少明白她心裏的擔憂的。
于是臨走前也好心的又往她的藥浴裏加進了幾味舒緩身心的藥材。
對了,她還順便再臨走前撬開了那傳說中霍子聆緊閉的房門,本以為會看到一副頹靡的景象,因為霍子聆近幾年來已經退化成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了。’
但眼前的景象雖然不算是多整潔,但也沒有到了頹靡的時候。
當她看到正伏書案上奮筆疾書的霍子聆,并在他驚詫的目光之下走過去搶走了他筆下東西時,看着看着,竟然也越見有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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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二少爺怎麽改行做這個了?”
拿下紙,露出了霍子聆一幅得意的臉孔,顯然他還是很自豪的:
“怎麽樣怎麽樣?這可是小爺我嘔心瀝血之作!”
遲百年又看看手上東西,嘔心瀝血之作嘛,倒是真的,但這其他嘛。。就看各位看客自己選擇了。
遲百年的這趟青衣府之旅就這麽結束了。
一晃地,日子來到了四月初,盡歡已經身上有孕四月餘,若是脫下衣服,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但因着四月的天氣,要說是炎熱呢,其中也偶有那個點清涼的意味在裏面。
盡歡現在又體寒,加上照顧到腹中胎兒,倒也穿的比別人厚實的多。一番打扮下來,倒也很好的遮掩了孕肚。
四月是一個好月份,因為再過幾日,便是問昕的生辰了。她心心念念了許久,但卻只等到了他捎來家書一封不能歸家的消息。
盡歡有些許的失落,畢竟她那刻骨的思念可不是假的,更尤其現在這思念,可是已經慢慢地地準備了兩份。連帶着她與腹中孩兒一起。
但霍長奕也說了,問昕實在太忙了。
即使她在這青衣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也隐隐約約透過別人說漏的一二句話感知到了外面世界的翻湧。
世到如今,怕是陸遙的事也要擺上臺面了...
她思前想後了許久,最終還是做好了要在問昕生辰前趕到長安的決定。
她不能再讓問昕獨自來承擔這一切,更不能讓他就連在這生辰之日,都一個人在遙遠的長安孤苦伶仃。
雖然,問昕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淪落到她所想的這麽個狼狽地步,但如今盡歡心裏早已被這個想法給澆的心裏蕩蕩的,一點也冷靜不起來了。
寶寶,你可要保佑我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
她撫上小腹,一邊心中暗嘆着。
雖是如此,這一行也注定是帶了些危險的。幸好霍長奕不在,倒也是少了一半 阻力了,剩下顧客鄉和張嬸霍子聆三人每日三道的輪回勸慰着。
無奈盡歡心意已決,既不惱怒,也不妥協,那溫溫吞吞的樣子看的人火大,但也沒辦法,懷孕的人最大,盡歡這牛脾氣他們也不是不知道,倒也慢慢同意了。
最後達成協議,由顧客鄉親自護着她去,暗地裏跟着兩個刺影保護着。
風風火火地,倒也是在初九前幾日出發了。
一路上為了照顧她,全部走的是平坦光明的大道,雖耗費的時間多了些,但也相對安全的多,盡歡在馬車裏,倒也沒遇上多少颠簸。
但行了不過三日,在距離長安僅有幾步之遙時,事故還是發生了。
因為她終于開始害喜了。
她在懷孕初期三月,委實是沒有張嬸口中那些個想要吐又頭暈腰疼的害喜症狀的,原以為她乃是幸運之人,上天念在她性子如此溫和的份上讓她免受了這份痛苦的,但沒想到只不過是延遲了而已。
寶寶啊寶寶,你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如此折磨我呢。
在盡歡伏在樹幹上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她也不免有些許的含笑抱怨了。
雖是遲到了的害喜,但這該有的可是一點沒少。大到頭暈嗜睡,小到嘔吐食欲不振,倒真是不遺餘力地統統經歷了個遍。
繼續趕路是肯定不行的了,索性停下的地方正好有一間小小客棧。一行人也只好入住了,打算等她好轉些了再談趕路的事。
她心裏着急,生怕錯過了問昕生辰,但現在也只有安靜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姐姐,你這一日可都沒有吃東西了,我叫了店家熬了些白粥,裏面放了你最愛的小魚幹。”
顧客鄉憂心忡忡地放下了碗,用了幹淨的布巾心疼地替她擦淨了臉上薄薄的細汗。
誰知盡歡一聞到了那粥裏小魚的獨特的魚腥味,面色一變,又急忙起了床扶着門吐了個渾天昏地。
只剩下滿臉擔憂的顧客鄉在一邊不知所措。。
他是不吝于替盡歡做任何事的,但眼下這種情況,卻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也只有站在一邊幹着急了。
這麽一來,也再沒有喝粥的心情了。
一番折騰,到了晚上才稍微好了些。早就聽說過張嬸說這害喜之症是一陣一陣的,眼下熬過了這一遭,可不就好多了,她在入睡前只盼着明日也能好好的,方可繼續趕路。
但看來是暫時不能如願的了。
盡歡敏銳的直覺令她一瞬間睜開了眼,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在月光的照應下反射出寒寂。一如面前正兇狠盯着她的人。
“好久不見了。”
☆、相似之人
盡歡藏在棉被下的手暗自準備着,面上很鎮定,但心裏卻是波浪洶湧的,這種場面并不少見,但現在卻與以往并不相同,她如今懷有身孕,那便再由不得她孤注一擲了。
那匕首又挨近了她一分,那人的話語裏滿是諷刺:
“從那麽高的懸崖落下去,竟也死不了,你倒也真是命大。”
“起來!跟我走!” 那人又厲聲說了句。
盡歡很聽話,一點也不敢輕舉妄動,微微背過了身遮掩了自己的孕肚,拿起了身邊的外衣穿上,外衣寬大而厚實,很好的遮住她的肚子。
看來那個人也沒有發現這個事實,既是如此,她也這樣将就着,随着她的腳步慢慢移動。
她究竟是如何躲過了那兩個刺影和顧客鄉的保護來到自己床邊的事實她也懶得再去追究了,只覺得,這麽幾年了,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也該消除了。
客棧外便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她手被粗長的繩子綁着,只跟在前面人身後,這麽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前行了多久,久到天色都有些微微亮了,那人還在不停的走着。
盡歡也在想,為何她不索性立馬殺了她呢?何必搞出了這麽多東西來?畢竟她也算是恨她入骨的,從以前,到現在。
當然,對方的心思她再怎麽設法也是猜不到的,眼下成了階下囚,萬事還是小心些,順着對方的意,畢竟她現在并非是一個人。
但腿上的疼痛發作的依舊如此措不及防,為了不讓前面人發現自己的異常,她咬緊牙忍了好一會兒,一雙薄唇被咬的發白,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了,手上的繩子突然一個猛拽,她猝不及防,早已不堪重負的膝蓋軟了下去,跌坐在地。
她在跌倒的一瞬間總算用盡全力以手掩腹調轉了方向,被拖行了好幾米,盡歡這才慢慢而虛弱地開了口:
“崔姑娘....”
怕是只有這樣開誠布公,才能暫時讓崔莺莺放下設防了。
果然,前面的人終于是停了下來,她的手微微顫抖着,崔莺莺先是大笑了幾聲。
那笑聲在這寂靜的樹林裏顯得尖銳而狠厲,她複而轉過身來,臉上厚厚面紗随着她行動而輕輕飄舞,雖看不出她面上表情,但那雙眼裏的狠覺早已傳達了出來。
“怎麽?再也不願意裝傻了?當初口口聲聲地逼問我是誰,現在又怎麽突然認出我來了?”
盡歡只伏低着頭,忍耐着腿上疼痛。
她還不能露餡,崔莺莺既然敢綁她雙手,恐也是還尚且對她有所忌憚,貿貿然出手,只怕會兩敗俱傷。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态和腹中胎兒的存在...
後果不堪設想!
“呵...”崔莺莺冷笑一聲:“你這人,委實是有些扮豬吃老虎的。心裏明明比什麽都清楚,面上卻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叫人看着真是厭惡的緊。”
盡歡終于擡起了頭來:
“既然如此厭惡我,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為何要大費周章來到這裏。你既是說我虛僞,那便是虛僞吧。”
真正認出崔莺莺,乃是兩年前她千方百計欲取她姓名的那一天。
崔莺莺未死,并且為陸遙所用,個中原因與過程她一無所知,但那總歸是一條十分艱難的路了。她重新活過來,陰差陽錯為陸遙賣命,又陰差陽錯三番五次的同她做對,要她性命。
但即使是這樣,她從來都是不恨崔莺莺的。
從前只覺得這人是和自己一樣的,對問昕求之而不得,到頭來,痛苦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罷了。只不過她與她,雖同時為問昕而癡迷,卻選擇了完完全全相反的兩條路。
而現在,盡歡只對着她眨眨眼。
她是沒有資格去恨她,又或是說兩句安慰的話語的。幸而窮盡一生,她還有個問昕,但之于崔莺莺,卻是一直都行走在刀刃上。
當年崔莺莺因為賬簿之事中箭投江,所謂一命抵一命,崔莺莺又間接害得她成了這副模樣,她們都是死過一次,又活了過來的人。
委實是沒有什麽好追究的,歸根到底,都是可憐人罷了。
但這不代表她不反抗。
“你以為我不想殺你? ” 崔莺莺眼裏閃過一絲狠絕:“只是要救你的人還未到,你還有那麽點利用價值罷了。憑什麽?....你到底有什麽好?能讓他寧願為了你和陸遙生死相搏!也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
“你是說....” 盡歡面色一變,穩了穩心神:“崔姑娘,你現在放手還來得及。”
“放手?” 她似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們這些人真是有趣有趣,總是站在那光明的面上,要做一個救世主,做那些個懲惡揚善的人! 你憑什麽叫我放手?若不是你身上的證據,他怎麽可能接近你?你有哪裏比得上我? 現在好了....你贏了。盡歡”
她笑了笑,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長安巨變,陸遙也要倒了...而我?呵....又成了這時間一條誰也要不起的走狗了。而你!”
下巴被大力捏住,盡歡被迫仰起頭來,接受着她眼裏那些絕望與蝕骨的恨意:
“而你!死了一次,讓霍問昕心心念念了兩年,讓他勃然大怒!讓他終日用數不盡的公文來麻痹你墜崖而去的事實,現在好了...你又活過來了,就連老天都偏袒你!呵護你!
讓你得到一切,讓你搶走霍問昕!你可真是幸福...霍問昕把你重重保護着,任何人都近不了你的身,霍長奕也保護你,你什麽都有了,我呢?”
“幸好啊幸好,終于讓我逮到了你走出那層保護罩的時候....問昕的生辰,你這麽愛他..怎麽忍心留他一個人呢? 等了那麽久..你終于還是走出青衣府了..我終于,還是捉住你了。”
她驀然一笑:“所以他不是早就說了嗎?讓你不要出青衣府...這外面的局勢有多麽動蕩你可知道?呵....說來也是。霍問昕那麽盡心的護着你,你當然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 盡歡小聲應了聲。
下一秒捏在她下巴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一分:“你不知道!”
崔莺莺情緒有些失控:“你這樣的人憑什麽配得上他?!就憑你那凄慘的身世?還是這幅身子?!”
崔莺莺驀然推了她一把,
盡歡受了這麽一下,忽的虛軟跪在了地上,額上布滿了細汗虛弱□□了一聲。
“......” 崔莺莺走近她:“你又在裝什麽?”
盡歡擡起頭來,盡量冷靜地道:“只是我腿疾複發罷了。”
她頓了頓,盡量簡單解釋:“如你所見,我的身子狀态早已不複從前,內裏還有許多未解的傷。委實不是你的對手的。你之前說不殺我,只是等着救我的人來,那這個意思,可是你先想要在問昕面前再殺我一次?”
她在盡力拖延着時間,好等着崔莺莺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崔姑娘,你何不在此停下,耐心等待着問昕前來,屆時有什麽要說的咱們再好好詳談。”
這句話的後果,便是自己被綁在一棵樹上,半跪着身子。崔莺莺便站在不遠處,背對着她,眺望着遠方。
她在等什麽,彼此都很清楚。
索性崔莺莺對于她的孕肚并無多少關注,這使得盡歡在這種情況下依舊還有着意思慶幸。
天色大亮,已近午時。
明顯可以感覺到崔莺莺面色越來越差,盡歡在一旁盡量做到冷靜,只細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向着她走了過來,一雙手開始解捆在她身上的繩索,耳邊傳來她惡狠狠的話語:
“你也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态,給我老實點,不要亂動。”
盡歡額上細汗不斷冒出,倒也聽話,任由她擺布,看來她們又要換一個地方了。
她就這麽瞧見崔莺莺,看着看着,卻突然生出了一股子悲涼出來。
正欲開口說些什麽,但已經感覺到了空氣中一絲奇怪的異動,多年習武的直覺告訴她,這可沒有這麽簡單,正說着,一只利箭已經直直朝着他們飛來!
“小心!”
☆、大結局上
崔莺莺反應靈敏,又加上盡歡的提醒,只微微一轉身,已經穩穩将那只箭握在了手裏。
她轉過身去,陰冷的語氣打量着四周,手中的箭被她使勁折斷,一字一句裏都帶了極大的怒氣:
“我便不行今日還能再中一次你們的箭不成!出來!半路偷襲,算什麽好漢!”
林子裏靜悄悄,不一會兒,這才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蒙面黑衣人,崔莺莺冷眼看着他們,越來越是熟悉,到了最後,也只剩下一句半分溫度都沒有的冷言:
“怎麽?前幾日還在我身後唯命是從的,眼下就要來殺我了?”
這幾個人,分明就是陸遙身邊的人!原以為陸遙現在被整的焦頭爛額的,是管不了她的,現在卻....
其中一人走出來了,卻是越過了她,矛頭直逼一旁面帶細汗的盡歡:
“你誤會了,今日我們是為了這個人而來的。不過嘛....也是多虧了你,事情才進行的這麽順利。”
這又是什麽意思….難道….
一字一句,崔莺莺面色越來越差,驀地反應過來之後,她臉上血色盡失,一把走上前去抓住了那人衣領語帶兇惡:
“陸遙居然利用我?!該死....” 她咒罵一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陸遙那個老狐貍怎麽可能就這麽認輸?
這根本就是陸遙最後的一盤棋!利用了自己對于盡歡的恨,霍問昕的愛,一路尾随着她們,定是為了抓住盡歡來要挾霍問昕!
呵....她崔莺莺雖同樣沒安什麽好心思,但也不至于淪落到被一只落了平陽的老虎給如此戲弄的地步!
眼下這情形,委實是算不上好的。
對方的獵物是盡歡,而她也是。但這本質上又是全然不同的,她要的,和陸遙要的,是不一樣的….
事到如今,她又憑什麽繼續為他賣命?!
若是非要選擇的話…倒不如…..
她俯下身去,緩緩拾起了地上一只粗壯木枝用力向後扔去:
“你的腿雖是不行了,但還是勉強可以站起來的吧。”
“當然。” 依舊刻板又木讷的聲音,穩穩接住了木枝的手顯得剛勁有力。
“那好。” 崔莺莺突然仰天大笑一聲:“那咱們今兒個就先把私事給放下,先把目前這局面給結局了。恩.....”
她略微數了數:“剛好,一共六個人,念在你現在有病在身,咱們就二四分。你可行?”
此刻的崔莺莺,竟就這麽暫時的成為了她的戰友,頗有些暫時聯合,共同排外的意味。這局面轉換的委實是有些快的。
盡歡站起來,拂了拂肚子。語氣有些猶豫:“不太行。”
“呵....那不正好?你若是現在死了,待到過了一會兒問昕來了,我與他便可以白頭偕老了....”
盡歡淺淺笑了笑:“抱歉,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話,此刻腿上的疼痛竟也有了漸漸減弱的勢頭。盡歡終于站直了身子,以木枝代劍,橫在眼前。
衣衫飄舞,雙目炯炯。
那淩歷的雙眼也只有在她握着劍,這般肆意揮舞着的時候才能看得到了。
崔莺莺驀然一驚,只覺得好似這是第一次她們相遇時的場景了。
誰知道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她們竟也還有這麽一起并肩共戰的時候呢。
倒真是諷刺啊諷刺。
硝煙起,刀劍落。
二對六,她們竟也贏得毫無懸念。
只她們二人各自靠在不同的地方大口大口喘息的聲音,春風掃過,樹葉飛舞,空氣裏滿是寂靜。
“你倒也真是厲害,誰說你不如從前的?”
盡歡靜靜聽着,默默低下了頭,只微微喘息一聲;“崔姑娘——”
下一秒,只覺得面前一陣風拂過,那把熟悉的匕首已經又抵在了她喉嚨上,她無奈擡起頭,只看到崔莺莺嗜血的雙眸:
“你這麽厲害,我可要小心些了,看來最好是現在就把你給了結了才是。”
盡歡擡眼看她,倒也不再說什麽。
像是默許了她的行為,但那雙眼裏又一點情緒也不漏出來....真是典型的盡歡會做的事。
崔莺莺張着嘴正想說些什麽。
卻見方才還冷靜的很的盡歡忽的面色一變,快速站起來身子跑到了一邊,不由分說地開始劇烈嘔吐了起來。
這又是做什麽?...崔莺莺疑問的靠近她。
看的出來盡歡的痛苦不是假的,她伏在哪裏,崔莺莺只覺得奇怪。滿心以為這也是她口中衆多的內傷中的一個。
直到她看到盡歡在稍微好些了之後輕輕覆在了自己小腹處的手。
她的動作輕柔,但又好像帶了些無奈的責備,仿佛害的她如此狼狽的元兇就在那裏,若是仔細一看,那小腹,明明就是微微隆起的。
崔莺莺只覺得周身血液都猛地凝住,定在那裏半晌,直到盡歡已經結束,她這才終于走了上去,對着她沉默的背影突然問道:
“你懷孕了?”
盡歡的背脊一僵,崔莺莺欲再向前一步,卻見盡歡忽的調轉了身子,同時拾起了地上木枝,離她遠遠的,一只手護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握着兵器指向她,橫眉相向:
“不要亂動。”
她吃力地撐在一邊,忍耐着胃裏翻湧的嘔意和越來越頭暈目眩的感覺,望向崔莺莺的眼神卻是銳利的,全然不複方才的懶散。
即使是這一路被她這樣押着,盡歡也從未有過這麽有殺意的眼神。僅僅是因為她知曉了她有孕在身。
這本能的,作為一個母親保護腹中孩子的天性。
她以為自己要害她和霍問昕的孩子,也是…..她怎麽可以容忍霍問昕和別人的孩子呢…..
盡歡嚴陣以待,唯恐崔莺莺知道了孩子的存在而心生歹毒。
但眼前的崔莺莺的反應卻委實有些奇怪的,她甚至揭掉了臉上一直帶着的厚重面紗,露出那張許久未見的美豔臉龐。
許久未見,那臉上也已然帶了被歲月洗滌的滄桑了。
此刻她的臉上正被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所替代,崔莺莺似是想笑,卻又實在笑不出來,想要應景的擠出幾滴眼淚出來,但心上的悲涼湧上來,卻又一種哀默大過于心死的意味。
她雙目皆空,就連那刻意的狠厲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看透了世間種種似得。
那是一種深入了骨髓的絕望。
但盡歡不敢有一絲的松懈,只握緊了手中木枝,努力支撐着。
良久,才聽到崔莺莺淺淺的呓語:
“孩子...你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她又複而望向盡歡,同她對上眼,咬牙又切齒:
“他是霍問昕!是那個冷漠而高高在上的霍問昕!而你竟然有了他的孩子!真是惡心....惡心....霍問昕他什麽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什麽時候,他居然也會有這樣,低下身子....他有什麽權利愛你?他憑什麽來愛人!他是霍問昕!”
她停下來了,仿佛眸子裏最後一點點,一直以來都支撐着她前行的光彩都消失的幹幹淨淨,崔莺莺死死盯着面前的盡歡。
她即使是如此痛苦了,卻還是依舊堅持着,以手撫肚,仿若護着世上最為珍貴的寶貝般,用着從未有過的,如此戒備的眼神望着她。
崔莺莺又突然笑了,她緩緩走上前去,沒走近一份,盡歡眉頭皺的越緊。
“你若是敢傷害我的孩子——”
一雙手撫上她的發,盡歡皺緊了眉頭看着她,崔莺莺對她笑,面色慘白,手指微顫:
“他是霍問昕,但他卻願意和你生孩子。”
她又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來到了大結局了。。正文下一章正式完結。
☆、大結局下
霍問昕找到盡歡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了。
她虛弱躺在那裏,身上搭了件不知從哪裏來的外衣。
月光的照射映的她的臉慘白,但當她一瞧見了他,又眸光一閃,早已疲憊不堪的雙眼複而盈滿了點點星光。
她看見他了,用盡全力扯出了一抹淡笑,呼喚他名字的聲音裏,卻是包含了千萬萬無盡的情思:
“問昕.....”
下一秒,整個身子已經被擁進了那熟悉又讓人安心的懷抱中。那味道太讓人舒适了,緊繃了許久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也不再需要她在佯裝堅強。
盡歡只緊緊貼在他懷裏,感受着,肆意的享受着。
而後在他耳邊喃喃了一句:
“我好想你,問昕。”
她只感覺他幾乎是有些急促地将手伸到了她腹間,像是在确認什麽,在撫摸到她隆起的肚皮時,這才好似放下了心來。
“抱歉,我來晚了。” 他的聲音可沒有這麽鎮定,盡歡聽出來了。
能見到霍仙人這麽緊張的時候,她真是賺到了耶。
盡歡滿足的抿抿嘴,搖了搖頭,又覆上他耳邊說了句:
“寶寶沒事...崔姑娘她,最後還是并未對我出手。”
崔莺莺走了,帶走了她最後的一絲自尊與驕傲,帶了滿目的皆空,帶了好似将一切塵緣都放下的釋然。
“我便祝你們,百年好合,不得好死。”
這是崔莺莺最後留下的話語。
那份心不甘情不願祝福,又帶了無盡遺憾的最後一句話。
盡歡聽了,也只是滿不在意一笑。
不得好死又算什麽呢? 若是能夠百年好合,對她而言,亦早就足夠了。
歸根究底,她和崔莺莺,都是同一類人。
這般,帶了不顧一切的癡戀,甚至到了讓人膽寒的地步。
她是有多幸運,如今才能夠真真切切地躺在問昕懷中,被他這樣細心呵護着。
啊.......
她又往那懷裏鑽了鑽,恨不得同他融為一體。過于濃烈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倒也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只覺得天地間都只剩下這一刻了。
朦朦胧胧間,感覺到霍問昕将他橫抱了起來,她一下子驚醒,急忙摟住他胳臂問道:
“怎麽了,問昕?”
而後聽到他回答了句:“你不覺得這地方很熟悉嗎。”
咦? 熟悉.... 她就着這月光看了半天。又無辜地看了看他。
到最後也只有仰面面無表情的看着天,掩飾內心的尴尬。
都說一孕傻三年,一定是因為肚子裏的小家夥,才讓她變成了如今這樣,一點方向感都沒有了!
.......
耳邊傳來他輕笑一聲,盡歡紅着臉,又往他懷裏躲了躲。
躲着躲着,一時間疲憊襲來,孕期又嗜睡的很,于是就這麽在他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身處完全不同的一片天地了。
而直到現在,她才終于明白了問昕方才所說的那句熟悉是什麽意思了。
這裏分明就是…..
她睜大了眼,瞧了瞧面前熟悉的風景..蜂擁的回憶撲面而來,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一閃過,好似就在昨天。
誰能相信,她有生之年,還能再踏入這個地方呢。
她的掙紮,她的絕望,她的心意,她的離開,第一次的告白心意,第一次的吻....
一幕又一幕,仿若走馬觀燈,看的不真切,卻被永久刻在了心上,一點點的冒出來,一下又一下,輕輕擊打着她撲通撲通的心髒。
恍恍惚惚這麽些年,她與他,還是回到了起點,回到了這充滿了回憶的山洞裏。
就連壁上的那些佛像,山洞裏的佛物,都一一陳列在哪裏,同她離開時,一點變化也沒有。她一點點看着,越來越難止住內心酸澀襲來。
直到她看見了另一樣東西。
盡歡慢慢走過去。
那是一副一人高的觀音畫像。
盡歡看着他,而後微微一笑。
就此一笑,也早已勝過了千言萬語。
她曾經對着它許下了隽永的誓言,那時躺在哪裏的人是問昕,而她是一個癡戀他的祈禱着,祈禱着上天帶給他所有的福澤,祈禱着今後他所有的苦痛都由自己來承擔。
事實證明,觀音娘娘神通廣大,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心願。
她的确是受了不少的苦難。
但所幸觀音娘娘福澤衆生,好在,她還聽見了自己心底那點點沒有說出口的願望。
賞給了她一個一生一世。
“一心。” 有人再喚她。
她偏過頭去,瞧見問昕含笑的眸子。
地上變戲法似得出現了兩個杯子,和一壇酒。她困惑的席地而坐,而後聽見問昕淡淡說了句:
“這酒是當時我埋在此處的,想着有朝一日,總會有用的。現在可不就是?”
他倒滿了兩個酒杯。
執起了她的手轉過去,面對着山洞壁上神明,面色難得嚴謹了起來。
盡歡只癡癡看着他,覺得霍仙人啊霍仙人,怎麽樣都是好看的。
直到他将那兩杯酒一一灑在了地上。
盡歡這下更加困惑了,靠過去,卻見他只是按着她的頭同他一起對着牆上神明虔誠拜了拜,而後又重複了一邊相同的動作。
直到她與問昕面對着面,手上各自端了杯酒杯。她那始終混沌的腦子終于有些許的清醒了過來.....
而後聽到他嘆了聲氣,說了句:
“我們在成親。”
“.....!!!”
而後,她還想再為自己的愚鈍辯解幾下的時候,已經被忍無可忍的霍仙人給輕輕堵住了嘴唇了。
唇齒相依,一生一世一雙人。
啊......
我親愛的霍仙人。
朦朦胧胧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什麽非常重要的事。
是什麽呢…..
啊!
盡歡忽的退開了身子,睜大了眼睛氣喘籲籲地望着他。
霍問昕耐心等待着她開口,卻見盡歡默默地執起了他的雙手,用着那一貫虔誠而認真的模樣,靠近他,對着他,那眼裏向來都是不掩飾的,對于他的熱愛。
盡歡說:
“問昕,祝你生辰快樂。”
而剩下的話,咱們來日方長 ,還可以慢慢說。
(正文完)
************霍子聆的新職業。
某日,盡歡挺着已經很大很大的肚子在房屋裏,一邊享受着秋日的沙沙涼風,一邊撫摸着自己高高聳起的肚子。
這時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頗有些偷偷摸摸的霍子聆。
霍子聆一瞧見書案上正寫着什麽的霍仙人時,明顯的虎軀一震。急匆匆地把手裏一堆東西遞給了她,又匆匆忙忙地說了句:
“這可是我留給我未來侄子的禮物,你可得好好保管啊。”
而後便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留下盡歡捧着手上厚厚一沓紙一眼不知所雲,她望一眼一旁的問昕,後者回給她一個安撫的表情,她臉一紅。
只好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