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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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在網上租個男的回家過年,來應征的居然是她學弟。她拒絕錄用他——小弟弟我帶你回去父母會覺得我荼毒祖國幼苗。他拒絕她的拒絕:我快吃不上飯了,你不選我出門我就去死。她帶他回了老家。父母果然反對:這麽嫩,用錢騙回來的吧?她支吾;他突然挺身一擋:是我騙她,我不差錢,我就是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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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蔡欣就被父母的電話吵醒。

這種不人道的Morning call轟炸已經連續五天了,蔡欣費勁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從那條縫裏她看到桌上時鐘顯示的時間早上五點鐘。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痛苦地把號叫得不依不饒的手機摸索過來,接通,外放,放在一邊,拿起枕頭壓在自己腦袋上。話筒裏傳來蔡欣媽媽如洪鐘般響亮的聲音:“蔡小欣,你今天要是再跟我打馬虎眼,我和你爸就直接買票過去你信不信!說,你什麽時候找對象!”

蔡欣媽媽話音剛落,蔡欣爸爸的聲音無縫銜接進來,嗓門比剛才的蔡欣媽媽還要大:“你媽說得沒錯,離過年還有四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你必須給我找到男朋友過年給我帶回來!要不然你就別回家了,咱們直接斷絕父女關系!我在我老戰友們面前可丟不起這個臉!”

蔡欣一把掀掉枕頭,憤怒抗衡:“老蔡,你說清楚,我沒男朋友怎麽就讓你在戰友面前丢臉了?”

蔡欣爸爸咆哮:“怎麽不丢臉?老王家閨女那麽醜都嫁出去了,你還單身,人家都合計你是不是哪裏先天有殘缺!那懷疑你有殘缺,不就是在懷疑生了你的我和你媽有缺陷嗎!總之我告訴你,過年的時候你必須給我帶個男朋友回來,要不然我跟你媽就和你斷絕關系!”

老蔡激動地挂了電話,蔡欣崩潰地躺到床上。

第六天,早五點,電話如期而至。

第七天,蔡欣幹脆關掉了鬧鈴。早五點,她準時被老蔡夫婦攪和醒。

第八天、第九天……

終于在這樣的奪命Morning call連續了一個月以後,蔡欣頂着已經變成頑固性的黑眼圈對老蔡夫婦聲淚俱下:“我昨天找到男朋友了,過年就給你們帶回去讓你們參觀個夠,所以明天早上不要再打電話了!”

第二天蔡欣終于睡了個好覺,自然醒後她被這個沒有遭到Morning call騷擾的早晨感動得老淚縱橫,覺得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不過如此,直到主管的電話打過來問她為什麽無緣無故曠工。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遲到了快一個小時。

飛快地洗漱,麻利地換上工服,踩着高跟鞋一路追趕公共汽車。

擠在人滿為患的車廂裏,蔡欣一邊随着剎車起步和人群一起做抵抗慣性地搖擺,一邊擔心績效獎金會被扣掉多少。透過車窗,她看着路邊廣告牌上的巨幅油畫,不由有些怔忪。

當年她也握了四年畫筆,懷揣着一顆文藝青年的心,有着美好的憧憬,覺得自己将來在設計圈裏一定會大有作為。可惜生活的現實逼迫她看清了自己有限的悟性,就算心中再熱愛,可是僅有的那些才華卻扛不起一份養家糊口的Offer,于是為了生存只能轉行做了行政白領。一晃這麽多年過去,每天糾纏在瑣碎的行政事務裏,她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是個文藝青年了。

蔡欣感慨無限地踏進公司。先和主管道歉,再處理一天瑣碎事務,到了下班前蔡欣已經被工作磨得完全想不起來早上的那點感慨,被工作碾壓了一天的她只想找人好好喝一杯。

蔡欣給從小到大的玩伴岳思思打電話,與她相約共進晚餐。吃晚飯的時候蔡欣對岳思思說起被父母逼着找男友帶回家過年的事,一時感慨萬千:“你說他們倆是不是想逼死我?我上哪去給他們弄個活女婿帶回去啊!”

岳思思一臉的不以為然:“就這點事還值得你愁成這樣?大不了你就從網上租一個回家過年就好了呀!”

蔡欣眼睛一亮:“對哦,錢能辦到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那我還着什麽急相什麽親啊,回家直接上網好了。”她終于踏實下來,開始狼吞虎咽。”

岳思思看着她,笑容裏有一絲興味:“菜心兒,說真的,你不談戀愛不處對象,是不是因為還惦記劉一爽啊?”

蔡欣噎了一下,她拿起水杯猛灌一口水:“才沒有。”

岳思思笑得妩媚:“沒有才怪!你也別藏着掖着的了,我和他的事都過去八百年了,當初我是真不知道你喜歡他,不然我也不可能答應他。咱倆啥關系啊?閨密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你看這件衣服當年為了飄去國外,還不是把我給擱這了。”

蔡欣把剛放下的水杯又端到嘴邊:“當年不是你主動要把他這件衣服脫掉的嗎?”她說完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起水來。

“菜心兒,我知道,你一緊張就喝水……”岳思思有點試探地問:“你不會還因為這事兒耿耿于懷吧?”

蔡欣喝光了水,放下水杯,一抹嘴,擠出點笑:“有什麽好耿耿于懷的,雖然是我先喜歡上他的,可他有權利選擇喜歡你。再說都過去那麽久的事了,還提它幹嗎?”

岳思思笑:“就是!還提它幹嗎!來,我告訴你個網站,你從這上頭找個順眼的男的租回家就成了!”

蔡欣也跟着笑:“好啊!”

晚上回到家,洗漱完畢後,蔡欣關了燈躺在床上,從枕頭邊摸出ipad來。

屏幕一喚醒,是一個ID叫“劉一爽”的微博主頁。第一條微博是剛剛新發的,配着一張圖片。蔡欣把那張圖片點開,畫面裏的男人瞬間被放大,他正看着前方燦爛地笑。

蔡欣看着屏幕,看着上面露着一排整齊潔白牙齒笑着的劉一爽,心裏發酸,他看着鏡頭的眼睛,透過屏幕就好像在看着她一樣。然而他恐怕根本不知道那個每天給他的微博點贊的ID下,藏着的到底是誰。想着岳思思晚上問她的話,蔡欣嘆一口氣把屏幕按掉,然後把ipad放回到枕邊,打算睡覺。可是翻來覆去地,蔡欣怎麽都睡不着。

她又嘆口氣,帶着點認命地,又拿起ipad來,重新點開劉一爽的微博。先把他今天發的每條微博都浏覽一遍,再把每條微博下的留言都浏覽一遍,再摸進每一個女性留言者的微博裏去窺探一圈,直到從一切蛛絲馬跡裏都判斷不出她和劉一爽有什麽特殊關系才退出頁面。最後,再把劉一爽的每條微博都點個贊。

這一切做完,蔡欣終于有種圓滿的感覺。她放下ipad,卻還是睡不着,思緒漸漸有點飄得不着邊起來,不知不覺開始回想起從前那點青蔥歲月。

劉一爽,她高中的同班同學,學習又好人又高帥,是許多女同學暗戀的男神,這其中就包括她。為了劉一爽,她把高考志願和他一樣填成了大藝術設計系,熬幹無數腦細胞冒着差點犧牲的危險才考上大學裏随着年歲漸長,她對劉一爽的暗戀愈發濃烈,濃烈到就快把持不住必須要告白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劉一爽已經有女朋友了,而這個女朋友不是別人,居然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大學與她考到同一座城市的岳思思。

知道他們兩個好在一起時,蔡欣不知道自己是種什麽感覺。想哭,但怎麽也哭不出來。此後每次見到劉一爽,她都會有這種感覺。

後來劉一爽打算出國,岳思思要留在國內照顧她媽媽,兩個人分了手。岳思思很快有了新的男朋友,劉一爽郁悶地找到蔡欣談心喝酒。

他告訴蔡欣:“不是我不肯為岳思思留在國內,是她的心思太活了,你看着吧,她永遠不會缺男朋友的!”他還對蔡欣說:“岳思思她為什麽就不能像你學學,能踏踏實實地對待一個人!”那晚最後他還說:“當初我要是不認識她只認識你就好了!”

因為他這一句話,蔡欣當晚喝了無數杯白開水。

然後他出了國,留下一副若即若離的态度,時不時打過來一個越洋電話,一副不太有什麽又好像有點什麽的暧昧樣子,攪得蔡欣一直對他放不下。

蔡欣瞪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頂,毫無睡意。她索性又把ipad撈起來,點開劉一爽的微博,對着那張照片又看了起來。

張赫然坐在電腦屏幕前,看着屏幕上ID叫“劉一爽”的微博頁面。

他刷新了一下網頁,點贊的人裏瞬間多了一個叫作“完蛋玩意一邊玩蛋去”的ID,他看着那個ID,撇撇嘴,有點嘲諷的笑容不知道該獻給那個點贊的傻瓜還是留給自己。

看了一會兒,他從桌上撈起手機。打出去的電話很快被接起來,他對着話筒徐徐說:“田總,我是張赫然今天想要我們出裝修設計圖的那家公司是在天麟大廈吧?就是對面是一家‘惠贏’的公司,對吧?田總,這單活您別找別人了,我接了。”

電話那頭的田總似乎非常驚喜,透着話筒傳來興奮不已的聲音:“天啊小張,真的嗎?你居然肯接這麽小的活?小張,我萬分謝謝你啊!”

日子一下就過去了,連跑帶颠地讓人一點痕跡都抓不住。眼看離春節越來越近,父母催逼的頻率雖然不緊了,力度卻愈發強勁,蔡欣被逼得實在無計可施,為了生存,她終于下定決心從網上“租”一個男友,帶回去,以安撫四方民心。

她把她的無奈與決定都吐槽在了微博上,一個叫“完蛋玩意一邊玩蛋去”的ID的首頁裏。那是她寂寞的自留地,她在上面記錄着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從來都是一個人的無病呻吟,因為沒有人發現她是她。哪怕她天天去給劉一爽點贊,劉一爽也沒有在奉獻大拇指的人群中把她給挖掘出來。她也曾對岳思思說過她在微博上叫什麽,岳思思轉身就忘掉了。

她想自己恐怕是微博上最寂寞的人。她寂寞地在微博上吐槽:“要過年了,真得去某某網上租個男人回家了,不然非被老蔡兩口子砍死不可。”吐槽完又忍不住摸進劉一爽的微博點了圈贊,然後爬到岳思思給她的那個網站上,發布了一條“求租男友回家過年”的消息。

她以為這個網上人口租賃市場的合法合規性還有待考證,所以接單的人應該也不會很多,她可能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收到回信。可讓她意外的是,居然不到十分鐘,她就收到了一個ID叫“張大伯”人的私信。

蔡欣花了點網頁幣,查看了一下“張大伯”的認證資料。對方沒有上傳照片,也沒有填寫年齡,只在畢業院校和專業欄裏留下了信息。蔡欣驚奇地發現,他居然是自己同校同系同專業的校友。她決定見一見這個“張大伯”,她想知道這個“張大伯”是怎麽樣和她一樣,從設計人員淪落為其他職業從業人員的,并且看起來他比她淪落得要更徹底。她在私信裏和“張大伯”約定第二天下班後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第二天上班,路過對面公司時,蔡欣覺得後背毛毛的,像被什麽盯住了一樣。這種感覺已經持續三天了,從三天前對面公司開始裝修,她就總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一直要持續到她走進公司拐進辦公室才會消失。今天這種感覺愈加強烈,走進公司前她回頭看了好幾次,但對面公司被裝修布包裹着,她什麽也看不到。

路過前臺時,她問前臺小美:“你覺不覺得對面有什麽總在盯着我們看?”

小美搖頭:“沒有啊!”

蔡欣一臉凝重:“一定有!我覺得後背毛毛的!”

小妹捂着嘴笑:“蔡欣姐,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還是單身鬼!”

蔡欣狠剜了一眼小美,走進辦公室查黃歷。黃歷上說,她最近要桃花泛濫。

蔡欣把黃歷遠遠一甩:“連黃歷都開始不準了,看來我是真的見鬼了。”

下班後蔡欣收拾好東西準備赴約。她剛走出公司大門,後背那種毛毛的感覺就再度出現了。這種感覺陰魂不散地纏着她,直到她趕到咖啡廳。一路上她回頭無數次,卻只看到了正常的行路人。

坐在咖啡廳裏,蔡欣有點魂不守舍。她一邊等人一邊點開淘寶打算買串開了光的黑曜石手鏈随身戴着避避邪。正浏覽頁面的時候,頭頂傳來一聲“你好”,蔡欣擡起頭看,不由愣了一下。

打招呼的是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他很會給自己找站位,他站在一半陽光一半陰影裏,看起來就像藝術家剛鑿刻出來的完美雕像。

蔡欣看着面前的人有點發愣,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他有點眼熟。

“你是……”蔡欣試探地問。

“張大伯。”小夥子幹脆地答。

蔡欣端起水杯狠狠喝了一口:“抱歉我以為你真的是大伯,沒想到你這麽年輕,你比我小吧?比我小的話,”蔡欣搖搖頭,“恐怕不行。”

蔡欣起身要走,年輕的“張大伯”卻從容坐下。他坐下去的時候桌子向蔡欣方向滑了滑,蔡欣一下被夾住站不起來了。

“張大伯”用手指敲敲桌面:“學姐,談都不談就要走,不太好吧?起碼請我喝杯咖啡吧。”

蔡欣被那聲“學姐”一下釘回到座位上,她記得自己沒有在資料裏留下任何教育經歷。

“你怎麽知道我是你學姐?”蔡欣疑惑地問。

“張大伯”淡淡回答:“看着眼熟。”

蔡欣問:“你叫什麽名字?”

“張大伯”輕吐三個字出來:“張赫然。”

這三個字一出,蔡欣立刻驚呆了。

張赫然?你是張赫然?怪不得我看着你眼熟!”蔡欣拍着桌子驚奇地叫,“不會吧張赫然!你當年可是叱咤校園的風雲人物啊,多少學姐學妹為你着迷為你哭的,我早你兩年畢業,這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讓你這種品學兼優的大校草淪落到要靠這種營生來賺錢了!”蔡欣問到最後,幾乎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張赫然,那曾是她們整個系乃至整個學校的驕傲,明明可以靠臉偏要靠才華的傑出典範。

張赫然回給她淡淡一笑,他用他的笑容完美诠釋了什麽叫作花美男:“也沒發生什麽,就是想趁着臉還能用的時候,拿出來賺點外快,誰還會嫌錢夠花呢。怎麽樣學姐,幫幫忙,給個賺外快的機會吧。”

蔡欣連叫服務員送了兩杯水來,一口氣喝光後,她情緒漸漸穩定。

“雖然你是堂堂張赫然,但我還是決定換人選。”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張赫然挑挑眉:“為什麽?你不是想租個男朋友回家過年嗎?租我哪裏不好?難道你非要租一個滿臉褶子真正的大伯,你父母才會更高興?”

蔡欣擺手:“話不是這麽講的,你比我小啊小弟弟,我帶你回去我父母會覺得我在荼毒祖國幼苗!”

張赫然不幹了,開始頂着一張英俊臉蛋耍賴:“那我不管,反正我最近快吃不上飯了,你要是不選我出了門我就去死。”

蔡欣驚呆:“學弟我聽說你一直走高冷路線來的,怎麽畢了業開始混無賴路數了?你被下降頭了?”她掏錢包,“來學姐借你點錢,你別死,堅強點接着去找下家!”

張赫然接過蔡欣遞過來的錢:“我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我拿了你的錢,就得接了你這趟活。”

蔡欣無語了:“那你還是把錢還我吧!真是奇了怪了,我不買你還強賣!”

張赫然把錢塞進衣服口袋後沖她笑,笑得唇紅又齒白:“這叫做人的基本道德和做事的基本操守。學姐,你躲不掉我這單買賣的,認命吧。”

蔡欣被他攪和得有點頭疼,又跟服務員要了杯水,喝完她有了對策。她決定先擺脫掉他再說。

“我爸媽比出土文物都保守,他們是不會接受我帶着一個比我小的男朋友回去的,所以你先讓我回去考慮考慮,好吧?”

張赫然誠懇地望着她:“學姐,我可以改年齡,改成比你大。”

蔡欣想踢他:“改年齡有用的話,美容院早不用留着拉皮技術了!你臉比我嫩比我白能騙得了誰啊大兄弟!”

蔡欣被張赫然纏了一晚上,回到家她精疲力盡,連給劉一爽點贊的力氣都沒有,洗洗就睡下了。

電腦屏幕前,張赫然不斷刷新ID為“劉一爽”的微博頁面,刷了好久都沒在點贊人群裏刷出“完蛋玩意一邊玩蛋去”。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按經驗推斷,通常過了這個時間她都不會再出現。

張赫然有點開心地關掉微博,換到百度知道裏去提問:我是男生,長得有點白有點嫩,請問通過什麽方法能讓自己變得看起來成熟一點黑一點?不一會兒有人給出回答,答案讓他啼笑皆非:烈日下到工地裏去搬磚,保證三天讓你老十歲。

張赫然決定再去裝修現場時,跟着工人們一起擡擡土扛扛沙,休息的時候再也不帶遮陽帽了,并且哪個窗頭太陽烈,他就往哪裏去站。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蔡欣有了意外發現。照例她覺得自己後背發毛,猛回頭向後瞅時,那一瞬她覺得自己是真的見鬼了!張赫然居然一副裝修工人的模樣髒兮兮地出現在對面公司門口,她不由扶額,當年全校矚目的才子今天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白天做工人,晚上出賣靈魂!

她懷着痛惜的心情問張赫然:“你怎麽會在這幹這個?”

張赫然的回答讓她感嘆世事無常,“也不能全天都去幹昨天那個啊,還是得找份相對正經的工作不是。”

從此他們開始在這間大廈裏擡頭不見低頭見。蔡欣很奇怪對面的裝修工人那麽多,為什麽她總能碰上叫張赫然的這一個。

張赫然時不時就會纏住她問:“學姐,考慮得怎麽樣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混得有多慘,你就不打算幫我一把照顧照顧我的生意嗎?”

蔡欣說要借他錢幫他,張赫然就說做人不能白拿錢,拿了錢就一定得幹實事多蔡欣說這個忙你幫不了你不适合,張赫然就說你看我混得有多慘……于是他們就反複陷在這個死循環裏,誰也繞不出去。最後蔡欣被他纏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張赫然啊張赫然,在你的身體力行之下,我總算深切體會了倆成語的含義!一個是陰魂不散!”

張赫然笑眯眯,眼底亮晶晶,問:“那另外一個呢?”

蔡欣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

張赫然笑眯眯,眼底亮晶晶,說:“學姐,這不是成語是句子!”

蔡欣被他逼得抓狂:“管它是不是成語!你小子給我老實說,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張赫然依然笑眯眯,眼底亮晶晶:“那得看學姐你想要什麽藥!”

蔡欣咆哮:“春藥!有沒有?”

張赫然笑得眉眼彎彎,好看的樣子比當年風華正茂時還甚“春藥沒有,但雞湯管夠。”他拍拍蔡欣肩膀,“學姐,別低頭,皇冠會掉;別流淚,壞人會笑;別氣餒,生活很美好;也別怕上輩子欠我的,沒關系這輩子肉償就好。”

蔡欣看着張赫然,看着眼前這張當年叱咤校園的校草臉,如今耍着讓人無法想象的斯文無賴,一時間只覺世事無常心尖打戰。

當年聽說這學弟高冷得有如冰山雪蓮,誰能想到有一天也會被錢生逼成個混不吝的滾刀肉。

她深呼吸,對張赫然沉聲說了兩個字:“滾蛋。”

蔡欣開始嘗試在那個網站上聯系其他待租人。可是很奇怪的是,有好幾個人,她發信息過去,那人很快會回複過來,然後他們會進行良好的初步溝通。可是等到進一步交流的時候,對方卻要麽忽然沒了音訊,要麽已經接了其他客戶。

蔡欣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不知道現在祖國內想要租男友回家過年的剩女居然已經這麽多,不聲不響就把這個冷門的市場炒得供不應求了。她一邊感嘆做女人難,做個在大城市想要獨立的女人更難一邊刷着網站物色人選,一邊堅持每天到劉一爽的微博下點贊,而無論哪一邊給她留下的都是一籌莫展。

網站上她找不到合适人選,劉一爽也依然壓根兒不知道點贊的“完蛋玩意一邊玩蛋去”是誰。在她日益焦灼的時候,岳思思偏偏還要刺激她一下。岳思思約她下班後見面,吃吃飯聊聊天探讨一下人生困惑。

蔡欣于是知道,岳思思恐怕又要換男朋友了。

果不其然,岳思思告訴她:“最近有個土豪在追我,我從嗎?”

蔡欣抖了抖:“你之前那個怎麽辦?”

岳思思感慨:“光臉好看,有什麽用。”

蔡欣接不下去了。她其實也理解岳思思為什麽總是換男朋友,她沒有父親,或許是想從不同的男性那裏汲取與父親相似的味道吧。

蔡欣打算岔開話題。她告訴岳思思,她上了那個網站,找了個“張大伯”,可是沒想到張大伯居然是張赫然。

“張赫然?”岳思思聽到這個名字驚訝得茶都灑了,“就是當年你們學校叱咤風雲的那個校草張赫然?不會吧!劉一爽說過無論才華天賦,他永遠不服任何人,只除了你們這個學弟之外!天啊,你居然挑到了他?哈哈哈,是他太落魄還是你太走桃花狗屎運啊!”

蔡欣呵呵冷笑:“我并沒有打算租他,謝謝。”

岳思思卻充滿期待:“你租不租的,以後再說,哪天先把他約出來,讓我見見這個傳說中的花美男!”

蔡欣有點心頭無力:“你剛剛還說,光臉好看,有什麽用?”

岳思思一擺手:“好看到張赫然那個級別的,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蔡欣覺得岳思思真的越來越如狼似虎了。

10

前臺小美知道對面總來找蔡欣說話的俊美青年是蔡欣的待租對象後,很按捺不住地問:“蔡欣姐姐,這個小鮮肉你到底租不租?你不租我可租了!”

蔡欣忍不住狂翻白眼:“小美姐姐,雖然你一直叫我姐,但我知道,其實你比我還大兩個月,那小鮮肉我都下不去嘴吃,你卻把嘴巴張這麽大,吃相太兇殘了吧?”

小美不以為然:“哎,年齡算個毛線!反正就沖他長那樣,不管是他非禮我還是我非禮他,我都不吃虧!難得這麽個好貨色出沒,不壓倒了采陽補陰簡直暴殄天物!”

蔡欣徹底無語了。在無語的同時,通過岳思思和小美的表現,她終于也意識到一件事:張赫然長得是蠻……嗯,好吧。他是很好看,或者說,非常好看。

因為心裏一直住着個劉一爽,所以她對其他男人的長相并沒有特別上過心。在她心裏劉一爽才是最好看的。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唯心主義者,而從唯物主義的角度去看,确實張赫然的顏值更高一些。

離過年越來越近了。除了張赫然積極主動随時備用,蔡欣還沒有聯系其他人選成功過。

她試探地給家裏打電話,問:“要是今年過年,先我自己回去,以後再帶男朋友回去給你們看,行不行啊?畢竟他也要回他自己家過年的嘛……”結果她話還沒說完,耳鼓膜就差點被親娘陡然高了八度的聲音給震破:“沒關系,你告訴我和你爸他家地址,我們帶着你一起去他家拜年!”

蔡欣顫抖着挂斷了電話。她的父母……真的太可怕了!她絞盡腦汁地計算着,到底是自己一個人回家父母會更生氣,還是她帶個嫩草回家,父母會更鬧心。

直到第二天,一件事直接促成了她決定就租張赫然回家的決心。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張赫然正和蔡欣說話,恰巧岳思思又來找蔡欣探讨人生煩惱。岳思思看到張赫然後頓時雙眼一亮笑靥如花,等蔡欣把張赫然打發走,岳思思對她直接問:“這塊鮮肉你到底撲不撲?你不撲我可撲了!”

蔡欣有點愣住:“你這樣不好吧?他還小,可不比劉一爽扛造!”

岳思思笑:“你看,你還說你放下劉一爽了,幾句話就露陷兒了吧!嘿,我不跟你磨叽了,我準備撲了哈!”

看着岳思思妩媚旖旎的笑容,蔡欣的心開始發沉。有時候她挺奇怪的,明明是好朋友,可是從小時候開始,不管是她喜歡的,還是喜歡她的,不管是她接近的,還是接近她的,最後都會變成岳思思的。

蔡欣很擔心稚嫩的張赫然會被岳思思給禍害了,終于于當晚痛下了決心:就租這顆小嫩草回家吧。

第二天上班後她到對面叫了張赫然出來,把自己打算租他的決定說了。她以為張赫然會如釋重負歡欣雀躍,卻沒想他居然……坐地起價!

“可是剛剛你同事也說要租我,所以你想得到我,得給我漲價。”

蔡欣回頭瞅了眼隔空對她比耶的小美,咬牙切齒地告訴張赫然:“漲吧漲吧漲吧!”

張赫然得了便宜賣乖,撇撇嘴奚落她:“學姐,你說你這又是何苦,我便宜的時候你說什麽都不要,等我漲價了你又急火火地幹了。”

蔡欣嘴角抽搐,“我傻,我賤,我腦殘,行不?”

張赫然想了想,認真說:“還差一樣。”

蔡欣尾音高揚:“差啥?”

張赫然誠懇無疆:“一根筋,比驢還倔。”

蔡欣怒了:“這特麽是兩樣!”

11

蔡欣把張赫然帶回家過年,有兩件事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件事,是剛回家時,父母看到她帶回來的是個鮮嫩的小青年,當即暴跳如雷,蔡爸爸一針見血:“這麽嫩,你用錢騙回來的吧?”

蔡欣一時無法應對這突來的犀利,支支吾吾接不上話。關鍵時刻,是張赫然挺身一擋:“伯伯,跟錢沒關系,我不差錢,我就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當時把堅定深情的眼神演繹得特別到位,沒想到他這句臨時的謊言居然安定了父母的心。

第二件事,是離家的時候,父母對張赫然表現出一種對親生女婿的難舍難分。

蔡欣不得不佩服張赫然雖然年輕但悟性高演技好,幾天時老蔡夫婦哄得服服帖帖的。她真是想不通,他有這麽大能耐,怎大能耐,怎麽淪落到去做裝修工人的。

從家裏回來後,她支付給張赫然全額工資,并苦口婆心語并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地勸導他:“你挺有才華的,以後別再幹這個了,哪怕去北北影門口蹲着從龍套做起我都覺得比你幹這個有前景。

張赫然一邊收錢一邊意味深長地回答:“學姐,別這麽早撇清我呀,說不定以後你還得找我,後會有期呢!”

蔡欣很認真地“呸呸呸”,她可不想再和這熊學弟繼續有什麽揪扯了。然後張赫然依然陰魂不散般出沒在她周圍。

幾天後,岳思思約蔡欣一起吃飯,她對蔡欣傾訴她最新的人生煩惱:“我和土豪分手了。”盡管對結果已經習以為常,但蔡欣還是得例行公事地安慰她。安慰着安慰着,不知道哪句話切入到相親的話題上,蔡欣不以為意地提了句:“我們公司前臺給我介紹了個人,我明天去相親。”

岳思思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帶我去帶我去!”

蔡欣有點猶豫,岳思思敲邊鼓:“我失戀了你放我一個人待着,自己跑去相親,不夠意思!我要告訴你爸去,你重色輕友!”

蔡欣想想自己有爸她卻從小就沒爸,忍不住答應了。結果第二天在公司樓下咖啡廳相親時,對方一下就看上了活潑靓麗的岳思思。對方邀請她們看電影,蔡欣識趣地做了避讓沒有去。送走兩個人,蔡欣呆愣愣地坐在咖啡廳喝白開水,直到有個聲音突然插進來,吓了她一跳。

“落單了吧。”

蔡欣擡頭,居然是張赫然端着杯咖啡坐到了她對面。

“你怎麽在這?”蔡欣的第一想法是,不會這個冤家來圍觀她相親了吧?

“許你們來開相親趴就不許我來喝杯咖啡?”張赫然挑眉回答的樣子,讓蔡欣覺得他有點欠揍。他忽然笑了下,笑容裏帶着點嘲諷,“你這好朋友怪有意思的,你來相親,她打扮得比你還隆重,話比你還多。”

蔡欣握着水杯,嘴唇動了動,終于說:“別亂說,有些事,你不懂。”

12

蔡欣想,還真叫張赫然說着了,他們倆沒那麽容易揪扯幹淨。按他說的,她很快就找他去後會有期了。

過完年不久,就是老蔡年輕時鐵杆戰友郝伯伯的整數大壽,按說老蔡應該親自來參加壽宴,但年紀大了耐不住冬春交替的天氣無償,一個不小心居然在出發前得了重感冒出不了門了。于是老蔡欽點蔡欣一定要帶着男朋友一起,去替他給老友賀壽。老蔡特意強調了三遍:“一定要帶着男朋友一起去,因為你郝伯伯想瞧瞧他的侄女婿。”

蔡欣沒辦法了,只好去找張赫然幫忙。

張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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